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普洛克里斯
普洛克里斯
“使我淚如泉涌是這武器﹐ 1
今生今世－－都將使我流淚。
我多想從未曾擁有過它－－
這殺了我妻毀我家庭的勞什子﹗
妻子叫普洛克里斯﹐也許
你聽說過被擄的俄瑞堤亞吧﹖
她倆是姊妹。論容貌儀態
兩個人中她更勝出一籌﹗
父親厄瑞克透斯將她許配給我﹐
愛情給了我。人人說我幸福﹐
我確實幸福。可是天神們
卻為我安排了另外一套命運﹐
不然的話﹐我會幸福至今。
“事情發生在婚後第二個月﹐ 2
有天早晨﹐我正張網捕長角鹿﹐
忽然在那常開不謝之花的
許墨圖斯山巔黎明女神出現。
她驅散黑夜暗影﹐帶來晨曦﹐
看見我﹐她違背我的意願﹐
強行把我押了去。請黎明女神
讓我說句實話。我真愛的人
是普洛克里斯﹐千真萬確﹔
象黎明女神歐若拉臉上玫瑰色﹑
她司掌日與夜的門戶﹑餐飲
的是清風與玉露一樣真確﹗
我心底﹑口頭上念着我愛妻－－
念叨個不完﹐總是念起她﹕
念我倆燕爾新婚的合巹良辰。
黎明女神大為不悅﹐說道﹕
‘不要怨叨了﹐無情的東西﹐
去廝守你的普洛克里斯﹗
假如你還有一絲先見之明﹐
一定後悔當初與她成親。’
“惱怒之下﹐她打發我回家。 3
歸家途中我心裡反復盤算
黎明女神的話﹐開始生疑慮﹕
妻子對我到底是否還忠貞﹖
她年輕貌美﹐或許容易出軌﹐
可是她的為人又使我放心。
我離家久了﹐剛擺脫的那一位
可不是愛情上的忠實之輩。
“熱戀中人總好疑鬼疑神。 4
我于是決定回去探個究竟﹐
用貴重的禮物賄賂她的貞操。
歐若拉見我生嫉﹐也過來幫忙﹕
我能感覺她改變了我相貌。
無人再相識﹐我重回到雅典﹐
回到自己家中﹐一切依舊﹐
除了全家上下因為主人消失
還在掛念。我想盡了辦法
才見到了厄瑞克透斯的女兒﹔
一見到她﹐我的勇氣全消﹐
幾乎想要放棄試探她的邪念。
好多次想把實話向她坦白﹐
然後再親吻她－－本應該如此﹗
她面上帶愁容﹐可是有誰
比得上她懮愁煩悶中的嬌媚﹖
懷念被劫的丈夫…福科斯﹐
你可以想象她有多美﹐悲愁
把她的美愈發襯托出。不消說
她的貞潔屢次打消我策略。
“‘我只衷情他’她屢次說﹕ 5
‘哪怕在天涯﹐唯他得我歡心﹗’
本來﹐試探到這步便已夠了﹐
可我不知足－－窮追不舍
直至毀滅﹗我向她許願一筆錢﹐
若肯與我恩愛一夜再翻一倍﹐
她動搖了。我刚得勝便叱罵开﹕
‘我不是別人﹐正是你夫君。
我可是親眼為憑－－你這淫婦﹗’
她一言不發﹐羞慚滿面頰﹐
離開了險惡的丈夫﹐離開了家。
她痛恨我﹐厭惡所有的男人﹐
只在山林中躑躅﹐完全過着
狩獵女神的童貞處女生涯。
“剩下我一人﹐欲澆骨髓﹐ 6
我承認自己的錯﹐求她原諒﹐
並說如果別人也用這許多禮物
來引誘我﹐我也一樣屈服。
我懺悔完了﹐她有些心動﹐
情面總算恢復過來﹐她回家來﹐
我倆重新又和諧地過了幾年。
不止是她本人﹐她還帶了
狄安娜送的一條獵狗﹐這條狗
跑得比谁的都快。還有一杆標槍
就是手中這杆。這兩件禮物
演化出的傳奇值得你一聽。
“拉伊俄斯之子﹐俄狄浦斯 7
解答了前人不解之迷﹐斯芬克斯
一頭栽倒于地﹗不久後忒拜
又出現怪異﹐鄉民們萬分擔心﹐
既怕它傷害了自己﹐又擔心牲畜。
近鄰青年們撒下羅網﹐把田野
團團圍住﹐可這獸一躍即出。
放開獵犬去追﹐異獸如禽疾飛
總一樣逃脫﹗大家過來找我﹐
要我放出萊拉普斯（就是妻子
送我的那條獵犬名）。其實
它早想掙脫系縛它的套繩﹑纜帶﹐
頭一味往前伸。我剛解開繩纜
它一溜煙就跑散﹐腳印上
塵灰還騰熱﹐它早已不見蹤影。
它跑得比標槍還快﹐比箭矢﹐
比弩機上彈射出的鉛丸還要快。
我爬上山頂﹐看犬逐異獸﹐
異獸剛要被捕獲﹐忽而逃脫﹐
兜着圈子﹐躲躲閃閃﹐這異獸
從來不走直線﹐獵犬逼得緊﹐
步步緊跟隨﹐好像要把它捉住﹐
一口咬空…我提標槍助陣﹐
托舉標槍﹐我手指套進皮圈﹐
低頭間抬頭一望﹐奇怪了…
原野一片空空﹐兩座大理石像﹕
一個在逃命﹐一個似已追上。
這一定是某位天神的旨意﹐
不讓它們任何一方勝利。”
說到這裡﹐他便默默無語。 8
福科斯問道﹕“那么﹐這標槍
又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呢﹖”
刻法羅斯歷數標槍的過失﹕
“福科斯﹐傳言道樂極生悲﹐
就讓我先談談我的快樂吧﹕
埃阿科斯之子啊﹐結婚的頭幾年
我們夫妻過得非常和諧﹔回想
都令人幸福。我們相親相愛﹐
如膠似漆﹔即使是朱庇特愛她
也不顧﹔我呢﹐愛神也誘引不出﹐
兩人心中愛情都為對方燃點。
“那時我年輕﹐好狩獵。清早 9
太陽剛露出山尖﹐就已經出發了
到森林深處﹐我不帶隨從﹐
也不帶馬﹑獵犬﹑羅網。只帶
這杆標槍便足夠。等我雙手
提滿了獵物我便返身﹐躺倒在
涼蔭之下﹐山谷吹來的風中
消夏。懇求清風﹐等待清風
拂散我身上的暑氣﹐給我休息﹐
我甚至給風取了名‘奧拉啊’
對她這么稱呼﹐我還記得﹕
‘親愛的奧拉﹐來安慰我吧﹗
優雅溫潤﹐納我入你胸懷﹐
平息我身上火熱。’命中注定﹐
有時我還添上更加親昵的話﹕
‘給我莫大的歡樂﹐給我快慰﹐
讓我重新振奮。我歡喜林泉
和杳無人煙的地方﹐只因為有你
唇頰間你的呼吸真令人醉﹗’
不想有人竊聽﹐聽者以為 10
奧拉是一位林中仙子﹐以為我
愛她﹐忙向普洛克里斯告密﹐
說我對她不忠﹐竊竊私語……
情人容易輕信。我後來聽說﹐
普洛克里斯聽了痛苦萬分﹐
忽然昏迷過去﹐等到蘇醒過來﹐
嘆自己命苦﹐命運多舜﹐直埋怨
我對她不忠實。告密的人原來
只是捕風捉影﹐普洛克里斯
卻為這空蕩蕩的名悲傷﹑懮慮
好象真有個女子是她的情敵。
雖然心痛﹐她希望是自己弄錯﹐
希望全是謠言。流言誹聞
除非親眼目睹﹐她絕不相信
丈夫會作出這對不起她的事情。
翌日清晨﹐我離家到樹林去﹐ 11
狩獵頗有收獲﹐行獵完畢
我又躺在涼蔭的草地上呼喊﹕
‘來吧﹐奧拉﹗’像有誰嘆息﹐
回應。‘親愛的﹐快來吧。’
我又喊﹐落葉中有沙沙聲音。
以為是野獸﹐我把標槍擲……
不料是普洛克里斯﹐她悲泣﹕
‘我真不幸﹗’妻子痛哭聲
嚇得我魂飛魄散﹐尋聲找到她
衣衫上全是血漬﹐奄奄一息﹔
還在用力把她那送給我的標槍
從胸口往外拔……溫存地
我把她身體扶起﹐她的身體
比我自己寶貴﹗我連忙拉扯開
她胸前衣襟﹐把傷口包扎﹐
止住流血﹐我求禱她莫要離開
我﹐否則﹐我罪孽洗不清。
她已無精力﹐作最後的努力 12
勉強着說話﹕‘看在上界天神﹑
我的神﹑兩人床頭恩愛情分﹐
親愛的丈夫啊﹐我請求你﹐
如果你的愛象我愛你一樣深－－
（我的愛已使我亡身）不要
讓奧拉替代我﹗’我終于明白﹕
誤會﹐是這名字造成的誤會﹗
我當然對她說了真情﹐可是
說了有何用﹖她一頭倒我懷中﹐
流血過多﹐昏厥過去。偶爾
睜開眼睛﹐不為別的﹐單只望我﹐
把最後一口氣息呼在我身上。
苦命的妻子﹗她臨死之時﹐
面孔看上去似乎還帶有些笑意﹐
瞌眼﹐她死得安祥且寧靜。”
2006/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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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这第十个变形记终于磨出来了，贴在这里。
单取名“普洛克里斯”是因为刻法罗斯不够意思，放不进标题去。当
然这整个故事是刻法罗斯的叙忆。
那天Adagio问我，变形记译完了吧。我说，变形记十五章，三百多个
故事，我只译了其中十个。。。
&&&
暂就译十个吧，对自己是个很好的学习。
过程中谢谢为力等的鼓励。也谢有耐性读我译稿的人。
也附一幅插图：
第 1 幅 Death of Procris, Watercolour,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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