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一座城市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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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uly
时间:
2007-7-10 20:35
标题:
一座城市的记忆
一座城市的记忆
七月
一
人在远方城市的陌生环境中愈是觉得迷失,对于途中所经的其他城市愈能了解;然后他回溯旅程的各个阶段,开始认识他最初启航的城和年轻时熟悉的地方、家乡的环境以及他在威尼斯度过快乐童年的一个小广场。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话说700多年前,有一个叫马可•波罗的意大利青年,与父亲和叔叔从威尼斯进入地中海,然后横渡黑海,经过两河流域来到中东古城巴格达。本来,他们打算从这里到波斯湾的出海口霍尔木兹乘船去中国经商,却偏偏遇上了强盗,把他们抓了起来。最后,算是福大运大命大,逃了出来, 却又误了行船,只好改走陆路。他们从霍尔木兹向东,越荒凉恐怖的伊朗沙漠,跨险峻寒冷的帕米尔高原,又踏着张骞、法显、玄奘的足迹,经美丽繁华的喀什和盛产美玉的和田,穿塔克拉玛干沙漠,来到古城敦煌。接着,通过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玉门关见到了万里长城,最后走过河西走廊,终于到达了上都——元朝的北部都城。
他们叩见了元世祖忽必烈。那时,成吉思汗时期开始建立的庞大的蒙古汗国,已经分裂成四个汗国(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忽必烈是四个汗国的大汗。大汗非常赏识年轻聪明的马可,特意请他进宫讲述沿途的见闻,还留他在元朝当官任职,马可很快就学会了蒙古语和汉语。大汗让他巡视中国各地,他去过新疆、甘肃、内蒙古、山西、陕西、四川、云南、山东、江苏、浙江、福建以及北京等地,还出使过越南、缅甸、苏门答腊。每到一处,他详细地考察当地的风俗、地理和人情。在回到大都后,又向大汗进行详细的汇报。
700年后,有一个叫做卡尔维诺的马可的同胞,对马可和大汗之间的谈话非常感兴趣,他写了一本书―――《看不见的城市》,记录了马可和大汗的对话。譬如:
“如果有一天我熟悉了所有的徽章,”他问马可•波罗,“是不是就可以真正拥有我的帝国呢?”
威尼斯人回答说:“汗王,别这样想。到了那一天,你只是许多徽章中的一枚徽章罢了。”
“为了再度体认过去而旅行?”可汗问他,这问题也可以用另一种提法:“为了找回失去的未来?”
马可的回答是:“别的地方是一个反面的镜子。旅人看到他拥有的是那么少,而他从未拥有过而且永远不会拥有的是那么多。”
17年很快就过去了,马可•波罗越来越想家。正好这时,伊尔汗国国王的一个妃子死了,派使者到大都来求亲,忽必烈接受了国王阿鲁浑的请求,挑选了年满17岁的科克清公主为王妃。他让马可•波罗护送公主前往波斯,在完成使命后,可以转路回国。1292年,马可•波罗就和伊尔汗国使者一起,离开中国乘海船经过印度洋,把公主护送到了伊尔汗国,又经过三年的跋涉,才回到威尼斯。
就在他返回家园的第三年,威尼斯城与热那亚城发生了战争,马可•波罗参加威尼斯的舰队。结果,威尼斯打了败仗,马可•波罗被俘,关在热那亚的监牢里。同一间牢房里还关着一位年近三十叫鲁斯梯谦的比萨人,他是一位精通法文的作家,把马可•波罗讲述的事都记录了下来,编成一本书,这就是著名的《马可•波罗行纪》。在那本游记里,马可•波罗把中国的著名城市,像大都、扬州、苏州、杭州等,都作了详细的介绍。可是很多人不相信他所描绘的城市,1324年,马可•波罗弥留之际,替他祈祷上帝的神父对他说:“有人说你生前撒过弥天大谎,死后是升不了天堂的。趁弥留之际,忏悔吧,拯救你的灵魂!”他摇着头说:“上帝知道,我所说的连我看到的一半都不到呢”
二
忽必烈打断他的话:“从现在开始,该由我向你描述城市,而你得告诉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城,它们是不是确实跟我想像的一样。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正当马可起劲地向大汗介绍那些看不见的城市的时,我却入迷地在我成长的城市里寻找马可和大汗的足迹。
马可是这样描述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城市:“整体呈正方形,周长二十四英里,每边为六英里,有一土城墙围绕全城。城墙底宽十步,愈向上则愈窄,到墙顶,宽不过三步。城垛全是白色的。城中的全部设计都以直线为主,所以各条街道都沿一条直线,直达城墙根。一个人若登上城门,向街上望去,就可以看见对面城墙的城门。在城里的大道两旁有各色各样的商店和铺子。全城建屋所占的土地也都是四方形的,并且彼此在一条直线上,每块地都有充分的空间来建造美丽的住宅、庭院和花园。”
到我来到这个城市时,大汗所建造的,马可所描绘的曾荡漾着驼铃和雨花,回响着胡笳和汉笛的城已经在700多年的风云雨雾里渐渐地失去了华美的风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依旧保留了元大都整齐、对称、中轴分明的布局特点。长方形的宫城位居中央,一条中轴线贯穿南北。左边是祭祀皇帝祖先的太庙、右边是祭祀土地和五谷之神的社稷坛,宫城前是各衙门,后面是交易市场。明朝于公元1420年迁都北平,改北平为北京。元大都城垣的最北部分也被放弃,因有肃清门遗址,楼馆废墟,树木葱茏,呜禽四翔,被称为“蓟门烟树”的元大度城墙现只剩下一溜长长的千疮百孔土城,空自地让人们缅怀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岁月。而那座“周围有一圈大理石的平台,外侧装着美丽的柱墩和栏杆。大殿和房间都装饰有雕刻和镀金的龙,还有各种鸟兽以及战士的图形和战争的图画。屋顶也布置得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的美丽皇宫,已经在1417年被明朝第三代皇帝明成祖朱棣以消除前朝王气为由,全部拆除焚毁掉了。忽必烈愤怒地谴责马可:“你为什么总要流连于不必要的忧伤之中?为什么向皇帝隐瞒他光辉的定命?”马可回答道:“汗王,你只要作一个手势,最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城就会升起完美的城墙,可是我却要为别些让路给它的城收集灰烬,它们已经消失,永远不能重建也不会被人记起了。 ”
新宫殿紫禁城于公元1417年始建,历时四年基本竣工。此时此刻,在秋天明蓝的天空下,严格地按《周礼•考工记》中“前朝后市,左祖右社”的帝都营建原则,位于北京中轴线上的故宫如同朱红色的殿宇之海,连成一片的飞檐翘壁的琉璃屋顶好似一排排滚滚而来的金色海浪,座落在8米高的三层汉白玉石阶上庄严宏伟的太和、中和和保和三大殿,显示帝王至高无上的威严。皇龙宝座上依稀闪烁着前朝君王的身影,暖阁仙楼里残留着陈年的气息和美人的脂香。夕阳西下,在暮霭里,护城河畔的依依杨柳和四个角楼的影子慢慢地与天边的火烧云融在一起。
马可描绘过的景山还在,“离皇宫不远的北面距大围墙约一箭远的地方,有一座人造的小山,高达一百步,山脚周围约有一英里,山上栽满了美丽的长青树,因为大汗一听说哪里有一株好看的树,就命令人把它连根挖出,不论有多重,也要用大象运来栽种。这里树木四季常青,给小山增色不少。” 1644年3月19日晨,那个被称为明思宗的崇祯皇帝失神地走出了故宫的后门,梦游般地来到了景山的一棵树下。33岁的他,悲哀而憔悴,抬头向天,暗淡的夕阳中,一行乌鸦飞过。他从乌鸦籤语般的呜鸣里听到了来自黑山白水之间的滚滚马蹄,就选择这棵树作为了最后的归宿。崇祯大概从没有以忽必烈忧郁的声音为前车之鉴:“我清楚知道我的帝国正在腐烂,像沼泽里的尸体一样,把病毒传染给啄食的乌鸦和靠它供给肥料的竹树。”马可警告他:“假如你想知道周围有多么黑暗,就得留意远处微弱的光线。”
阳光透过了斑驳的树枝,照在了马可•波罗笔下的太液池,也就是北海与中南海。金鳌玉蝀桥下的水面滚过一片金色的涟漪,宁静安详。入主中原的遊牧民族,世世代代在干旱的蒙古草原上生活,对水像对生命一般珍惜,认为水像花园一样美丽。古代蒙语称水为“海”,“海子”意即花园,于是,这一带人工拓展的湖泊都被称为“海”。“去罢,去搜索所有的海岸,找出这个城,”可汗对马可说,“然后回来告诉我,我的梦是不是符和现实。” 马可说,“但是我不会回来告诉你。那城确实存在,而它有一个简单的秘密:只知道出发,不知道回航。”
元朝的末代皇帝逃出了大都,又回到草原,回到自己的祖先成吉思汗、忽必烈汗的发祥地,重新成为一个逐水草而居的游牧者。大都成为了一个天方夜谭,昙花一现的破碎之梦,偶尔出现在他千疮百孔的帐篷里和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旅人回航了,可城市还没有出发。700多年后,在这个秋天的午后,它安详地站在这里,经过了很多个时代,依然散发着元大都的光芒。
我的手里有一本一个已被时间忘却的诗人南星的诗集《石像辞》(1937年上海新诗社版),他在开卷《寄远》一诗中写道:“记得你的故居么,/让我们同声说胡同的名字。/告诉你昨夜我有梦了,/梦见那窗前山桃花满枝,/梦见我敲那阴湿的屋门,/让你接这没有伞的泥水中的来客。/哦,你应当感觉到这是冬天了,/我常常对自己讲说风霜雪,/爱丁堡的寒意使你多思么,/想到我时请你想到炉火吧,/来不来一起看红色的焰苗?/……/愿意我做你故居的寄寓者么,/你就快回来敲“我的”屋门吧,/听两个风尘中的主客之相语”。 当写这首诗时,他住在北京的甘雨胡同6号,那原是一所小得不起眼的道观,香火久废,主持的道人索性把它改作变相的公寓。小天井中还长着一棵山桃树,有时也会飞来几只小鸟,在枝头啁啾,他抬起头来,望见了胡同和四合院上空高高覆盖着的蓝天,耳边还听得一阵阵清越的鸽哨。
有人说北京的胡同才是北京的灵魂,那灵魂就是来自元大都。胡同形成于元朝,明、清以后又不断发展。关汉卿《单刀会》中,有“杀出一条血胡同来”之语。元杂剧《沙门岛张生煮海》中,张羽问梅香:“你家住哪里?”梅香说:“我家住砖塔儿胡同。”砖塔胡同在西四南大街,胡同得名的那座元代建的八角形七级密檐式青砖塔,依然站在路口。学者认为,胡同是从“忽洞格”---井转变过来的,元大都是从一片荒野上建设起来的,中轴线傍水而划,皇宫傍“海”而建。街、坊和居住小区,在设计和规划的时候,都考虑到井的位置。“因井而成巷”,直到明清,每条胡同都有井。
幽深的胡同是由两旁相联的院墙组成的。深灰色的墙浅黄色的路,深绿和浅绿的或是枯萎了的柳树,槐树和枣树,树上吱吱的蝉鸣。白天,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胡同里里,在地上洒下了一片婆娑的阴影,风吹过,有尘土飞扬。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串,摇动作声)和走街串巷的手艺人的吆喝声。胡同里有时会有男孩子玩球或女孩子跳皮筋。各色的门上的红色的门联,会告诉你它的身世和沧桑。那种高台阶,朱红色的大门上有门钉,大门檐村之下有着雀替、吻兽和三幅云之类的装饰的,两旁有石狮子的一定曾住过某个王爷;而那设在外檐柱间,门口两侧与山墙腿子之间砌砖墙,入口比较窄小,门相上方常装饰雕楼精致的如意形状的花饰的“如意门”,一定是殷实富裕的士民阶层;门上刻着岁寒三友, 红低黑字的对联为“青山不墨千秋书,绿水无弦万世音”,门框上有门簪,左右置门枕石或抱鼓石,两个闪闪发亮的铜门钹的往往是个小户的书香门第。。。
门里面,就是北京的四合院了。“帝国的发展过于外向了,”可汗想,“现在应该让它向内生长,”于是他梦想成丛的石榴树和裂开的熟透的果子、烧烤叉子串着滴油的牛肉。。。大都的主干道为南北走向,所以派生出的小街和胡同皆为东西走向。在小街与小街之间,分布着一个个四合院。推开一个门走进去,迎面看到的是叠砌考究、雕饰精美的墙面和镶嵌在上面的吉辞颂语和福禄寿喜等图案,门道转过去一个垂花圆月亮门,秋天的阳光,散淡而温暖,一丝一丝地透过凋零的枝干,跳跃在满地落叶和残花剩柳之间。东、南、西、北四面是房,前廊后厦,庭院深深。正房的长廊下,散落着一堆刚刚收获的核桃和柿子,红漆窗台上,一只胖乎乎的大白猫睡眼惺忪,房内两壁为紫红色雕花隔扇,墙壁上悬有字画,已经微微发黄乐。院子很宽敞,外院墙有爬山虎,园里有石榴树,海棠树和白紫色的丁香;葡萄架下有鱼缸,石桌和石墩。这里曾是清朝的一个贝勒府,住过一个美丽悲哀的女人,她绝望的眼睛依旧在角落里凝视着,长长的头发散乱在腰际,和柳枝花叶纠缠在一起,华丽的袍子像气泡在空气中漂浮,惆怅的叹气和着琴瑟古筝在梁上回旋,不绝如缕。她嫁给了中国的最后一位皇上,享有了皇后的身份,却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寒冬的夜里,她死在了祖先的故乡,黑山白水的逃难途中。
三
城市也认为自己是心思和机缘的造物,可是两者都支不起城墙。你喜欢一个城,不在于它有七种或七十种奇景,只在于它对你的问题所提示的答案。”“或者在于它迫你回答的问题,像底比斯人的斯芬克斯一样。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
我出生在这座城市里的一个古老的胡同里,在一个明清的王府的旧址里度过了少年的岁月。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红色的五开大门上还嵌着碗口大的铜钉,门口的两个威严的白玉石狮子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温润了。走进大门,是一条开阔的通道,两旁种植着松柏,面对着一座西洋式灰色雕花砖楼,曾是北洋军阀国务院的执政楼,现在却是我的家,昔日荷枪持弹的卫兵把守的肃清走廊,如今挤满了煤炉和杂物。就在这条通道上,一个叫刘和珍的女子为了保卫民族的尊严,被打死了,她的血迹早已和土地溶在一起,干枯了大半个世纪,可是她的名字,却不时地在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被人们提起。每天我走在这条路上时,我都会想到她纯洁热情的眼睛。出了大门往右走,一个小小普通的宅门,是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的故居,再过去是乾隆女儿和敬公主的老宅,接着,是孙中山逝世的地方。这条街上前后左右的每一个号码,都会和一个名人的名字连在一起,我一步一步地走,仿佛正在渡过历史的长河,两岸人影幢幢,风光旖旎。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从没有见过那传说中的“内九外七、皇七禁城四”的城墙和城门,只记得有一天,妈妈牵着我的手,要带我去新桥饭店买面包,我看到不远处的一堆堆土山,妈妈说那是最后拆掉的一段残留的城墙。光阴似水流过,古城墙灰飞烟灭了,当年的47座城门城楼、箭楼和角楼,如今仅有3座残存。可是它们的名字却依然让人们想象着昔日的辉煌:西直门、东直门、宣武门、安定门、永定门。。。高中时,有一个傍晚,我路过德胜门,砖砌的城台上,箭楼灰筒瓦绿剪边重檐歇山顶,前楼后厦合为一体,3座过梁式门,楼上下共有4层,每层都有箭窗。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空中漫天云霞,我仰头眺望巍峨的城门,它在夕阳下金光灿烂。我忽然想哭,才知道我是如此地热爱这个美丽古老的城市,那个黄昏跌落在我心深处,成为永远的甜蜜和哀伤。
和每一个成长在北京的孩子一样,我每天穿胡同去学校,清明节去天安门广场纪念革命先烈,春天去颐和园郊游,秋天到香山观赏红叶,冬天在北海滑冰,夏天到圆明园看荷花,爱吃糖葫芦,山楂糕,冰冻柿子。。。直到有一天,我执意要和它分手,去寻找我新的家园。
我告别了北京,去过了许多国家,住过了许多地方,经历了许多事情,用不同的语言讲话,最后,来到了一个叫做芝加哥的城市。我喜欢那里耸入云霄的高楼和与天相接的密执根湖。碧蓝清澈的湖水从我的心底流过,温柔地抚摸着我,岸边枝叶纷繁的花果在秋天里成熟圆满,在我的日子里散发着一片芬芳,于是我决定在那里安居乐业。慢慢地,时间一天天地堆积,后面的盖过了前面的,芝加哥的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天地苍茫之间,记忆也就模糊不清了。
可是有一天,北京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一条衰败的胡同,残破的大杂院,门外已失形的拴马桩,干枯的井眼和磨圆了的石头棋盘,一个白发皑皑的老人裹在臃肿的棉衣里,坐在墙角的阳光下。过去的时光渗透在阳光下的粒粒尘埃里,在北京特有的风沙里旋转,飘浮,往昔的岁月也一点点的变得清晰如画。
我开始生病一般地怀念起这个城市。有一个星期天,我坐在我芝加哥房子里的窗台上,看院子里和阳台上的花,黄色的菊花和红色的绣球花开得正艳。树比去年又长高了,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在枝头憩息。房顶很高,两边没有遮挡,窗户又大又多,只要天气好,屋里总是非常明亮,那种安详的光,能把最沮丧的生活照的透明。我突然想起了我也曾这般地坐在我北京家里的窗台上,手里会有一本书,看累了书就会看远处的燕山,在夕阳下慢慢地变换着颜色,楼下的粉兰色鸢尾花开满了一地,我就坐在燕山和鸢尾花之间向往着远方;又有一次,我在做饭,发现料酒没有了,就想起了那个街口的副食商店,里面有各式的酱菜,熟肉和豆制品,售货员是一个美丽丰满的女人,只是左眼有一点斜视;一个夏天的早晨,我开车去见一个客户,湿润的空气里传来了一阵阵青草的香气,那个很久以前的北京的六月黎明,如雨水一般流过我的眼睛,我又闻到了那股青草和血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我开始不停地回北京,可我回到哪里,却觉得它已经变得非常陌生。每一次回去,我又不得不象我第一次逃离它一样,再一次逃离。马可说:“总有一天,我唯一的愿望是离开。”我问自己,如果我是这般地想念它,为什麽不愿回去?如果我不喜欢它,为什麽又是如此相思。这时候,一阵歌声从遥远的地方响起:“一杯浊酒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我突然明白了,这座城市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会跟到哪里。
作者:
weili
时间:
2007-7-11 11:54
出来了,天地就大了,眼光就远了,心胸就宽了......
作者:
weili
时间:
2007-7-11 11:59
北京城原来是四四方方的,现在是一环一环的划圆圈。
圈得都是人。
最近在挖地铁,把人往地下引。
作者:
金凤
时间:
2007-7-11 14:54
July 写出了许多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惆怅和怀恋。
时代在变,北京也变得和我们记忆中的北京越来越不一样了。不过,对这座城市的喜爱却一如既往。因为那里有我们挚爱的亲人朋友,有我们不灭的青春的记忆。
谢谢July的好文。
作者:
weili
时间:
2007-7-12 15:50
忽必烈的北京,汉人是最下等人。
自从游牧民族的铁蹄踏入中原,中华文化,每况愈下。
可以复兴吗?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7-12 16:23
伊甸园里京油子不少,占大多数的统治地位
不过在俺看来,也就是北京人比较不排外,因为大多精英是外地人,京城土老冒想
排也排不起。
作者:
Baihe
时间:
2007-7-12 21:02
写的真好. 真是美文. 连我不是生长在北京的,也思念起北京来了.
只去过两次北京. 第一次去时去了故宫. 在城楼上看北京城, 也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那壮观的景色,非常震撼, 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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