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不顺水推舟?
《红楼梦》作者之谜至今没有一个公允的谜底,那是个比猜测薛小妹新编十首怀古诗的谜底更加难解的谜语。到底谁是真正的作者,结果可以说是众说纷纭吧。常常看到的情况是各抒己见各执一词各不相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归根结底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是一个不容否定的事实。由此也就形成了另一个事实:曹学成为红学的一个重要的有机组成部分。
即今为止,关于《红楼梦》的作者(这里说的是前八十回的真实作者)有很多种说法,各有其支持的论据。尽管有些论据不够充分,或者从数学推理的角度来看,绝非满足必要充分条件,但不能忽视同样是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和基础。由于多少年来这方面的论文可以讲是浩如烟海,根据不完全统计已可以有超过一打之多的作者人名,在此只列举部分谜底。比如仍然冠有曹姓的大约有不下五人;另外有姓石姓洪姓这姓那甚至于有姓爱新觉罗的 – 据说那是乾隆第六子。最有意思的是,有人得出结论:《红楼梦》的作者只能是佚名。
提出佚名作者的这一学术研究结果正反映了《红楼梦》这部奇书作者身世的奇特之处,同样刻画出了读者(各种学术研究论文的读者)何去何从的困惑。幸运的是后四十回续书的作者一般而言公认的是高鹗,这方面同样有争议但争议并不多也不激烈。提到高鹗,倒让人想起关于他续书是非功过的一段议论。高鹗续书通常被认为完全背离了曹雪芹(请原谅这里还是沿用了出版社的铅字)创作的原始意图。可几百年来,续书不计凡数,能像高鹗者有何人?什么“红楼复梦”“红楼续梦”“红楼圆梦”等等,却都远远不如高鹗续的后四十回。特别是“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全大礼”和“苦绛珠回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不仅在文字上已经得到广泛读者认可而且经过越剧电影的银屏宣传,王文娟徐玉兰等著名演员的表演可以说是深入人心。
重新按照既定方针来编排演出的电视连续剧在这方面却是失败了。今年再要新开张的新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又将如何?自当刮目相待。做个很大胆的预测,恐怕正如断臂维纳斯那样,谁来接上她的双臂都会遭致非议。后人设想的哪一对臂膀都好不了, 都会不像是维纳斯应当有的那一双美轮美奂的手臂。《红楼梦》也将会是如此,续作吃力不讨好,何况已有高鹗续作在前。
回到真实作者这个问题上来。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个曹雪芹(抑或是“抄写勤”)参与了或创作或改编或校订的工作。也可以基本上肯定的是始作俑者(原创构思)并不就是曹雪芹本人,假定确有此人的话。但是在历史上,在小说创作尤其是那个时代的小说创作中,类似的情况还不算少数。比如同为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的《三国演义》。罗贯中在长期民间传说以及民间艺人创作的话本戏曲的基础上,按照陈寿所写的《三国志》和裴松之所注的正式资料,才写成一部影响巨大的《三国志通俗演义》。在《三国志通俗演义》成书之后,又经过许多人多次增删整理修订,才成为《三国演义》这本书。而现在最为流行最为出版界采用的也就是大家(普通人,并非版本研究人员)所看到则是清朝康熙年间由毛宗岗修订的本子。无可非议,罗贯中的写作才学经验成就了他的作者地位。但一样不可否认的是许多后人参与的辛勤劳动。
同样位列四大古典名著的“水浒传”也遭遇同样的境地。作者以《宣和遗事》和有关话本故事为基础,经过再创作敷演成篇,才有了今天我们看到的《水浒传》。其版本之多,再加上作者是一人还是两人也是颇有纷争。甚至于也有经查并无施耐庵此人之说。在这样两本古典巨著面前,我们还是可以接受《三国演义》作者是罗贯中《水浒传》作者是施耐庵这约定俗成的定论。即使中央电视台在拍电视连续剧水浒传时把作者写成施耐庵罗贯中两人并列也是枉然。
概览古今蔚为大观的话本小说《今古奇观》为明代抱瓮老人整理编纂,是中国古代白话小说六七百年间各种类别题材中的名篇佳作。琳琅满目的内容差不多都来自话本小说三言两拍。抱瓮老人还算是老实没有侵犯他人的版权,只写了自己整理编纂。后来并没有人要把他的名字从封面上拿下来。同样是做整理编纂工作的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为什么不能就让他在封面上安之若素呢?何况曹雪芹做的工作还不止是整理编纂?
就是现代文库,也有类似现象发生。一个著名作家吴越,很是写了好几本小说。这是个年过古稀的“双栖”老作家,代表作是200万字的长篇历史小说《括苍山恩仇记》,还有1000万字的文学作品和1000万字的电脑教材。近年他把明朝冯梦龙的三言《醒世恒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重新写成所谓的新白话小说,堂而皇之地冠以作者大名:吴越。我仅在亦凡公益图书馆读过部分内容体会不出有多大变化。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把他写的新作和冯梦龙的原作对比一下,看看这样的新作者是否有必要去追根寻源,从而把新作者的大名从封面上拿下来。
设想一下,如果出于历史背景上的某种原因,施耐庵不敢写上真名实姓,而年代流逝几经周折,金圣叹又冠上了自己的大名,那末七十一回本的《水浒传》就会被认为是金圣叹的原作。再假如现在的文化部把冯梦龙的三言一律焚毁,连绝版也不留,海外藏书也荡然无存。若干年后,人们只能看到吴越写的新三言,也就不能不相信这是他的原版创作。
诚然,《红楼梦》的作者给我们留下的谜要比这些都复杂得多。惟其复杂,才有作者扑朔迷离的身世之谜。惟其复杂,才有那么多的志士仁人前赴后继。但是,要是我们都相信这是一个不可解的谜,为何不顺水推舟就认可了这个曹雪芹?在工程技术领域里,常常有因为边界条件不具备不完善而造成不收敛而无解的情况。于是要末放弃谜底要末模糊求解,这才是唯一的出路。当然,如果真的是那样,这红学世界就少了很多论文,文科院校也就少了很多专著,说不定我们的青年学生也就少了很多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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