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日常生活难道不是很糟糕吗,它受制于法律和惯例,却无法效仿艺术的美感。艺术就应该具有这样的意义,它能够让那些烦人的限制和约束松动一些,创造一些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诸如蛇发女怪,或者一个突兀地咧嘴傻笑(or a grin without a cat?)。现实主义应该是对魔幻和神秘的反驳,但是,它却可能是它们中的一个根本的样式。或许,我们热切地希望相似、镜像和重叠的根本原因是在人类和与他们相对的环境之间存在着最初的对应的形式。照此来看的话,奥尔巴赫在《摹仿论》中视为最成熟的艺术形式实际上是在退回到艺术的最初。
因此,现实主义是一个关涉多个方面的概念,技术层面的、形式层面的、认识论意义和本体论意义上的。它同时也是一个关乎历史的概念,因为,它造就了现代社会最不朽的艺术模式。因为它对感知材料的倾心,对形式化的急切,对自我的贪婪的好奇心和历史进程的不倦的忠诚,使它成为上升的资产阶级最为中意的艺术形式。笛福的几页书可以让十八世纪那些饱读史诗、田园诗和挽歌的读者为之惊喜和振奋,但是,往日不再重现,我们则不会为之如此动容。查理•泰勒在《自我的源泉》中(Sources of the Self)所提出来的那些观点是人类历史上最具革命意义的论调,比如日常生活是美妙迷人的,在日常生活的琐屑中蕴藏着无尽的魅力,简直就如同神启之于信徒。从这个方面说,《东部终极者》(EastEnders) 就是《摩尔•佛兰德斯》(Moll Flanders)在现代的翻版。
对博大精深的《摹仿论》的反对意见和对它普遍的赞誉相比是微乎其微的,这已经是保守的说法了,而前者也主要是基于阶级的和好战的因素而引发的。现实主义非常严肃地看待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这一点使它与崇尚静态的、等级分明的、非历史化、严肃地、理想主义的和排他主义的古典文学和新古典文学区别开来。因此,本雅明说,它是一个摧毁光环的概念。从这个方面来看,在荷马史诗和第三帝国之间倒是有这不易被发现的连续性,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赞同英雄的神话、悲剧式的生活态度和伪装的崇高。如果是英语世界的一个托尔斯泰的研究者在英国的新学院里发表这样的言辞,而不是由二十世纪著名的罗马语文学家提出,那肯定会在学术期刊上引发很多阴郁的评论。然而,如果你能够用多种语言发表这样的言论,就像奥尔巴赫那样,或者像他那样精通法国的英雄史诗(from your Middle High German one?),那么你也可以像他那样让别人俯首帖耳的同意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