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字趣谈
别字趣谈
尚能饭
读过章怡和《往事并不如烟》的人, 应该对聂绀弩的名字不再陌生。 许多年前, 我初读他的《散宜生诗》时, 对其中一首《女乘务员》印象颇深: “长身制服袖犹长, 叫卖新刊北大荒。 主席诗词歌婉转, 人民日报诵铿锵。 口中白字捎三二, 头上黄毛辫一双。 两颊通红愁冻破, 厢中乘客浴春光。” 聂老对当时女乘务员的文化水平有限, 又被赶鸭子上架般地去作政治宣传, 因此口中难免时而迸出几个白字的窘境, 描绘地惟妙惟肖, 让人读罢忍俊不禁。
白字, 又称别字, 是指写错或读错字。 因为中国文字中同形异音和同音异形的字颇多, 即令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如果稍不当心, “口中白字捎三二” 的尴尬也时有发生。 本人在上小学时, 有位语文老师, 是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民办教师, 他就告诉我们: “读字读半边, 有差也不远!” 他是位慈眉善目老实巴交的人, 可也真叫是误人子弟啊! 我清楚地记得, 他曾教我们把老妪唸作老 “呕”, 把 “郴江幸自绕郴山” 中的郴字唸成 “林”。 为此, 在家里我曾数度被老爸敲过脑壳。 我真可怜那些父母没有文化的同学们, 谁替他们纠正啊。
由于有过这一亲身经历 (流毒至今未除尽,尤其是“的”、“得”、“地”的混用,已被菊子等人指正过), 一般说来刻薄如鲁大爷的我, 对别人写错或读错字, 总有一种难得的宽容和同情的理解 (其实,鲁大爷对70年前那场有关别字的争论,采取得也是 “这些事情,我是不反对的,但也不热心” 的态度)。 因此, 下面所举有关别字的例子, 除了对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人物予以嘲讽之外, 对一般的人则断无不敬之意。
一. 别字考生
古往今来, 考生中的别字笑话不胜枚举, 但最为著名的一例是, 在科举时代, 有一考生将以《礼记》中的一句话命题的作文, 因读错了字而写的离题千里。作文的题目是 “临财毋苟得”,这位仁兄将 “毋” 看成 “母”。考官阅毕, 啼笑皆非,把他叫到面前说: “出此大谬,本应打板子,本官念你出身贫寒,十年寒窗不易,故易题重试。吾出一上联, 你对一下联。吾之上联为:礼记一经无母狗”。那考生稍作思索,答道: “春秋三传有公羊”。考官拍案叫绝,点了他个贡生。
二. 别字先生
有个财主聘了个塾师,给家里孩子们启蒙,并与塾师约定:束修是管吃管住外,期满另酬大米数石;但教一个别字,须扣米一升。期满解聘,按教一个别字扣米一升计算,仅剩二升米,主人便叫管家把米取来,作为塾师的辛苦费。塾师一见大失所望,连声说:“是何言興?是何言興?”他把“是何言“與”的“與”字又错读成“興”了。主人听罢,便对管家说:“连这二升也撤下去吧!” 塾师大怒,拂袖而去,悻悻地说: “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差 (应为 ‘嗟’)来之食!”
三. 别字商家
一家批发商店在门口贴了个告示,上写“批发商品,恕不另售”四个字。
有一语文老师经过门前,心中不悦,进门对店里的人说:“同志,零售的‘零’,你们写的是别字。” 店里的人瞪了他一眼说:“旁边乘凉去吧,‘别’字还有个立刀伺候呢!”
四. 别字教授
我有个哥们,名叫贾德岁;他有一位同事,是东南大学颇有名气的教授。有一年春节,我那哥们收到她的一张贺年卡,上面写着:“德秽先生:恭贺新禧!” 我那哥们也挺幽默,给她回了张感谢卡, 附了首打油诗: “吾名德岁非德秽,汉字分明惹人醉;种禾非但未结穗,反把品德也抹黑。”
五. 别字院士
XXX是中科院、工程院及第三世界科学院的三院院士,自我感觉特好,常在他属下的中科院院士们 (其中不乏卓彦硕儒饱学之士)面前炫耀自己的博学,大家私下对他颇有微词。
前几年新一届学部领导产生后,他在一次主持学部主席团会议时, 循例先向大家一一介绍新当选的各学部主任。当介绍某学部主任的名字时, 把人家名字中的“枢”字读成“区”字。搞得大家嘡目结舌,被介绍人则哭笑不得。
敢情XXX跟我一样,曾有过一位教读半边字的老师!然而,无论如何,一个科学院的院士不知道 “神经中枢”的 “枢” 字怎么读,一个工程院的院士不知道 “交通枢纽”的 “枢” 字如何唸,总是挺寒嘇人的吧—尽管现如今不兴打板子之类的体罚了。。。
要想避免读别字,其实也不难:一是手要勤,二是手边要有部好字典。胡适之先生在1925年曾写过一首《劝善歌》》:“少花几个钱,多卖两亩田,千万买部好字典! 它跟你到天边,只要你常常请教它,包管你可以少丢几次脸。” 适之先生也是这样去身体力行的,据《胡适留学日记》记载 (1911年3月22日[星三]中记): “购Webster大字典一部,价二十元”—那是他在康乃尔大学读书时,用的是美元: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1988年, 我在芝加哥大学做博士后时,E. LOMBARD教授送我一本RANDOM HOUSE的英文大字典,足有20磅重。我曾东施效顰地仿适之先生诗在扉页上写道:“没花一文钱,未卖一分田,朋友送部好字典! 它伴我在案边,解惑答疑每求必应,多谢朗巴德教授赏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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