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创]珊瑚海，大堡礁
珊瑚海，大堡礁
为力
（一）啊，大堡礁……
八月冬日清晨，澳洲东北部的空气，清爽干脆。小镇邦德堡的港湾，朝霞淡淡，万籁俱寂。我们踏着通往游艇的长长木板，欣喜地与脚下海水中清晰可见的鱼虾水母打着招呼，然后接住热情船长伸出的欢迎之手，一家人几个健步，登上了开往大堡礁的游艇。
虽然早餐时吞下两颗晕船药，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本想安静一会儿，可是马达一发动，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自己突发联想。整个的地球，在我的脑海里旋转了起来：珠穆朗玛险峰突起，科罗拉多大峡谷深陷，撒哈拉沙漠海市蜃楼幻现，亚马逊热带雨林无垠，夏威夷火山红焰继续冲动，阿拉斯加冰河洁白蜿蜒，尼亚加拉、维多利亚、伊瓜苏三姐妹瀑布永远在竞相妣美……
现在，珊瑚海就在我的前方。我将要体验的，是世界八大自然奇观之一的澳洲大堡礁(GREAT BARRIER REEF)。
位于太平洋南部的珊瑚海，总面积达104万平方公里，相当于5个英国的国土。其间的珊瑚礁群岛，遍遍布布，蜿蜿蜒蜒，美轮美奂。
大堡礁纵向分布，平行于澳洲昆士兰州的整个东海岸线，由大约3000个岛礁连贯而成。绵延2300多公里。北起约克角，珊瑚礁离海岸颇近，南至邦德堡，在大洋中渐渐散开。最宽处长达200公里。它象中国的万里长城一样，堡垒般护卫着孤独自立的澳洲大陆。
1770年，当詹姆斯.库克船长首次发现大堡礁时，这位天才航海家也被迫搁浅。因为珊瑚礁之间处处紧密，只有10个口子适宜船只通过。以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英澳联军曾利用其环礁湖(LOGOON)的有利地形，藏匿反击日德的潜艇军舰。
这个地区最终得到真正重视，是在1975年。澳洲政府规划了大堡礁国家海洋公园。198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大堡礁列为自然遗产，使其成为全球最大面积的世界遗产保护区。
大约2千万年的古老大堡礁，如今照样生命旺盛，百分之七十五的岛礁，为活珊瑚礁群。礁群周围，生活有鱼类1500种，软体动物4000余种，聚集的鸟类200多种……自空中俯瞰，大堡礁大部分没入水中，低潮时便显出礁顶。无数小岛若隐若现，仿佛海上簇簇艳丽花朵，在碧波万倾的大海上，怒放……
骄傲的澳大利亚船长告诉我们，我们所前往的，是一个海、陆、空三维的人间天堂。
（二）海中的鲜花——珊瑚
这几年，带着两个儿子，在加拿大、美国、台湾、香港、新加坡等地，我不知走进了多少个海洋水族馆，最使我感慨心仪的，始终是海中的鲜花--珊瑚。
黄的、绿的、紫的、红的……它们在海水中摇曳起舞，五光十色，夺目诱人。珊瑚看起来像植物，实际上是海洋里的一种十氏级动物。一块珊瑚，往往是成万上亿个珊瑚虫的群体。珊瑚虫这么小，要在显微镜下才能看清。它没有眼睛、鼻子，只有灵敏的触手，为它的感觉器官。触手随水流慢慢漂动，自由地伸来缩去，捕捉流经附近的浮游生物和碎屑。当受到惊吓时，它们即刻将触手缩回藏匿。在四周触手的中央，有一个小口，那是珊瑚虫的嘴，叫作“口道”。口道进去就是一根直肠子，没有食道和胃口，珊瑚虫把消化后的残渣，再由口道吐出来。
珊瑚需要常年的阳光、柔和的温度、洁净的海水、恰好的风浪(提供足够的氧气) ，才能正常生长。它们的繁殖可以是有性的，也可以是无性的。速度惊人，繁荣茂盛。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珊瑚都能造礁，只有体内含有石灰质的珊瑚，如石珊瑚、鹿角珊瑚、多枝蔷薇珊瑚等，才有这种本领。
一代又一代，一层又一层，岁岁月月，前仆后继，形成礁，造成岛，岛上长出树木，树木连成森林……正是它们，在默然之中，静悄悄地改变着整个地球的地理状态。
美丽神奇的大堡礁，是由这些最卑微渺小的次等生物构成的。这怎能不使人对珊瑚充满敬意瑕想……
（三）淑女岛 (LADY MUSGRAVE ISLAND)
我们运气真好！这天艳阳高照，海上难得的风不强，浪不高。无奈距离太遥远，我又有海水晕船的可怕经历，在经过了2个小时60海里的颠簸后，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还是错落了位置。
终于听到了船长安慰大家的声音：前方就是淑女岛。再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心中暗喜，我胆子一大，也走上甲板，加入了观海的人群。
看到远处的鲸鱼了吗？我的头还是有些晕，眼神自然也不好使。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澳洲人在看到鲸鱼后，语气还能这么平静。看啊，望呀！我眯着眼睛，大海尽头是有几个小黑点，可实在是模糊不清。好象在慰籍我，近处有飞鱼从水面跃出，我不由得激动地大声喊叫：看到了，它飞了有三十多米，我真以为它永远也不会落下呢！
甲板上的人们好欢乐！因为在汪洋大海上行驶了2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遥远处的点点岛屿，同时注意到海水的颜色彻底地变了。从小对颜色及其敏感的我，早已决定对大海的变幻色彩，只唱赞歌，放弃评论。但这时不同，我们看到的是围绕珊瑚礁的海水，如此的绚丽多彩，斑斓熠熠……震撼于这大海上的神奇翡翠，锦绣花园，我知道语言和描述都失去了涵义 ……
方圆开外，眼目可及，只有色，色，色！非蓝非绿，更不是黄或紫，阳光被珊瑚上的海水搅乱了、迷茫了、困惑了。我的脑子里也是空而又空，人就这样被这不可形容的色彩掳去了。
提醒我回到现实的是小儿子：妈妈，我们要下船了！
换上了海滨鞋，我们坐着玻璃平底小船，驶向淑女岛。眼睛刚盯住船下穿梭的鱼儿，便听船员丹尼提醒我们：巨型绿龟出现在我们的左前方，快拍照吧！
碧波荡漾中，哪里可能照出这少年巨型绿龟的光辉形象？只能仔细观察它如意自然的游泳，欣然告别它悠悠而去。
身边的一家四口澳洲人，是准备到淑女岛上宿营的。预订要在一年前进行。这35英亩的珊瑚沙岛上，每晚最多只允许40个人过夜。我以前还从没想过此生可以感觉一下鲁滨逊住孤岛的滋味。得，长长的希望单子上，现在又加上了一个。
LADY MUGRAVE是前任昆士兰总督夫人的称号。西方人喜欢以女人的名字命名船只，或许是因为水手们在大海中寂寞，或许是取女性保护生命之意？但以女人的名字命名岛屿，我想澳洲人绝对尊重妇女。
这岛屿的确是一座女性之岛，珊瑚仙逝后，分崩瓦解，颗棵粒粒，呈现出生命最原始的本色。在这洁白闪亮，毫无杂色，由纯净珊瑚碎屑堆积的宝岛上，无土、无沙，却有着茂密的丛林。种子由飞鸟带来，养育着高大树木的，不是土壤，而是富磷的鸟粪。
这里被开放成旅游点，除了淑女主岛，还因为附近有众多零星小岛环绕。一个可以供大小船只停泊的宽广环礁湖，遣送游客来往，极为便利。海面上，旅游公司建筑了若干临时平台，船停以后，人们可以浮潜，也可以沉入海底深游。坐小船上岛，观赏奇特树木，体验潮涨潮落，查看水鸟候鸟。能够宿营的人们，将永远铭记岛上的日出日落、月缺月圆。最幸运者，还能碰上大海龟深夜产卵；月光下，目睹众螃蟹横行霸道。
由丹尼的黑肤卷发，我猜到了他身上的土著血统。小伙子从没去过远方，他对这些小岛的态度，就像是最衷情的爱人。一上岸，他的嘴巴便不停地讲解，喋喋不休、缠缠绵绵：当年英国人是如何为挖富磷鸟粪而把这个岛翻了个底朝天；他们留下的小羊们又是如何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大海龟只有在海潮高涨、漆黑深夜中才会放心产卵，小海龟的性别是由孵化时珊瑚沙的温度决定的……
最后，手扶着一棵被雷电击倒的印度榕树(BANYAN)，丹尼动情讲起了他去年的历险。由于大风大浪，他们几个船员被困在了这孤独的小岛上，漫长的3天3夜，他们饱受着狂风暴雨的袭击，忍饥挨饿地等待救援。可他语气自豪，满脸微笑，表情亦然。众人听着，不仅不为他们悲哀，反而生出羡慕之情。
（四）与鱼共舞
离开小岛，我们改坐玻璃底的半潜艇，由丹尼掌舵，沿着环礁湖，悠悠环绕。
玻璃窗外，鱼儿们是如此地轻松自然：身披红绿彩带的鹦鹉鱼在吞咬舞蹈的珊瑚；水晶般透明的喇叭鱼在捉迷藏似地忽西忽东；轻盈翩跹的蝴蝶鱼徜徉在海带丛中……小丑鱼呢？天使鱼在哪里？
回来后正赶上了喂鱼的节目。船长拿着一桶的小鱼，一尾尾向海中扔去，引出无数各型各色大鱼的蹦跳。趁人们还在甲板上观看，我们全家在泳衣上套着厚重的潜水服，迫不及待跳入水中。
彻骨冰凉，15摄氏度，是这里冬天最冷的海水温度。能行吗？丈夫已经带着大儿子游向了远处的木筏平台，我牵着小儿子的手，在水下欣赏着激动的鱼儿跃出水面，贪心地争抢着船长的馈赠之食……
内心兴奋，便忘记了寒冷。海水中手舞足蹈，浑身渐渐温暖。待丈夫回来接应小儿子的时候，我已经是喜笑颜开了：终于等到了独自一人漫游海下的时刻。
环顾四周，居然不知向何处而去？埋头水下，看到了一尾银色的大鱼。跟着它吧！它应该能引我进入仙境。
脚上的鸭蹼，给了我鱼的速度，紧紧追随着它，我不想被甩下。而那引路的银鱼，倒是不慌不忙，仿佛是待客的主人，自豪于骄傲的家园。沿路所及，我在珊瑚建筑的美丽皇宫里，看到了它们的忠实伴侣们：海藻、海星、海绵、海参、海胆、海葵……发现了海葵后，我真的不想走了。海葵和珊瑚不同，可以用毒素把小鱼蜇死，再用触手将其吞入口中。海葵固然美丽飘逸，断断是不敢用手触摸的，定睛观察着这金黄色海葵的舞蹈，我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突然感到手尖脚趾麻木起来。探出水面一看，孤伶伶一人，我已经离什么都太远了。一阵恐惧袭来，既怕手脚抽筋，又怕鲨鱼海蛇，纵然万分不舍，我还是胆小地决定回去。
再见了，粉色的、绿色的、紫色的、灰色的珊瑚。再见了，鹿角形、灵芝形、荷叶形、海草形的珊瑚。再见了，珊瑚山、珊瑚水、珊瑚仙子、珊瑚乐园……
（五）观鲸鱼赏海豚
待到游船重新发动，这才意识到忘乎所以后，我忘记了在回程前一小时，吞下那该吃的晕船药，赶紧补了两颗，祈祷着，能熬过药性起作用前的这一小时。
就在我要挺不住，即将呕吐的时候，感谢船长！颠簸的游艇为了照顾我，减速，然后停了下来。望着船员们打开了底舱的前门，然后眼神中充满欣喜，招手示意大家过去。经不得诱惑，我好奇地欠起了身，看到的是鲸鱼的巨大黑尾巴！
忘记了拿相机，只知道匆匆忙忙、踉踉跄跄地向前跑。果然，海面2百米开外，有4只鲸鱼在嘻戏起舞，它们一下一下地跃出海面，然后又沉重地跌入水中。巨大的扇尾缓缓落下后，吐出的水柱赛过喷泉。身旁的船长向目瞪口呆的我，示意船舷下面，我的天！还有呢，一群海豚在我的眼下翻筋斗，鲤鱼跃，欢快地表演着特技……
目不暇接，我不知道该偏爱于远方的鲸鱼，还是近处的海豚。只感觉和它们都有心灵的相通。身边的各国游客们，也和我一样沉浸在各自的感应之中，久久无人出声。
永远微笑的矫健海豚，世世纪纪，不知营救过多少沉落大海的不幸之人。可人类只是在最近，才算真正理解了这些海洋世界的友好天使，并诚心诚意接受了它们的友谊。
鲸鱼呢，澳洲海域的座头鲸曾由于疯狂贪婪的捕杀，濒于灭绝。幸亏人们适时觉醒，回过头来，重新保护这最伟岸的生灵。今天的这两对夫妻，一定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游艇周围的安全，它们继续尽情地跳舞、歌唱、求偶、做爱……
船长小声告诉我：按照规定，船只在与鲸鱼如此的近距离时，一定要停下来，不可以打搅，更不可以惊吓这生性好动的座头鲸。我连连点头：是啊，从此以后，任何生灵，都不应该在人类的手掌中，遭灭绝消失。
在观鲸赏豚的半个小时中，我彻底从晕船中清醒过来，索性坐在了甲板上，与游艇为一体，感受乘风破浪。两个儿子在激动撒欢一天后，这时想起了妈妈，他们一人一边紧紧依偎在我的身旁。搂抱着他们，我望着洒满海天的壮观绚丽夕阳……
在天、地、海、人一片通红之中，我第一次感到：我们人类在伟大的自然中，的确被上苍赋予了巨大的使命。多少世纪艰难勇敢的改天换地，现在的人们应该拥有更宽阔的视野，更良善的心怀，更明智的头脑。上至天空，下入海洋，宏观微观，万事巨细，我们都应该尽全力保护这最美丽的地球。
相信自己能力的幸运，学会欣赏万物之美，懂得尊重所有其他的生灵们……只有这样，人类才不愧为最高贵的天之娇子。
2005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