儒林洋史
——一个中国教授在美国的遭遇

       
                                                        主持



写在前面：

海外文学早已多如牛毛。我生也晚，我来也晚，如何能写出留学游子生活中的新意是个很费脑筋的问题。是次尝试以儒林外史的结构方式来叙述一个中国教授在美国的遭遇。由此而来，所谓的一个中国教授只不过是个串场人物。在美国的一系列遭遇经过叠宝塔或套皮筋似的联结剪接，只是为突出地描写美国尤其是知识界的一些社会现象。特别是想要不仅仅涉及经常被提及的素材，而且着重想写出有时被忽略的话题。不管是否会达到预期的目标，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同时，由于这是一本纪实性很强的小说，大凡内中故事均有现实背景材料作为事实依托和筛选来源。当然，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小说中的每一个登台角色除提及社会上已很有知名度者如李亚伦卢刚郑念比尔盖茨言兴朋温元凯方舟子等人之外都经过了“隐身”处理。也就是说，出场人物的姓名出身籍贯来历性别地点家庭等要素都至少有部分已经特定处置。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实际生活中的人和事均无法和在小说中的出场人物情景直接对上号。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作者自身和出版单位本尊，也是为了保护那些被选作参考对象的背景人物。倘若再有某某某人等硬要自认或他指是严监生倪廷玺牛布衣沈琼枝肖云仙杜慎卿季苇萧匡超人……，也只能悉听尊便。至于要是仍然有人不理会这番苦心，特请诸位去温习鲁迅先生关于其小说中头面之类人物构件均由山西人北京人等各方人士所组成的一段佳话。

备注：此长篇连载小说将不定期登出。估计总共有五十回目。每次逢单上贴公布两个回目 – 第一次贴出单数回目，第二次贴出双数回目。每次逢双上贴再行公布下两个回目。从此小说前言发布之日起，“儒林洋史”这个题目业已登记在册。郑重声明，此长篇小说将由作者陆续发布在各有关网站。除先登载在作者国内外的两个博客上，对其他文学网站而言则预期每一回均将首发在“伊甸文苑”。


在炎热的七月流火之中此番上贴仅为预告性质。“儒林洋史”第一回将自花中君子盛开之日起陆续登载，敬请有兴趣的网友们关注。





回目预告：


第一回：急救室穆哈德惊魂       
第二回：总署关李亚伦援手

主持兄热血男儿，您的一些戏文写作我也读过。什么时候去落基山旅游？为力还等着您的游记呢。

We changed our plan.

For 2006, no 落基山旅游.

I have a lot of materials for 游记, but sorry I have no time now.

Maybe later. If I write them somedays, I never forget YiDian.

儒林洋史——一个中国教授在美国的遭遇



写在前面：

海外文学早已多如牛毛。我生也晚，我来也晚，如何能写出留学游子生活中的新意是个很费脑筋的问题。是次尝试以儒林外史的结构方式来叙述一个中国教授在美国的遭遇。由此而来，所谓的一个中国教授只不过是个串场人物。在美国的一系列遭遇经过叠宝塔或套皮筋似的联结剪接，只是为突出地描写美国尤其是知识界的一些社会现象。特别是想要不仅仅涉及经常被提及的素材，而且着重想写出有时被忽略的话题。不管是否会达到预期的目标，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同时，由于这是一本纪实性很强的小说，大凡内中故事均有现实背景材料作为事实依托和筛选来源。当然，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小说中的每一个登台角色除提及社会上已很有知名度者如李亚伦卢刚郑念比尔盖茨言兴朋何清涟温元凯剌希冀陈冲刘信义方舟子等人和完全必要值得作纪念性介绍者如周雨桐女士之外都经过了一定的“隐身”处理。也就是说，普通出场人物的姓名出身籍贯来历性别地点家庭等要素都至少有部分已经特定处置。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实际生活中的人和事均无法和在小说中的出场人物情景直接对上号。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作者自身和出版单位本尊，也是为了保护那些被选作参考对象的背景人物。倘若再有某某某人等硬要自认或他指是严监生倪廷玺牛布衣沈琼枝肖云仙杜慎卿季苇萧匡超人……，也只能悉听尊便。至于要是仍然有人不理会这番苦心，特请诸位去温习鲁迅先生关于其小说中头面之类人物构件均由山西人北京人等各方人士所组成的一段佳话。




引子


有人说过：历史除了姓名之外，都是虚假的；小说除了姓名之外，都是真实的。

在开始落笔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越剧旦角金派创始人金采风在著名折子戏“盘夫”里演严世藩的独生女儿严兰贞时唱的两句唱词：
        “官人啊，你真人面前莫道假，这假人面前你莫道真！”

要我说，真就是假，假就是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半真不假，似真似假，欲真还假，欲假还真，……。

打一开始，这真和假就如光和影一样纠缠在一起，永远不曾分离。

在美国经常能在电视上听到法庭戏中的开头：Tell the truth, nothing but the truth.

而我那位曾是一个校园里共事的太太，在中国在美国都能把一个个公认极难侍候的老板弄得服服帖帖的法宝则是：Tell the truth, but the only truth, not the whole truth.

跟在法庭上要想克敌制胜一样，永远不要说出事件的全部真相来，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生活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回：急救室穆哈德惊魂


一辆救命车，原本应该宁静的南州大校园里呜啦呜啦地开过来了一辆救命车......。

谁也不曾想到这辆远在地球那一侧正在疾驰着的救命车会整个儿地改变了我和我太太的命运。

此时此刻，本来我和我的太太应该在干什么呢？临睡之前好了一次？现下正在酣睡。养精蓄锐，醒来之后正是好时候？年代已久，我们都已想不起来到底那时候在干些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时过半夜，所以一定是在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的课在第三第四节，用不到早起。笃笃定定睡懒觉，一般是睡到七点半到八点之间；笃笃定定吃早饭，一般是隔夜剩饭做的泡饭加上酱菜。太太在研究室工作，但属于学校编制，同样不用坐班。一切收拾妥当，两部脚踏车蹬上街，开始五十分钟左右的过街串巷。中途还有两座桥，一座过江桥，另一座是旱桥。上班途中踩车轮权当锻炼身体了。

过桥不远，校园在目。踏进教研室放下讲义夹，第一件事便是上厕所。这是多年来从事教学工作养下的习惯。当上大学教师之后，很快就发现张老师李老师王老师马老师他们也都是一样。

课轻轻松松地上下来。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午饭。那时候还不流行开办小食堂，常规的午饭就是一碗面条加一块大排。第四节课下课后再赶到食堂，往往是排骨早已卖完，只好将就一碗面条加两个鸡蛋，或者运气好的话能赶上最后一锅饺子。

一切都正常不过。接下来的事儿是改作业，忙起来就是出考题印考题。考题要一事两份，A卷B卷，还要尽量减少考古题。教本科生比较忙，但是科研任务相对少得多；她光有研究生的课，可科研担子重。

事情就是这样既平衡又不平衡。我俩一个破格提拔了副高职称，另一个就得等下一轮。校园内夫妻档的坏处就是这次升了一个，就不可能升另一个。好事还能让你们全占了？！

极为平常的教学生涯，平淡无奇的家庭生活，直到来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是师弟打来的。

越洋长途。简单的问好之后，师弟接着就问：如果我老板要你来这儿，你有没有可能性？

去美国？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也不用想。系里教研室里总会有熬到头的机会，让大家轮流转着去镀镀金。听在复旦法律系的小赵说，他们那里连得助教都笃定排在出国进修的名单上面。

我客气地回答：可能性总是有的。不过也得申请名额让教研室系里放人，最后当然还要上报高教局。

那么，你肯定，能够出来。

应该可以吧。

听说，你刚破格，应该不要紧吧。

应该是吧。我暗想，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既然这样，我让老板去办手续。希望你能顺利出来，也算帮我一个忙。

放下电话，有点兴奋有点疑惑。这出国的事说难也难说快也快。只是他叫老板发函办我出国，是他帮我忙，怎么反倒是我帮他的忙？！


（待续）


               
回目预告：

引子
第一回：急救室穆哈德惊魂       
第二回：总署关李亚伦援手

第一回：急救室穆哈德惊魂


一辆救命车，原本应该宁静的南州大校园里呜啦呜啦地开过来来一辆救命车......。

谁也不曾想到这辆远在地球那一侧正在疾驰着的救命车会整个儿地改变了我和我太太的命运。

此时此刻，本来我和我的太太应该在干什么呢？临睡之前好了一次？现下正在酣睡。养精蓄锐，醒来之后正是好时候？年代已久，我们都已想不起来到底那时候在干些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时过半夜，所以一定是在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的课在第三第四节，用不到早起。笃笃定定睡懒觉，一般是睡到七点半到八点之间；笃笃定定吃早饭，一般是隔夜剩饭做的泡饭加上酱菜。太太在研究室工作，但属于学校编制，同样不用坐班。一切收拾妥当，两部脚踏车蹬上街，开始五十分钟左右的过街串巷。中途还有两座桥，一座过江桥，另一座是旱桥。上班途中踩车轮权当锻炼身体了。

过桥不远，校园在目。踏进教研室放下讲义夹，第一件事便是上厕所。这是多年来从事教学工作养下的习惯。当上大学教师之后，很快就发现张老师李老师王老师马老师他们也都有一样。

课轻轻松松地上下来。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午饭。那时候还不流行开办小食堂，常规的午饭就是一碗面条加一块大排。第四节课下课后再赶到食堂，往往是排骨早已卖完，只好将就一碗面条加两个鸡蛋，或者运气好的话能赶上最后一锅饺子。

一切都正常不过。接下来的事儿是改作业，忙起来就是出考题印考题。考题要一事两份，A卷B卷，还要尽量减少考古题。教本科生比较忙，但是科研任务相对少得多；她光有研究生的课，可科研担子重。

事情就是这样既平衡又不平衡。我俩一个破格提拔了副高职称，另一个就得等下一轮。校园内夫妻档的坏处就是这次升了一个，就不可能升另一个。好事还能让你们全占了？！

极为平常的教学生涯，平淡无奇的家庭生活，直到来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是师弟打来的。

越洋长途。简单的问好之后，师弟接着就问：如果我老板要你来这儿，你有没有可能性？

去美国？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也不用想。系里教研室里总会有熬到头的机会，让大家轮流转着去镀镀金。听在复旦法律系的小赵说，他们那里连得助教都笃定排在出国进修的名单上面。

我客气地回答：可能性总是有的。不过也得申请名额让教研室系里放人，最后当然还要上报高教局。

那么，你肯定，能够出来。

应该可以吧。

听说，你刚破格，应该不要紧吧。

应该是吧。我暗想，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既然这样，我让老板去办手续。希望你能顺利出来，也算帮我一个忙。

放下电话，有点兴奋有点疑惑。这出国的事说难也难说快也快。只是他叫老板发函办我出国，是他帮我忙，怎么反倒是我帮他的忙？！


应当说是懒，我不属于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想不出来马上就丢在脑后。在人生道路上只是按照“蓦然回首”的指引走下去。

等到我到了南州大以后，这谜底自然也就揭开了，根本不用伤脑筋，仿佛就像最简单的一副益智拼盘。

老板名叫穆哈德，脸色黑黑的，头发黑黑的，眼珠子黑黑的。他是约旦移民的第二代，娶了一个正宗老美皮肤净白的太太，更加自认为自己是标准美国人。这次心脏病突发，第一时间到达的救命车把他送进急救室，一番抢救，没有遭到中年危机的灭顶之灾。

但是，据师弟后来讲，真正对恢复健康起了作用的是他在病房里对他老板（此刻已是他的前老板）的承诺。也就是承诺把我——他的师兄弄过来顶他的杠。

师弟把我描绘得比他强上好多倍，天花乱坠一番，至少吹得一个顶俩。比如什么我已经是副教授啦（穆哈德也不过是刚进终身制副教授职位），还是破格提升啦，我有博士学位而他自己的博士学位还在南州大攻读啦，师兄自然比师弟厉害啦等等等等。

胡吹半天的结果是穆哈德给我办来了访问学者所有必要的材料。其实他也别无选择。我师弟已经不是他的攻博学生，他接来海军陆战队给的项目自己根本不会做。师弟倒过来炒了他鱿鱼的事实又逼得他在有限的时间找到人来帮他交差。这种情况下师弟推荐师兄就成了第一选择或者是最佳选择。

我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值多少钱，有几两重。在我们的学校里，这对师兄弟被誉为导师的左膀右臂。师弟对穆哈德吹嘘我是右臂他只是左膀。殊不知这只右臂经常不干正经事，有时难免会走邪门歪道。师弟老实勤奋，经常加班加点，有时通宵达旦甚至于困了就睡在实验室计算机旁。这些都是我绝不会有的优点，反过来说就是我的缺点，我是不肖于这么干的。师弟考托福考鸡阿姨高分出关，我却是连托福资料都不想去碰，可见我不可救药懒到这种程度。

不过懒管懒，对付穆哈德这种老板是一点不用发愁的。我自己的博士导师是国内第一流的校长，副导师也就是我的硕士生导师是校内有名的聪明刁钻人。那都是著名的一级教授！最负盛名的人物！见过高山见过激流，怕什么穆哈德！

第一次见到他，瘦瘦的脸颊，惨白的脸色，似乎仍然没有从那场致命的打击中恢复元气。寒暄中我自我介绍自己姓夏，华夏的夏，代表中华古国的意思。他发不了那个音，就把我叫成哈。哈就哈吧，大家每天天气哈哈哈。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得熟悉项目，熟悉师弟撂下的一堆东东，熟悉机房，熟悉环境。真得感谢师弟，他来接机安排好了住宿，生活起居一点不用操心。不像好些人还得摇晃着倒不了时差的身躯满大街去找房子。很快也就知道，访问学者工资单上的数目还远远不如博士生的收入，我越发懒得动。当初初一看那邀请信上的数字倒是着实高兴了一阵子，现在师兄顶了师弟，穆哈德反倒少了支出多了收益！

每天天气哈哈哈，结果是一个月下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心里发笑，也不去理他。这跟新娘子到婆家是一回事，千万不要急于大显身手。那是愚蠢的新媳妇。一定要让这支股票的曲线呈现由低到高的趋势，否则起点太高太快，后来带来的便是无穷的失望。我想刘兰芝或许一上来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疋，大人故嫌迟”，错尽错绝！刚开始要笃悠悠地一天最多只织半匹，也用不到鸡鸣入机，夜夜不息。乐得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比如和焦仲卿夜夜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慢慢吞吞地有所进步，一点一点地显示自己的实力，直到恶婆婆离不开你——你有时间有机会有能力有精力，给她养了一个白胖孙子！那不比没日没夜呆在机房里强得多！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生了个儿子焦仲卿，延续了焦家的香火吗？现在要延续焦家的香火就得靠我刘兰芝拿出成果啦！

那些天我的辉煌成就之一是和我的室友一起攻破了华夏文摘的解码打印问题。由此南州大的中国学生学者可以方便地打印出来带回去慢慢细读，再也不用在公用机房的电脑上费神费眼。当然这些，穆哈德是不知道的，根本不用去汇报。

看着时间熬得差不多，终于给了穆哈德一点点颜色看看。一份初步结果，一份攻关大纲。两份东东用电邮出其不意地在周末送出，摆在他的面前。一下子天气由阴转晴！从此再也没有阴云密布，一直是阳光笑面。命运往往喜欢作弄人，再往后居然有一天是轮到他到我手里来讨生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必须要替我的师弟再说一些好话，这并非是因为有了师弟让我顶杠才促使我走上候鸟的生活道路。说实话，师弟的叛逃也是迫不得已。

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多绿卡，让多多少少的中国学生学者彻底改变了命运。师弟是属于J 签证的交换学生，即使是拥有F签证的普通学生也面临着残酷的八年抗战。也就是说找不到出路，也不甘心学成海龟，那末在无路可走的状态下，继续保持学生身份便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师弟现在不费吹灰之力有了绿卡，也自然而然跟其他同样命运的中国学生一样要尽快地走上社会。学生是什么？学生只是一个跳板，找到工作才是走上社会的起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何况那么些交换的访问学者一下子都得到了解放，他们有的已经找到公司有的正在寻找工作。犹如生育高峰，一下子有那么多的人出生。他们急于独立成人，急于摆脱校园生涯，急于安定团结。轻而易举拿到这种绿卡的学生更是面临毕业大关。照师弟的能耐，各科成绩优秀，论文开题成功，为人聪敏肯干，锦绣前程辉煌，名牌公司在招人，丰厚工资在招手！这一切的一切，实在太诱人！可眼前的一切归根到底是一个关卡：导师让不让你毕业。

学生往往是聪敏但不苦干，勤奋却不聪敏。这两类还算是好的，相当多的就像鲁四老爷抱怨的有的是既懒又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者大有人在。要能像师弟那样动脑动手双剑出壁，为人又忠厚老实简直是千里挑一的难得。这样的学生其灵气其刻苦是有目共睹的。好的教师本事之一就是一眼看出学生的实力和潜质。穆哈德的福气让系里的其他教授所眼热。眼热尚不打紧，眼红就太可怕！

系里的两个大拿盯上了我师弟。一个大拿是拉兹，“流浪者”里的那个拉兹是他的外号。读者一看当然就知道他是印度人。印度人的势力在美国知识界决不可轻视！他们具备天然的优势。不仅仅是母语的语言能力，更在于那种西方世界长期熏陶出来的不择手段的进取精神！另一个大拿是教父，可想而知他在系里的控制力量。不是系主任胜过系主任。可巧的是这两个大拿都讨厌穆哈德——自以为年轻有为，自以为前程无量，自以为有朝一日会国际闻名！

不知道究竟这两个大拿是如何勾结密谈的。知道的是他们联手轮番轰炸，密集型的进攻使得为人一向忠厚的师弟决定叛逃。教父厉害，拉兹可怕，这都不足惧。因为毕业答辩委员会人选完全可以把他们排除在外。吸引人的是教父的承诺：最多半年之内，可能少于半年让你毕业！拉兹则是列举莫哈德的劣迹。什么学生被他拖住后腿，那个学生被他榨干油水，一句话，你在穆哈德手下，三年之内都不要想毕得了业！

接连两颗重磅炸弹在师弟眼前爆炸，眼面前是一阵漆黑一阵灿烂。一正一反的场景对比太过强烈。恐怕只有红岩里的许云峰江雪琴能抵挡得住诱惑。在天堂和地狱，鲜花和枯叶，半年和三年之间，任谁都会作出正确的选择！主要的一条是穆哈德的为人确实是过于小气。他曾经安排在自己出差时让老婆指挥中国学生帮他搬家，据说结果大家出了力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当然欺负的只是中国学生，要是老美学生，他才不敢叫他们义务劳动呢！

关卡如果有，也是一样卡中国学生。师弟终于幡然醒悟，摒弃黑暗投奔光明。

在取得教父给他办好的一切手续之后，师弟去穆哈德办公室正式告别。突发的跳槽事件造成心脏的突发故障。师弟赶紧叫九一一，这就是开头一辆救命车开进校园的原因。

急救室里，穆哈德气息奄奄，一种痛苦的样子让他更是显出一副弱者挨打的神态气质。急救室外，穆太太对师弟怒目而视，一言不发。师弟也是焦急万分，尽管有同系的同学们先后来打气，特别强调他毫无责任，尤其是毫无刑事责任，他心里也对这突发事件抱有内疚。怎么样也想不到穆哈德是如此之脆弱，不光是他的心脏，而且还有他的神经。

难关度过，穆太太终于放下了心。师弟也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两人跟着病人转移走进病房。穆太太扑上去拉着穆哈德的手，师弟则马上提出李代桃僵的替换计划。

一场威胁，一番易手，一个交换，一纸协议，就这样我从地球的这一面转到了地球的那一面，开始了漫长的异国生涯。

没多久，师弟顺利在教父手下毕业。答辩委员会组成当然没有穆哈德在内。毕业后非常顺利地找到工作。后来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尤其是他的孩子，一改在国内时病恹恹的样子，在发育阶段长得一表人才。高分不低能，动脑又动手，德智体全面发展，此是后话，再谈不迟。

也是隔了没多久，我知道了一个范例。不光是拿到那些绿卡的人士着急涌出校园，急于冲出校园的大有人在。



回目预告：

第二回：总署关李亚伦援手

第二回：总署关李亚伦援手


一个打到纽约的长途，一个长途电话让他从无法摆脱的困境中脱身出来。


你好，这里是李亚伦律师事务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好你好，我想请李亚伦大律师帮我解决移民手续上的一个难题。

可以啊。李亚伦律师一定可以帮助你。你知道李亚伦律师的收费标准吗？

知道知道。我听一个朋友说过。

李亚伦律师对来电回答以小时计费。不过，你一个中国人总知道货真价实罗。你确定……

我确定，一定请李大律师帮帮我……

好，现在我给你转过去，并开始对你们的谈话记录时间。

非常感谢。


打长途电话的人是英韵伟。英韵伟身高一米八二，体形适中，相貌堂堂。他曾是京大的高材生，六六届老大学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老五届中的老大哥。本来都已经答辩就等着分配走上工作岗位，据说毕业分配方案都下达了。按照英韵伟又红又专的水平和他老爸的人脉，全班同学都清楚他一定是唯一的留校教学名额。闹不好教研组的办公桌都给他预备好啦。没有人会想入非非和他去争，剩下有来头有想法的是瞄上了一个指导员名额一个南大楼名额。南大楼是京大的中南海，到了那里就是校办的行政干部。

生不逢辰啊，真是生不逢辰！“我的一张大字报”彻底摧毁了英韵伟和他的同学们的美梦。后来留校名额全部取消，不管是教学是行政，统统没有！原有的都要砸个稀巴烂，怎么会再进人？！英韵伟去了外地的一个小厂，没有像他的师弟们那样被发配去农场赶去下乡插队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教授子弟毕竟是教授子弟。“春江水暖鸭先知”，他们是最早一批知道要恢复高考恢复招研究生的人。英韵伟顺理成章地考回了京大，他的导师就是原来教研组的元老，也是他老爸在西南联大的老同学。念完了硕士又交了好运，继续原先失去的留校名额是培养对象，妻子孩子调回京都，接着赶在在四十岁之前又成了元老招收的第一个博士生。

人心总是难以满足。本来在小县城里梦想的是回京都和老爸老妈团聚，孩子也能有个京城户口。现在什么都有了，接着却又想放弃这京城户口闹个别的。西南联大老同学能躲过一劫活到现在都是德高望重，办法有的是！拆穿西洋景也没什么，跟灾荒年头“易子而食”本质没啥两样。也像是古希腊时代两个智者交换儿子带在各自身边，由老的提供知识阅历，有小的提供青春肌体。你帮我儿子我帮你闺女，一帮一一对红。

校园内张网的结果是人人交换来交换去交换出几个出国名额。大家熟悉的是官官相护和太子党，殊不知另外还有医医相护，所以医疗事故很难明确成立。在教育界则是教教相护，教育界的太子党往往也很容易是名利双收。

英韵伟又顺理成章地出了国。并且不是什么加拿大英吉利，而是美利坚。那时政策规定，都是访问学者。属于J - 1签证。对于美国来说，这是一个交换项目。交换项目的参与者归新闻总署管。这一点也透着奇怪，新闻总署管新闻嘛，干吗管着人家研究人员？这也反映了美国政出多门，五花八门，大门小门旁门边门…….

J - 1签证保证了交换人员在交换学习研究期满后一定回到祖国。一般而言J 签证年年延续，以三年为期。在三年期满后往往再没有什么理由继续你那个J - 1签证。偶尔有再延的则最多又一个三年。可是从此你也就不能再玩什么别的花样，老老实实乖乖地给我回去吧！

J - 1签证人员拿到手的既不是工资又不是奖学金，而是津贴。为什么呢？设想的你一个交换人员一定有原来的身份原来的收益。所以美国允许J – 1签证的配偶即持有J – 2签证的可以在美国合法打工，来弥补生活必需。可是中国来的J签证人员有相当一部分是所谓自费公派，甚至于有些人已被原单位除名。他们根本不应当在这个交换范畴之内。可美国政府不懂得这些弯弯绕，一律把你们当作必须回国的人员对待。这一点和正常的学生签证不一样，学生学成走上社会完全允许你找工作转成工作签证再进一步向绿卡迈进。

J签证成了孙悟空头上套着的一道紧箍咒。我们的英韵伟也正承受着这道“紧箍咒”的折磨。英韵伟一来美国，就蓄谋着弄个美国户口。可三年回国的规定又让他日夜煎熬。他这个访问学者并不忙，老板也不管你的钱粮。抽时间把全部的路线图摸清楚了之后，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就在前面摆着。要过新闻总署的关，先要过纽约领馆的关；要过纽约领馆的关，先得要过原单位京大的关。教研室的关好说，根本不用过；系里的关也好说，托托关系就过得去。难的是校一级：那时候的风水可不像现在。再说又拿了国家资助，占着校内的房子。即使顺顺当当过了批准关口，路子通了天，但是要退钱退房也是心疼。

英韵伟绝对不知道后来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一心想的是自己年龄够大，到东到西都是老大哥级别，还不赶快改换身份向绿卡进军！孩子也大了，将要上大学，千万不能再让他回去。恐怕一旦回去，不光丢了英文，再要背政治学中文都是麻烦事。

英韵伟跑遍了市中心的律师楼。回答千遍一律：这是美国的法律，难以通融。

这里面有少许华人律师，大多数是坐在高大楼房办公厅里面体体面面的白人律师。他们无一例外地宣称自己有多年移民案件经验，甚至于上移民法庭云云。英韵伟想我才不要上移民法庭呢，我又不是非法移民！

走投无路几乎绝望之际，英韵伟偶然得到了一个老朋友的信息。老朋友在纽约，他办出来了。据他说，纽约的华人律师花招多的是，当然费用也不低。说道了半天，英韵伟知道了他这位老朋友办的是政治避难。据说花样也是百出，有祖上受害的有自己划右倾的有计划生育的甚至于有同性恋的。可英韵伟不知从哪儿听说办了政治避难，那护照上面就有了黑点，再回去时恐怕有麻烦。他是既要呆在这儿又舍不得爹娘的孝子，万一回国时有麻烦那就糟啦。

天无绝人之路。英韵伟订了一份世界日报。日日看夜夜读，只见上面赫然登着：
移民律师李亚伦先生
地址：408 8 Ave 5A NY NY 10001 曼哈顿第八大道卅街和卅一街之间,
NY 电话：(212) 564-9496
李亚伦律师：H-lB、E、O、P、V、K签证；杰出人士绿卡、各类亲属移民、各类移民上诉案。

李亚伦先生有二十多年的移民法经验,律师事务所设在纽约市。于1977年在克利夫兰-马歇尔法学院得到最佳法律写作的 Sidney A. Levine奖, 并在许多族裔报纸投稿刊登有移民专栏，如世界日报，星岛日报，巴基斯坦之声，Muhasha 和 OCS 日文报。他也曾在民事法庭以移民专家的身份出庭作证，并在1985年因保护人权受到台湾政府的表扬。

英韵伟看到李亚伦登载在广告上的照片，不知怎地心里一阵触动。只见他园脸大耳，戴一副绅士眼镜，好一个园头园脑的大脑袋！那神态那眼睛充满了智慧，英韵伟相信自己多年来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英老师在京大相当自负的一点是上大班课阶梯教室，满教室一眼扫去，谁是好学生谁是差等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决定了，就是他！

这就是前头那个长途电话的由来。

英韵伟给李大律师介绍了他的情况和想法。李亚伦耐心地听了并提出了一些问题，最后让英韵伟把他的全部材料寄一份复印件到纽约他的办公室。

英韵伟马上急事急办，当天就赶在邮局六点关门之前把信用挂号寄出。心里有了的安慰是李大律师并没有像先前别的律师那样显得束手无策。

盼星星盼月亮，一星期后，李亚伦律师事务所的回信来了。

看得出信是助手打印的规格文件，给出一个可以面谈的时间，底下是李亚伦一笔流利的英文签名。

干吗要去纽约面谈？电话不行？！

英太太有疑问。

我这就去订机票，订了机票再给纽约确认我准时到达。

真的要去？

你怎么搞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英韵伟一向看不起太太，优柔寡断。


风尘仆仆赶到纽约拉瓜地机场，找了一家华人开设的便宜旅店。老板娘倒很热心，介绍哪些地方好玩，法拉盛哪儿有好的饭馆，并告诉他哪儿上七路地铁到曼哈顿。

第二天，英韵伟换了行头，到终点站挤上七路地铁。四周一看，哈，没有谁穿得像自己那样一本正经的。想想也好笑，又不是去招工面试？

按图索骥，到了八大道四零八号5A大套间办公室。一个大概是女助理的中年妇女，热情地让他稍等。一等等了十几分钟，李大律师送走一名女客户出来。回来就笑容可掬地招呼英韵伟进他的私人办公室。

寒暄，加上问过要什么饮料，言归正传。

劈头一句话，把英韵伟的心都搅浑了。

你根本不需要办豁免！

一向聪敏过人的英韵伟傻呆了。

怎么？为什么？

你来看，这是中美之间关于交换领域的一份原始协议复印件。这上面根本没有你的这个专业！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我们现在没有必要讨论你的“怎么会和怎么可能”的问题。

一副律师的职业口气。

那，那么……。

因为你不在那个单子上面，所以你和新闻总署不会发生任何关系。也就是说，你担心的纽约领馆出具给你一份对你的豁免不持异议的书面证明完全没有必要。接下来，也就根本不需要让你原来的单位同意你不必回京大同时证明你和京大的一切经济关系都已结清。

那就是说，一切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不不不，不是迎刃而解，而是根本就没有问题要解。

事情就是这样。

谢谢李律师，谢谢李先生。

先不要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接下来的事情是如何继续办你的工作签证，踏上绿卡之路。

我全部交给你来办。

好，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委托。这儿是一张委托书，请看了以后签字。

一口气看下来。全部是法律词汇，好在是中文本，尽管是繁体字。

打包办理，直到绿卡到手为止，包括配偶孩子在内整个家庭。高级的律师高档次的收费标准。不过这次面谈的按小时收费就豁免了。

签完了字。拿到一份有双方签字的拷贝。

你可能不知道，按照你的材料完全可以按照杰出人才来办理。我保证又快又好。

谢谢，谢谢。


心情激动，也无心再去游览曼哈顿。回到小旅店，摆平在床上细想：怎么那么些老美律师都没有人看出来呢？心里捉摸不透，可那份科研领域的详细单子是死的。铁板钉钉，我居然就没有在上头！哈哈，原来就没有紧箍咒！这就像是孙悟空摘下了紧箍咒一开始也不敢信！也不像，倒像是严严密密的一幢监狱，以为是铁门把守，结果是门根本就没有锁！


回到家里，合家欢腾。

英韵伟彻夜不眠：一切的一切归功于李亚伦先生发现我那个专业，由老板给填下的是细目分支。因为是细目分支，新闻总署的人不会细到那样的程度。因为没有我那个大专业的字眼，新闻总署和移民局的人员无论如何对不上号。对不上号就说明他们都是些大傻蛋，我也就成了漏网之鱼。

接着又想：随之而来的是不用搭理纽约领馆，不用去乞求校领导网开一面。当然那出国经费不用归还，房子也一直在我的名下。（后来自然转成我老爸的名字，也一样以最便宜的意思意思价买了下来。）

纽约真是个厉害的地方！后来，英韵伟也确实给纽约方面介绍了一些客户，并经常关心他的李亚伦大律师。比如他发现李大律师的文章“布希总统临时工人计画与相关待审立法之分析”，为著名移民刊物出版社-Interpreter Releases在美国移民律师协会2004年年会上的头条文章，还有他以从未被任何法庭裁决过的法律问题在第二巡回上诉法庭以”首地国际公司对抗移民局”胜诉，并成功地挑战移民局40多年来根据模糊的标准撤销已经批准的移民签证申请的政策，此是后话。

俗话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华东大学的君健和章怡面临困境就采取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处置。




回目预告：


第三回：十月怀胎双亲得救
第四回：八年抗战难题有解

不知有多少中国留学生是通过李亚伦办得绿卡.我知道的从80年代开始,二十年了.

Yeh!

一部好莱坞电影，一部荒诞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竟然同样发挥了作用。


电话铃次第响起。这一次不是纽约长途。

一个是校内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一个是区内电话，打到我家里。

电话预约的是今晚，两对两。

别误会，这不是老美流行的那种Double Dating。从华东大学来的君健和章怡两口子吃过晚饭要造访我家，同我们两口子商讨重大问题。

回家匆匆收拾了一下子，尽管是陋室空堂。有朋自三条街外来，同样也是不亦乐乎。我们都是住在原先意大利移民的旧住宅区，相隔不远。但是因为在校园里经常能见面，有事嘛也只要电话里拉呱拉呱即可，到家里相互拜访的机会很少。这大概也是已经入乡随俗了吧。

今天是什么特殊情况？他们到底有什么疑难问题？

我们两口子在国内时少不了给人“望闻问切”施诊搭脉。忙起来家里真是高朋满座，这一回也自信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晚饭对付过去，洗了碗筷锅台。准备好太太从国内带来的龙井，摆好水果碟子。在等候他们两口子上门之际，我情不自禁地又哼起解洪元在“芦荡火种”里解派的代表唱段：
“壶中炼日月，笔下传奇方。赛华佗，家住常熟迎春堂。三代祖传名儿扬。风痨癫膈疑难杂症，妙手回春啊——指日可望！”

没等我把那“指日可望”望字的拖腔哼完，电铃响了。


太太应声，把他们俩口子迎进门来。

在这里有必要把登门来做客的这一对做些介绍。君健和章怡是华东大学的同班同学，属于那种在校谈恋爱并且获得空前成功的类型。同学搞对象最方便的是时间机会，最节省的是时间金钱，最理想的是知根知底。尤其是同系同专业同班级，最后还一起留校一个搞教学一个搞行政。甭提有多美多幸福啦！

两人先后来南州大后也是相当杰出的一对。看到他俩的北美新朋友，无论来自祖国哪个省市，都会由衷地称赞他们郎才女貌加郎貌女才。拿我们两口子对他俩的评价是归结为一个封号：男女混合双打冠军！

这不仅仅是指他俩人才出众，学业优秀，而且包括他俩的社会活动知名度。本来华东大学是国内极有知名度的学校，两人都是一流学生留校优秀人才之选。本来在校内就是活跃人物的一对换了国家换了地方，仍然是活跃分子。还不单是活跃分子，本来就是领袖人物。君健做了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席，组织各类活动十分起劲，精力也充沛。当然也是因为足以应付老板有余暇时间的缘故。很难设想一个在老板的项目面前弄得焦头烂额的人会出任如此重要如此繁琐的职务。章怡则是山姆俱乐部会员卡的共享组合发起人兼会员卡保管者。大家都是穷学生，访问学者更穷，一张山姆俱乐部会员卡的年费要由一家人家来独自承担当时很难设想。而且那种大包装的商品销售方式也需要大家来分摊更为合适。什么事情都要有人挑头，章怡就是那种认准了绝不含糊勇于挺身而出的角色。当然保管那张会员卡以及年费分摊收费等杂务也当仁不让。

这种德才兼备愿意且乐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可不是小菜一碟，尤其是在国外。很多学生学者难以达到那种高度，原因多种多样。有夫妻不是一个档次的，比如一个攻博另一个端盘子。不是说那一位知识水平不够，而是由于种种缘故一时间只能到餐馆去藏龙卧虎。有夫妻英语水平相差很远的，即使都在读学位，一个较顺当一个显得十分吃力。有夫妻机遇运气差老远的，一方对另一方爱莫能助。就是后来在国内极有知名度的李银河王小波那一对，当时在他俩就读的匹兹堡大学，也赶不上君健章怡在南州大那样有名气。原因是很明显的：李王他俩攻读的社会学并非匹大的第一流专业；文科学生在那儿不及匹大的主流工程生物吃香；两位后来虽然在国内分别以“他们的世界”和“东宫西宫”驰名，当年在宾州却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儿；大龄学生不够活跃未能成为圈子中心等等。尽管王小波最终被好些人认为若是长寿必是诺贝尔文学奖中国大陆得主的最佳人选，可惜在北美的当口任谁也没有能看出来。总之像君健章怡那样雌雄双剑珠联璧合，是极难得的一对博士生。


泡好香气四溢的龙井，切开四个黄橙橙的橙子，话题急转直下，挑明主题。

我们碰到了一个难题，今晚特地上门请教。

请教不敢当，我说。

也就是多六双眼睛两个脑袋吧，我太太帮腔。

情况在君健和章怡两人相继介绍相互补充下逐步明朗化。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怎么办？这答案在俄罗斯大文豪车尔尼雪夫斯基的长篇力作里也找不到。

看来，当初你们贪省事省力，才有眼下的困境。

就是，可谁能想得到他是这么个人啊？

这个“他”是君健章怡的共同老板：斯蒂文 秦。

秦教授来自香港。在男生前辈积极地前往机场接女生后辈的班机后娶了个台湾太太。太太给他生养了一双儿女。自己谋到了终身教职。小日子应当说其乐融融。可是在拿到终身教职后，日子每况越下。太太不得不外出打工，支持两个子女上常青藤的愿望也落了空。

终极原因在于秦教授的科研经费不断紧缩。秦教授名下现在只有这两位来自中国大陆的博士生。一般而言，男女双方一方已经出国，马上会给另一方寻找来美的出路。尤其是同学同专业的，往往在本校本系与别的教授拉关系寻机会。华人教授又往往是首选。秦教授跟好多其他教授一样，自己不会干活光接不干可是识家。就像搞管理的懂得招收好雇员，做教师的知道谁是好学生。在先就承诺给配偶发I – 20，目的就是把这一对都霸住在手里。君健章怡觉得是好事，多省心啊！两人同班同窗同惯了，根本没有警觉到有什么危险性。

我开玩笑说：这样你们俩就成了拴在一根线上的两个蚂蚱。

就是啊，现在他找上关系有人要用他，可秦教授居然不放！

这所谓的“不放”就是不让毕业。在美国攻博是没有年头限制的，故而有“八年抗战”的戏昵之说。国内却不是，一刀切！三年毕不了业，导师也着急。这跟大学生读本科一个样。在这儿可不是，一个博士生读得出读不出是你自己的事。有通不过资格考试的有完不成开题报告的有导师不让提交答辩申请的。君健遇到的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他竟然说，你看清楚了吧：你有签字的这个开题报告是很大很大的一个Case。你根本做不完，怎么能让我同意你答辩。

章怡气愤地复述秦教授对君健说的原话。

情况很清楚，君健上了套！

当时还以为老板重视，目光远大，勇挑重担，前途无量。秦教授要靠手下这两员干将做完够好几篇博士论文分量的科研，才可能把日益萎缩的课题申请打开几个缺口。尽管秦教授已经是终身教职，仍然要争取到足够的科研经费才有他在系里活得舒坦。在美国，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用金钱来说话。比如像化学系里的一个高分子化学副教授，没有科研经费来源，上了好多课程带了好多实验教学量繁重不说还被研究生背后唾弃根本看不起他。如果谁有大笔大笔的经费，不光给系里校里争光，而且对学生来说也是脸上满面生光。至少日后申请“国家利益”的移民优先就占了先。就像生物系的那个女教授一下子拿到半个百万美元，手下的一个个研究生博士后无不欢欣鼓舞——工钱会上涨，队伍要扩大，哈哈哈哈哈，大家笑哈哈！

章怡告诉我们，她还几次上门想通过师娘迂回曲折地打开一条道路。

这种办法显然行不通。在北美，你就是拼命爬上司也没用！也不可能一屁股坐在他家门口赖皮不走。

这儿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单位，没有校一级压系里，或者抬出系主任来压教研室的状况。何况你一个无根无攀两眼一抹黑的学生，还怕你飞上天去！

一个教授就是一家饭店；一个华人教授就是一家中国饭店。这是我太太对他俩说的一个比喻。

嗨，你说的对极了！秦教授他们就是抠门！

同在华人教授手下的这一对回首过去一致同意。

饭店老板管的是招徕顾客进原材料收费送客。真正干活的是躲在后面的厨师，可谁也看不见到底是哪个厨师手艺精到。名和利都归老板啦！不少中餐馆又特别喜欢压工资，不替你交税，自己偷税漏税，把大把大把的票子成捆打包藏在床底下，后来又发展到全部雇用老墨来洗碗。理由是洗碗的老墨不会抓紧一切可能的机会瞎聊天，因为单个的他跟其他华人谁也说不上话，光干活不吭气真够得上劳模水平！

情况明朗化，问题很辣手。

就是明儿一早装疯卖傻也太迟啦，明明你有的是油水可榨！

要不了，蓄意诱惑，反过来告他个性骚扰，也不行。

真要拆了庙，和尚又得重新找地方落脚。

总不能像卢刚那样，拿把枪把他干掉！

哼，恨起来我真的想那么来一家伙！多痛快！

很抱歉，我们也帮不上忙。


空洞洞的安慰话也不用去多说，也不用在这儿多写。

没有结果。没有办法。就这么熬？！

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好几天，日子无聊加上无趣。正好土木系的小李送过来一盒录像带，早点收工回去免费享受享受。

这是一盘从录像店租来的喜剧片子：魔鬼的食品。

不是什么汤姆克鲁斯汤姆汉克斯朱丽叶罗伯兹等的大明星杰作。可能属于那一类租费便宜租期较长的电影片子。学生圈子里租了以后相互转借充分利用用足时间是常有的事。

片头字幕，镜头拉近，淡出淡入，场景转换，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痛哭流涕一筹莫展，魔鬼在背后在当面对着她狂笑不已……。

这是一部荒诞片。苏珊出演一个富有名气极受欢迎的电视节目女主持人。忽然她发现自己面临一个困境：人到年龄容易发胖，爱吃贪吃引起发胖。体形确实是一个公众形象的本钱！否则人气下降，弄不好还要炒鱿鱼。如何能够控制体重体型，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这时候魔鬼出场了，魔鬼承诺她能够尽情地吃随便什么她爱吃的东西，巧克力也罢，冰淇淋也罢，总之吃什么都不怕！她的体重将始终保持在理想的范围。这该多理想啊！正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儿。

当然，天上不会掉下免费的午餐。什么都是要有交换条件的。魔鬼的要求很简单：到她满意她的体重状况并且继续保住她的首席主持人地位若干时间之后，他将要来拿走她的灵魂。如果签约后有朝一日反悔，他也将要求她付出灵魂做毁约的代价。

女主持人心花怒放，哈哈，吃什么都行！也确实吃什么都不胖！可过了一阵子，鲜花名誉的光辉陶醉之后，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特大特大的错误。不应该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可惜，已经太晚了！在这样一个契约世界里，“A deal is a deal”。

魔鬼约定要来收取她灵魂的日子一天天地逼近。可怜的女主持人以泪洗面，还得在镜头面前强颜欢笑。这内心的痛苦让她的一个追求者看在眼里。一番追问后真相大白，这个勇敢的追求者和她一起到魔鬼那儿要求修订契约条文。注意是修订契约条文，不是毁约！

修订内容是魔鬼宽容把收取她灵魂的期限推迟三个月。到时候他愿意把他自己的灵魂一并交给魔鬼。三个月的时间换得买一送一的结果。魔鬼高兴坏了，这么便宜的交易！双方（实际上是三方，有新参加的第三方）再行签约。新的承诺新的要约结果是新的承诺新的条约成立。魔鬼高高兴兴地走了，她和他也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到，她俩就取得了胜利！

胜利来之不易。他俩努力的结果是他使得她怀了孕！

孕龄妇女怀孕这一自然的结果，上帝的恩赐，腹中的天使，使得她的体重突破了契约上的标准。孕妇的体重现在不再是一个苗条女郎的理想体重。魔鬼的食品再也不能起到作用再也不能保持她的体型！

魔鬼违约！契约失效！

结局大家都能够想象得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加上一个宁馨儿！


十三寸韩国出品的金星牌电视机屏幕上打出了剧终的字样。

一丝灵感像电光石火般地闪现。

怀孕？！

保护孕妇的权益！

魔鬼被孕妇打败！

马上打电话，马上送货上门。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二天在教学大楼走廊上，碰见他们俩，大家会心的一笑。

录像带还掉，就等着看魔鬼的契约失效。

花样年华，只要不特意防备，开花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

过了一个月，检查报告出来，特大喜讯！

大概章怡的腰身肚子属于那种特显的类型。反正不跟有的妇女怀孕后不显山显水那样。据说有的女中学生甚至于把新生儿生在厕所里，大家才知道她十月怀胎。章怡的身材特争气，不多久，就挺着个大肚子进了秦博导的办公室。

怀孕的事实任是谁也看得出来。明眼人看不出来的是大龄产妇患有遗传性高血压，还加上家族难产史的恐怖。在这儿童就是天使的国土上，最受重视的是人，人里面数婴儿幼儿少儿。现在在这儿，就在你面前摆着一个胎儿。秦教授，你看着办吧！

耽心孕妇精神受刺激，担心会引发什么可能引起孕妇不适甚至流产子间（缺病字旁）的严重后果，尤其是秦太太赶紧敲边鼓的作用，栏杆升起，大门敞开。

不仅仅君健得以顺利毕业，连得章怡也赶在生产之前答辩完毕。快足月的孕妇答辩格外顺当，坐在下面的答辩委员会委员都希望这毕业答辩快一点结束。


祝贺的电话打过去。

怎么样？这孩子是你们的福星，是吧？

我们已经离开南州大，打的是长途。

电话那头笑得合不上嘴。

学业，工作，家庭，过一道绿灯又是一道绿灯。


君健和章怡两个高材生并非是自己不争气，毕不了业。遇到的毕业障碍竟然要靠一个胎儿来帮助取得突破，也算是一个天方夜谭吧。

而一个来自功成大学的博士生可是自己不争气，毕不了业。那么，他又是如何找到突破口的呢？

读者诸君，请听下回分解。






回目预告：


第四回：八年抗战难题有解

一个大救星（呼儿海呀），北京来的一个救命王菩萨胜利结束了他八年之久的相持战。


一刀切有一刀切的好处，不必全盘唱衰国内研究生培养制度。

如果蔺春阳是在大陆攻读他的博士学位，一定不会落到要八年抗战的地步。

三年制固化的研究生培养制度，确定了入学到毕业的在校期间。届时一个研究生能不能毕业，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他（她）本人的前途，还是关系到导师关系到专业教研室关系到系关系到学校声誉的大事。

三年制研究生，只要第一部分研究生课程考试合格（一般都会合格，至少是及格或者补考及格），接下来的论文这第二部分有难有易有苦有甜，通常都会是到时到点通过答辩。因为要送旧迎新，因为要腾出校舍，因为要符合部里的培养计划，因为那是一个僵化的体制，于是大陆的“蔺春阳”们绝对不会沦落到来自功成大学到北美求学的蔺春阳的困境。

更会让功成大学的蔺春阳气愤的是，大陆的硕士生有本科生帮着做论文，大陆的博士生有硕士生帮着做论文。本来嘛，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何况，美其名曰：带着做论文。于是，一篇硕士论文包含了三篇本科论文，一篇博士论文包含了三篇硕士论文。这就是梯队的伟大作用，这就是一代一代传帮带的优良传统。

最最最要让蔺春阳想不通想不开的事情是，答辩委员会都知道三年制一刀切的奥妙。怎么能卡？怎么会卡？你好我好大家好，今天天气真正好。何况这次你请我来答辩，下次我请你来答辩，你高抬贵手我笔下留情。自然，这样类似的情况北美也存在，但是绝没有到时一定要把你送毕业的事儿。

故而，功成大学来的蔺春阳可就倒霉了。他不可能像东方大学有的研究生那样，由导师送题目送论文，也不可能有几个帮手完成部件，你只需做做装配工和文字编辑的工作。更不可能设想像我的师姐那样，一直不能完成像样的论文，最后把样条插入的取值，由梯形换成华罗庚的零点六一八法。结果自然是华罗庚数学大师的黄金分割数值把实验结果更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别笑，那是写在答辩结果的文字材料里的科学评价。论文合格，皆大欢喜。平心而论，这完全不能怪我的师姐。师姐她人好，心好，也很聪明。苦是苦在她成绩太好，是校长亲自选中亲自带的。挂名导师党政大事都忙不过来，拍脑袋的选题又没有选好，那硬骨头硬是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啃动。苦又苦在她没有奶妈，没有人实际能负责任，也没有人敢指出那选题是死胡同，更没有人会让她赶紧变更课题。就这么干耗着，直到最后靠华罗庚零点六一八的那根救命稻草，反正也合格毕了业。

蔺春阳一样愉愉快快地通过了资格考试，通过了各项课程考试。却一直到不了开题报告也做好了让导师签了字的境地。这情形跟国内大不一样，这儿有了开题报告，通常就差不多等着写论文啦。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蔺春阳迟迟不能交卷，或许是选题方向有误，或许是这个学生太懒，或许是他本人智商不够。总而言之，他那个东东据说是没法收敛。而学术上来看，没法收敛的结果自然也绝不会是结果。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学期两学期，过了一年又一年，他的博士学业就这么拖了下来。一拖拖了整整八年，他也成了校园里人所周知的“八年抗战”。

渐渐地，蔺春阳的本名反而被遗忘，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八年抗战”。本来，八年抗战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儿。大陆来的留学生学业完成，但又不想毕业，就这么干耗着的人多的是。不是不想毕业，而是毕业后会失去合法身份。这合法身份的重要性赛过是一道随身携带的符咒，一件像模像样的法衣。没有能耐走出校园转成其他合法身份的学生，维持这个学生身份就成了留在美国唯一的途径。如果转成博士后，那是工作签证，又有几年的喘息机会。如果用了毕业实习的身份，那仅仅有一年的时间让你实习。你总不能老实习吧，到时玩不出新花样来，就得乖乖地给我走人。否则就成了非法移民，黑啦。把毕业论文放在那里随时可以答辩走人，让导师再给不断地注册，保持学生身份继续留着等机会也就成了大多数大陆学生的状况。甚至于有要求光注册不再给钱白干活的，日常生活有自己或（和）配偶非法打工来支持。直到能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当然这类似奴工的最后一种情况又大都是华人导师才干得下来。

蔺春阳并不属于这种情况。他来自宝岛台湾，又来得早，不应该落到干耗着熬身份的地步。他确实也是如此，早早地就解决了身份问题。由学生转为其他合法身份也是花样百出，但是蔺春阳的道路走得最大路，最普通最正常的路子。他姐姐姐夫也和他一样来自台湾。蒋经国搞土改，用的是赎买政策。可能是把从大陆带过台湾海峡的金条，把台湾本土自耕农的土地用黄金买下来。价格不菲，蔺春阳家也因此发了一笔怎么也意想不到天上掉下来的横财。合家人聚在一起思之再三，定下政策教育为先。

先头部队是蔺春阳的姐夫，随后是蔺春阳的姐姐。开路先锋托福“鸡阿姨”都已现成，淌出路子之后，就马上把太太接过来。几年下来，毕业创业就在当地有了一家小公司，专接大公司的订单。定单到手，转手给台湾，再由台湾方面的关系户转往大陆。那时候很多老美公司都还傻乎乎地不敢和中国大陆直接打交道，这倒成全了好些个中间皮包商。蔺姐夫开的这家皮包公司亏得他长袖善舞，经营得还不错。很快安定下来，接下来就给刚从功成大学毕业的小舅子作担保。没有丈人家，自己也出不来，知恩必报嘛！念什么博士只不过是个来美的跳板，念得出念不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凭功成大学的学历，加上姐夫的关系，蔺春阳来美后念完课程就进了附近一家老美公司看看图纸爬爬图板有了一个位置。工作签证办完了便是办劳工卡，劳工卡完了便是申请永久居住。

所以，蔺春阳不必发愁身份问题，也就不必继续注册保持学生身份。唯一发愁的是那博士学位。本来辛辛苦苦千里迢迢到美国来不仅是给合家由台湾转移至北美团聚开路，总归也是有求学深造的初衷。在公司里面作为学士和作为博士的起始工资也大有高下。因此，如何把成功了一半的博士学业来个最后的交代，一直是他梦牵魂绕的大课题。

蔺春阳自有自知之明。折腾了一段时间后，也清楚没有完成博士论文的天赋，哪怕是凑凑糊糊的一篇能混过关的论文。蔺春阳是那种大事做不来小事倒勤快的人，于是，在想透彻算明白之后开始了他的守株待兔战术。

一次在走廊上，偶然看到了他。并不是昆曲《十五贯》里娄阿鼠那样的獐头鼠目，五官端正，身材适中。就是那一对眼睛贼溜溜地乱转，让我很不舒服。不知道从那里打听到我，蔺春阳一见到我，就赶上前来打招呼。

您就是夏老师吧？

有知道我底细的留学生客气，往往叫一声老师。其实我早已不在老师职务。

我姓夏。有什么事吗？

哎，这个，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和您认识认识。

那么。我要去图书馆，再见。

正好，我也要去图书馆。一路走吧。

一路之上，他继续套近乎。

没等走到图书馆门口，司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

我最讨厌那种带着太过明显的功利主义动机来接近他人的行为。从前，在菜场热门摊位在火车站售票处在一切排长队的地方，总能遇上一些人上来搭讪。或许是看我人老实？或许是觉得好欺负？希望靠搭讪搭讪靠卖弄风情就达成一个插队落户的默契。我则一律到最后关头使出杀手锏来。

喂，喂，迪格女同志勿勒拉队伍里，勿要插队！

侬勿要搞错脱，问问迪位小同志，阿拉老早就来啦。只不过刚刚跑开一歇歇。我搭后头迪位打过招呼。

对勿起，侬根本勿拉勒队伍里。

设想中的依靠对象倒过来成了对方的人证。一下子把她气得要死，一张本来蛮漂亮的面孔顿时拉长了半截，临走时嘴巴里还勿清勿爽。

“修正主义的阴谋破产了”。一首有名的阿尔巴尼亚歌曲。

太过显眼的钓饵，蔺春阳的计划反正也没有在我身上得逞。再愿意帮忙雪中送炭再乐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却也不可以帮这个根本没有博士味道的人去骗一个博士学位吧？

勾搭不上，老美学生那里也是根本行不通，印度学生那里同样也是行不得也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在台湾同胞那儿也是一筹莫展。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蔺春阳碰到了他命中来相助的贵人。

又是一天，在走廊上看到他和一个显然是中国大陆来的人士在拉呱。

那是谁？和“八年抗战”在一起的那位？

我问走在一路的小王。

那个啊，是力学系新来的访问学者。

很快就清楚了：千钟禄来自北京燕大，陈教授的高徒，身份为一名完全公费派出的访问学者。

完全公派的访问学者是校园里最清闲最悠哉游哉的一族。他们纯粹是来镀镀金，吃穿不愁，不用为稻粱谋，也不必为五斗米折腰。老板则是挂名的，不付你钱，便不能硬性要求你什么。西方的交换原则和雇佣关系，明确地划下了杠杠。真正的公派，真正的逍遥。

有整天观光猎奇的，有游览名山大川的，有乘此拉拢关系的，有为子女铺路的，有借机大开眼界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回去交差也很容易，有一位远房师弟出来半年，结果交卷的是与他专业风马牛不相关的“美国大学的教育体制简略”，不出来也能写的东东，回去还马上升了官发了财。

当然也有潜心学业的，千钟禄就是一例。大概是因为名师出高徒吧，陈教授在燕大就是一个出了名的学术狂。陈教授少年得志，曾是周校长的秘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角色。连他原来的系主任要见周校长也得先跟他打招呼，即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后来最出名的一件事是：学生闹罢课的时候，陈教授居然翻墙去搞他的学术研究！

千钟禄来这儿作访问学者，也是陈教授公派出国“考察”美国各大名校的后续结果之一。与他的导师一样，千钟禄同样是为科研活着的那种人。一看就知道，那些聪明才智不可抑制地在哗哗哗冒出来。

人在上帝面前是公平的。你在这一方面得了优，另一方面就给你一个C。这样才能让大家都有个活路。所以，尽有伟人生养傻子，穷家出了显贵的事例。千钟禄属于那些个不太善于辨认钓饵的才子。也许那钓饵确实吸引人，反正到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俩在一起时，蔺春阳已经和千钟禄打得“火热”。

初来乍到，人人都会遭遇意想不到的困难。尤其是不作长期打算的访问学者，留美只是一个短局。千钟禄人生地不熟，虽有口也有耳但没有腿。每天就是三点一线在校园里打转转，跟在燕大当学生时差不离。蔺春阳的出现，给千钟禄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四个车轱辘就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上哪儿去，蔺春阳都给你安排好了。吃的问题不单是学校食堂的匹萨饼，也不再是附近老美食品店的冷冻午饭合。开车直接去中国食品店！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在国内或许可以看不上，在这儿可是极大的诱惑。蔺春阳科研不乍地，烹饪却是一把好手。几次下来，各式菜肴吃得北方来的千钟禄胃纳大开。这还不算，隔三差二地，千钟禄带的午饭饭盒也花样变幻，恰似李安的电影《饮食男女》里老朱给他热恋对象梁金凤的女儿天天带的饭盒那样。

吃饱了，要消化，就得玩。那更离不开车子。上了高速，蔺春阳的丰田开得飞快。从没有两条腿到有了飞毛腿，是一个质的飞跃！哥伦比亚大学心理系的李文洵李教授来美后一直住纽约，不需要汽车也省了一大笔保险费用。他的孩子外出去棋都参加国际象棋比赛，有人带着坐车兜风，把小家伙高兴坏了。千钟禄的心态也是如此。美国是一个车轮上的社会，没有汽车每天带上老人减价乘车证瞎逛可不是千钟禄那样青年才俊的理想生活。有了蔺春阳，千钟禄的周末生活丰富多彩，再也不用泡在办公室图书馆了。还听说有一个笑话：有一次蔺春阳开着车来到了一家“绅士俱乐部”，把个没见过世面的千钟禄吓得赶紧一叠连声地叫走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等到蔺春阳满脸不好意思地表示希望得到来自北京名牌大学的千教授在学术方面的“指教”时，一切已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没等蔺春阳正式揭开底牌，千钟禄早已心领神会。这对燕大千教授来说，本来就是小菜一碟！

把你的那个材料拿来，给我一个星期时间，也别再带我出去。

一定一定！

厚沓沓乱糟糟的一堆材料捧过来的同时，也把千钟禄的冰箱塞了个满满。

不知道千钟禄帮蔺春阳抓了多少个臭虫，也不清楚是否千钟禄干脆推倒重来，更不了解那原本不收敛的东东结果如何一下子迎刃而解。总之，千钟禄妙手回春，让蔺春阳后来答辩时挥洒自如得意非凡。

唯一可惜的是蔺春阳答辩时以及随后的戴帽子，千钟禄已结束访问回国。机场送别当然是蔺春阳责无旁贷，除了一大堆礼品之外，还有惺惺作别的邀请。

有机会一定到北京来玩，那时候我就可以尽一尽地主之谊！

或许我们应该相约到日月潭去玩，我也是你的一个好导游。

是交易？不是！谁会那么卑鄙？！是作弊？也不是！蔺春阳答辩时口若悬河娓娓道来，那篇论文据说让他导师以后还派上了大用场。

是什么呢？！只能说是江湖义气，这还差不多。




回目预告：

第五回：职场黑带规划曲线
第六回：律政高手指点迷津

现在需要见缝插针挤时间。

第五回：职场黑带规划曲线


一种到处可见的歧视，一种并不列在美国法律条文之内的特种歧视让你对自身的定位豁然开朗！


话说那蔺春阳就职的老美公司名叫皮诺曹公司。皮诺曹公司取名皮诺曹——那个迪斯尼电影里撒了谎鼻子就长长的木偶名字。大概公司创始者喜欢那个动画片，或者公司合伙人提倡忠实诚信为本，不得而知。知道的就是蔺春阳取得博士学位之后，工资一下子就提高了好多。本来，学士博士的出道收入不可同日而语。蔺春阳化在千钟禄身上的本钱早已收回成本。

皮诺曹公司人才济济，蔺春阳只是一个小角色。博士学位到手，戴博士帽的照片拍过，除了工资见长外，没有其他任何实质性的变化。好在蔺春阳既是智商不够（郑重声明：只限于科研方面）又是胸无大志（什么叫大志也值得推敲）的人，过了博士学位的这一关口已是万幸，倒也别无牢骚。牢骚满腹是知识分子的通病，可蔺春阳却是个例外。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不可思议。蔺春阳找到了千钟禄帮忙，没有找上我。可我太太有一天反而成了他的同事。倒也不是说蔺春阳能有多大能耐帮得上忙找到工作。事由儿的起头确实是因为无意之中听到了他的一句话。

我太太终于也到了必须找也可以找工作的当口。照例是忙着电脑检索，打印简历，我也得帮着费口水——那是用口水去沾信封。信封上有预先的干粘胶，我太太有洁癖，不愿意用自己的口水去粘合放了精心折叠好的简历的一个个信封。这活儿自然我就当仁不让。不甜不咸的也有好几份回函好几个回电，居然也还有几个猎头公司的经纪人找上门来。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高不成低不就地一个也没有最后成功。

大概是蔺春阳有一天来看他的导师吧。大学校区工程学院楼里的走道宽敞光线良好，经常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手里拿着个纸杯咖啡肩上背着双肩背包或站或靠地拉家常。没有专门拉长耳朵，走过走廊时清晰地听到这段对话。

密斯特蔺，最近公司好吗？

好，股票上涨，最近又要招人。

在这当口，“要招人”三个字是最容易朝耳朵眼里钻的字眼。也确确实实接收到了这个宝贵信息。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顺利。照例的寄送简历——那算是我最后一次帮我太太粘寻工作的信封；照例的约见面谈；照例的对工资讨价还价。最后就是走马上任，也就认识了宗槐其人。

宗槐是皮诺曹公司华人雇员中的一个异数。精精瘦瘦的个子，其貌不扬，只有一双眼睛里闪现出两道深沉的光芒。宗槐是春节联欢会上的常客，也是个中心人物。说他是中心人物并不是说他主持联欢，也不是说他舞技出众。宗槐既不是华联组织的头头，其实他对此一点也没有兴趣；也不具备什么文艺特长凭歌喉琴艺来让大家记住，看他笨手笨脚那个傻样还根本不会跳舞。可总有一群人在饱餐一顿之余围着他听他高谈阔论。

在一家公司上班，渐渐也就熟悉起来。我太太有一次逮住机会听到了或者应该说在交谈中聆听了他的高谈阔论。

话题是从美国的“自由”开头。

你可以走开，但是你无法回避。——歧视，这个热门话题。

宗槐一上来就提到性别歧视。

你不是个女的嘛，应当更有体会。

这当然是问题。我一个朋友在一家公司当上总工程师的助理，辛苦多年结果发现根本不可能培养她，后来就跳槽了。

其实，这是个普遍性问题。拿政坛来说，美国中国也都一样。拿公司来说，弄一个女性副总来表示女雇员一样有机会。你看，那仙伦她在每次技术中心全体会议上口口声声讲“把握机会，机会就在每个人的面前”。似乎她就是女雇员照样有晋升机遇的活标本。

是啊，她懂什么啊，照样做技术中心的副总裁！

问题在于公司需要，需要这么一个女的副总裁。

那么，除此之外严重的就是种族歧视了。

种族歧视也并非是美国的专利。到处可见，中国一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诸如黑鬼，洋鬼子，早的还有南蛮子。

现在可好啦，有一个赵小兰被说成是美国梦的“活的事例”。曼荷莲女子学院的工作人员和毕业生早已厌倦了她无休止地重复“努力工作”是取得成功惟一合法途径的论调。几年后出任劳工部长的她在2000年共和党全国大会的“多元文化”会议上，做了主题演讲。这一次，她重又提起了她飘洋过海来到美国的故事：“我们内心深知，努力工作，坚持不懈以及新结识的朋友和家人的帮助，我们确实可以实现美国梦。”

是个女性，又是个亚裔，示范作用强烈。赵小兰肯定是某些人的美国梦。可是，亚太裔美国人妇女论坛的阮丹琴说：“但不是我们的美国梦，决不是所有人的美国梦。”

你知道著名诗人非马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

他来自台湾，写过好多好多诗。现在已经从国家实验室退休。

是吗？有时间一定去找来看看。

非马有两首诗针对这种现象，一首诗是“创世纪”：

当初
人照自己的形象
造神

这样
上帝是白人
下帝是黑人
至于那许多
不上不下帝
则都是些
不黑不白人

写得果然好！“不上不下帝”对应“不黑不白人”。其实，有些地方华人比黑人还不如。我一个亲戚在大学当终身教授，上次圣诞节听他说，申请科研经费的保护政策上少数族裔单子里居然不包括华人在内。

有这样的事？非马先生另外还写过一首叫“狗一般”的诗表达他对陈果仁惨案的无奈与愤慨：

有罪！
一个白人手里的球棒大叫
黄色有罪！
就这样
一个黄人被狗一般活活打死

无罪！
一个白人手里的法槌大叫
白色无罪！
就这样
一个白人被狗一般活活开释

陈果仁惨案，我倒有些印象。那不是在底特律吗？

是在底特律。说起底特律，你知道吗？通用技术中心的老总前一阵子退休，据说他也是来自台湾。

做到技术中心老总，够不简单啊！

有熟人讲，他也是满腹牢骚。

什么牢骚，玻璃天花板？！

玻璃天花板也是一种到处存在的现象。说是他的牢骚是不可能再进一步，像别的同级别白人那样做董事享受同样待遇。一些朋友说，使人寒心啊。

要我说，都是出身问题。永远是出身问题！在国内那时候是出身不好，到这儿来照样是出身不好！真气死人了。

你说的是成份高吧。

是啊。

现在不是成了好出身好人家？!

有什么用啊。现在不是另外一种出身不好吗？

你想过没有，最关键的一种出身不好是什么？

是什么？！

也可以讲是一种歧视，一种并不列在美国法律条文之内的特种歧视。

到底是什么啊？

管理层和纯技术人员之间的区别对待。

啊，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说是大家都是白领，可天差地远。一个是老板，一个是雇工。这种情况跟国内党管一切一个模样。

对对对，这里也是干活的不管事，管事的不干活。

一整套管理层班底都是用来管人的。他们不需要懂技术，能管得住你们干技术活的就成。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技术活技术级别有到头的一天，没几下子就封顶啦。如果当上一个什么官，那有份儿一直窜到总裁。可不是吗？

这跟国内也是一个理。我们那会儿，升个讲师副教授教授多难啊。可是如果你先当个付处长处长，马上级别一套，再来个副教授就容易了。连得高知评审委员会知道你的官衔，也一定会高抬贵手。

当然，你这次高抬贵手，下次你到处里校里要人家也高抬贵手啊。

所以，校长必定是博导，博导可不见得能当校长。

这儿一个样！纯技术职称没几下子就到头了，如果当上管理层，哪怕一个小小的拿摩温。知道温娣吗？她只不过一个本科生，刚来那会儿连个工程师都没有给。人家那个灵活劲，跳来跳去先混上了一个拿摩温，现在已经提经理啦。

温娣当上了经理？这下子不是跟部门工程师一样级别吗？

是啊。这就是两条道路的不同。拿以前的红专来打比方，我有一个顺口溜。人生面前四条路：不红不专没有路；只专不红是死路；又红又专大马路；只红不专天堂路。

有意思！那跟国内没有区别。关键关键是要红，要靠拢组织。只要根正苗红，不学无术也不要紧。

这也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问题是你愿意不愿意放弃专业，放弃你喜欢干的专业活。

我可是不是不会温娣那一套，就是心里不愿意。

是不是？知识分子的清高或者说是假清高决定了你本质上的缺陷。只能够专不能够红，天生的与“党”离心离德。能往上爬？

怎么？我才不去陪头头大高尔夫球呢？

现在女的也有高手啊。跟打麻将一样，“日出”里的襄理让太太去陪人家打麻将就是这个道理。不说这些，来说说最新冒起来的一条途径吧。

您真正了解您的组织运行情况吗？在任何组织或职能部门，如果您不知道自己不了解什么，那么费用便产生了。很多组织，在运营中因为缺陷和浪费而产生的成本（通常是隐秘的）是巨大的。 当您开始考虑公司流程中可能潜藏着多少缺陷的时候，那么生产力、客户满意度和利润率将在财务上产生巨大的影响。

希克思西格马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优选的数学处理手段。希克思是数字六的英文发音，西格马是一个希腊字母的音译。六西格马通过一个持续的过程，为您确定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强调什么是您必须知道的、并采取措施减少错误并改变那些浪费您时间、金钱、成功的机会以及导致客户流失的因素。六西格马通过统计的方法来衡量流程中的不足。完成六西格马，意味着您的生产流程每百万个产品机会中的不良率（DPMO）不到3.4。换句话说，已经接近完美。

西格马是一个希腊字符，代表“标准差”。在商业活动中，它代表流程与完美的差距。摩托罗拉公司和奇异公司在这方面是先行者。我们皮诺曹也要跟进，请来黑带大师(6西格马质量管理的传播者)进行培训。马上开始黄带绿带黑带各级人员的培养，黑带上面就是马斯特黑带。名目还不止这些，总而言之，这是一条培养管技术项目的不是经理的经理。我们这些搞技术的头上，又多了一层婆婆。

那怎么办？

有什么啊，愿意的话，也去弄个黑带。有什么难的？看那些狗屁不通的都拥过去报了名，想赶热闹就别错过！

下班回到家里，在网上看到海外写手杜奔放在“韩信、政委和MBA”一文中写道：“到了美国后，发现外行领导内行比比皆是。美国是用MBA领导一个企业，MBA技术并不很强，可是，他却能领导技术很强的人。因为他们学习了一套管理方法，他们善于将将，善于协调与技术人员之间的关系。看来，外行领导内行并不可怕，关键是要有衡量企业领导业绩的客观标准。党委书记领导企业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是上级指派的，他们只对上级忠诚，而不是根据其业绩来决定他们的去留。”

这衡量企业领导业绩的客观标准在哪里？还不是拿了技术白领雇员的业绩去吹！



回目预告：


第六回：律政高手指点迷津

第六回：律政高手指点迷津


一个关于“英特纳雄耐尔”的疑问，这可是与方舟子被告损害名誉案中的“国际期刊”并无关联！


皮诺曹的工作签证只是移民长征途中的一个里程碑，而并非是终点。身份，又是身份——土插队是千方百计地只插队不落户；洋插队正好相反，是千方百计地争取落户。

有户口和没户口是大大的不同！现在在国内的只要想想，那些漂流族那些打工族没有大中城市市民户口多难——动不动要查身份，弄不好还要遣返。非法移民的日子更苦，谁叫你不是本国公民又没有居留绿卡。

正常的移民途径分两类：亲属移民和职业移民。没有老爸老妈给你办亲属移民，又没有交上桃花运和美国公民结婚，只能靠自己的话就是职业移民。要不你去办政治避难。

职业移民的通常途径遥远而漫长。先是工作签证，一般三年有效。因为那是临时性的工作，不是长久性的，故而自然有有效期。然后就是要申请劳工卡，劳工部要你的雇主证明你的工作没有美国公民或美国居民胜任。假模假样地刊登广告，装模做样地叫上几个应聘者来面试。最后就是这活计没有你就干不成！有了劳工卡意味着你的工作是长期需要，那换句话说就是你得长期呆下去。这就是职业移民绿卡永久居留的来由。移民局就接受你的职业移民申请改变身份——由来美的非移民签证转为类似亲属移民来美移民签证那样的身份。

因为长期等待因为麻烦不断因为牵涉到的配偶孩子身份就学打工等等问题，如何快速顺当地拿到绿卡就是一个大问题。好在美国移民的花样层出不穷，职业移民这一类也有好些花样。

最便捷的就是一类优先。职业移民的一类优先和亲属移民的一类优先同样排队在第一位。亲属移民是指和美国公民结婚，不能把公民的配偶弄成牛郎织女，所以要尽快到一类优先。绿卡的配偶就无所谓了，你们必须等配额，即使你们牛郎织女也不管！

撇开跨国公司经理等不谈，职业移民的一类优先主要又分成两种。一种是不需要雇主的——称为杰出能力人才（条文h）；另一种是有雇主雇佣的——称为杰出教学科研人才（条文i）。前面的这一种比后一种更加容易更为方便——因为不存在雇佣关系的确立。

一位来美国参加民间艺术展览表演的剪纸能手，因为预先有高手指点，一踏上新大陆马上递交移民申请，这申请的就是前一种一类优先。老美会剪纸吗？他们不会！看着稀罕，看着喜欢，就需要这样的特殊人才！这位剪纸能手准备充分，有国内的成果展览说明，有版刊的专栏介绍（鬼才知道这家报纸是什么档次——反正移民局的人也不懂），大量的照片保管看的移民局的人眼花缭乱。

说实在的，她并不具备多少知名度，最多也就是像金山农民画展的那些画家（说不定他们也读能申请一类优先呢！）。所以不在此地披露名姓。能够列举的杰出能力人才在文艺体育等领域比比皆是。李小平夫妇，李连杰张艺谋……，你们尽量想吧，保管能想出长长的一长串。

杰出能力人才的要求十分简单：一项成就比如国际上认可的奖项即可满足；或者能提供下列文件中的三项——
表明至少是本领域国内优秀的奖项证书；
本领域至少是国内杰出人员所组成的协会会员证书；
在专业发行的期刊杂志或相应媒体上发表的有关申请认为杰出人才的资料；该申请人在相应领域中具备评判他人专长资格的材料证明；
该申请人在本领域内作出杰出贡献的原始材料；
该申请人在专业或类似传媒上发表学术著作的著作权证明；
公开展示该申请人艺术作品的证据；
该申请人在为拥有相当名声的组织表演时所处主导或显要地位的证明；
该申请人在本领域内具有比较他人显著的高工资水平之证明；
该申请人取得诸如票房价值等商业成功的证明。

看看，十分之三，并不困难吧！如果这十项里你仍然不能够凑满三项，别着急！你还可以建立具有可比性的其他项目。就让你的律师来给你支招吧！反正占便宜的是你不需要雇主。

杰出教学科研人才的要求，对于进入大学或学院的教职而言是囊中取物。对于非教学纯科研的人才来说，要满足下列三条，其中第一条共列出六条细则——可以从中挑选至少两项作为满足要求，（比例是三分之一，并不算高）：
        在本学术领域内具有国际著名度——
                学术领域内因杰出成就而获得的奖项；
                学术领域内杰出人士所组成的学会会员资格；
                学术领域内他人在专业刊物上对于该申请人学术评价的书面材料；
                该申请人在相应领域中具备评判他人专长资格的材料证明；
        该申请人在本领域内作出杰出贡献的原始材料；
                该申请人在专业或类似传媒上发表学术著作的著作权证明
        在本学术领域内该申请人具有至少三年的教学和（或）科研经历；
        该申请人有美国雇主愿意雇佣（并不需要劳工卡）。

来自中西大学的张毅和陈娟等一伙人在聆听正义律师事务所的杰姆斯作演讲。

演讲结束，照例的自由咨询时间。

国际有名？！这怎么能够成呢？我们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我们谁也不是国际著名人士，谁也不具备那样的知名度！要说国内本行业本领域有知名度还差不离，或者说小有名气吧，当然也是尽量根据需要拔高不顾谦虚二字（应当是情有可原吧）。但是这“国际”两个字确实把我们吓懵了，怎么样也应承不下来有国际知名度这么个光环。

别着急，莫担心。听我来解释，马上你们就明白了。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中国人会这么谦虚？

杰姆斯他回头从演讲台上拿起白水玻璃杯喝了一口继续解释。

什么是国际？是你们理解的全世界或者是世界上，No，No，绝对不是那样子的。我来给你们讲一讲，你们看这个英特纳雄耐尔，前一部分是英特——前缀；后一部分是纳雄耐尔。什么是“英特”？那就是“之间”的意思。后面跟着“纳雄耐尔”，就是在国之间的意思。所以你们讲的国“际”，也就是国之际嘛。

国“际”，也就是国之际，就是在国之间的意思？那又怎么样呢？

明白吧，国“际”国“际”，也就是说你们只要提供证明，证明你们曾经在你们的母国再加上另外一个国家都有过能说明你们成就的东西，这一条就完全符合。

这样就算完全符合？！

为什么不呢？本来就是指两国之际嘛。两国之间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那容易！这一条完全有把握！——我的信心顿时鼓起来，显得雄心万丈。

知道吗？你们中国不是还有个香港吗？

是啊，香港要在九七年回归。

不管它回归不回归，这是你们的事情。从世界上的观点来看，香港是一个独立的地区。就是好多世界性活动，比如好莱坞的奥斯卡，香港不是另外计算的吗？

所以，香港和中国大陆就这两个也可以算是“国”之际，是不是？

好，你们中国人就是聪明。告诉你，台湾也是一样。在移民局官员的眼睛里，这些都是不同的考核地区。本来，华人的移民配额就是三个不同的单子，各不相干。

那么，如果我不光在中国大陆有知名度，又在香港理工大学发表过文章，或者到台湾成功大学讲过学参加合作科研取得成果，这些统统都算“国际”。

说得对！非常好！

这最低限度的两个国家或地区之间都成了英特纳雄耐尔，太容易了！张毅回家一合计，光是大陆香港还不保险，反正有英国里兹法国里昂两个国际会议摆在那儿，不利用白不用。一古脑儿地放上去，这还不是国际是什么。

把材料收集齐全，打印翻译公证完毕。送到杰姆斯那儿，回来刚在办公室坐定，电话就来了。

哈罗，密斯特张，我看了你的材料，六条全部具备。好极了——非常强，够强！我整理好以后会给你一份留底。如果同意，我马上就给你送出申请。

谢谢你，杰姆斯。

从送出申请到收到回复，（先收到的一份表示收到申请的回复不算）前后只有十二天时间。杰姆斯高兴坏了，一股劲儿地说这是他经办的一类优先中最快速度得到批准的一个案例。

我知道他以后有得吹啦。反正成功了是他的能耐你的造化，失败了是你的不足他的分母。

三千美金律师费，张毅很快解决了，一人过关全家绿卡。配偶打工孩子上学都不成问题。

陈娟则既是幸运又不幸运。

陈娟的幸运是她顺利地通过了教育评估——美国的教育评估单位做出结论：她的学历相当于美国的医学博士。

好乖乖！中专的医士加上夜大的进修就成了医学博士。当然，医士翻译成了医师；中专是学院，本来就是学院的中专部嘛；夜大反正就是那个医大，没必要强调那个夜校部。相当于整整八年的医学博士学历，再加上那么些年的科研经历，只嫌多不嫌少！

陈娟的不走运是她没有一次性通过。移民局的来信要求她继续补充材料。在走廊上碰到她，只见她拉长了脸。

怎么啦？

唉，杰姆斯说要补充材料。

这怕什么！要你补充材料，就说明不会打回票。

不会打回票？！

你想嘛，假如不批准，直接枪毙算了，干吗要你补充材料？

啊。

陈娟破涕为笑。

补充材料，花费时间。律师的时间就是金钱——再补充一张支票。

别担心，陈娟跟着的幸运是她的老板拿到了一大笔科研经费。她的饭碗从此衣食无忧，连带她的女儿上大学一分钱也不用交。本校职工子女嘛，完全免费。




回目预告：


第七回：无奈何经受滑铁卢
第八回：有分教靓丽房地产

第七回：无奈何经受滑铁卢



又是一个电话，凯市场打过来的一个电话让她们只能赶紧跑去“灭火”。


一个个幸运的家庭各有各的幸运；一个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条干瘦削面色苍白的沈新阳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尴尬的脸蛋哭丧着，活像一个当场被逮住了的商场小偷。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小偷。并没有偷凯市场一星半点。

张毅的太太罗梅兰是沈新阳的小经理，管管这些散兵游勇。上面是大经理辛蒂亚，爱听听电话公司的正式雇员。

身材娇小的罗梅兰先期赶到，随后来到凯市场的是胖胖的辛蒂亚。

二话没说，两员女将并不费多少口舌，就把个灰溜溜的男士“捞”了出来。


他们仨和凯市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沈新阳抓了又放？

哪座庙里的神仙？哪儿来的路数？

还是从头说起吧。

爱听听电话公司是美国几大通讯公司之一。那当口，大家都为争夺客户闹得不可开交。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包括诸位熟悉的拉客户的电话。

常常有不请自来的电话，邀请你跳槽更换长途电话公司。承诺优惠通话费用不算，另外奉送现金。国人也就乐此不疲，大家跳来跳去，像跳橡皮筋一样好玩。奉送转换长途的现金额从二十美元一路飙升到五十美金，最高的有一次听一个朋友讲他拿到过一百还是一百五十元美金。

这些经常会在你吃饭或睡眠的时候打来的电话：请问你是哪一家长途电话公司？您讲国语吗？大家自家人，帮帮老乡嘛！除此之外，就是辛蒂亚手下的这一伙摆摊头的大军。

辛蒂亚来美后嫁了一个老美，身份搞定后进了爱听听电话公司。工作是客户服务，这服务就是拉客。和电话拉客同属一个部门，但是是两个系统。

辛蒂亚手下又有两个小组：一组是非裔，以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为主体；一组是亚裔，以同时在打几份工的华人妇女为主体。

亚裔一组的小组长就是罗梅兰。因为罗梅兰要负责组员的管辖地区出勤考核计分包括工资发放，大家戏称她为经理，或者就是俗称的小经理。其实，同大家一样，她也并不是爱听听公司的正式雇员。

这么一支队伍人员来自五湖四海，罗梅兰身为经理也不容易。常言道，一个中国人是条龙，几个中国人成了虫。五花八门的出身背景，也常闹纠纷。什么你拿到的时间地段好过我啦，上次给的记分出错工资少算啦，等等等等。罗梅兰为人四海，做事也上路尽量能摆平。

她们具体干什么呢？辛蒂亚是踩点，物色适宜摆摊的场所，谈判拍板。然后引见罗梅兰与摆摊地点的老板会面。说好时间地点细节后，一个个再具体的人员时间安排就是罗梅兰的职责范围。

吸引人的是各种各样的小礼品，反正也会有人上钩想要免费的东东。交换的内容只是你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一个号码一份小礼品。起先是真实的电话号码，后来发展成为虚假的电话号码。这虚假首先是指并非是写下电话号码人家里的电话号码，七大姑八大姨任什么人都行！后来竟然有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电话号码？！发出一份小礼品换来一个电话号码，摆摊人赚一块美金。如果这个要小礼品的人承诺转换长途电话公司，那么摆摊人的收益相当于电话拉客人的贡献，远远超过纯粹发放小礼品的收益。

反正如果地段好，时间巧，收益也颇可观。又不费什么正儿八经的劳动，只是吆喝吆喝而已。摆摊人嘴巴甜的更占便宜。卖相俊美的甄美美在这方面最能耐，经常启发来者一口气写下所有能记得的亲戚朋友电话号码。甄美美也就常时小礼品发放完毕提前打道回府。还有个心灵手巧的贾欣欣更是厉害，她经常隔三差二地把登记领小礼品的电话号码冒充成自愿转换电话公司的电话号码。这样一来，收益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倍！至于那个被转换长途电话公司的用户还往往被蒙在鼓里，闹不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哪个场合被偷偷地“出卖”了。怎么查，也不见得能查到贾欣欣的头上。何况爱听听电话公司也未见得会接到该用户的投诉。

除了大多数的女士以外，共有两位男士是罗梅兰的部下。一位是来自某钟表厂的老陆，据说他原是那个厂的厂长。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来的美国，也不知道他靠什么过的日子。只不过他与世无争，并不说长道短，有点反正没事，出来顺便捞点外快看看风景的味道。

另一位就是沈新阳。他是在读研究生，但不清楚读的是什么专业。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没有毕业去找正经工作而要来这个组。清楚的是他的太太或是女朋友是教堂里的业余神职人员。说是业余神职人员可能不确切，只知道她忙着劝说人家信教发展“革命”队伍。好像并无收入，献身上帝义务劳动也忙得不亦乐乎。

于是，沈新阳的经济就很成问题。罗梅兰去过他家一次，可以用陋室空堂蓬窗来加以形容。或许他太太实在太忙，也没有经常打扫的痕迹，“蛛丝儿结满墙脚”。沈新阳的穿戴也从来不像个能是白领的样儿。

但是，沈新阳的英文完全过得去，摆个摊拉个客啦什么的不在话下。相比之下，老陆他就辛苦了。但是老陆有老陆的办法，兴许当过厂长办法就是多——他一摆开摊位，就竖起一块大大的硬纸板。像明细的广告牌一样，安民告示写得一清二楚。英文地道，色彩分明，吸引大家前来张望。于是，老陆要说的话就只有一个英文词儿：Look，Look！最多加一个：Please！接下来的一手交号一手交货就是哑巴也能做得成功。一块广告牌完全弥补了他口语能力的不足之处，这样下来，收益也还不算少。

爱听听电话公司大发慈悲，把转长途电话公司的赠送现金金额升级到一百美金不算，在罗梅兰她们这一摊子的投资上别出心裁。每一个摊子发放奖券，每张奖券三十美元。当然，并不是每个来领取小礼品的人都有机会，也不是每个自愿转换长途电话公司的人都有机会。概率事件，人人机会均等，但是也是小概率事件，人人机会都很微小。不管怎么样，爱听听电话公司的初衷是吸引客户。或许哪位副总裁一时高兴，觉得这个点子特好。也或许有谁谁个爱听听电话公司正式雇员出了这个点子，再得到提升了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事情到了罗梅兰小组那里就变了样。变得不算离奇的是甄美美贾欣欣她们。无非是出门前通知七大姑八大姨：我要上班去摆摊啦，你们快来！

七大姑八大姨快来的结果是奖券一张不漏地到了她们的手里。大家喜滋滋地去凯市场客户服务部去兑领现金，潇潇洒洒地开车走一趟，轻轻巧巧地三十美元吃一顿，何乐而不为之？至于甄美美贾欣欣她们是否也吃了一顿或拿了回扣，实在是并不知情，不敢妄自猜测。

轮到沈新阳，他确实是财迷心窍。财迷心窍到利令智昏的程度——竟然把每一张奖券都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兑奖中奖倒也罢了，只能说是额角头碰到天花板算是你的运气特好，没有人能说什么。可那是在凯市场兑奖兑领现金，没几次下来，就被人家盯住了。本来，也没人家凯市场嘛事儿，钱也不是他们往外掏。可那实在是不象样子，可以说成是——监守自盗吧。每个玩抽奖游戏的人都知道，那随便哪张奖券上都写着本公司雇员和直系亲属不得参加。

沈新阳人在凯市场摆摊，熟门熟路熟面孔，或许他一张苦瓜脸还不招人待见。自己出面领一次奖没什么，又去领了一次也没什么，到底最后人家保安处长把他领到经理办公室要他讲讲清楚。

英文再好，沈新阳显然讲不清楚。也不用他讲清楚，事实明摆在那儿。这就是电话领人的由来。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罗梅兰和辛蒂亚当然是息事宁人为好。

于是瞒上不瞒下，爱听听电话公司本部并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凯市场只不过是实在看不过，主持了一回正义而已。抓住了沈新阳觉得挺好玩，反正也有大小经理出面领了人回去，也就没有人再起劲往上捅。

这大概也是老美老中处世的不同之处。

沈新阳是绝不能再在那个凯市场摆摊啦。

辛蒂亚是想把他干脆清理出“革命”队伍了事。可沈新阳他在罗梅兰跟前先已苦苦哀求做足了文章，罗梅兰心肠软，也就帮他在辛蒂亚面前说好话。

辛蒂亚想想到底没有出什么大错儿，也就示意罗梅兰八大“军区”对换，让沈新阳从这个凯市场搬到了另外一个凯市场。

那个凯市场比较远，人气也不如原先那个强。沈新阳犯了错，也就不好抱怨什么。但是，他的收益就此一路滑坡，最后自己做不下去只能走人了事。

沈新阳走了，连带着爱听听电话公司也走了下坡路。

爱听听电话公司和别的几大电话公司一样，在网络兴起的高科技泡沫丛中迷失。一厥不振到最后，支撑不住就接连砍掉了打电话拉客户和摆摊头拉客户的两大系统。

罗梅兰的小组风流云散，辛蒂亚自己最后也没有能保住饭碗。两个大小经理的区别在于罗梅兰领不到失业救济金，辛蒂亚呆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从州劳务办那里拿了半年的半薪。



回目预告：


第八回：有分教靓丽房地产

主持写了太多文字,我们都看不过来.

希望能在文字的"吸引力"上更下工夫.

我的直觉不见得对.

再交流.

Sorry, too much work waiting and some timing.

1st of all, I need get the titles posted on webs ASAP.

Then, if need, there could edit many many times soon or later.

For example, that novel, which you asked me edit, was nine.

Don't worry - I never worry it, except no enough time.

嘻,

反正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第三只眼睛.

what I need isn't 3rd eye, is friendship and connections.

我原先熟悉的出版社编辑是科普，专利文献和纺织，现在都是“智多星”啦。

第八回：有分教靓丽房地产


儿子手里一张长青藤大学入学通知书，眼睛眨也不眨的妈妈口气很大地说：去，完全自费也去！


人比人，气煞人。

沈新阳过得凄苦，蔺春阳活得平常，张黛丽美得滋润。

望着健康成长已经挺拔成才的儿子，身材脸蛋长得活像林黛玉的张黛丽满心欢喜。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进哈佛耶鲁康奈尔这些长青藤大学尤其让作为第一代移民的华人父母觉得自己的相对贬值到头来贬有所值。儿子聪明挺拔像父亲，机敏活络像母亲。张黛丽信心百倍，仿佛已经看到儿子的将来前程如锦。当她拉开书桌抽斗拿出支票簿签下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时更加自豪——是作为母亲的她完全承担了儿子的一应学杂费用。

美国的学费年年涨，其他开支也是见风涨。平平常常的美国所谓中产阶级也是捉襟见肘，难以支付昂贵的私立大学入学费用。更遑论长青藤大学。

一般而言，普通老百姓对孩子上大学的费用由多种途径来应付。那些什么省税的教育基金其实是杯水车薪。要支付那笔头疼的费用，教育贷款是一种常见的方法。学生就学贷款利率极低，反正毕业后慢慢还。这头疼的事儿就转嫁到下一代身上，父母不用为子女呕心沥血勒紧裤带。老美父母才不像老中父母那么傻呢！

再一条途径是先上社区学院。社区学院两年制，相当于国内大专性质。学费相对便宜得多，往往也省下了首先是校舍租金在内的好些生活费用。学生市内交通费半价，种种便民就学措施还多得很。就是找兼职打工也比到一个陌生地方容易得多，职位也能找到更理想的，自然工资也高出一大截。出的钱少进的钱多，很是划算。特别是许多社区学院和就近州立大学（自然是公校）有挂钩协议。也就是说，两年之后，往往就能成功转入州立大学高年级继续学业。承认在社区学院的基础学分——这些往往是打基础的课程，然后再拿州立大学的学分以州立大学毕业生的身份毕业。等到毕业证书拿到手学士帽子一戴，没有什么人会理会实际有一半学分并非在州立大学取得。要说与国内有哪种情况类似，只能说文革中一个普通中学被一个重点中学兼并然后以名牌学校毕业生身份毕业。比喻总是翘脚的，差强人意吧。

当兵又是一种途径。保家卫国的回报之一是由国防部支付学费上大学。那个在伊拉克战争中牺牲出了名的女兵就是冲着这笔学费当的兵。有些人直叹不值，但前赴后继的大有人在。零四年竞选总统失利的约翰凯里在零六中期选举中又大嘴巴走火。他暗示当兵的学历低，都是些考不上大学的。有不少伊战美军反击，就是感谢军部支付学费让上了大学。

有奖学金上好大学也是一种乐滋滋的途径。但是对老中学生来说，学士阶段奖学金比例远不如以后的硕士博士。还得看家庭收入的多寡和入学成绩的高低而定。所以往往有学士阶段在别的公立学校上，到高学历阶段再考虑私立学校尤其是长青藤。

小张则是直接上的最名牌私立大学。他一点也不用发愁学杂费用。张黛丽很知道早一日进长青藤的好处。多一年长青藤经历多一大批校友。长青藤校友显贵，遍布政经科技教育文化金融各界。这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想想国内的清华帮，以前各个部里的实权人物都出自同一母校，不是吗？有一次，张黛丽和她一个闺友谈起听来的一个新闻。某同事对他的女儿进康奈尔读大学有疑问，觉得支付天价学费是否划算吃不准。那最后一槌定音的理由是：聪敏美貌的青春东方女性进了康奈尔攻读学士，就有了嫁入豪门的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张黛丽的老公是我中学的高一班校友，是我太太就读硕士时的同届不同系的同学。说是同学因为那英语课哲学课是一起上的，并不分系。于是，听到了张黛丽的光辉业绩，我太太找了个机会借说是“采访”实质是取经。

听说小张的学杂费用都是归你，你老公不也有可观的收入吗？

当然，但是一开始我俩就明确孩子上私立大学的费用统统归我。

为什么呢？

嘻嘻（笑声），其实这也是一种广告技巧。

广告？！

是啊，你想，一传十十传百，连你也知道啦。

那么，你们那儿的居民都知道你是成功女士，是吗？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有销售数字摆在那儿嘛。

这样一来，按照富的更富穷的更穷法则，名气越响就越有买卖上门。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的行业里有很多房屋经纪是Listless，很可怜的。

是说他们手头没有货吧。

对，没有人来委托你卖掉他们的房屋。有的人只能够去赚公开售屋时坐摊头的每小时十块美金。

每小时十块美金，也不错啊。

什么啊，一个星期天下午才两个小时。也不见得都有机会。这都是正经经纪人自己不想去浪费时间才付出来的零头里的零头。

那么，是不是你手头经常有天文数字的房屋出售？

并非。那种像李连杰利智在洛杉矶购得的房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手的。还有那里的二奶村也一样。反而他们往往远离华人圈子，不希望一个华人圈子里的人士知道实际入住的女人真正买房子付钱的男人是谁。就说姚明吧，据说他在休斯顿买的房子也不是华人经纪经手。

哎，我在电影上看到过他的房子。专门的房门都足够高，再也不用低着头进出。那儿还有一个很大的湖。

什么湖啊，其实是一个池塘。

究竟你是靠什么来成就一个成功女士的呢？

靠数量靠速度靠人脉。

好，真是简明扼要。先说说第一靠。

数量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一年的买卖房屋总数包括间数套数成交总额。记住，越是做得好，越有人来找。这是商界的通则。

对，各行各业都一样。那么，第二靠呢？

速度就是力量。你经手的货物在市场上待的时间越长，说明什么？滞销。反过来，量化处理，我们这个行业里的一句行话就是每多少小时卖掉一个房子。合同都是半年有效，卖不掉的话，一切都是无用功。

再说说第三靠，那就是说干什么都要靠人缘吧。

营销行业没有人缘根本不行。房地产经纪更是如此。

有什么特别吗？

不能退货啊。

这倒也是。说说经验吧，怎么样做到三个靠靠靠落实？

经验也说不上（典型的东方式谦虚）。老朋友，说几个例子，能满意过关吗？

行。

首先，领潜在客户去看房子时，千万不要单打一。一次就约好几家同时到达。

这样能节省你化的时间，对吗？

那是小意思，不是主要的。那是让他们自己感到竞争压力。

哈，人都是一样。看到有人在排队，肯定是好东西。

靠经纪人自己来PUSH，往往事与愿违。不如弄两个潜在对手摆在那儿。

好主意！怎么给你想出来的？！

也没有什么。“六人行”里莫尼卡和她的老公去买房子时，不是有个冤家对头也在那儿嘛。

继续说。

通常，经纪人在推销待售房屋时都有在具体细节信息的文件上列上手头拥有的其他房产。表示这个选不上还有其他可供商品，或者表示有一串单子在受理。我则反其道而行之，没有必要列出其他房产。因为那往往并不适合客户需要。需要的是相比较可比较的内容。也就是相关的房屋及其出售价格。这方面的内容往往是客户基本决定购买时会提出要求经纪人提供。而我则是先走一步，在看房的同时提供相同相近的相类似的房屋销售价。一长串的单子显示这一待售房屋物尽其值。

那么，这样一来，上门客户马上就能判断出划算不划算。那可是一个强烈的信息。

就是。再可以给一个更强烈的信息。一张上升曲线图表明该地区的房价上涨趋势。再没有比这个更能促销的了。

是啊，就像股票价格曲线图一样。有涨势才会抢进。

对卖方来说，在订立委托合同时先要说服业主，不要把所有的优点都一一列上。要留有余地，让潜在客户来自己去发现。

有个惊喜？！

是这样。如果事无巨细，在来之前早已一目了然，来了之后再能发现的只能是种种缺点。

所以，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是期望值的问题。

让潜在客户去发现一个个更让人满意的地方，促销效用十分管用。

有点像相亲吧。

确实是。给你说个例子吧。我老公曾经有人给介绍一个对象，说是她打毛衣能打出许多花样。你猜，我老公他怎么说？

怎么讲？

他说，连打毛衣都要拿出来作为优点的话，可想而知能有什么好。

结果呢？

他根本没有去。

于是，就碰上了你！

不说笑了。你倒想想，如果连得新换地毯都要写明的话有什么必要？

听说，你们那里有个碧澄经济文化沙龙。男女两个主持人作介绍鼓动买房人不必去找买房经纪人，可以省下一大笔。对你有没有影响？

没有。只要你手里有委托合同。没有买方经纪人只有好。

怎么讲？

通常百分之七的中介费，买卖双方经纪人对分。如果没有买方经纪人，我反而可以降低中介费总数，比如从百分之七降到百分之五。对卖主来说，净收益增加，更容易成交。对我来说，一样干这些活，收益却从百分之三点五升到百分之五。何乐而不为？

真有你的！


太太“出征”回来，细说周详。我们两都不能不佩服这位女强人，也庆幸老同学有福气。

至于近来房屋市场低迷，房市崩盘“狼来了”的喊声造成买家骤减。持币待购心理弥漫各大曾经灸手可热的地区。对房屋经纪行业有什么冲击呢？

有消息报道，我们的这位女强人在儿子毕业谋职高就之后已离开原来的达拉斯住处，转战拉斯维加斯的度假村销售。

详情请听后回分解。


回目预告：


第九回：胜利逃亡走为上策
第十回：机智取代抢是绝技

Sorry, because of 姽婳将军 and others, this one is slow down.

鄹减?

让潜在客户来自己去发现?

骤然's 骤, xiexie.

第九回：胜利逃亡走为上策


一个国家级的科研课题组，成立不久课题组组长调离。紧接着，人员陆续离开。最后，老人马走得一个不剩。


罗密欧公司是一个老牌蓝筹公司，有着一个足够庞大的技术中心。

罗密欧公司技术中心的人员并不像通用公司的技术中心那样完全靠公司的技术开发资金来养活。通用公司在它陷入萧条之前，那个技术中心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有一次听朋友说起那里还有一个小池塘，午饭期间（时间长短不论并无限制）众多技术骨干围着微波荡漾的水面散步。或作沉思状或作消闲态，如果凑巧是一男一女的话，真可以被认为是在谈朋友。哦，错了，即使是两个男性或两个女性，又何尝不可以谈心呢。

罗密欧公司技术中心有点像某些研究所，需要靠自筹资金争取项目来支持。争取项目的重点对象就是联邦政府各部委包括穆哈德的重要资助来源海军陆战队等五角大楼下属机构。这也就像国内的所谓国家级课题吧。

技术中心的这一个摊子最近冷锅子里爆出了热栗子。国家科委给下达了一个跨世纪重点科技项目。乖乖龙底咚，国家科委，跨世纪再加上重点，听来不要太闹猛哎。该重点科技项目在国家科委内部的正式归属是放在高精尖技术类。又是一个吓人的名词——高精尖！

那个科研摊子本来平平，既不冒出头也不拖后腿，始终是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状态。说是干得不错吧，实在也差强人意；说是并不理想呢，倒也无可厚非。小老板给大老板汇报起来照样是有板有眼一二三四有条有理，业绩贡献特别是对生产第一线的功劳经过认真仔细抛光之后看起来一样镗镗亮。

反正是名叫查理的小老板脑子好，嘴巴甜，还打得一手好高球。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子的一个人容易对上不对下，只顾着拍大老板马屁。查理另有一功是能让手下的人紧密团结在他的周围。每次人事部门发下摸底问卷，这个摊子里的人员给查理打分都是尽着高分打。偶然，出现一个B+，那也是实在不好意思次次都是最高分栏栏都是填个优。

好啦，不能再说这些带有点皮里春秋不痛不痒的话。其实，我对查理的印象很好，他还是我的面试小组组长。你倒想想看，我还会说他的坏话？！看着坐在前面的查理，未来的顶头上司，胡子刮得铁青，系着一条正宗的斜条纹领带，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儿。我心里嘀咕，这一次饭碗头应该捧到手了吧。

果不其然，回家电话就来了。

“哈罗，……，I see。Yes，Yes！See you then。” 搬家费用等一切细节均已谈妥。一路春风，走马上任。一屁股在属于我的格子间里坐定，想想年薪多少万的收入，与博士后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定定心心看起来面前电脑里存储的一大堆卷宗，果然是招我进公司就因为这个国家级课题！

头几天还没有正式开始上手，大公司林林总总的花样真多。项目经理关照，先要到市中心的总部大楼人事部门一个个去报到。周五晚上副总裁还有一个欢迎派对，也在下城一家著名的酒店举行。

一圈忙下来，回到技术中心我们那个摊子里，想不到的是马上要开欢送会！

“告诉你，今天下班后聚餐。”

“For what？”

“朱利安尼要调走。”

欢送离开的对象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科委高科技攻关项目的项目经理朱利安尼。记忆犹新的是面试前夜，他来我下榻的旅店陪我吃晚饭。有人陪着吃饭是整个面试过程中最让人难受的一件事。要小心所谓吃相——国人一不注意往往会露馅。有的没话找话，不能冷场。既不能吃得太快，也不能吃得太慢。还好的是，实质上在那次晚餐时朱利安尼已经暗示聘用是铁板钉钉的事，面试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这让我那天晚上定心不少，着实睡了一个好觉。

奇怪，项目才刚开始，项目经理就已经要离开项目。热热闹闹的欢送会，花样繁多的匹查饼，高高兴兴的祝福——祝你好运！也确实是交了好运，朱利安尼因为接收了一个罗密欧公司从来没有过的国家科委项目荣任项目经理，打响了开门炮，于是荣调到另外一个部门涨了一级。并且，因为项目经理的位置空缺，势必要有人来填补空白。局外人纷纷猜测谁谁谁会捷足先登。要知道，这同样也是一个晋升机会啊。

后来，谜底揭开。查理和大老板他们又开始面试——于是大家不再猜测。原来的项目组里没有一个人来顶上这缺额。我是这个项目组里最新进人员，自然不在视野里面，连得原先被大家估摸极有可能的几位号称副手的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项目经理朱利安尼——现在已经是前任项目经理走就走吧，反正项目已经到手，钱是不用发愁的。陆续听进耳朵里的是查理为人四海，活络上路，在他手下干活最省心的是不用操心经费问题。更不用说现在这个国家级高科技项目三年里上千万的经费，简直就可以三年里大家高枕无忧——笃笃定定躺在这个国家科委的大饼上面睡大觉。查理的能耐就是不用你们操半点心来弄经费，你们只要干活就成！不像隔壁那个组，和我差不多同样进公司的一个印度佬，来了没有几天就到处找人拉呱兜售自己。为什么啊，他没有科研项目，在技术中心做一个科研人员怎么活？想想也奇怪，没有项目，没有经费，招进来干什么呢？

好了，用不着我替别人担忧，干好自己的活最重要。一页又一页的卷宗看过去，一个视窗打开关上又打开关上另一个视窗。日子很容易打发，最省心的事不用担心前途问题，有了一种成就感。也不对，应该说是有了一种着落感才贴切。

一阵子忙过，可以走上正轨了。可问题也接踵而来——这个项目不对头。这可是个大问题！罗密欧公司产品的一个关键部件，使用寿命要提高到原来的三十倍？！

这就是罗密欧公司科技中心申报国家科委高科技项目的亮点，也是本项目三年内要完成的终极目标！

笑话！天大的笑话！哪有一个机械部件寿命能一下子提高二十九倍的事情？！从材料着手？从构型着眼？打哪儿来重新设计都不成！日本偶像派大明星木村拓哉主演的热门电视连续剧《浮华世家》改编自著名女作家山崎丰子的小说。那里面以万俵鉄平为代表的技术革新派制造了一种新型轴承，寿命比美国同类产品提高了二倍（也即是原来的三倍 ）已经是极其辉煌的战绩。所以说，作为一个普通机械部件来说，在目前科学技术已经高度发达的今天要将其寿命提高为原来的三十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可不是电脑高科技那种新兴产业，一下子将硬件储存量提高多少多少倍，又一下子把上网速度加快多少多少倍！罗密欧公司从事的领域是古老行当成熟工业，开什么玩笑呢。项目签订日期又不是四月一日。

怎么办？怎么办？发现这个秘密的一霎那真让我习惯性地马上想起了杜鹃山上的柯湘。 “面临着胜败存亡，我的心沉重。心沉重…….。” 这是个秘密，天大的秘密，心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忽然又想到，真是难得糊涂的好。如果我不去深想，如果我算不来这笔账，如果……。

心沉重的习惯性招数却并不是“望长空，想五井”。照例回家请示对策。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招术马上就有——静以观变。以静制动，并不难。你只要沉得住气，万无一失。太太平平为好，何必做强出头？

对啊，人家招了你来，是干活的。并没有要你来当这个项目经理，何必要听评书掉泪替别人担忧。反正天塌下来有长人顶着，也砸不死我。怕什么？！

想开了，相通了，日子照样过得顺心。再说，难道你还比国家科委的把关老手更厉害？！他们把的关口，他们代表联邦政府，他们大撒把的银子，管你球事！真要说不管我事， 其实也不尽然，那银子钱里也有我纳的税钱啊！

新来的项目经理进了公司，不知道他是看出来还是没有看出来这个关限。反正人家实干得乐呼呼的，和大家倒也相处得很好。没有经费的发愁，更加和和睦睦是一个和谐的小社会。

原先项目组的老人马一个一个地调走。有高升的，难得有个别先是平调的不久也升了一级，总而言之，陆陆续续地离开。欢送会开了一个又一个，新人手来了一个又一个。到头来，我倒反而成了一个老资格的项目组成员。

这也不去说它。到最后，我们的小老板查理也告退了。查理是和国家科委下达的这个项目立题和审批以及正式通过下达时所有有关人员中离开的最后一位坚守者。坚守到原先的参与人员一个不剩，真不容易。

到了这又是一个欢送会时刻，我心里实在是门儿清。他们可能是在申报前乱喊口号压根儿也没有想到居然一箭中的。也可能是申报后早已经发现漏洞，却又是既没法堵上也没法修补。最好的办法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孙子兵法的最后一招也是极管用的一招，虽然查理不一定读到过中国老祖宗的教导。不管怎么说，在阵地上作为一个头头碰到问题，不是自己先撂摊子离开而是掩护安排其他人员先行撤退难能可贵。这要多大的勇气和多高的姿态。光勇气和姿态还不够，还得有精心的策划安排。我对查理由衷地增加了好几分敬意。离开的各位大家各得其所，在新的岗位上安居乐业，同时再继续窥测新的方向申报新的项目特别是国家级别的新课题重大课题。

后来这个课题的收摊就是新来的丹尼尔项目组长操心的事。创立摊头的人走光了，革命自有后来人。新的班底，新的领导，新的思路。问题也解决得不算不顺利，数据是新颖的，于是材料也体现了新意。至于那个三十倍的目标，到最后也没有哪一个再提起过。我嘛，绝对不会傻乎乎地挑起头来做这个硬出头。何必呢，大家今天天气哈哈哈，是最好过的日子。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国家科委的人员也不例外。他给你立了题，他批给你经费，他运用了他手中的权力，他自己也立了一个题。真的，这就是他的业绩。他的业绩也得在你们头上生发。

三年时光过得快，一晃就到了项目验收的时候。华盛顿的接收大员来了，项目组成员大家早在盼着这一天。

会议室布置一新，接待任务有几个最新最末进公司进组资格浅的新人手安排得一丝不苟。中间阶段性督促阶段性验收时已经见过好几次的来客——真正的“制片人”头发梳得光亮，脚下皮鞋也擦得一样光亮。会议开了一天，皆大欢喜。根本没有哪一个人提起原先开题时的那个目标那个承诺，似乎绝对没有过那么一回事。我在刚进组时担心的那个三十倍疙瘩菜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头发光亮皮鞋光亮的那位喝一口水，亮亮嗓子总结发言：这个国家科委支持的重大项目取得了圆满的成功。经过罗密欧公司同仁的努力，新开发的技术使得关键产品的寿命有了显著的提高。作为国家科委高科技项目立项的负责人，我在此热烈祝贺罗密欧公司取得的这一科研成果。相信，罗密欧公司科技中心和国家科委的密切合作才刚刚开始。热烈欢迎罗密欧公司继续申请这样的重大课题并继续取得成功。

送走了华盛顿贵客之后，材料整理总结报告，大家又忙活了好几天。材料报到技术中心副总裁，报到下城总部，再要申请专利又得报到专利部门请专利律师动手写专利申请报告。当然一定有备份报到国家科委，让那个负责人再去向他的上司报告。结果又不断传来，那个他也照样得到了晋升——与大公司精诚合作取得成果。

一场闹剧开场开得好，收场又收得妙。开场锣鼓显辉煌，收场成果极光鲜。真是意想不到的成功。尤其是那一批创摊头立项目的人，不用真刀真枪地上阵，却也都因为这个辉煌光鲜的项目得了道。

果不其然，一不过二，二不过三。以同样名目类似内容稍微再加点花露水的立项继续。没多久，那位华盛顿贵客再度造访。这一次是讨论继续项目二，就像香港的获奖影片《无间道》拍了一集又一集那样。大家也继续欢欣鼓舞，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嘛。钱一多，不光没有裁员的危机，还得继续面试找人呢。

我和一个朋友后来谈起此事，他说这就是创业的伟大。请记住马克思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最先朝气蓬勃地投入新生活的人，他的命运是令人羡慕的。

我想起的又是历代皇朝开国皇帝都是最幸运的人。开创，开拓，开端，一个个都是极响亮的字眼，都是充满了朝气满怀着希望。甚至于早上开市那一记榔头，由新上市公司的老总乐滋滋地高高地举起美美地放下。欢呼声响起一片，谁能知道以后，或许还不是很遥远的以后，这家上市公司的前途如何？难保会不会倒闭，可谁又能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想到这些？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人家生了一个宁馨儿刚满月，你如果直白地说出这个孩子是要死的那么一个伟大的真理，那会…….。

我太太说得好，在公司里永远要做开题的那个人，这样才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回目——

引子
第一回：急救室穆哈德惊魂
第二回：总署关李亚伦援手
第三回：十月怀胎双亲得救
第四回：八年抗战难题有解
第五回：职场黑带规划曲线
第六回：律政高手指点迷津
第七回：无奈何经受滑铁卢
第八回：有分教靓丽房地产
第九回：胜利逃亡走为上策
第十回：机智取代抢是绝技
第十一回：关系有幸位置先占
第十二回：账单不慎机关已泄
第十三回：戴大维农场开派对
第十四回：尹紫琼家庭闹纠纷
第十五回：宅前薄铭不期惨死
第十六回：雨后春笋应运丛生
第十七回：小妮子欲瞒天过海
第十八回：老苍头想金屋藏娇
第十九回：索签名购郑念自传
第二十回：开眼界游盖茨豪宅
第二十一回：杨健生畅谈节俭经
第二十二回：言兴朋亮相松柏台
第二十三回：二八少男投资有方
第二十四回：八二太婆作画称誉
第二十五回：乘火箭英雌做介绍
第二十六回：赴影城好男谋生计
第二十七回：阳关道旁喜逢知音
第二十八回：独木桥上巧遇梯队
第二十九回：布鲁斯西雅图脱底
第三十回：梅莉莎匹兹堡攀高
第三十一回：麻省理工倜傥小子
第三十二回：欲望城市潇洒领班
第三十三回：罗伯特惯弄虚作假
第三十四回：朱丽叶敢仗义执言
第三十五回：祸起萧墙兄弟反目
第三十六回：变生不测友朋成仇
第三十七回：相亲爱千里有缘分
第三十八回：难说话对面无交会
第三十九回：多罗莉成第一夫人
第四十回： 刘志毅当华联主席
第四十一回：意外事婷婷选皇后
第四十二回：榜中魁明明夺状元
第四十三回：腼腆一笑戏话代沟
第四十四回：拉拢五味歪评脸谱
第四十五回：错里错偶遇一贯道
第四十六回：楼上楼相逢九重天
第四十七回：名教授专爱淌坏水
第四十八回：副总裁不慎被裁员
第四十九回：洛杉矶二奶谋大略
第五十回：法拉盛旧貌换新颜
第五十一回：互不相让网坛交战
第五十二回：众说纷纭红楼比试
第五十三回：厕所文学绽露头角
第五十四回：激光物理网罗才俊
第五十五回：雄赳赳小友步政坛
第五十六回：气昂昂老者爬文山
第五十七回：条条大道通往罗马
第五十八回：涓涓雪水流入海洋
第五十九回：乐融融工农相结合
第六十回：喜洋洋国共成连理
第六十一回：手术前医院游六国
第六十二回：开刀后病房走马灯
第六十三回：上下七十二家房客
第六十四回：出入三六九种怪招
第六十五回：哈利荪侃南征北战
第六十六回：黛安娜惹东抢西夺
第六十七回：刘大为海归松江城
第六十八回：唐纳德进军华尔街
第六十九回：一路攀升牛市长绿
第七十回：三级跳跃雄心发紫
第七十一回：丹尼尔贬作新人手
第七十二回：穆哈德晋升系主任


备注：以穆哈德开头，同样以穆哈德结尾。

Mr. Tugan:

Could you please move all of
引子
第一回：急救室穆哈德惊魂
第二回：总署关李亚伦援手
第三回：十月怀胎双亲得救
第四回：八年抗战难题有解
第五回：职场黑带规划曲线
第六回：律政高手指点迷津
第七回：无奈何经受滑铁卢
第八回：有分教靓丽房地产
第九回：胜利逃亡走为上策

to 小说界 from 纪实类?

I appreciate it.

电梯下来了，新来的工学院院长大跨一步踏进去。尾随他一闪而入进到电梯间的是电子工程系赫赫有名的晋瑾。


新从香港科工技大学调来担任工学院院长的郑教授总是这个时候踏进电梯——他的办公室在七楼。出于礼貌或是其他的原因，通常没有同院同系的教授职员和他在一部电梯里。就是华人学生也不想和他同乘。当然，其他学院的师生员工不在其列。

唯一的一个例外是沪光大学来的晋瑾小姐。第一次看到她一身清凉，步子轻盈地跟在后面进入电梯的时候，真佩服系里那几个“狗仔队”队员。他们居然敏感地记录下来郑院长上班的准确时间，更加敏锐地发现了晋瑾“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再是越发注意地觉察到这一电梯相会的好戏。托他们的熟腻关系告诉了我，有福亲眼看到这一幕。

郑教授其貌不扬，个子也平常，脸上时常透出香港一百年培植出来的买办气。总而言之，一个本来没有什么戏的中年知识分子。问题在于他当上了工学院院长，就有了本质的区别。晋瑾其貌也不扬，但是从头到脚有一种江南女子的风范。怎么说才能说清楚呢？倒不如拿我最小的一个婶婶评价上海滩女儿风情的一句话来作注解。我记得她说的是——听人家讲上海女人家漂亮，这次去看下来其实就是会打扮。记得印象深刻是因为她说话时的口气——自然她是够漂亮的可惜没有上海小姑娘会打扮（也没有条件去那样子打扮）。

人家晋瑾这么一打扮，优点突出来缺点遮盖住。做人不是就是要这样子嘛，小到求职面试大到竞选总统，无一不是扬长避短方能取胜。到底在电梯里面他们会谈些什么？学术讨论？科研项目？群众路线？征求意见？站在电梯外只能是无可奉告！自打认识晋瑾半年来的一幕幕情景倒是涌上心来。

中国留学生最热闹的是午饭时刻。大家都带着一个中国胃，手头又都紧巴，自然都自做自带午饭。肚子咕咕叫的时间差不多，都赶在一起要加油。饭堂里的微波炉前有时要排队等候。最多时你必须要从这儿窜到那儿，才能够找到最佳时刻免得干耗着。入乡随俗，插队的可是没有。要吃饭要热饭就得等，耐心等。要不，你走得远点重新找个地方。

那一次，大概晋瑾来了没有多久吧，她嫣然一笑就赶在等着的大刘和我们两口子之前把饭盒放进了微波炉内。身手矫健，笑容可掬，同时从樱桃小口里吐出一串字：我马上有课，对不起啊。笑语俏音，大刘根本还没有醒过神来。前面那个刚取出饭盒，一个手臂就堵在大刘之前。大刘老实，没有吭气。我们更是排在大刘后面，便只能像陈宰庭在庵堂相会搀桥一折里对金秀英唱的“有心等来再等等”。好在也不差那么几分钟。

一会儿都热好了，三个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谈。交流信息也是午饭期间的一项重要内容。

大刘说， 知道不，工学院要来一位新院长？

哦，从哪里来？

香港科工技。

中国人？！

当然。

说话间，晋瑾小姐早已吃完了她的那几口饭。也就在隔壁的一张桌子旁待着不走。

怎么？！ 不是马上有课？！ 我心里纳闷。

话题继续。

大刘，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老黄，你还不知道，他就是个包打听。

化工系的？从华大来的那个河南人？

是啊。

直到我们三个吃完饭，谈兴延续了大约五六分钟从饭桌旁站起身来，晋瑾也才起身收拾饭盒放入饭袋离开饭厅。

没多久，又一件大事记。

饭厅里，自动售货机出故障。买咖啡不用塞纸币，也不用填分币，一按按钮下来一杯。通常的咖啡和没有咖啡因的咖啡两种随你喜欢随你选。好消息传遍了工学院大楼。自动售货机前人影穿流不断，在电梯里上下都是手里捧着纸杯的师生员工。

当然，在机器故障免费享用面前，人人平等，绝无人种国别歧视。白人教授黑人学生一个样。很快，直到最后一个光临的“顾客”只弄到大半杯黑乎乎的液体时“货已售完”心死。

第二天，那台自动售货机当然就修好了一切恢复正常。同时，消息传来——晋瑾和她的导师程教授创了纪录。两人都喝了三杯！——到底要比系办公室秘书给准备的免费咖啡好喝得多。

“狗仔队”消息灵通不仅仅在校内，也在校外。这个校外其实也是在校内——国内的校内。

晋瑾来自沪光大学。学业平平，却一门心思要来美国。她系里的毕业论文导师冯教授和这里的工学院程教授是在公派出国时认识的关系。

冯教授公派出国是那种不用程教授提供任何经费只要有一个办公室有一个实验室放上桌子让她来占一个访问学者名额。这样子的访问学者一般都欢迎，何况他们之间应该还有什么上一代的关联。“狗仔队”语焉不详，我也没有兴趣。

通常这样的访问学者，还不用承担多少正经业务。就像千教授那样子帮帮别人也没有什么。无所谓老板（真出钱的老板在国内），这儿的老板也不会对你板起面孔来。

可是人家冯教授不一样。兢兢业业搞科研，到哪儿都一个样。那是一种生下来就是搞科研的料！一天不搞科研，一天心里头直痒痒。

碰上这么一个主儿，程教授心里乐开了花。不用花一分钱，却有十二分的收获。果然，本来可怜兮兮的程教授没有多少项目经费，在系里面的地位岌岌可危。弄不好就会有一大堆课程压下来。打从冯教授来了之后，接二连三地写出好几个项目意向书，看得程教授云里雾里只知道这些东东都是值钱货。都能拿出去卖——还能卖个大价钱！果不其然，申报项目一个接一个地批下来。才一年的时间哪！

依依惜别。程教授打听清楚冯教授并不想延长签证，好事不再。投桃报李，程教授买了一些不菲的礼品准备给冯教授带回中国大陆。

告别宴会是在家里。程太太烧得一手好菜，属于那种进得厨房出得厅堂的贤内助。三杯过后，冯教授和程太太都各自领教了对方的好酒量。程教授不失时机地打问，可有哪位高徒也想来美国深造。

冯教授的回答出乎程教授意料之外。高徒的没有，女儿的有一个。原来，冯教授女儿和她妈妈是一个校一个系一个专业！都是Double E。这种情况在台湾已不多见，在美国更少见。看来，在大陆子承父业女承母业很有市场。近亲繁殖有近亲繁殖的好处！

没说的！程教授保拍胸脯一口应承。I – 20表格马上就发！高徒不高徒，有什么关系！冯教授的女儿，不比高徒更高！

走马换将。冯教授的女儿顺顺利利地拿到全奖拿到签证，买了机票飞到美国。住的房子也就是她母亲住过的那个小阁楼。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程教授和程师母的欢迎。

一代不如一代，或许就是近亲繁殖品种退化的结果。小姑娘看上去一副机灵相，可脑子经常不到位。半个学期下来，出了好几回错！

程教授出差开学术会议。照例，有小姑娘代课。大学生的课，让一个国内的硕士生国外的博士生来上应该没有问题。可就有学生当场现开销。

上一堂课讲的这个定义没有讲清楚？请再讲一遍。

你说的英语我们听不懂。

干脆，到本周第二次上课时稀稀拉拉来了没有几个人。程教授害怕期末学生给自己打分判得低，再也不叫她代上演讲课。

严重的一次是闹到系里。交待带实验课，结果助教自己迟到了不算，连得应该准备的材料都没有到货。问问材料部门，说是没有接到过订单。

拉倒吧，不要她带实验啦。

好在项目批下来总会有交待，时间也不紧迫。慢慢来，不着急。项目实质上是冯教授开的题。结果收稍也自然少不了她——只是现在是她女儿挂的名！有问题请教，女儿——母亲平时伊妹儿热线周末电话热线一路解决。

程教授第一作者，小姑娘第二作者，冯教授远洋幕后推手不为名不为利无偿奉献。

那几个申报项目陆续下来，开心之余程教授开始吃不消。赶紧让小姑娘给她妈妈联系，再有什么人才送过来。反正有了经费在手，万事俱备只欠干活的。程教授心里嘀咕，要是大陆不搞独生子女多好——冯教授她再生个女儿或儿子，都是校友都是同行多好！

求援消息隔洋传递。小姑娘属意的人选是她在校的闺中密友——尹若骅。冯教授心中也觉得不错。就约了周末把尹若骅叫来谈这件事。

尹若骅一口应承。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打心里感激冯教授母女俩。出门回研究生宿舍，一高兴，漏了口风。谁知道十拿九稳的事，到头来起了变化。

晋瑾打一知道这件事，心里就开始捉摸。

要比近乎，念本科时和冯教授就一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就应该感情投资才是！和她女儿也是同班，可不能跟尹若骅相比——人家那个好的真没人能比。不就有人说她两人好得合穿一条裤子！

但是如果真要放弃（晋瑾认为是若是自己放弃这个机会）的话，心里无论如何不能平衡。与其等尹若骅上了飞机后心里悔得睡不着，不如现在心里痒得睡不着！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

不用自行联系，不用寄出一大堆信件，不用担心奖学金问题，不用猜测能否批下来签证。甚至于连住宿问题也都有着落，太过瘾的一个机遇，千万不能错过！

今夜照无眠。

天一亮，晋瑾便一骨碌爬起来付之行动。

自己当然要亲自出马，接二连三地上门诉说自身优点急切心情。礼物也是少不了的，一份心意嘛。

出击的另一个方面是在外系任教的冯教授丈夫。不知是什么路数，反正最后，连得他也倒戈，倾向于让晋瑾出洋和自己的女儿做伴当程教授的博士生。

晋瑾填了申请表，晋瑾拿到了护照通过了签证。晋瑾买了飞机票，帮冯教授给女儿带了一大箱子的零食熟食书籍衣物用品。

后来，据说晋瑾把她的同学气了个要死。

不光是尹若骅。

消息传开。那合穿一条裤子的传闻通过好几个同班同学和指导员班主任的渠道捅到冯教授夫妇耳朵里。

天哪，如果尹若骅到了美国，仍然和我们的女儿合穿一条裤子？！后果不堪设想啊，不堪设想！

孙子兵法——攻心为上。

诸葛兵法——出奇制胜。

业已存在的事实体现了其合理性——本来就是一种生物的本能，诸如鸠占鹊巢。

捷足先登的总是胜利者。


回目预告：

第十一回：关系有幸位置先占
第十二回：账单不慎机关已泄

Xiexie - three rivers.

在一个人的成功因素中，沟通协调能力占67%——据西方一些管理学者曾做过的专门调查。


平心而论，晋瑾的“抢”有点过分有点出格有点太那个什么。再仔细想一想，晋瑾同样也利用了她和冯教授之间的一种关系。如果根本就不认识冯教授，要对尹若骅取而代之自然就无从谈起。

匹兹堡市中心一家律师事务所曾有过一个华人女律师名叫张海迪，不是坐轮椅的那一位杰青。这位身体从未残疾鲜龙活跳的张律师给公司内部资料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论关系”，文中介绍在中国有关系至关重要。当然，张海迪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强调她在公司试图打入中国法律顾问市场中的重要性。

关系关系，有来有去；无分中外，不论东西。在美国同样至关重要。大学里面关于就业指导讲座中要点之一就是发动各种各样可能的关系网。直言不韪，毫不遮掩——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人际关系的坦率。也是鼓励大家掌握好关系学这门主课，用不着羞羞答答，七大姑八大姨你就找去吧。考名校交朋友也都是一种拉拢联络的途径。说不定会什么时候有用呢，也一样不能临时抱佛脚。

后来，我在史坦普四百家公司里的一家就职。那一次招了七名职员，其中四名来自与之业务有关（即有上下家关系）的另一家公司推荐（有关系户的来头），一名与大老板的秘书有亲戚关系（简她曾是爱咪她的继母），一名是小老板父亲家里的兼职清洁工，再一个就是我。而我被录用进了公司，事后知道大老板的大学校舍室友来自台湾；小老板继母领养了一个大陆孩童——拐弯抹角也算是他们早对华人有点好印象。

还记得君健和章怡这一对男女混合双打冠军吧。还有印象他们急于毕业曾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吗？情势紧急，就由于他们关系网里一个关系抛出来刻不容缓的一条招聘信息。

斯布吉公司是一家软件公司，成立当初就旨在开发大陆市场。在当时情况看来，算是动作较早头脑早开窍的一家公司。可能这也跟公司规模不大不小有关系，较少保守势力，因此眼光就比较远，一开始就能把公司的盈利目标放在中关村。要打开中国市场，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人——而这个得力的人，斯布吉公司管开发的副总裁属意君健。


一个周末晚上，下城挺上档次的一家酒店。摆开阵势的灯光明亮，创造气氛的烛光微弱，乌黑发亮照得出人脸的钢琴前面一位黑人乐师戴着同样乌黑的领结在伴奏，掷地有声的键盘送出一首首乐曲情意缠绵。

靠窗口的四人桌前坐着三个人。君健和章怡夫妻俩都dress up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另一位食客高谈阔论。极有老板相的一位！

细观古今中外的老板相，不外乎有那么几点。第一长得不帅但有魅力。帅哥一般当不了大老板只能当大老板的摆设小跟班，再要惨的就是女老板的玩物。言情小说里写的老板既年轻又帅气，那是作者特别是女性作家的白日梦。不信你去盘点一下福布斯五百家的总裁有哪一个是小帅哥。魅力在于眼神有精光四射，好像一下子能看到你心里深处。第二言简意骇不怒而威。大嘴巴臭嘴巴弄弄喇叭腔的人也肯定没得资格爬得高，最多跑跑腿的材料。从看相学的角度仔细分析是两道眉毛粗浓而且分得开。眼睛绝对不是吕温候似的丹凤眼也不是佟大为式的小眼睛，要武侠小说里那种又大又明亮的招子。第三人中要长不要短。人中短了要比人中长来得好看，但是好看有啥用，又不是讨回去做老婆当老公。人中长起码寿命长，不要你跟了半天路线倒跟对啦可是半路上一命呜呼。想想当初林彪眉毛倒是生得好，但是偏偏面相是短寿命。军内三总部加一空军的头头真的统统是眼睛瞎脱，难怪上了贼船。第四是耳朵要大而不招。尤其是耳垂非常能说明问题。平常人都知道的是耳垂大是福相，不知道的是耳垂代表头脑。听从中医耳针施诊者的分析角度来看，耳朵就像一个足月的胎儿——不过是倒置的。耳垂发达便是头脑发达，发达不单是聪明而且要不迂腐。当然，有耳垂大但是迂腐的例子——唐僧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个例。不过也就是他做老板，笃笃定定享用孙悟空的汗马功劳。

现在靠窗坐着一人占了一排的这一位就是样样色色都符合标准的一位。光坐着就估摸得出身架子好，站起来一定有气派！


进军北京的计划早就订下，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美不美乡间水，亲不亲故乡人。斯布吉公司副总裁比尔明白这天下的事情是一个理。不信？只要看看电台电视报道名人的时候，都抬出出身地来，出身地不算还有成长地点。拉着一个老乡都能叫乡亲们高兴上一辈子。影星歌星尤其是体育明星，大抵如此。要打进中国市场，这马前卒必须要中国人。斯布吉的比尔在琢磨的当口，君健章怡他们也早就在琢磨。

来美国干什么？读书念学位只是个跳板，是块敲门砖。提高生活质量是关键，要提高就不仅是待在美国死读书，必须要把学历转化成为来钱的资源。纵观古今中外，最得意的商界职位都是在买办这摊子里产生。《上海生和死》的作者郑念在她的这本自传里一开始就写道——全上海解放后那段时间里只有十二家人家是上了他们郑家那种档次的。而郑念她先生正就是英国壳牌石油公司在中国的买办！

买办买办，兼具两个国家两个地区人士的各种长处，包容他们的各种缺陷，并且能一网打尽两者的所有有关人脉。

事实也是如此，美国的比尔是个开拓中国市场的先行者，中国的君健章怡也是个开拓美国产品在中国的市场之先知者。

所以，他们的活跃远不止是在中国学者中国留学生那里。看看他们选择的住址就知分晓。通常，来美国的中国学生学者都选择那种“下只角”——在南州大就是原先的意大利移民区。那些意大利移民早就搬走去了远郊新居，留下那些破旧房子隔成一套一套的出租。

君健章怡头脑清楚，不想省那些房钱。从长远来看，省下那一点点钱也没有多大用处，又不是来混上个一年半载就回去的吃速泡面的公费访问学者。他们很快就选中了白人学生日韩学生混居的区域。这样一来除了在学校，还多了一个渠道接触除了中国人之外的世界。

搭乘免费校车就是一个机会。两口子都是惯于拉家常的角色，很快有了机遇。比尔的小子就在同一所大学就学，老美家庭再富裕再方便，孩子们也愿意离开家庭约束独立过日子。当然，经济不需要独立，他们笃定拉卡，笃定由老爸会钞。一次的巧遇很快变成了多次的巧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两个有心人加在一起效用更大，一来二往夫妻俩也就摸清了这个金发小伙子的背景材料。

接下来的发展是惊人的。大家的兴趣爱好居然就那么多。君健章怡是从来不去中国餐馆打工捞外快的——有时间就研究研究橄榄球高尔夫最流行的饶舌歌曲最风行的电脑游戏。功夫不负有心人，于是他们俩和老美学生交谈的资本起点就高。当然，花心血下去自不但言。

橄榄球能看懂能评判能赞赏，真的要上场就费劲。身胚摆在那儿，参加一次两次瞎玩玩可以，较真肯定不行玩不出世。高球就不同，正好是既高雅又适合国人体力的运动。先从迷你高尔夫玩起，像打乒乓羽毛球一样，一上手就突飞猛进，很快君健变成了高球高手。章怡稍稍落后，但是在另一块里照样是女中豪杰。

后来回想一下，也确实好笑。这高尔夫球跟解放前十里洋场的落袋（桌球）一样，是体现身价进入圈子的上好运动。等于把个落袋的桌面搬到了大自然环境。有山坡（其实是小丘）有湖泊（其实是池塘），有碧绿的草皮有新鲜的空气，极目四望确实是阳光。全副武装身价不菲，更显出运动员的风雅。

君健和章怡在决定花功夫学高球的时候有过一番对话。

真的要下苦功掌握这手活？

我下定决心了，就看你的。

我有什么？在学校里哪一样被你拉下过？别忘了——You jump; I jump。

好啊，只不过别引用那个死人杰克的话。

我想着啊，这不是跟打麻将一个样嘛。

就是。

记得住三层楼上的马太太吗？

怎么啦？

我外婆说她从前就是专门陪有钱人的太太搓麻将的。每天只赚不赔。

只赚不赔，那还有人愿意她上台？

这就叫本事。只要三缺一，肯定想到她这个麻将搭子。

为什么？

她就是那些有钱太太的师傅，麻将技术好不算，牌风特好。不是不输牌，而是会输牌。讲的只赚不赔是指最后结账。这八圈牌十二圈牌中间她会放张，放得赢家舒服输家服帖。其中学到的出牌听张本领更是让牌桌上其余三位佩服透顶。

那真叫做牌精了。

叫牌精有啥勿好？做随便啥格事情，要么勿做，要做就要做像做好。

好啦好啦，我就知道，这都是侬外婆的好教导。

两人相对一笑。


君健章怡两口子站得高看得远。既然来到异国他乡，入乡随俗便是最起码的要求。最苦恼的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要照亮脚下的金光大道要照得见面前的光辉前景必须要一盏指路明灯。八角楼的灯光不管用，只有总裁办公室窗口的灯光才管用。至少也得HR的办公室。

他们还有一个强大后盾就是章怡的娘家。娘家在北京，娘家的老爸老娘是部里的干活。不在这里披露他们的职位，只是要打通中关村可是小菜一碟。

通过小子来钓老子，极为容易。没想到的是对方也正是要通过小子来钓老子。

一样的想法，一样的伎俩，一样的目标，一样的机遇。

同学在家开派对，名正言顺机会正好。不经意地透露出自己在北京首都的人脉关联，比尔则是留了心，早早地开始考察。

和小子一起打高球转成和老子一起打高球。小子高球技术so so；老子高球技艺高超。君健想恐怕真要追上比尔只是空想，也就是个打打玩玩而已。好在目的已经达到，并非真的要在绿茵场上决一高低。

瞎聊天终于有一天谈上了正题。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Why not？当然有兴趣啦！

我们的计划是……。

一五一十，先北京后上海。

——最高机密当然不能一下子全盘暴露。

比尔（现在君健已经私下能称呼斯布吉公司的开发副总裁比尔），我的想法首先是……。

That’s good。好，就这样。

当务之急是你要快些毕业。我好正式向人事部门提出面试的建议。

一言为定。


刚才我们看到的一幕是君健通过博士论文毕业答辩之后约定面试日期之前，比尔宴请君健章怡夫妇的场面。

气氛融洽，气氛热烈。

双方都看到了自己事业的前景。

君健看到的是斯布吉公司大中国地区甚至东亚地区总裁的名片。

章怡看到的是一爿规模可观的夫妻老婆店开张。

比尔看到的斯布吉公司总裁位置易手。

基本的面谈要点一一例举，如何讨人事部门的巧迎合面试人的好择要解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等于是考试漏题！——保你得优。

就这样，还能通不过吗？就白痴也成了高材生啦。

何况君健的智商情商。

Dress up, be sharp。副总裁临走再丢下一句话来。


章怡君健回了家，两人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来这套西装革履有什么毛病。

两口子早就很注意服饰问题。西方和中国在这方面有极大的差别。买衣服不跑普通超市不跑跳蚤市场，专跑高档服装百货连锁店的地下室减价销售。价格要便宜得多同时又是名牌产品。

从领子尖看到皮鞋尖，你摇头他摇头。

找来一个学习差劲但特会打扮的徐丽娜咨询。

嘿，章怡，你没有看出来？

什么啊？

这条领带啊！

领带怎么啦？这回是君健发问。

现在领带时兴的是斜条，不是这种一色的。再说你这单色的这条也和整体不配。

原来如此！

好，谢啦。

谢什么！赶明儿赶快去买一条换上。有了好事别忘了请客吃一顿哦。

一定一定。

别再是奥立弗花园，档次要再高一档。

当然当然。

幸福的基本条件就是要为自己寻找一种支撑。宇宙每一样东西世间我们每一个人都离不了外力的支撑。

马克思曾经说过，人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创造历史的。没有等多久，君健章怡相谐回国，在中关村安顿下来。父母的老关系自然都发动起来，方方面面的好处也有了回报。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们毕业马上找到了对口的工作——还是老美独资的跨国公司呢。两口子接单子发单子，忙着搞管理，也基本上把自己的专业荒废了。


与生存对应的全部渴望与需求，会上升成为第一位的东西：希望被有权势的人欣赏并得到某种程度的照顾与庇护。可以说也是一种从动物世界转化而来的本能。看看你自己的童年生活……。



回目预告：

第十二回：账单不慎机关已泄

第十二回：账单不慎机关已泄


百密一疏，事情常常在不起眼的地方露出端倪来。卫广旦怎么样也没有想到……。


如果说我对君健章怡的评价是男女混合双打冠军——两口子珠联璧合绝佳配合，那末我对卫广旦的评价就是男子单打冠军——还不仅仅是乒乓单打，简直就是男子体操个人全能。

他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横板直拍正手反手抢攻削球落点控制刁钻古怪。走南闯北好一阵子差不多是所向披靡，这主要还得是计算他的收入业绩带来的社会价值。卫广旦并非单身，早在国内就结了婚。因为他太太向来不太显山显水，难以用男女混合双打来定名次。只能突出一个人在单打赛里独领风骚。

老美最不能理解的是中国人夫妻两地分居以至两国分居。按照他们的理论，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婚姻必定陷入困境。可对国人而言，却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毛泽东随便说一句话内迁建设大三线支边下放，哪一次都是造成两地分居的源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的户口迁了过去。任谁也没辙！

美国没有居住户口问题，迁移自由——只要你是合法居留。可仍然有那么些的中国人劳燕分飞，只能在心里想着秦观的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比起探亲假一年只有十二天要好得多啦，有一个大妈抱怨说做三十年夫妻实际上只得一年——三十乘上十二天乘积是三百六十天，离一年整整还差五天。

中国人在美国两地分居原因各别，总起来不外乎各有追求。夫妻两地分居的欠缺痛苦为眼前的经济利益所淹没。要放弃也是痛苦的，尤其是不肯放弃的那一方。

卫广旦在国内高中免试直接保送清华，学士念完就又轻而易举地考研中的。导师就是他后来的丈人，典型的得意门生转型为上门女婿。计算机高科技，在卫广旦眼里是小菜一碟。键盘上两只手好几只手指头按得飞快——移动速度远远超过郎朗弹钢琴；脑子里编程语言风起云涌，脑电波传播速度比打键盘的速度还要快得多。真好像他自己就是一台高速运转的高储存量计算机。

他太太蔡冬兰学的是食品化学。兴许是继承了教授夫人的家传，也可能是她这台计算机存储量不够运转速度不快，反正没有从父亲那儿继承来搞计算机的遗传细胞。数学物理分数差一点点但又有家族传统眼光看不起文科的作风，于是数理化里的小三子化学就提升到了首位。食品化学的选择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比之药物化学生物化学这些大热门来讲，安全性要高得多。人以食为天嘛，这食品安全是第一位的。不信，你看菠菜上发现了大肠杆菌，一下子统统从货架上撤下来。病从口入又是一个关口，所以如何从食品化学的角度来把好关，便是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的主要任务之一。

说起来，导师夫人挺有眼光。她不仅仅替自己抓住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好丈夫，还在蔡教授众多的弟子中间独具慧眼相中卫广旦帮女儿解决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婚姻问题，而且事后诸葛亮式地对蔡教授说起过：怎么样，美国计算机专业竞争那么激烈高科技行业非得奋斗终身不可，但是食品化学却是既重要又稳固的永恒专业——那是美国高科技泡沫破裂之后大量计算机人士失业而她女儿反过来在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谋到一份稳定差使的后话。

随着克林顿总统的将近退休，曾经轰轰烈烈地牛气冲天的高科技股一败涂地。泡沫破裂对卫广旦没有丝毫影响，正所谓疾风知劲草。卫广旦他在高科技浪潮里早已跳了好几次槽，每跳一次水涨船高，犹如田径赛里的三级跳撑杆跳。最后，他看中的是华尔街。在纸醉金迷五光十色的那一块天地里，计算机显得格外重要。想象一下吧，如果华尔街停摆几分钟，该有多大的损失？！不是说股民散户，也不单是说炒股大户坐庄机构，就是一家纽约交易市场本身，那数目就是惊人的天文数字。

有个笑话说得好——在华尔街就是在纽约交易市场里做个看门的活，年终分红就够你长大了嘴巴合不拢黑眼乌子瞪大了像要弹出来。

卫广旦经过几个程序的运转比较，迅速地判断出金融界的无比威力和灿烂前景。毕竟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不是什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资本第一，投资第一两合一；再加上人才第一三结合。进军华尔街成为他的首选目标。

说是首选目标，对卫广旦而言，其实没有必要准备备选的第二第三。有哪一次不是志在必得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于是，我们就看到有一个精干的身影早上赶地铁，总要在开市前至少两个小时进驻阵地。这才是一个起点，以后要做大牌目标是朝副总位子奔。没有祖上积德没有雄厚资本做总是不可能的，谁叫你生养在中国就是贪官污吏转移出来几个亿能跟人家资产比拼？！何况出身铁路扳道工李玉和那样的穷苦家庭。

这边厢的工作是不能丢的，既然已经是囊中之物哪有自动放弃之理。那边厢在纽约地区并无出路，做女招待做衣厂当保姆当护理都是不能想象的，从来就没有摆在就职谋生的单子上面。

蔡冬兰有志气，也有娇气和骄气。这一点也同样来自她母亲的遗传。所谓本事不大眼光不低，说的就是这样一类女性。蔡冬兰心里的安慰是就算卫广旦不到纽约去，在原先的几个岗位住过的几个城市他同样是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对这一点她和她的母亲父亲大人都是很欣赏的。男人嘛，永远是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否则哪来的夫贵妻荣？

要蔡冬兰为卫广旦作出牺牲，做梦也别想！再说蔡冬兰就在卫广旦身旁守着能干些什么事？蔡冬兰不会炒菜做饭，家里一直有保姆的。她母亲就不会这些家务事，人家做的是管理保姆监督保姆的活。

蔡冬兰跟她母亲一样是相当有福气的。来美就一点不费吹灰之力，母亲出国访问时看好目标做足功夫。只要考托福，那是蔡冬兰自己的事，不像上大学时计算机普及一定要读一门语言能叫卫广旦帮着编好程序交差照拿学分。

托福考了两三次考出来，签证是不成问题的，陪读嘛。陪读是个名义，来美后久别胜过新婚，热乎了一阵后就得飞马里兰。陪读转成攻读，食品化学的导师在马里兰。那儿讲究的是拿政府的钱放在高校里做研究。政府部门的人都是光指挥不干活，至少自己不干苦干的活难干的活。凡是或苦或难或者既苦又难这样子的活计一律拿到地方上的小公司去，那里有的是人才！军事生化食品航天遥控微波各种门类应有尽有。再就是好些人没有居留绿卡没有公民护照，名义上不能参与某些机密，就只能把他们放在大学里做博士或者博士后。

蔡冬兰就是这样子地活着，快快活活地活着。读几门课程，做几样试验，凭她的智商，足够应付。甚至于不会开车也没有问题，足够的交通设施并不见得比北京住在大学区的她们家有什么不方便。

没有学开车一是夫妻团聚时间不够长，没时间安排；二是据说夫妻间不能教开车，一准要吵嘴甚至于骇人听闻地有人警告会导致离婚。反正蔡冬兰的去向是明确的，那里交通是方便的，正如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心理学李大教授没有必要学开车至今没有驾照随身用的是一张州里印发的Photo ID。

两地分居是不可能避免的事实。双方既心安理得而无法改变无从改变，唯一的寄托是交通还方便。卫广旦经常开车来回，与国内好些人的两地分居相比也不算远何况自己开车并不难。避开上下班高峰塞车现象也不一定碰上。除此之外就是通电话。

怎么样？最近实验顺利吗？

也不怎么样啦。

什么叫也不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就是也不怎么样嘛。——带点撒娇的口气。

没有代尔塔？！

一时还看不出多大区别。

别着急，自己悠着点。这又不是考试，马上出成绩。

我是不着急啦。

那你着急啥？

就不告诉你。

好啦好啦，我周末就回来。

来之前打电话哦。

一定一定。

拜拜。

拜拜。

搁下电话，蔡冬兰心里涌起一股热潮。


周五回到家里，亲热已过。第二天蔡冬兰去了实验室照看检查昨天连轴转的装置。卫广旦看了一会财经新闻，周六无战事，听得楼下邮递员进来，便到下面去开信箱。

一大叠子的免费报纸广告和减价券。也是从吃穿用住到生老病死应有尽有，好像满世界就是他们最最关心劳工大众。马州购买食品不要上税，记得装一车子吃食回去也不用去曼哈顿多花费那么些钱。

几封信件，也是八九不离十的广告。嘿，有一封是信用卡帐单。拆开看看，数目不菲的话要不了就替她付了，也给她来一个惊喜。就算有奖学金，毕竟学生还是穷。

乖乖，确实数目不少。女孩子的花费就是要比男同胞多。这一笔是买衣服，这一笔是做头发，这一笔大概是买的面膜，这一大笔超市东东，再有滴沥搭拉的一笔又一笔。

哎，这里是一笔医院帐单。圣弗朗西斯哥医院来的，怎么，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是学习课程实验操作太忙了太累了。随手把帐单放在包包里，继续有咸没淡地看起肥皂剧来。

肥皂剧是最最家长里短的电视连续剧，让家庭主妇打发悠闲时间的玩意儿。本来，卫广旦是从来不看这些的。这一天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把遥控器按钮啪啪啪地按到了这儿。

一幕惊心戏。美国编剧导演好搞两性关系的场景，也确实吸引眼球。忙里偷闲的卫广旦居然一直看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和情敌大打出手。

蔡冬兰回来了。饭桌上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合理花色搭配香气扑鼻引人垂涎。

哇，有煎带鱼哎。

蔡冬兰见到两面煎得澄黄的带鱼块心花怒放。

真好，你就知道我爱吃煎带鱼。就是要比清蒸费事。

也不费多大劲。


一宵无话。第二天开车去海滩，两人玩得尽兴而返。

周一，挥手告别。刚启动上路不久，卫广旦给纽约老板通了话，要迟一点到，保证随时关注市场变化不会误事。

在路口一转，车上了去医院的道。


接待的老手老资格。

对不起，我们无可奉告。

为什么？

保护病人隐私，有规定。

有规定？！

是啊。

一看这么一个Chinese，就不爱搭理。还加这么不识时务。

见接待挂号的转身要走，马上不客气地叫起来。

等一等，我要见你们院长。

院长办公室在二楼。

这可不好拒绝。


院长办公室的人格外老到。

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最后一招。

你知道我是谁？

谁是你？

我是她丈夫！

啊，乖乖龙地咚，这可不好惹。

你等一下——态度明显好转。


走开不多久，就又转回来。

我们可以破例给你看你太太的病例。

一边把病例文案递过来，一边补充说——我们不负责做任何解释。


想要难住我？！门也没有！

三下五除二地扫过去，一目了然。

谢谢。原璧归赵。


一路开回纽约。沉得住气，路上也没有出啥差池。

只是今天的股市暴跌。还好，老板做空，同样狠赚了一大笔。


不对，肯定不对！

如果是我的，她为什么要瞒着我？！

发动群众，蛛丝马迹，拼盘凑拢来——真相大白。

结果传来，同一实验室的一个家伙挨了一顿揍，鼻青脸肿。

卫广旦事后对我讲，作为一个男人，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非教训他一顿出出气不可。


回目预告：

第十三回：戴大维农场开派对
第十四回：尹紫琼家庭闹纠纷

第十三回：戴大维农场开派对


从纽约到华府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了卫广旦汽车的身影，关东老家屋子里头合家团聚喜气洋洋。地方报纸一张整版版面吸引住了他的眼光。


整版版面的介绍——中国人民之友——戴大维。

真不简单！中国人民之友！戴大维不就是宾夕农场的那个老地主吗？

卫广旦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略为微胖头顶微秃个子中等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戴大维。

和戴大维的认识源于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搞的一次活动。说是宾夕农场准备举行一场烧烤派对，出席对象是宾西大学的中国学生学者。已经有赞助商赞助鸡腿，东道主自己提供玉米，初夏傍晚气候凉快还有乡村舞会。需要有一批人帮忙先去安排派对事务。那时卫广旦初来乍到人地两生，在联谊会的办公楼所在地地下室里住过一阵子，却不过联谊会主席的诚意邀请，就一口应承下来。

按图索骥，一行先驱志愿者开着几辆破车曲曲弯弯穿过几个只有一个匹查店的小镇子到了戴大维的家。

分配任务，有的帮戴大维布置烧烤场地，有的和戴太太一起打扫居室。

烧烤场地三根铁杆支起了一口大锅，用来煮玉米。周围堆上方方正正的玉米秆扎囤，那玩意儿挺有意思，是一个长方体形状作为座椅。马棚草料储藏仓库打扫干净用来跳舞。

戴太太的房子是地道的英式维多利亚房型。厨房许多壁橱，里面堆放着陈年不用的杂物。戴太太拿出许多要擦洗的杯子茶盏，准备招待客人。经过几小时努力，终算打扫干净，不至于再看到一个懒惰主妇门下的邋遢。

戴太太很健谈，也很自豪。告诉我们她是第二次婚姻，和戴大维在台湾相识时她妈妈如何反对，她又是如何翻窗而出与戴大维私奔。尔后她母亲又如何承认既成事实满意地认下了这个洋女婿。当然美金是不可缺少的。有机会看到了她母亲的照片，极像电影《白毛女》里黄世仁的妈。有理由怀疑戴大维是在韩战期间到台湾，结识了身为女招待的戴太太带回美国。从台北大城市到宾夕小乡镇，戴太太倒也安居乐业。

最让戴太太自豪的是他们的儿子，从照片上看小伙子长相极为英俊。混血儿到底与众不同。他也继承父志从军，正在中东以色列服役。最近又有特大喜讯，他打电话告诉妈妈，他已有对象快要结婚。

戴太太脸上带着那种抑制不住的惊喜样说：真难想象，他回来要带上他的未婚妻！

那是个韩国姑娘，脸庞身材堪称一流。这一点比他老妈强上十倍。韩航空姐专跑埃及航班，不知道是否姻缘凑巧，与那小子机场相逢一见钟情。混血儿也继承了老爸的“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风格，火速定下订婚誓言马上就要申请退伍后结婚，一准回来举行婚礼。

在准公公婆婆的带领下，一切准备就绪。

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车泊在屋前屋后，有的干脆就泊在草坪上面。乡村自己种的玉米香喷喷甜津津地，每人都啃了好几根。鸡腿分批烤出来，抹上烧烤酱也是味道十足。田园风光，农家乐其乐无穷。正应了当年看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隔壁张晓丽说的，那么好的农庄，要我插队落户就去那里！

一打听，戴大维自己不种玉米。整个农场的地都租出去了，所以他明确的表示——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一个地主。

地主，用词恰当，发音标准。戴大维的国语好极，戴太太的英语也不错。看来异国通婚相互交流相得益彰的好处多多，不仅仅是混血儿的品种优良。

晚餐结束，拉起彩灯，舞会开始。戴大维虽然年近六十，照样舞步轻盈，正搂着一个大陆女生转圈子。戴太太换了一身乡间妇女打扮，特别是一顶宽边遮阳帽子，扎着彩带，真有点像百老汇舞台上的小姐。此刻也正焕发青春，像个花蝴蝶般地和一个大陆英俊男士可能是什么地方来的访问学者蹦踏。

有几个参与赞助的公司人员也来参加舞会，尽管和正经的舞厅不同，乡村气氛却也特有风味。后来知道除了一个极负盛名的食品公司之外，还有附近的一家钢铁公司高层。

是联谊会副主席闵心浩事后给大家介绍的。闵心浩来自云南，那里有个攀枝花，出钨矿石。戴大维专做拉关系牵线接头生意。在老美里算是个有眼光并且起步早的人士。猜想跟他在台湾的根基和人士也不无关系。

这次派对是有成功的结果，至少戴大维又认识了不少大陆人士。有一段时间沉寂，因为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风声已过戴大维东山再起。他就选择了和宾西大学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合作举办派对作为契机。

凡事有了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把握时机。秋天的烧烤派对开过，冬天的滑雪活动开张。宾夕农场地势起伏，下了雪正好是练习滑雪的好场所。来自中国的学生学者即便是生长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以前也少有机会滑雪。这次逮住了一个好机会。男男女女，玩得高兴，尤其是小孩子打雪仗，摔了个人仰马翻也高兴得不知所以。

圣诞节前夜，在戴大维的引荐下，又造访了那家钢铁公司老总的家。

整个一个山头！在盘山路上七绕八拐，汽车停在一座别墅面前。一只大洋狗欢叫着扑上前来，好像跟戴大维很是熟腻。

男女主人非常好客。上好咖啡高档香槟各式糕点菜肴，有烤鳕鱼烤肋排，还有好多食品从未见到过也不知道名称。有一种甜点，据说来自黎巴嫩，像极了苏州观前街采芝斋的酥糖，特别好吃。

大房子极其气派。坐在起居室里向窗外望去，要隔一个山头才有邻居人家。室内的装潢自不待言，忽然想起一句老古话——不是三代做官，不知道穿衣吃饭。难怪卫光旦要朝付总的目标上奔。

圣诞过后又是新春。每年春节联欢会是联谊会大显身手的时候，也是最忙活的时候。到这个时候又是改选的时刻。往年领馆有资助，今年开始取消。这便给联谊会带来了难题。有钱途有活路时啥事都好说，无钱则寸步难行。这一任联谊会主席狡猾狡猾的干活，他上任伊始，即便立下规矩。到任期届满，副主席自行转正。不像以前一整套班子统统大换血。到时候拍一拍手，轻轻松松地走人，没有任何烦恼。

闵心浩即将走马上任，不知道他找到了搭档的副手没有。

尽义务在自助餐晚会以及接下来的舞会门前售票子收票子。场地是学校的大会场，间隔打通了也就成了舞厅。免费提供给学生团体，每临春节期间自然是华裔的市场。只可惜总是有两台戏——一台是大陆在唱，一台是台湾在唱。都是过春节，都是一母同胞，却不能合并来搞联欢会欢度大家共同的农历新年。

门票便宜，预售的更能打折。所以，来门前当场购票的人并不多。排长队等着入场的都是预先购了预售票的，扶老携幼牵家带口挤挤嚷嚷。有熟人相逢的也有偶然相识的。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穿着狐皮大衣的戴太太正急奔过来。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喘着气说：认识我吧，我是戴太太！

好眼力！老朋友式的口气。

哦，对了，你是戴太太，大维呢？

瞧，他在那边，恰好碰上了一个老朋友——那是食品公司的市场部主任。

哦，你们也来参加联欢会。

对啊，我们有赠票！

欢迎欢迎。

那么多人排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戴太太眼神一扫，有点那个秋波的味道。

明白了。她要加塞。

没事，有权不用，过时作废。

好，快去叫上大维和你们的朋友。

戴太太转身手一扬。

心有灵犀一点通，戴大维马上看到招呼，就伙着他的朋友走上前来撕票进场。

热热闹闹的自助餐风扫残云般地结束，热气腾腾的舞会三步四步开始。

没我的什么事啦。

坐一边去。

看到戴大维正忙着和几个人谈生意。戴太太照例下得舞池发挥她的特长。这两口子真是好搭配。

老美打开中国市场的大门起步晚得多。根本不能跟德国法国相比，更不用说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到他们醒悟过来，大举进军中国市场的时候，西瓜已经被瓜分去大半。如此一看，戴大维的独得先机很不容易，也一定给他带来不少利益。

中国人民之友！

引进外资，造福一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整版版面介绍外国朋友的情况还真是少见。斯诺记者陈纳德将军这些美国友人也不过如此待遇吧。


晚餐后舞会前，闵心浩宣布联谊会新班子。副主席自然转正，新增副主席心理学科的常培星，司库也换了人——是学生物和他满谈得来的辛丽娜。

大家鼓掌算是一致通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走马上任自然转正的联谊会主席闵心浩还没有使出三板斧，岂不料后院失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消息散播得很快。

什么样的版本都有。

相信我，这儿是最完整最真实的一个版本。

当然，信不信由你！


回目预告：

第十四回：尹紫琼家庭闹纠纷

第十四回：尹紫琼家庭闹纠纷


午夜凶铃。——我就想要拿一把枪去把她杀掉！


赶紧安抚。

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卢刚的惨案倒还是留下了一部好莱坞电影《暗物质》让与梅丽尔•史翠普搭档主演的大陆影星刘烨在美国圣丹斯电影节上大大地风光了一把。电影《暗物质》从数百部参赛电影中脱颖而出，最终夺得了阿尔弗莱德 • 斯隆奖。好几年后维州理工枪杀案死的人就更多，是不是哪位导演也会再来一个心理片取胜冒出头？

先得稳住他。电话一打就是大半夜。

再约好明天一早驱车到他家里。


怎么回事？

风早早起于青萍之末，只是当事人竟然浑然不觉。

闵太太和其他前来陪读又一时不能上学去的妻子一样，一来美国下车伊始马上请战要求打工。

这女的打工又分三六九等。较差的是当保姆，照看小孩子。在大学区这种打工活很流行，能干的一个个跳槽，跳到最后都有固定的好客户名单。来回穿梭，一天一周内能够走好几户人家。比如做玛丽家的那位湘妹子太太，赚得可不少。玛丽是艺术系一位副教授，经常有循环画展布置大型活动参与，孩子小在身边带着不方便，只能够找保姆代为看顾。玛丽家照看小孩的日程多变要求随叫随到，条件苛刻付出的小时费也超出往常。湘妹子泼辣手脚快又会哄孩子，玛丽三个挨肩头的宝贝都喜欢她。一有任务下达，湘妹子二话不说一准准时赶到。其实，她是把手头有冲突的别家人家转包出去来应玛丽的差。一次教授家开派对，教授太太们讨论起大陆陪读太太打黑工的话题，一致认为这样的人手必不可少。否则不利于教学生活的稳定——女学生也有带着孩子上学需要有人照看的啊。

较好的是做女招待。其中佼佼者又是在富人区的上好酒楼当招待。小汪的太太月收入比小汪的全奖高得多，全部是不交税的现金收入。她一人管好几张桌子，位置都是最佳——看得见风景的座位。老板也是因人设施看菜下碟吸引常客。有一个老美老太太老主顾居然要认小汪太太作干女儿，每次小费都按照百分之二十五打！

闵太太尹紫琼英语没有小汪太太那么好但也不算太差，考托福差一口气做女招待绰绰有余。个子轻盈，长发飘飘，也是讨人喜欢的一种女性。配闵心浩也不相上下，闵心浩个头高，但略显纤瘦。两个人视力都好，达到一点五以上，属于那种再怎么看书也不会近视少有的知识分子，加起来仍然是四只眼睛不是八只。

闵太太有个小心眼——就是不带戒指。本来大陆来的国人结了婚在日常生活工作时也不一定带戒指，连得老美都习惯啦——知道不带戒指的中国人不一定是未婚。但是闵太太从来不说她是已婚，有人问她是单身，她也只管应承。这件事在太太圈子尤其是女招待圈子里是人尽知。

唯一不知道的是闵心浩本人。看笑话，不关心，或是其他原因，没有人去触壁角发帖子告黑状。闵心浩也高高兴兴地到图书馆上实验室，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性。

闵心浩自己被广泛传闻的笑话事情是他先是以自费申请来求学。出具瑞典银行的账号和存款，不小的一笔数目足够通过签证。也是他有钱——正宗公派学生又是派到瑞典企业搞合作，工资收入不能和穷学生同日而语。

一到踏上新大陆报到之后，闵心浩满世界的找教授寻求资助。口口声声他口袋里没有钱，那笔钱是大家凑份子凑出来的签完签证后又各归其主。中国学生中谁也不相信！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下来，系副主任的门被他敲开后获得了一笔全奖。有真人在当面谈事情毕竟比遥隔万里申请电话测试招学生容易得多。

顺理成章，接下来就是办陪读，夫妻团聚其乐融融。

再接下来，闵太太有志气，边打工边考托福，终于突破便也顺理成章地转为学生身份。

谁知道一旦转成为独立身份不再依附于丈夫的学生签证，那移民局批下来的第二天闵心浩在实验室待到很晚回家发现人去楼空。

人去楼空空寂寂，心头不由无名火起，又无处发泄。惨淡的月光照进窗户，坐也坐不稳睡也睡不着。想起老朋友来，于是就有了那电话铃声。


两扇窗口面对着一大片坟场的顶楼，越走上去越热。坟场的客观存在使得房间租金抬不高，转来转去也都是转到中国人手里。为了省钱，节约每一个铜板，也就顾不得是什么风水！

敲门开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尽管不是文昭关没有急得一夜头白，看上去仍旧眼泡浮肿。踏进门去，满地狼藉，似乎遭到过盗贼洗劫。

没有倒茶，没有寒暄，闵心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想不通，怎么样也想不通！

抓着头发像是要把自己从地球上狠命地拉起来。

蛛丝马迹，仔细分析，耐心诱导。

你是怎么样结识尹紫琼的？

如此这般，一五一十。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过她的真心打算？

低头不语。

告诉他她的婚姻状况宣言，闵心浩闻言似梦初醒大吃一惊。

还好我们关系一直不错，相信我不会也不用吹牛欺骗他。

那她靠什么生活呢？又要念书又要打工……。

心太软，一下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事情从两方面看：一是你有没有可能赢回她的芳心？

再次沉默。

看来有点清醒。再继续发挥——二是你不要净想着自己这方面吃亏，想不开想不通。换一个角度想想。

什么角度？！

站在她立场上，当然这是老套话。不一定有用。这样吧，你只要想你从来没有吃亏，就决不会再做傻事。

不吃亏？！

这样来分析吧，她应该是处女——哦，我是指她在国内嫁给你的时候。

是啊是啊。一付回忆加得意的样子。

那么你呢？你真的是处男？

知道他花心，平时眼光瞄来瞄取得，冒他一冒！

我……。

怎么样，你呢？你应当有过前史吧！

吞吞吐吐地和盘托出。

闵心浩和尹紫琼结婚是在家里人介绍之下认识成功的。闵心浩已在瑞典访问（属于上班合作性质两头拿工资），回国找对象一拍两响。婚姻基础显然是尹紫琼能陪读出国。或许那时候就准备拿他当跳板。

闵心浩在瑞典也并不寂寞。三年的光景下来，不仅仅是钱包鼓胀，而且有了红颜知己。那是一位在一起上班的棕发女郎，姓名未曾披露也不便追问。反正居然那位陪宿者爱好东方文化，闵心浩深受感动，很快就住到了她家。吃食住宿又省下了好大一笔支出。

棕发女郎比青春年少的闵心浩大得许多，正在似虎似狼的当口。照顾得他就像个小弟弟一样，小弟弟的回报也就是小弟弟本尊。好好调教之下，闵心浩小弟弟大有长进，既开了眼界又经了风雨就此极为迅速地成熟起来。

这些本无足奇。希奇的事情是闵心浩最难忘怀的一件事情——他躺在情人怀里一起阅读英文版的《红楼梦》！

欣赏中华文化到这样的地步，实在叹为观止。

波罗的海的海滩眼见，姐弟俩携手赤脚踩着沙砾轻声细语。这里没有相约终身的承诺，这里没有海誓山盟的信物。这里有的是眼下每一天每一刻的喜悦和激情。

波罗的海的浪花作证，这就是佛学中的所谓随缘，这就是另一种典型的生活方式。

贾宝玉和林黛玉是有缘又是无缘，贾宝玉和薛宝钗也同样是有缘加上无缘。

缘分尽了，她和他总得分手。三年期满不飞美国也得回中国。中间还有一次回国探亲娶妻。结婚后回瑞典他给她带回来的是一尊笑口常开大腹便便缅甸玉石的弥陀佛。

不想回中国，他最终选择了申请来美就学。人在海外，签证容易。何况他有坚实的经济后盾。

她不可能放弃瑞典现有的一切来陪读，何况没有道理没有名分。她又会要什么名分呢，名分于她是一种笑话。她反正拥有过这位东方贾宝玉，这就尽够了。

作为东方文化的爱好者，一个典型西方白领女性根本不愁前路没有知己。

他也知道她不可能和自己结婚。要是那样，倒是进入这个典型社会主义北欧福利国家的途径。可惜是空思空想——终究是镜花水月，终究是太虚幻境。就当是碰到了兼美又逃出了迷津。


别去多想啦，这不过是一段孽缘，就同你在瑞典的那段孽缘一样。孽缘到头，再开始新生活。你还年轻，博士学位拿到手，前途光明。犯不着做傻事把自己葬送掉。新的缘分在前头等着呢。

总算听了我的话，平静下来。否则还得要有午夜电话铃响。

消息又传来，不知真假。尹紫琼念书念着念着念到了一位老美家里。

嘿，又是一个爱好中华文化的老外！

再后来，闵心浩也毕业在南方找到了工作，同时又找到自己能够白头到老的终身伴侣。一家数口其乐融融。


这壁厢偃旗息鼓没有出人命官司，远在东海岸的那边儿却有人没有逃得过小鬼催促！


回目预告：


第十五回：宅前薄铭不期惨死
第十六回：雨后春笋应运丛生

第十五回：宅前薄铭不期惨死


一个电话来自移民局，一声枪响发自波士顿。


正在看电视早新闻——华尔街开市之前彭博消息非常重要。

电话铃声响起。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拎起话筒。

哈罗。

在戏台下面，中国人不喜欢自报家门，等着对方先开口介绍。

我是移民局的丽莎。我要找吴靓欣。

听口音像是东欧籍，移民局半义工状态的这类打工族也不少。

她不在这儿。

请问，你家的地址是——。

对啊。

我们找不到她，寄往波士顿的信都退回来了。她不是在你家住过一阵子——。

住是住过，但是她在波士顿找到工作早就搬走了。

请问，有没有新的联系地址？

对不起，我们没有。

抱歉，打扰了。

放下电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因为几天前波士顿警察局也来过一只电话。

那电话是打过来调查薄铭的。从他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到他们夫妻关系如何，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凡是能想到的可以讯问的都问得差不多。警察耐心问我也耐心答。

本来哪儿的警察都不好惹得罪不起，何况是为了我们的好朋友。


跟薄铭是同事关系，不在一个部门，主要区别在于我是正式工他是合同工。所谓合同工就是由代理公司招来的不算公司正式雇员。

跟薄铭另外还有一层邻居关系。我们曾经住在同一个出租公寓上下层，我住104他住208。经常有他的车发不动搭我的车我的车送去修坐他的车的相互帮助。我起得早他比我起得还要早，遇上我要搭他的车时就得更早起身。

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连得蒙蒙亮都还不是。大概三四点钟吧，只听得停车场上一片嘈杂。有人打了九一一电话，警车来了救火车也来了。

是一个在酒吧当招待的邻居凌晨回家发现的。薄铭的汽车油箱盖打开着冒烟，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使的坏。居然没有爆炸，只是整辆车被烧得一塌糊涂。竟然相邻的别的汽车也没有事，真不可思议！

警察来了也不知所云，做了记录便走了。救护车见没有伤害早已离开。停车场上被闹醒的人群仍然七嘴八舌不肯离去。

“这鬼地方还能住啊？！” 正好我们已经买了房子，月底搬家。

看到薄铭也根本没有心思再住在这儿，就乘机鼓动他提前退房我们有四个卧室完全可以提供给他方便。加上他一时没有车好开，也需要有汽车搭伴。

搬入新居时连得薄铭也一并捎带走。出租公寓的业主是个律师，人坏极。签订的合约下面有几行极小的字——其中注明如未到合约期满自行退租须交纳违约金相当于三个月房租。这次被抓住把柄，以不安全为理由提前退租最多放弃定金了事。

果不其然，即使身为律师房东也没有敢来追索违约金。

薄铭乐意暂住我家，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薄太太吴靓欣尚在求学即将毕业。求职去向虽然不明，一旦走马上任薄铭马上会向公司提出辞职以便夫妻团圆。

暑假期间吴靓欣答辩结束就离开学校一并入住我家。经常有电话来关于面试的消息，我们也不断准备庆祝她找到工作赚大钱。毕竟是博士嘛，起点工资比薄铭的硕士通常要来的高。

终于，好消息来了。波士顿一家高科技公司要吴靓欣立刻去上班。要得非常急，夫妻俩才得相聚便又分离。

送她上飞机，回到家里薄铭便端出他自己的设想——放弃专业再去读证书这样便于在波士顿一带找到工作。目睹了好多两地分居的事例，觉得这样做有得有失得大于失。

很快，辞职报告送上去。上级小老板大老板来挽留，看看不会生效也就反过来祝贺薄铭交好运。

公司许多华人同事联合举行晚餐欢送会，互道珍重。一个重要谈资是考什么证书最适当最热门，另一个重要谈资是早生贵子。

小夫妻俩相继离开，偌大的一幢房子顿时觉得空了许多。

尤其在饭桌上，常时觉得薄铭尚在。特别是看到他遗忘在我们这里的一双筷子，话题便常常转移到他身上。那双筷子至今仍在——作为我们打鸡蛋专用筷。

待在一起上班下班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分开了一晃就是半年一年一年半两年。好消息不断地传来。薄铭勤奋，边打工边上学，很快证书到手工作到手。安居乐业的同时有了一个大胖儿子——薄欣尉。

住在波士顿郊区好学区，准备将来。房子也正在看起来，不离这样一个好学区。美国梦正在一个个付之实现。

却不料一声在公寓走廊门口响起的枪声，清晨一声响亮的枪声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留下了孤儿寡妇两个人。

各种渠道的消息凑拢来，在清晨上班时分，歹徒算准薄铭离家的时刻，等他一踏出公寓走廊就开的枪。枪法高超一弹毙命——近距离准确地打在心脏上。有人看见一辆白色的小面包随后离去。好区附近都是有正当职业多半还是高科技行当有家室的良民。公寓所在区域犯罪率极低，尤其是枪杀案几乎是闻所未闻。

另外，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她好像看到一个陌生黄种人。天晓得是真是假？！

唁电慰问信明信片一张张送出。路太远，工作忙，也没法专程向公司请假。大家都是充满了遗憾，不光是为了未能出席追悼会，而且是为了这么年轻这么和善的一个人——真是薄命。

马上有人发起的认购孩子的教育基金。有网址有地址有支票抬头。陆陆续续你一百他二百的寄过去聊表寸心。我们商量了一下送了三百。

支票寄出，银行兑现，回执送回，影印留底。大家的一片心意都已到位。本来没有什么事，突然有一天在公司午休时间，小王说起薄铭故世已经三个月了，很快就要百日。一下子吊起了所有在场人的神经。七嘴八舌里有一个声音问到——有谁寄出支票后收到过回函——不一定是回信但是至少是回伊妹儿。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阵锣潮，一个个问下来居然没有谁收到过起码礼节的一声谢谢！

正在纳闷之际，又来了一个电话。

这是波士顿人寿保险公司。

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了解薄铭吴靓欣夫妻关系。

没有什么问题啊，小两口挺恩爱的。

有没有什么疑问觉得薄铭的死亡不正常？

没有啊。

如果有什么线索，请打免费电话来我们公司，谢谢。

有了一声谢谢，可不是来自遗孀吴靓欣，而是来自波士顿人寿保险。

搁下电话，告诉我们那口子。

哎，你不要说，还是有一点疑问。

吓了我一跳。什么啊？！

记得吗？吴靓欣毕业后住我们家，说起找工作说起办绿卡。薄铭就是因为没有绿卡所以招进来时是合同工，不是正式职位。

是啊，那又怎么啦？很多人都是啊。连得有的美国公民不也是合同工嘛。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小吴她说过，一个女的发什么愁，大不了离了找一个有身份的不就行啦。

啊？!

关键点是九一一之后，好多人觉得生命短暂人生无常为子孙家庭计，办人寿保险的人一下子增加了好多。

老美本来喜欢防患于未然，尤其在死后如何让子女家庭仍然能安居乐业保持生活水平这个问题上。

没想到，薄铭吴靓欣也凑了这样一个热闹！

到底是谁的主意？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无解的谜。

有好事者继续深挖。吴靓欣已经辞职。吴靓欣据说离美。吴靓欣听说再婚。吴靓欣人早失踪。

更有好事者去了吴靓欣老家打听。这个消息可是言之灼灼铁板钉钉。吴靓欣娘家全家都已离开原先的小城镇，搬到不知哪儿的大城市去了——据说在那儿买了房子——这当然是据说而已。

保险理赔，天文数字。远不止够喝一壶，够喝一辈子！

九一一之后不多久办的保险，办保险之后不多久出的事，出了事之后不多久走了人。留在北美土地上的就剩那一滩鲜血——波士顿郊区公寓门前的那一滩鲜血。

美国拥有枪支的人不少。且是合法拥有。于是也就常有悲剧。在王小波病逝去世几年后，他的弟弟在底特律被抢劫的黑人一枪打死。这是明确有目的抢劫——也许是王小波他弟弟钱包内钱不够满足匪徒？莫非他没有乖乖地递上去美钞惹恼了枪手？我在国内的一个教研室同事小何就乖巧了——同样在底特律同样是遭遇黑人抢劫，老老实实地摸出皮夹子掏出所有现金送过去，嫌不满意再摘下金戒指一只逃过一劫！

薄铭死了连得个名堂经都没有！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为了啥？太可怜！他们家弟兄俩，一个像何建成老大在沂蒙山农村，一个像何建国成了北京大学生，后来更还成了美国留学生！

维州理工枪击案死者三十二人有纪念碑文，连得神经有问题的枪手都排在第三十三位！可薄铭你的坟在哪儿？你的墓碑在何方？你的老父老母老哥哥现在又是怎样？看着那一双筷子百感交集——或许你不来美国就决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拿着签证登机的时候，谁又能预料到此呢。



回目预告：

第十六回：雨后春笋应运丛生

第十六回：雨后春笋应运丛生


一走进交易室，坐在电脑面前，大脑里便能形成自我概念，凭借自己良好的市场感觉而不是一些理论走势分析，便能够及时地做出瞬间判断。真神了！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考场。

生活永远是不平等的，哪里会有一碗水端平。也应该质疑，一碗水真的能端平吗？或许命运女神本来眼光就势利。

讲台上站着的纽约华人投资研讨会会长便是在那场风波中曾经赫赫有名的温元凯教授，在他身旁的是研讨会秘书——一个名叫厉伟的年轻人。

温元凯前南大化学系教授，看上去完完全全的一付高知作派。他的发妻已经亡故，后来失意中又和上工陈永丽讲师谈过一段时间最后无疾而终。来美后凭他搞量子化学的本事涉足金融投资。

旁边的厉伟相比之下就显得比较嫩。他是原上海第一印染厂总工程师华东纺织工学院厉教授幼子。父母在文革中双双开煤气管自杀，一直在祖母姐姐的照拂下长大。出国后读学位，现在研讨会里帮帮忙的干活。

纽约既是金融世界大都会，又是北美华人相当集中的地方。别的不说，远的有蒋宋美龄和孔氏家族后人便选择长岛和曼哈顿居住；近的就有小常宝齐淑芳玉牡丹黄小秋定居在纽约。

再加上非常出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好几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纽约大学（第一位奥斯卡华人最佳导演），求学的海外学子纷至沓来。纽约打工也比别的地方容易，便又成了非法移民集聚地。

遗老遗少们在听京剧粤剧评弹之余，也得投资。身在纽约不投资白不投。克林顿上台后把老布什的经济困境大为改观。各种各样的投资机构形形色色的投资工具又异常活跃起来。

讲台上会长介绍了一位来自新泽西州的高工程师。

高工他现在正在台上慷慨激昂。

一手拿着讲稿，一手执着话筒。个子虽不高，嗓门却响亮。看来在国内时也是阶梯教室里卖嘴皮子的。

从高科技的崛起到硅谷的兴盛，一路行云流水般地道来。最后得出结论：网络——这是二十世纪最后的辉煌！

一语惊醒座中人！

高工重点介绍了一只网景。

大家迫不及待地跳进互联网里——后来的事实证明，高工一语中的。凡是出席研讨会聆听了高工的报告，事后又按照高工思路及时买进网景不做短线炒作直到网景被收购为止的听众人人得益匪浅。网景股票买得多心思搏得恨的则都大发了。

从曼哈顿中国城到法拉盛新唐人街再跨过哈德逊河到新州或者朝北到上州，从东海岸到西海岸凡有华人密集之处，一时间股票公司一家挨一家接二连三地开出来。


兴隆金融服务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员，坐落在洛杉矶橙县欧文市中心地区一幢漂亮楼房的二层。

典型的夫妻老婆店。

老板姓许，英文名字叫保罗；老板娘姓汪，也有个英文名字凯茜。原来的中文名字到底叫啥，到现在公司里面没有人知道。

两个人的英文名字取自PBS电视台“夜间财经报道”节目主持人。在曼阿密那个白发苍苍的男主持人叫保罗，许老板就叫许保罗；在纽约那个女主持人叫凯茜，老板娘就叫汪凯茜。需要签名时，他俩也就这样子签法。当然，在公司里是没有人连名带姓地称呼的，大家就称呼他们保罗凯茜。

保罗原先在加大欧文校区作访问学者，学数学的。中间跳槽到圣地亚哥去读了一个MBA，反正那时候身份无问题已经没人来管，拿到了一个资助就去读书。七弄八弄，很快就念完——写的论文就是他自己老本行：几种市场曲线走势模拟分析之比较。把数学功底和华尔街数据结合起来，一篇像模像样的文章就交了差。导师看他数学功底好，幻想把他留下来做个帮手。可保罗看透了留在大学里照样到东到西做磕头虫。没有几个关键项目保障没有若干稳定资金来源没有相当关系人脉，就算混到终身教授也就是一个“屁”。

再加上在美国没有师道尊严，你和大学生的关系是他们付钱你提供服务。对待本科生堂堂教授就像灰孙子。手心里能抓得住的只有那么几个靠你给奖学金吃饭的研究生——多半还是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老板雇员关系。听到过好些例子，航天系的一位教授中途钞票断档，一个博士生就此逃走——到别人那儿去啦。也真叫做没有办法——他也得活下去也得维持身份啊。再看化学系那个胖胖的副教授，没有资金来源只好上课带实验再上课再带实验，一天到晚在教室里连轴转。泡在实验室里的一大批研究生不管硕士博士地在背后讥笑他——穷光蛋一个，没有资格搞科研！

想来想去，学数学最好的出路是华尔街。自己年龄大直接奔华尔街是妄想，曲线救国倒是一个样，反正是吃这口饭——同样是开口饭。

运气来了，保罗找到一家小公司，正好一拍两响。西蒙公司其实是一个挂牌单干户，那个老板正想扩大业务聚集资金。保罗有很好的设想建议——推动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你提供给我客户资金佣金受益，我提供给你申领执照机遇手续。

保罗原先在国内上课一只鼎。口吐莲花条分缕析头头是道，听得下面的同学们直喊过瘾。好几次评上教学标兵，老是有人来听课来观摩。后来，教研室和系里同事总结出来一条——这和许老师从小跟外婆听评弹听出门道大有关系。再枯燥的话题，要引人入胜也一样能讲出花样经来。

几次免费讲座举办下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办法很简单，承诺也很确切。一切的一切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如果你参加定期储存，保证百分之八的收益；如果你再肯前（钱）进一步，把钞票放在一个共同基金里面，短期长期的收益也就在百分之十五左右。

哈，跟银行的活期死期相比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有大胆的，一下子扑进基金里面去，当然留些后路——不会一下子把余钱都扑进去。有胆小的，只敢做做定期，相比原来的银行多出一倍都不止呢！

特别卖力气的是同乡同事和校友。寻上门来总不好意思推托，再胆小的也捏把汗小弄弄试试看。譬如上赌场买六合彩白相相。

细心的投资人经常关注那个许保罗联谊会互助基金。曲线老是稳稳地以百分之十四到十六的速度延伸。每天到田头望望看看，大家都觉得活像个小地主。又有点像寓言故事里那个恨不得拔苗助长的农民——还好的是，那苗是拔不动的。苗根本就不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嘛。

投放基金的人士放心。投放定期的人更放心。放心之余，又很点那个什么起来。晚间常有小夫妻口角——要不是侬，我老早就摆进基金去了。

不是也有百分之八？

侬哪能勿算算看，蚀脱了百分之七！

勿对。只是少赚百分之七，勿是蚀脱！

好来好来，下一次再摆一定摆基金。

好好好，听侬听侬。

头一炮打响，接下来的事情都在预计之中。

保罗在西蒙以不同的名义开了好几个账户，包括外国人的免税账户。联谊会的人士只知道赚进啦，不清楚这是一种非法集资。好在也没有人觉悟更没有人去揭发。

西蒙老板满心欢喜，保罗也在他支持下很快通过执照考试。中国人别的本领可能差一点，只要是考试，那就无论如何也是名列前茅。

过关斩将，通过经纪考试执照到手。再一个目标是主管级别。接下来是老婆——同样是先普通执照再主管执照。两个人一对主管执照分工明确。保罗是全面主管执照，凯茜是股权主管执照。——目标是朝自己开业打好基础！

西蒙证券公司证券主管名片刚刚印好，不多久又换成了副总裁兼市场分析部主任。可笑！西蒙证券公司连西蒙本人算在内不过小猫小狗三四只，倒就有成立了一个市场分析部！


形势大好，不是小好。热火朝天的投资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加大有这么一个许保罗许先生成为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事情。

保罗和凯茜也有了新的动作。

首先是电台广播。那是很辛苦的。纽约华尔街早晨九点半开市，因为时差关系西海岸是六点半。保罗他要早早起来准备上电台广播他的独家节目。但是，小小喇叭作用大，千家万户全靠它。保罗的牌子打得更加响亮。

你看！昨天介绍的十只股票，就有九只涨，一只持平。有一只涨了三块！三块啦。

保罗每天做的功课是观看彭博电视台的早新闻——包括欧洲股市动态市场预测个股介绍。

那会儿，华尔街对于广大国民刚来北美还很陌生。信息渠道也不灵通，好多窍门摸不着头脑。保罗捷足先登，把大家哄得一愣一愣地——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赚！

其次是脱离西蒙投靠东蒙——自己一下子独立，资金也有困难——先作为东蒙的一个分公司存在。保罗自任经理，凯茜任副经理兼下单子。原先的客户都拉走，开张之时，又有一批新客户涌进来。

最后的目标是自己独立成立一家公司。那样的话，佣金不存在和总公司分成问题，剩余资金也都全部控制在自己手里。并且，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大量的招收经纪人，到那时候就是和他们分成了。

贴出招军榜，自有吃粮人。

第一批上门的都是从台湾来的先生。他们轻车熟路，早就在股市里面打滚。就苦于没有人支持他们考执照。

证券业是一个很奇怪的行当。别的执照都是自己报名参加资格考试，交报考费用考出来就可。就想考驾驶执照一样，除了考生考官没别人什么事！比如考工程师考程序员考飞行员都是这样。当然，即使你考出来，不等于有老板有公司任用，只是代表一种资格——你合格了。

证券经纪不一样。首先必须要有公司支持，换句话说，没有一家公司出面来表示要培养你成为证券经纪，你根本不可能去报名。也就是说你没有找到老板（还只是一个潜在的老板）是没有报考资格的。

好些台湾香港来的老手，在台湾香港已经驾轻就熟，但是没有哪一家股票公司肯要他去做练习生，任凭你再是高手，也始终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说起来，不在这行当里不了解。现在有了一部电影，大家只要去一看就能明白。那部电影是奥斯卡提名的“寻求幸福”——有翻译成“当幸福来敲门”这个不伦不类的题目。大名鼎鼎的威尔史密斯父子俩主演。那小孩还得了一个非裔电影明星奖项！

老板在你的U – 4表格上签了字，你才刚刚取得练习生的资格。没有工资没有福利没有其他待遇——除了一张桌子一部电话和一张长长的表格之外。

来吧，等你打够三百个电话，你能拉进多少客户多少Money就立见分晓。每次都是几十个里选留一个作为正式雇员——这种竞争多么残酷！即使你像威尔史密斯那样脱颖而出，那头三百个客户归你的上司所有——你真的要赚佣金，就从第三百零一个开始吧。


保罗旗下没有那么些清规戒律。于是确实吸引人——大陆来的人士也都纷纷慕名而来。

请问，许老师，我没有长期居留身份，能够报名吗？

绝对没有问题。不管你是什么签证，只要你不是非法移民，都行。都能报名参加培训班。我们一律支持。

其实，怪怪的，U – 4表格上面根本没有像通常招工那样有一栏：你是否允许在美国工作？或许当经纪赚佣金不算正式工作？！反正移民局劳工局都忽视了。

我要问的是这个工作前景如何？

当然，一切都靠你自己勤奋。我要补充的是华尔街去年平均收益是十二万。再要加以说明的是这里说的平均收益是指在这行当内从最少收入的那个人数起数到第百分之五十的那个人，而不是指所有从业人员的平均收益。

想一想，算上华尔街大亨，真正的平均收益是多少？

呼啦一下子有多少人踊跃报名。

凯茜收费，每人培训费五百美元。

又是一大笔资金，要想一想，明天买进哪几只股票。




回目预告：


第十七回：小妮子欲瞒天过海
第十八回：老苍头想金屋藏娇

现在有时间，开始看了。：))

真是人各有命。
看来主持连出国都不用自己折腾，是绝顶聪明的结果。

写作比出国、拿博士更难，对吧？：))

Weili, this is a no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