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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1  秋风中的诗人

American Gothic

Eldon是爱荷华州的小城,只有几百个居民。1930年的一天,出生于邻近另一个小镇上的画家Grant Wood路过这里,看到镇上一座乡村哥特式白房子,简单朴素,坡形的屋顶,一个哥特式的椭圆形窗户,几根细细的柱子支撑了房檐,形成了游廊。Wood想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呢?于是就有了这幅20世纪最著名的画《American Gothic》,它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孟克的《呐喊》一样,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那个男人的原形是Wood的牙科医生,女人是Wood的姐姐。这是美国中西部小镇上最典型的中产阶级吧,勤劳,严谨,庄重又呆板可笑。Sherwood Anderson的《小城畸人》,Sinclair Lewis的《大街》讲的都是他们的故事。

当年,这幅画在芝加哥美术馆展览后,得了三等奖。80年后的这个夏天,他们成了一个5层楼高的雕塑,站在芝加哥最繁华的辉煌一里路上。与时俱进了,他们脚下是个大旅行箱,上面贴着世界各地许多机场的标记,其中的一个是一面五星红旗。他们面对Donald Trump的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背靠芝加哥论坛报的美轮美奂的哥特式尖塔。

我漫游过爱荷华。沿着密西西比河,那里有很多Eldon式的小镇,安静,整洁,房子陈旧,像是在另一个世纪。那里的妇女健壮硕大,有无垠的麦田,风吹过,牛羊满坡。

第一天来到美国,我孤零零地降落在辛辛那提机场。从此,一直在中部念书,成家,工作。我热爱垦荒的男人女人,他们就是这幅画。在中西部旅行,经常会经过一些曾经繁华,却已凋谢了的小镇,有一大很大的商店,好几层楼,可是全部空了,尘土,蜘蛛,只有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看得见屋顶上缀挂着的老式吊灯和风扇。。。downtown 上那些小小的店铺,橱窗里过时的摆设,路边的房子,教堂,街上偶尔经过的人。一个老女人目无表情地坐在家门口,空气里是她有过的青春和美丽, 她生命中的男人。。。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在美国中西部重生的女人。我的英语有俄亥俄的口音,我刻苦工作,勤劳持家。每个周末趴在地上擦地板,从三楼擦到一楼,开春时,把所有的窗户拆下来,洗干净,再一个个装回去,我的院子里种满鲜花,灶台上一尘不染,浴室里雪白厚实的毛巾散发着薄荷的香气。

美国的东部是有文化历史的,弥漫着海洋的气息,西部是热烈的,浪漫的,如一只滚动的轮子,而我只是一个中部的美国移民,兢兢业业,又朝气蓬勃。

第 1 幅
American Gothic


2009-8-30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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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  

"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在美国中西部重生的女人。我的英语有俄亥俄的口音,我刻苦工作,勤劳持家。每个周末趴在地上擦地板,从三楼擦到一楼,开春时,把所有的窗户拆下来,洗干净,再一个个装回去,我的院子里种满鲜花,灶台上一尘不染,浴室里雪白厚实的毛巾散发着薄荷的香气。

美国的东部是文化的,海洋的,西部是热烈的,浪漫的,而我只是一个中部的美国移民。"

七月的英语是挺中部的,美国标准音。
和你有相同感受,因为我们进入了北美的腹地,小镇和乡村。


2009-8-31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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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weili at 2009-8-31 01:38 PM:
七月的英语是挺中部的,美国标准音。

我刚到美国,英文老师只许我看PeteJennings的新闻联播,说他的美式英文最标准。结果,他是个加拿大人


2009-8-31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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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4  

为什么写作?

昨天,又看了奥尔罕·帕慕克《伊斯坦布尔》的最后一章:是讲他的母亲不让他做一个艺术家,而一定要他成为一名建筑师,因为在土耳其艺术家不被人尊重,是贫穷的代名词。他的父亲,一生渴望写作,年轻时幻想当个诗人,也曾逃离家庭,一个人跑到巴黎,住在小旅馆里写作。 他写他母亲的痛苦, 一个人寂寞地玩纸牌,跟踪父亲,最后发现了父亲和他情妇的住处,又用了手段买通了看门的人,拿到了钥匙,进去看,发现了父亲平时穿的睡裤,和他的书。这只是两个完全不容的灵魂,无法在各自的身上安息。

今天又去看他的诺贝尔受奖演说:父亲的手提箱。他父亲在死的前两年, 把他的一个手提箱交给了儿子,里面是他一生的手稿,却一直放在箱子里。他在生活和文学之间挣扎了一辈子,鼓励儿子成为作家。

为什么写作?帕慕克说:

“对我来说,做一名作家就是去挖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秘伤疤,他们是如此的隐秘,有时甚至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还要不辞辛苦地去研究、了解、揭示它们,真正的去拥有这些伤和痛,把他们变成我们的精神和作品中的看得见的部分。”

他又说:

“作家是一种能够耐心地花费多年时间去发现一个内在自我和造就了他的世界的人。当我谈到写作时,我脑子里想到的不是小说,诗歌或是文学传统,而是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单独面对自己的内心的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用言语建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作家的秘诀不在于灵感——因为谁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而是靠固执,耐心。有一句老话——就是用根针挖井——我觉得就说出了作家的概念。”

是的,写作是一件极为艰苦的事,是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我会经常待在那里,去等待一个合适的字,会用几天的时间想一句话,读各种书。

写作又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我在机场,旅馆里, 永远是一个人, 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完全面对自己的内心。

第 1 幅
帕慕克


2009-8-31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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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anuel

#5  

July,

八月只剩下一个多小时,我却为你痛惜着。读你的文字,让我感到痛-想到多年前流浪漂泊的自己;想到孤独的我和冰酷世界的那些个不起眼的日日夜夜,反反复复,汹汹涌涌的冲突。

因为你的影响,我又想读书了。拾起了帕斯捷尔纳克的《人与事》,也开始读博尔赫斯的全集。在对福克纳和斯蒂芬金研究了一番而陷入对西方文学的失望后,我绝少读文学书。

本来只是阳光下不起眼的路人。读你的文字,如同听Eva Cassidy的歌,不知不觉中,忧伤偷偷蜷缩到了心底,开始期望着黎明的到来。象是作梦。

不过,美丽毕竟要美丽着;跟我的阳光心情不相干。我想,自己还是会心甘情愿的读下去的。即使泪水又悄悄刺痛了眼睛,也要看看你惊心的美丽。


2009-8-31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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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6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Immanuel at 2009-9-1 04:10 AM:
July,

八月只剩下一个多小时,我却为你痛惜着。读你的文字,让我感到痛-想到多年前流浪漂泊的自己;想到孤独的我和冰酷世界的那些个不起眼的日日夜夜,反反复复,汹汹涌涌的冲突。

因为你的影响,我又想读书..

谢谢Immanuel, 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时也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来写去,可看了你这几句话,我突然觉得也许有些意义。

我其实至今还饶着自己,也就是说没有真正写自己,也许有一天吧。

谢谢各位。


2009-9-1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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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

#7  

看七月的文字, 常有共鸣, 也常有叹息.

读上面Immanuel 的文字, 也有同样的感觉.


2009-9-1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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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8  

诗歌到底是什么?


几个月前,买了一本Lorine Niedecker's Colledted Works, 就放在一边了。昨天夜里,拿出来翻,倒是没太认真的读她的诗,却被她的身世惊讶了。

她1903年出生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岛上,地理环境很差,是独生女。妈妈耳朵渐渐的聋了,一生抑郁多病。原来,还有些家产,慢慢就破落了。她大学没念完,嫁了她家的长工,先是在小镇的图书馆上当管理员。后来,大萧条来了,她和丈夫都失去了工作,就各自回了家,婚姻也随之结束了。

家里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她坚持写诗,在当时的杂志上发表一些诗,也帮助地方的小报当编辑。她是庞德意象派诗人里的唯一的女诗人,意象派的三条原则是:提倡用准确的日常语言,创造新的韵律以及自由选材。她认识了犹太名诗人Louis Zukofsky ,通了很久的信,去纽约见他,做了他的情妇,怀了孕,却被迫流产, 回到了老家。

名诗人后来和别人接了婚,生了个孩子叫Paul,她爱那个孩子,为他写了很多诗,还不讨好,名诗人还有时不高兴她喜欢他儿子。

后来,就更惨了,她在医院做清洁工,60岁又嫁了一个油漆工,一直坚持写诗, 68岁去世时,是她文学生涯的顶峰,她的诗集在英国出版。她的诗直接朴素,却有内在的韵律和音乐感。

诗歌到底是什么,能给一个现实生活中极度贫乏的人巨大的力量? Property, Poverty, Poetry 就是她的一生。

她的诗:

Paul
when the leaves
fall

from their stems
that lie thick
on the walk

in the light
of the full note
the moon

playing
to leaves
when they leave

the little
thin things
Paul

I've been away from poetry
many months

and now I must rake leaves
with nothing blowing

between your house
and mine

第 1 幅
Lorine Niedecker


2009-9-1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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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anuel

#9  



引用:
我突然觉得也许有些意义。

我其实至今还饶着自己,也就是说没有真正写自己,也许有一天吧。

当然有意义。我是希望你能沉下心来,写写自己和生活。人生于世,浮光掠影,值得写的人与事并不多。我宁愿你在这里是做了许诺,耐心等待你的“有一天”。

真心希望,那一天在不远的前面。交浅言深,不要见怪云。


2009-9-2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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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10  

七月,我早就告诉你,你思维、文笔、经历等都独特,这是写作很重要的。我也鼓励你多写。


2009-9-2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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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

#11  

如果不是生命内部需要照亮,写作的意义大不了是些热闹。
多高妙的写作,也不能抵达生命无言的彼岸。诗意的坚守,也
并不在语言之内——只是太寂寥时,写几句透个孔呼吸一下,也就够了。

对不起,泼凉水了。


2009-9-2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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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12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xy at 2009-9-2 11:35 PM:
如果不是生命内部需要照亮,写作的意义大不了是些热闹。
多高妙的写作,也不能抵达生命无言的彼岸。诗意的坚守,也
并不在语言之内——只是太寂寥时,写几句透个孔呼吸一下,也就够了。

对不起,泼凉水了。

雪阳的意思我明白,当然,写作是无法抵达生命的彼岸,彼岸又是无言的。可又有什么能到达那里呢?宗教吗?

We are doomed.


2009-9-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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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

#13  

宗教已被深深地污染了,凡事一经人类就慢慢变了质,
但这并不是人的责任,人被看错了,他几乎无法担负
曾被选定的使命。
生而为人几乎在劫难逃,但道路并没有完全杜绝,
那就是首先必须超越人类的格局,突破宗教的教条,以人类生命
尽可能有的安宁之力静静观照,也许你能看出些此生命与宇宙
的端倪……你也许会发现期待已久来自大宇宙的兄弟……所
谓得道多助,生命的超越并不是单枪匹马的事。

真诚的写作,美学的训练,生命的内省,诗意的坚守,就人类
来说无疑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但至多不过是夜晚的月光,并不
是燃烧的真实之境。
愿这些闲言没有冒犯仁者。


2009-9-2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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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14  

保罗. 策兰

这是一个天高气爽的星期天,密执根湖的湖水是碧蓝的, 几只水鸟掠过。草地依然青翠,野山楂鲜红的果实累累,墨绿的枝叶闪亮,风吹过,果子怦怦地跌落在地上。可到底是九月底了,有的树已经开始变黄凋零了,一片片落叶在阳光里飘浮。有人在湖边读书,遛狗。 过了沙滩,到了科学博物馆的后面,才发现是一片紫马丁的鸟巢,这是一种北美的燕子。有一条河,是1893年为了建哥伦比亚博览会,人工挖的。 河水的颜色是浓绿的,几片浮萍, 有人垂钓。岸边的树层层叠叠,遮住了天空, 几株红叶在一片绿色中妖娆醒目。粉色的玫瑰,金黄的菊花和粉兰色鸢尾花开满了一地,可半人高的灰黄色的芦苇却有离离原上草的荒芜和凄凉。 望过去, 河流没有尽头,与远处的天和树相连,一座三孔的石头桥横挂两岸。

不知为什麽,河水和石桥让我想起了巴黎的塞纳河,想起一首诗---《米哈博桥》(Le pont Mirabeau),是短命的天才诗人阿波利奈尔•吉洛姆写的,如今它被刻在米哈博桥头:米哈博桥下,塞纳河流淌,/我们的爱, /是否值得萦心怀 /但知苦尽终有甘来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敲响, /时光流逝了,我依然在/ ;想起了一个名叫保罗. 策兰的诗人,想起了1970年 犹太人逾越节的那一天,49岁的策兰,从他的巴黎几乎没有家具的寓所走出来,跨过了米哈博桥,走进了塞纳河,自沉了。没有人知道为什麽。他的房间里,桌子上有一本打开的德国诗人赫尔德林的自传,他用笔在下面一行字上画了一道:

“有时,这个天才走进了黑暗,沉没在他内心的苦楚中”。

很久以前,策兰写过这样的一首诗:

水如针一般
缝合起碎裂的
阴影---他寻找他的路
走向深处,
以求自由。

七月份的一天,我在加拿大的一个岛上。那天早晨,从梦里惊醒过来,只记得有一只黄色黑斑的蝴蝶在蓝天里飞,一蓬蓬芦花在一条河上漂。 几个小时之后,我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说我的犹太朋友Irene在夜里去世了。

窗外,是一片美丽的枫树林,清晨的空气里飘来湖水的湿气,太阳一点点地从水上升起,慢慢地把天空染成紫色,金色,红色,又突然被一块黑云吞没了。我开始读一本书:《保罗.策兰---诗人,幸存者,犹太人》,我翻到了他的《死亡赋格曲》---

他叫 把死亡奏得更好听些 死神是来自德国的大师
他叫 把提琴拉得更低沉些 这样你们就化作烟升天
这样你们就有座坟墓在云中 睡在那里不拥挤

这首诗,就是策兰的成名曲,写给Irene的父亲,当时波兰的一个著名小提琴家,被纳粹关到集中营里,德国人命令他在犹太人做苦工时在边上演奏舞曲,然后,又将他杀害。

策兰的《死亡的赋格》里写的是死亡,音乐和爱情。其实,这是一脉相承了德奥文化的深髓和传统,譬如传舒伯特的《死亡与少女》, 瓦格纳的《爱之死》,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 马勒的《生与死的交响曲》。。。而赋格,又被巴赫强化为一种音乐技术。。。

策兰的世界是个德奥的世界,可偏偏他是个犹太人,一个被德国人凌辱,伤害的家破人忘的犹太人,这种内心的冲突一定是惨烈和剧痛的。。。他在赫尔德林里寻找安慰,可赫尔德林是德意志精神, 而不是一个犹太人。有时,我觉得策兰和马勒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的作品是死亡的艺术,这和他们的文化背景和犹太人的血液有直接强烈的联系。

第 1 幅
策兰


2009-9-2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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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

#15  

外国的诗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策兰~


2009-9-3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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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

#16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xy at 2009-9-2 11:35 PM:
如果不是生命内部需要照亮,写作的意义大不了是些热闹。
多高妙的写作,也不能抵达生命无言的彼岸。诗意的坚守,也
并不在语言之内——只是太寂寥时,写几句透个孔呼吸一下,也就够了。

对不起,泼凉水了。

很同意。。。作者做到真诚就好了,怎么解读是读者的经验品性造成的,有时被误解作者也不必太在意。。



思无邪.
2009-9-3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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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oyang

#17  

犹太人三五千年的苦难,早就溶在他们的血液中了:我所见过的犹太人,包括律师、医生、还是银行家等物物之辈,更不用说爱因斯坦,策兰等辈,眼睛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悲哀感,象羊的眼睛一样。让人动怀。策兰的诗歌,让人有彻骨的颤栗


2009-9-3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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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18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9-3 04:31 AM:
保罗. 策兰

这是一个天高气爽的星期天,密执根湖的湖水是碧蓝的, 几只水鸟掠过。草地依然青翠,野山楂鲜红的果实累累,墨绿的枝叶闪亮,风吹过,果子怦怦地跌落在地上。可到底是九月底了,有的树已经开始变黄..

怎么是“九月底”呢,九月不刚开始吗?七月的散文真是越写越好了,喜欢这篇,空灵,深邃,淡淡的忧伤,一如秋天林中的一小片空地。


2009-9-3 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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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19  

一元:这线上都是我以前写的,我借此在整理。

兆阳说的对,犹太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惊恐忧伤,又很傲慢,外人进不去他们的世界。

兰若的诗很有顾城最好那一时期的风格,很透明干净,类似儿童的的境界。


2009-9-4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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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0  

萧红和沈从文

昨夜读了一夜格非的文字,他花了很多时间谈废名,周作人和沈从文。他说《竹林的故事》 两千年以后也会有读者。

但是,我一直觉得萧红被大家忽略和低估了。萧红的很多文字也美得如画,(她喜欢画画, 很有天赋)。但是,更重要的是萧红的文字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每一个字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都带有深深的感情,都敏感细腻的入骨。 她是一个最天然的作家。如果要我选一个我最爱的中国女作家,一定是萧红。而且,萧红的《呼兰河传》 才是第一本打破了散文和小说形式的书。

再说几句沈从文,沈从文的文字优美,可是没有气势,他的故事和文字都太单薄,少一种大气和浑厚,可能和他的性格有关。

萧红的故事和文字却有这般的气势和厚度。她的《生死场》是一连串的画面,有着史诗般的凝重,到底是北国原野里长大的女子。

另外,戴望舒的那首《萧红墓畔口占》, 是中国最感人的一首爱情诗。有人说戴望舒爱过萧红,我绝对相信。我从来受不了徐志摩的情诗。

萧红墓畔口占     
戴望舒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第 1 幅
位于呼兰的萧红墓.(戴望舒的萧红墓在香港)


2009-9-4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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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河

#21  

戴望舒这诗是从雨果的一首诗引申出来的。雨果原诗是这样: 〔法〕雨果

  明天,天一亮,原野露曙色,

  我就动身。我知道你在跂望。

  我行经森林,我行经山泽,

  我再不能长此天各一方。

  我注视着思念踽踽地走,

  什么也不闻,什么也不见,

  怀着忧心,倚着背,交叉着手,

  白昼,我觉得如同黑夜一般。

  我不看直下江流的远帆,

  也不看落日散成的彩霞,

  几时我到了,就在你的墓前,

  放下一束青枝和一束花。


2009-9-4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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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康

#22  

嗯,这些话,我知道有人会喜欢,会有共鸣。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9-4 03:18 PM:
萧红和沈从文

昨夜读了一夜格非的文字,他花了很多时间谈废名,周作人和沈从文。他说《竹林的故事》 两千年以后也会有读者。

但是,我一直觉得萧红被大家忽略和低估了。萧红的很多文字也美得如画,(她喜欢..



2009-9-4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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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陈河 at 2009-9-4 04:37 PM:
戴望舒这诗是从雨果的一首诗引申出来的。雨果原诗是这样: 〔法〕雨果

  明天,天一亮,原野露曙色,

  我就动身。我知道你在跂望。

  我行经森林,我行经山泽,

  我再不能长此天各一方。
..

大概是。戴望舒是法国留学生,应该非常熟悉雨果。只是这首诗来的很贴切。一言难尽,情深意长。


2009-9-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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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4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廖康 at 2009-9-4 05:35 PM:
嗯,这些话,我知道有人会喜欢,会有共鸣。


朱小棣会喜欢


2009-9-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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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5  

芝加哥河

我这几年总是在换办公室,刚刚在这里安顿下来,老板就要我搬到那里去。可是换来换去,我的办公室总是在芝加哥河畔。

去年的办公室是在著名的Merchandise Mart里面。1930年这里刚开张的时候,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办公楼,和“城中之城”,楼里餐馆,咖啡店,书店,洗衣店,鞋店,花店应有尽有。后来,肯尼迪总统的父亲买下了这座楼,一直到大约10年前,才又转卖给一个大地产公司。

楼是沿芝加哥河而建的,河畔一排石柱,每个石柱上是一个铜雕的头像,这是芝加哥名人坊,芝加哥人俗称这里为“大头”,每个头都为芝加哥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说白了,他们都是芝加哥历史上的商人巨富。被河隔开,每条纵向的街都由铁桥相连,桥是可以移动的,如果河里有很高的船通过,铁桥就会从中间断开,两边向空中翘起,等船过了,再复原。靠着楼的那座桥上又修了一层铁轨,火车直接开进楼里的车站。

我每天都要坐这班火车上班。火车在市中心的高楼里迂回穿梭,可以看到两边楼里的人群。总是有人坐在一家咖啡里吃早饭,牙科医生为人拔牙,学生上课记着笔记,建筑师站着画板前画图。。。灰色的鸽子和黑色的鸟儿栖集在屋檐下,树影映在玻璃窗上,桥下的河水在阳光里鳞光闪闪,夏天是浓绿稠腻的,而冬天,则是青白寒冷的,有时还漂浮着冰块。

不远,就是150年前的港口。当时这里是芝加哥最繁忙的交通枢纽,运木材,粮食的船队川流不息,人们也在这里上船去欧洲旅行。现在,却是一片沉寂荒芜,只剩下几个拴船的木桩和无言的码头。

Du Sable 被称为芝加哥之父。他出生在海地,是海地黑奴和法国海盗的混血儿,后来跑到了路易斯安那和密执根一带,娶了一个印第安姑娘,参加了美国独立战争。大约1779年时,他带着妻子来到了密执根湖的西岸,当时这里是印第安人的交易港口,他在河口附近建立了第一个居住点,做起了皮货贸易。这地方就是今天的密执根大道。

密执根大道铁桥使得密执根大道横跨芝加哥河上,它是辉煌一里路的开始。Daniel Burnham是美国最伟大的城市规划家和建筑师,他的事业就是从芝加哥开始的。1909年,他为大火后重建的芝加哥做了一个整体规划,这座桥就是重要的一部分。他的计划已经实现,也就是今日的芝加哥,芝加哥河就是芝加哥市之母。今年是Burnham计划100年纪念日,芝加哥的街上到处都是他的画像。

芝加哥河水原本是通向密执根湖的,后来因为城市发展了,水源污染问题严重起来,就修了一条渠道,改造了河流的走向,使污水可以洁净循坏。

每年的St. Patrick's Day的那天,芝加哥河被染成绿色,这是爱尔兰的颜色。有几年我的办公室在密执根大道上,中午就会来到河畔,看街上穿绿衣服,戴绿帽子的人们。傍晚,很多爱尔兰的小酒馆大门敞开,人们稀里哗啦地喝着一种绿牌子的啤酒。有时,我会要一杯爱尔兰的咖啡,加了白兰地的咖啡上用绿色的奶油堆出了一朵花。

今年我的办公室在原来的Montgomery Ward Warehouse的大楼里,Ward就是芝加哥名人坊里其中的一个大头。他这大脑袋里当年想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主意,写信购物,这在19世纪就如同我们今天的网上购物,这座大楼就是他的仓库。他的公司一直从1872年存在到今天,只是现在规模小多了,成为网上销售的零售商。我10年前到芝加哥时,这座楼由仓库改成了办公室。

这里是芝加哥河的末端。依然有一座铁桥连接两岸。对岸的Halsted街,是一条比较宽大的马路。当年,芝加哥诗人桑德堡曾写过一首诗--《Halsted街车》,写一车乘客:

一宿的睡眠后
在潮湿的黎明
清凉的晨光中
他们的脸上
是疲倦的希望
和空洞的梦想

桥头有一个小石堡,房子已经被河水流成黑灰色了,窗框是剥落的暗绿色的漆。水里有四个大木桩,高矮不齐,都用生锈的粗铁链子裹住。石堡有一个石阶梯,可以下到岸边。岸边很宽,有酒吧,摆着藤制的躺椅,花花绿绿的软垫子,还有布帘子,极有南亚风格。

河两岸错落不齐地开着玫瑰,风仙花和芒草,沿岸的路灯上垂吊着绣球花。这一带还保持了19世纪芝加哥老城的模样,不高的棕红色建筑,几段断铁轨,断桥在一片树林里隐隐显现。河面很窄,有一个小码头,沿河停了几条私家的游艇。不时有游船开来,人们坐在船舷上逍遥自在,一群群鸭子,水鸟追随在船尾。

河水在夏天的风里轻轻地旋转流淌,不远处,是摩天大楼的天际线。我忽然明白了河水为什么总是这般吸引我,因为它穿过时间和四季,不停地往远方流,而远方是未知神秘的。

第 1 幅
芝加哥河


2009-9-4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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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6  

朱小棣是MIT城市规划的研究生,有没有兴趣谈谈Daniel Burnham? 我是他的大粉丝,可惜总也找不到人说话

第 1 幅
Daniel Burnham


2009-9-4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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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xiaodi

#27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9-5 02:25 AM:
朱小棣是MIT城市规划的研究生,有没有兴趣谈谈Daniel Burnham? 我是他的大粉丝,可惜总也找不到人说话

七月将我的军啊,这回恐怕是一将就死。我对他既不了解,更不是粉丝。二十年前念书时,刚开学就介绍过城市规划里四位里程碑式的人物,他当然是其中之一,所谓Chicago school。但由于二十年前的流行理念(现在如何我不清楚),他势必成为一个一带而过的人物,因为后来集中要解决的大都是黑人问题或Latino新移民问题,他的“White City"若是不被攻击为留下后遗症就已属幸运。倒是在此之前念American Civilization专业时,他被从patriotism的角度捧为美国英雄。我当然是喜欢他的建筑风格的,包括D.C. 的Union Station。但那时我还没有被培养出所谓patriotism的情感,所以我更欣赏法国出生的Pierre (Peter) Charles L'Enfant。大约刚从中国来,中国情结决定要我幻想成为替美国有所建树的中国人,而不在意替美国人从欧洲人那里争了面子的根生土长的美国佬。


2009-9-5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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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28  

七月,你不光文笔好,情绪浓郁,而且见多识广,像这些文字,用心整理一下出个集子一定会挺成功。


2009-9-5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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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29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zhuxiaodi at 2009-9-5 05:19 AM:

七月将我的军啊,这回恐怕是一将就死。我对他既不了解,更不是粉丝。二十年前念书时,刚开学就介绍过城市规划里四位里程碑式的人物,他当然是其中之一,所谓Chicago school。但由于二十年前的流行理念(现在如何..

美国学术界也这样胡来?幸亏我去学了计算机,没学城市规划

Burnham最了不起是他的气魄和眼光,他算不上最一流的建筑师,但他是个企业家。芝加哥基本就是他建出来的。 美国还没有另一个城市象芝加哥一样有这么鲜明的个性。

Burnham是个大男人,工作狂,梦想家+实干家,又非常单纯,热爱家庭。他在任芝加哥1893年世博会总指挥时,没时间回家,但给老婆天天写情书,他们当时已经有5个孩子了。他考哈佛,耶鲁都失败了,后来去做小买卖,自学成才,是一个最典型的美国梦的故事。特别middlewest

我接着贴吧


2009-9-5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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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30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一元 at 2009-9-5 05:38 AM:
七月,你不光文笔好,情绪浓郁,而且见多识广,像这些文字,用心整理一下出个集子一定会挺成功。

等着,一元,到时候第一本送你


2009-9-5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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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31  

Erik Larson

在Alfred Hitchcock 的电影《Rope and Rear Window》里, 有这样的一个镜头:男主角望着街对面的阴森森的楼,说:这是一件可怕的事,你是如何下手去切割一个人的身体那?

Alfred Hitchcock 讲这个故事时,想着的是Dr. Crippen.

这几天在看Erik Larson的《Thunderstruck》。

大概4年前,有一次忘了到那里出差,飞机晚点,也没带书,就在机场的书店转。那时,有一本书《The Devil in the White City》,正被评为“The New York Times Bestseller”, 翻了翻,原来是讲芝加哥1893年哥伦比亚世界博览会的故事,主要是讲博览会的总设计师著名建筑家Daniel Burnham的故事。 高中时,我曾经想学建筑,Burnham是我喜爱的建筑家,又是发生在芝加哥我居住的地方的故事,就买了书,读了一路,知道了Erik Larson。 而且对他推崇得很。

其实,算上他的新书《Thunderstruck》, 他也才出了五本书:

Isaac's Storm (1999), 讲的是国家气象局,得克萨斯的总气象师Isaac Monroe Cline在1900年Galveston, 得克萨斯的龙卷风预测中犯了一个决定性的错误。结果,数以千计的人失去了生命,其中包括他怀孕的妻子,成为美国历史上一场最大的自然灾害。

The Devil in the White City: Murder, Magic and Madness at the Fair that Changed America (2003),讲了两个著名男人在同一个时间,同一座城市做的事情,一个是Daniel Burnham, 另一个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杀人犯Dr. Henry Howard Holmes。

同样,Thunderstruck 也是两个著名男人的故事。一个是19世纪末的一个神童, 意大利的马可尼是如何用电磁波进行约2公里距离的无线电通讯实验,获得成功。1909年他与布劳恩一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另一个是Hawley Harvey Crippen, 杀了他的妻子,和情妇逃到船上,最后,依靠马可尼刚刚发明的无线电通讯技术,被抓获绞死。

Larson是学历史的,他的书严格地说,都是历史,而不是小说。可是,他擅长从看似不相干的事物上找到必然的联系,而这些似乎随即发生的事情主导着人物的命运。他用巧妙的结构将事情一幕幕揭开,发展,开头互不关联,结果却九九归一。他的语言冷隽,诗意,细节真实。他用文学家的笔写历史,用历史学家的笔写小说。他很会讲故事,能把历史的真相用错综复杂的侦探小说的形式表现出来。

第 1 幅
Erik Larson


2009-9-5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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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anuel

#32  

我很少读书。朋友刚刚开始拍摄,编辑电影。 有一个关于Galveston的剧本。自己没有看过。看到你的文章,不由想到。


2009-9-5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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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

#3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July at 2009-9-2 02:20 AM:
诗歌到底是什么?


几个月前,买了一本Lorine Niedecker's Colledted Works, 就放在一边了。昨天夜里,拿出来翻,倒是没太认真的读她的诗,却被她的身世惊讶了。

她1903年出生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岛上,地理..

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潜游而来的~



思无邪.
2009-9-6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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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

#34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一元 at 2009-9-5 05:38 AM:
七月,你不光文笔好,情绪浓郁,而且见多识广,像这些文字,用心整理一下出个集子一定会挺成功。

我很很支持。七月的文章看似浓郁,实则游离超脱,象时隔久远的默片,情绪浓郁,不过又因为时隔久远而超脱~~ 我可真能绕,舌头捋直了先~



思无邪.
2009-9-6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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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35  

突然有个好奇的念头,如果七月没有一个飞来飞去的工作,没有在空荡的候机厅买书读书的机会,而是在Office朝九晚五,她又会写出什么来呢?


2009-9-6 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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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

#36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一元 at 2009-9-6 07:30 AM:
突然有个好奇的念头,如果七月没有一个飞来飞去的工作,没有在空荡的候机厅买书读书的机会,而是在Office朝九晚五,她又会写出什么来呢?

我觉得写出来的东西应该是跟现在差不多,因为她自己会找机会飞来飞去,或是她的思绪飞来飞去~~



思无邪.
2009-9-6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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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琪

#37  

嗯,JULY经常阅读别人,挺深邃地阅读,倒是很想看她怎么阅读自己


2009-9-6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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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38  

一元你不是说诗人在诗里流浪吗?

兰儿,蓉儿, 你们要耐心地等我读七月


2009-9-6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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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39  

草原上的房子

10年前的那个夏天。在一个月里,他开车带着我,去了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密执根州的安娜堡,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加州的戴维斯和芝加哥的海德园。他刚完成了PH.D,好运气地找到了5份工作。他问:“那个地方你最想去?”“芝加哥的海德园”,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几个星期后,我为自己在芝加哥找到了工作,忙得连毕业典礼也没参加,把所有的财产装进了本田车的后车箱,来到了芝加哥。

他已经把房子为我租好了,在一座1896年建的凹字形红砖楼里,中间是个院子,开满了鲜花,两边的碎石走道很深很长。据说,当年芝加哥是根据房子在街上的宽度收税的,于是所有的房子两边的距离很窄,却是庭院深深深几许。进门后,就可以看见一盏铁铸雕花的的灯,温暖的光洒在斑驳的橡木地板上,深咖啡色的法式玻璃门隔开了客厅和饭厅,墙角是一个乳白色的三角柜,从一面墙的窗户里外望,我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座日本式大屋顶的房子,我的心怦怦地跳。

这座房子对我意味深长,当我还在遥远的中国南方时,它带着一望无际的北美广阔草原上的芬芳,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很清楚地知道,有一天,我会为它抛弃故国江南水乡的鱼米莲藕和古巷石桥。

现在,我站在了它的面前,平展坦荡的屋顶下是一排嵌有五颜六色,几何花案的玻璃窗,棕红色扁扁长长的罗马砖的外墙,四角有石头的花坛。这实在是一座端正朴素,甚至有些黯淡的房子。

我对它的历史由来了如指掌,即使从没进去过,也知道它的每一个角落的布局。也是一个夏天,南京。宽敞的马路旁的梧桐枝叶稠密,厚实沉重的古城墙在夕阳下和钟山上的塔寺融为一体。我出了校门,往右拐,经过了那家早上卖麻团,糍饭油条,下午卖面的铺子,卖盐水鸭的摊子,柜子下排了一溜坛子的酱菜店,来到了市图书馆。前一天,我在这里发现了一本佛兰克.莱特的传记,却无法借出来,只好把书藏到了书架底下,现在回来再看。

莱特的生世让我着迷。他的妈妈安娜,一个坚硬,倔犟的威尔士后裔,威斯康星州的乡村小学教师,怀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将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建筑师,盖许多美丽的房子,她把建筑杂志上的画页撕下来,贴在婴儿房里。他9岁时,安娜在费城的博物展览会上,看到了一付由19世纪的教育家,现代学前教育的创始人,德国的福禄贝尔发明的几何图案的积木,就买回来给他玩。他的爸爸,一个到处流浪的牧师和音乐家,教他如何欣赏巴赫的音乐,却因为时常无力喂养家庭被妻子赶出了家门。

成年后的莱特来到了芝加哥,在一个名为橡树园的镇上盖了一座三角形大屋顶的黑黑的木房子,屋顶上有两个罗丹风格的塑像,屋里面有一面墙宽的大壁炉,深秋以后就开始冒出红红暖暖的火苗。墙上挂着日本的壁画和美丽的毛毯,又高又直的靠背椅子,厨房的灶台上插着麦穗和枫叶,他在这座房子里娶妻生子。邻居们喜欢他的房子,纷纷前来请他为他们设计房屋和家具。

时值春天,赖特望着远方与天相连的平坦大地,青嫩的麦苗正在抽穗,雪白的扬花纷纷洒洒,零零落落的树,没及膝盖的芒草,和片片银光荡漾的湖水。他想他建造的房子应该是这美丽草原的一部分,结实敦厚的墙要和土地一样质朴,躺在床上就能望见天空闪烁的星星,吃饭的桌子要散发着栗子树的香气。于是,他把房子盖得又直又平,如同一望无际的水平线,四周全是玻璃窗,花草虫鸣尽收眼底,裸露的红砖墙如同谷仓。。。慢慢地,人们把橡树园又称为草原村,他被认为是草原派风格的建筑大师。他却抛弃妻子,和一个邻家美丽的女人远走天涯,为她在他的家乡又盖了一处草原乐园,经历了许多苦楚和欢乐,死去的时候,他成为美国最杰出的建筑家,他的草原风格也成为美国乡土风格,正如他妈妈怀胎时的梦中所见。

我面前的这座房子,正是他草原风格的代表作。我年少时的心宽阔而坦荡,一定要站在草原的风里,才能不枉度年华,命中注定地我要来到这里。

第 1 幅
Frank Lloyd Wright 's Robie House


2009-9-6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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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anuel

#40  



July,

我读新闻见到此图,贴上来博你一粲。


2009-9-7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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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41  

七月,照片中的红房子就是你文中写的草原上的房子吗?从这个角度看有点像local 图书馆或者画廊什么,用作家居不知会是怎样感觉,也许这张照并没有把其特色全部反映出来?


2009-9-8 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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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42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Immanuel at 2009-9-7 05:16 PM:


我读新闻见到此图,贴上来博你一粲。


第 1 幅


2009-9-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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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4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一元 at 2009-9-8 10:21 AM:
七月,照片中的红房子就是你文中写的草原上的房子吗?从这个角度看有点像local 图书馆或者画廊什么,用作家居不知会是怎样感觉,也许这张照并没有把其特色全部反映出来?

我带我一个朋友去,他说像中国大街上的厕所!

我愿意住在里面!

第 1 幅

第 2 幅


2009-9-8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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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44  

这两张就全面多了嘛,家居氛围出来了,尽管总体上不是我最喜欢的样式。最喜欢那些宽宽的屋檐。有屋檐的房子总能吸引我,因为我觉得这象征一种不经意的友谊,雨天,路人或浪迹者得以找一面避风的墙休息一会,而留宿却是不必的。


2009-9-9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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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manuel

#45  

现代化的进度让一切曾经新颖的都变得老气起来。在又新又旧的组合里,不由想到许多人,可能包括自己了,不中不西的尴尬。

July的图片好看!


2009-9-9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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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

#46  

"河水在夏天的风里轻轻地旋转流淌,不远处,是摩天大楼的天际线。我忽然明白了河水为什么总是这般吸引我,因为它穿过时间和四季,不停地往远方流,而远方是未知神秘的。"

想起有人对我说过, 生命是一条河, 流过昨天, 流向明天. 听的人记住了, 说的人却也许早就忘了.

七月的文和图都好看.


2009-9-9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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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47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一元 at 2009-9-9 09:34 AM:
这两张就全面多了嘛,家居氛围出来了,尽管总体上不是我最喜欢的样式。最喜欢那些宽宽的屋檐。有屋檐的房子总能吸引我,因为我觉得这象征一种不经意的友谊,雨天,路人或浪迹者得以找一面避风的墙休息一会,而留宿..

这是Wright最著名的"FallingWater"。本来,客户要把房子建到瀑布对面,可以天天看着它。Wright干脆把房子建到了瀑布上面,还对客户说:“You don't have to face the falling water everyday, You are the falling water!”。

Sullivan and Wright的建筑不是用砖木建的,而是build by ideas!

第 1 幅
Falling Water


2009-9-9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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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48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Immanuel at 2009-9-10 12:39 AM:
现代化的进度让一切曾经新颖的都变得老气起来。在又新又旧的组合里,不由想到许多人,可能包括自己了,不中不西的尴尬。

July的图片好看!


第 1 幅


2009-9-9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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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49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如梦 at 2009-9-10 01:04 AM:
"河水在夏天的风里轻轻地旋转流淌,不远处,是摩天大楼的天际线。我忽然明白了河水为什么总是这般吸引我,因为它穿过时间和四季,不停地往远方流,而远方是未知神秘的。"

想起有人对我说过, 生命是一..

谢谢如梦。


2009-9-9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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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y

#50  

印度


这个长周末,那里也没去,作了几顿最简单的家常便饭,又把书架收拾了一下,随手翻翻书。。。很久以前买过一本DK Eyewitness Travel Guides ----印度。。。

对印度的兴趣(不是性趣)是与生俱来的。从小读泰戈尔,仿佛泰戈尔蓬蓬的白胡须里,有世界上所有的智慧,温柔和怜悯。。。达鲁玛变身成河精对来喝水的小孩提出了问题:“比风快的东西是什么?”答案是“思考”。而思考的结果,是泰戈尔美丽永恒的诗句。它如同阳光和花草,时时萦绕在我的身上。。。

可印度却神秘的远在天边,所有的地名都念不出口,所有的人名都似乎是神灵,所有的语言如同天书。它的历史悠长斑斓,文化神奇多彩,就是唐僧,上西天取经,也只带回了一磷半爪。一千多年后,才有人将两大史诗翻译过来。我以前念季羡林先生翻译的《罗摩衍那》,后来又试着读《摩诃婆罗多》。。。

《摩诃婆罗多》的书名意译为“伟大的婆罗多族的故事”,大致形成于公元前4世纪到公元后4世纪的800年之间。《新普林斯顿诗歌与诗学百科全书》1993年版这样表述:“《摩诃婆罗多》是这个世界上最长的诗歌。其精校本有大约10万颂,是《伊里亚特》和《奥德赛》相加的近七倍。” 从混沌初开的创世神话到谱系复杂的帝王世系,从跌宕起伏的列国纷争到刀光剑影的征战叙说。

罗摩耶那(Ramayana) 是国王罗摩与王妃悉罗摩在森林中过着流放生活,魔王罗波那受到鼓动而用妖术劫走了悉多、罗摩四处奔波以营救爱妻的故事。

泰戈尔是这样写泰姬陵的:

如果生命在爱火中燃尽,会比默默凋零灿烂百倍。
爱情谢幕的一刻,也将成为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

可真正让我向往的印度,却是星星闪烁的天空,河畔的水牛,稻田里脚踵上挂着银铃的少女,山岗上黑黝黝大眼睛的男孩子,恒河岸上生死相遇的苦痛和极乐。。。

今天冬天我要去印度了,米妮沙邀请我去她的家乡。

第 1 幅
印度


2009-9-9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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