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 (十一) 事件

廖康


又是一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提我的这些母鸡。鸡的世界，比人简单多了。她们健康地活着，下蛋，一天天地重复，没什么新鲜事——直到最近，我独自回中国探亲时，才发生了一个事件。

那天与老同学们聚会，正聊着朝核大事。有人评论这是美国插足远东；有人纳闷为什么中国这么配合美国？有人问我是不是川普从逃亡美国的中共高官那里得到什么绝密情报，捏住中国领导人的短了，我们才不得不屈从美国？我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并得到大家一致同意，中国绝对不容许朝鲜发展核武器和运载工具，然后分析道：朝鲜半岛的问题无非就是四种结果：一）在美国的军事压力和中国的经济压力下，朝鲜放弃核武器计划；二）朝鲜置之不理，美国对它进行外科手术式打击，摧毁其核武器和军事力量；三）美国的打击规模加大，朝鲜坚决反抗，演变成战争，美韩灭亡朝鲜，建立亲美政权；四）由于各种力量的牵制，尤其是来自俄国的反对，美国不敢动武；朝鲜趁机发展了它的核武器运载工具，美国在韩国部署萨德。显然，中国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一，依次而下，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是四。美国呢？在我看来，依次也是一、二、三、四。习近平访美后，中美的做法和说法，都是要实现一。看来在朝核问题上，中美的利益是一致的，的确达成了共识……同学们有的同意，有的反对，正说得热闹，手机铃响了。

太太说她犯了个大错误。她在前院拔草时，把小红脸带出来了，让它吃草捉虫。我知道太太最喜欢这只最软弱的小母鸡。小红脸也最乖，总是粘在她身前身后。她早就有过把母鸡带到前院来的念头，但被我打消了。我认为那有危险，鸡也可能跑丢。再说了，鸡毕竟和猫狗不同，不应放出来玩耍。她答应得好好的，但这不，一有机会，她就惯起小红脸了。没想到，对面邻居家的小狗突然冲过来，像箭似的，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它就扑到小红脸身边了。说到这儿，她大喘了一口气，我的心沉下去了。“可你猜怎么着，”太太接着说：“小红脸大叫着，腾地一下飞起来了，足有五米高，比房子还高，飞越一排树木，直奔旁边邻居家的后花园而去，没了踪影。剩下那只小狗冲着天上狂吠。”我家在街道的拐角，邻居家的后花园在我们前院的侧面。那里住着一对退休的老夫妇，跟我们关系很好。太太跑去找鸡，把人家的花园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但人家一点也不介意，还一个劲儿地安慰她。

小红脸能窜到哪儿去了呢？太太在屋前屋后找了一个多小时，就是找不到，眼泪都下来了。小狗的主人也来帮着找，挨家挨户地问。大家都纷纷搜查自己的院子，还是找不到。太太急了，在邻里网站上发了一条求援消息。那天是周末，很快就有一大串跟帖。有人寻找，有人关怀，有人安慰……太太又出去找，一寸一寸地从出事地点往前捋，呼唤着小红脸。这只小母鸡，以前一听到我们呼唤，就咕咕叫着跑过来。可这次它一定是吓坏了，一声不吭。好不容易，太太才在那排大树底下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它。猜想它可能落在了树上，后来没事了，才一点一点下来。可是怎么叫，它都不肯出来，够又够不着。小狗的主人，一位身高六英尺的大汉，爬进树丛，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小红脸抱了出来。

我回到美国已经一星期，小红脸事件过去十多天了，那只小狗还在关禁闭。今天晚饭散步时，先后碰到四位邻居，他们问我们的母鸡可好。我们告诉他们，小红脸只是嗓子哑了两天，早已痊愈。现在跟以前一样，食照样吃，蛋照样下，只是一听到狗叫，就吓得跑进鸡舍躲着。这个事件让大家谈论了好久，似乎比伦敦桥的恐怖袭击还引人注意。唉！如果世界上的每日新闻都是鸡飞狗叫这种事件该多好啊。

2017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