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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陈燕妮:《湖北老家》(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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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很快乐
时间:
2007-2-6 16:22
标题:
[原创]陈燕妮:《湖北老家》(十则)
湖北老家
作者:陈燕妮
老家(十之一)
这是这样一个地名:中国湖北省襄樊市南漳县薛坪镇古树垭村草坑。这个地名由前往后按照所有的中国地名习惯依辖区面积大小排列,在往后的叙述中,这项排列,有点关键。
这是和我周身血脉最多相关的这样一个中国地名,我的根源,其实在这里。
头一次听说父亲的家乡叫做“古树垭”时,我家里的其他人我敢百分之百地确定是由我带头即刻哄笑开来。父亲保有严重的湖北、四川乃至山东等神州各地串了无数城乡的复杂口音,他叙述这样一个地名的时候大家都听成了“枯树垭”。
所谓"他叙述这样一个地名的时候"其实迄今不远,在我家里,因为和祖籍江浙富绰的母亲血脉过从甚密,而且母亲的李家曾经也是当地钱财无缺的大户,更而且我和我哥哥都在浙江出生,因此,看上去无以所长的湖北省份无论根基还是口碑,自然都无从比拟。“湖北”混着混着慢慢就成为词藻,概况及端详我们这边只随口听父亲非常偶尔地断续提及,剩下的即便应该是常识的,也概莫能详。比如我哥哥知道我父亲“竟然还有胞亲妹妹”一事,其实时不过距今四年多前。即便是“枯树桠”一说,不是我无意在近年回国探亲时问起,大概直到今天都还在各版《新华字典》中逐字单排,不成句子。
湖北之乡是我父亲的生身处所,在“革军”里,不算最近多少年从军校源源而出的晚生俊杰,我父亲算是粗具“点墨”的,他中学左右在湖北自愿成了革命“壮丁”,及至解放后仅仅在我爷爷去世的六五年回乡料理过,然后,再紧邻的一次就是新千年的第一年了。
这一相隔,三十五年。母亲其实曾把此举归纳为父亲的“残忍”,说是他妹妹如果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还是三十五岁的人,如今已经过七十了。她做这个比喻的当时我立即去看我的胞兄,见到他已然发福了的腹部有如怀揣着三五个腰包让我熟悉得无以伦比,我立即知道,这个比喻实在逼真得不行。
其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亲手往自己的“籍贯”一栏中填过多少次“湖北南漳”了,但这对我来说实在是颇为难为的动作,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这个籍贯填法对我个人的生命能有什么诠释,少年时代查到字典上的“籍贯”注释,上写着“个人出生地或家庭久居地”,那么这“湖北南漳”于我而言,就象错误了。
我记得自己少年和青年时代跟父亲说过多次,说是“我不要这个湖北南漳了”,从那时直到今天我都无比倚重“南方”这一概念,觉得山清水秀的背景其实能让我整个人的履历看上去爽洁清澈。
和平的这些年间,南漳方面一直还是有人来北京的,小时候记得常有衣冠质朴的老家人带来各种产自湖北的物件,最多的是木耳,其次是孝感麻糖和一堆就是半个大衣柜的土造柿饼。
但湖北这地和天,仍旧是我家兄妹们最应熟悉却极陌生的一些未知。直到两千年的第一个春节。
我开始相信,年华的老去必定增添人们对自己来源的兴趣,单就我这个人而言,就极是。
人的一生,难道不是永远在被籍贯殃及?
新千年的这第一个春节,我梳理来路就象梳理雨后随意而在的操场,整个人在木然站立中被震撼得惊天动地。
回老家(十之二)
父亲尤其是离休之后的旅游日程其实是被政策鼓励的,而且也是被政策供养的,但是他一直没回过湖北。
大前年回国的时候我曾和父亲提到回湖北一趟的事项,那前后的好多年我其实干脆每年都去浙江一趟,直到外婆在那里去世。在这样一种时刻,湖北,从一个陌生的角落忽然撞入我的情怀。
这个动机的滋生我最初约略应是替父亲觉得不忍。最近,在我们家里的大家都已经从湖北老家之旅带给我们的震撼中有了些微苏醒时,父亲的确夸奖说我的无数次“寻根”请求,有力地促成了此一行程。如此一说让我有点不过意,其实,“枯树桠”这地方根本就是我的本质所在,如果硬是强调“寻根”,自己活似一个大大的外人,则说远了。
但总之,一九九九大年三十的头一天,我们家没被了不得的重大事情绊住手脚的,结伴都回老家了。
父亲在锁北京家里最后一道防盗门的时候,对逐渐逼近的现实我有些感动,我知道,这老家,真的去成了。
在交通方面我们选择的是火车,因为算下来火车最为直观和通俗,也可以在不用换车的情形下一路坐到襄樊。
和我们同去的,还有我的丹麦妹夫,这妹夫纯正的金发碧眼,每年冬天都穿同样一件皮夹克度过整整一冬,本质里属于无比青睐向往神农架的一位,而我们老家地区真与神农架比邻,我们告诉他,我们这堆人的出处,就是神农架。
我们是在下午上车的,家里人多,几乎包了两个车箱。其实这一趟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之旅,想到要把一个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关连却似乎比新疆还陌生的故地周密破解,车才刚一开动,我的心“通通”跳了几下,我知道,这老家,真的去成了。
晚八点,在火车上,我和家人们挤搡着进入餐车,看到餐车的牌标上正儿八经地写着“襄樊车辆段”的字样,不禁心头有些微热。我们人多,又是包座,吃到三分之二就将结尾的某一时刻,我看到坐在我身后另外一桌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挥舞起一罐子叫做“孝感米酒”的东西,这一看,我的心忽然又是一跳,我知道,这老家,真的去成了。
初见湖北是在下火车不出三分钟。母亲是一个有“一旦出门即凡物必带”癖的人,我们下车正在摆弄母亲的周遭杂乱,我的堂兄、已在《襄樊日报》做了总编辑的心安夫妇就出现了。我听见心安妻子、我叫做嫂子的这样对我说:我看到你这样一个人心里正说这女的个子可真高,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你们了。
这嫂子我是头回得见,但一听我从小听得千回百转、与父亲同辙的口音,忽然有了一个强大的感受,我嫡亲的很多不知,原来统统遥住在此,和他们错失,是一项耗时漫长的缺憾。但在这样的时刻反躬自问,我们又何尝曾经对父亲的根底有所多问?
这是我头一次见识到身边围绕这么多的湖北人,听他们谈论我们自己都已然淡忘了的自身点滴,内心的讶异多于惊喜。唯一例外的是我的丹麦妹夫际遇堪怜,一路上,他被所有人严重盯视,指指戳戳,有如误植入北极圈内的棕榈,让整个车站为之异常。
我知道,这老家,真的去成了。
敬酒(十之三)
湖北天冷,干燥的感受有些象北京。
和北京不同的是这里的风土没有多少戒备,极易捂热,在这样的故地和故人当中坐定的随后,第一件事,自然为吃。
谈到吃,烟酒的事情就也油然出现。
我们从到达湖北的那一天起即告开始每天面对盘盏交错的日子,而且从第一天的第一顿饭开始我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湖北式敬酒”。
襄樊乃至行政区划归襄樊以降地区的“敬酒”,就是座上每位都要在席间某时刻站起身来逐一向在坐的他位说“来,我敬你一杯”。也就是说如果十人大桌的热席,“湖北式敬酒”礼数做全的话,一定出现将近九十次之多的互喝场面。头一次看到有人对我如此说敬的时候,我有些不以为然,但看到对面之人已摇摇摆摆隆重而站、迎面摆出笑意盈盈时,就被这阵势吓住,也赶紧应付以站了。
我知道民风淳朴的地方多有自己内在的酒席表达,因为尊重这重幕后的意义我在起身迎敬的细节上也基本能够顺从,但我向来秉持父训完全滴酒不进,没出两顿席,老家人基本上能够理解我对酒的淡漠,因此,也就不了。
但在很之后,当我看到老家的司机们个个也对敬酒之事隆重遵循,心里的恶感惊诧而生,整个人都对这“湖北式敬酒”憎恶起来。
老家的司机几乎我所有过目的个个都是酒中好手,而且个个都危险地是行车之前的酒中好手。我到襄樊的第一顿饭在见识了敬酒这回事的同时,惊讶万分地见识了司机们也在饭桌上和大家不分彼此把盏敬酒的场面,更顺便瞥到心安还不住地给自己的司机敬酒。这场面用“恐怖”两字实在不能尽兴。我曾这么想,如果此场面在这里完全是寻常一景的话,我只能说是襄樊人对酒精的灵敏度有一种人种上的抵御暗功。
但我的这一想法很快就被此后在由古树桠返回南漳路上的惊险景象所震慑。因为在我们后来从古树桠回返的时候,坐着我父母和胞兄的一辆吉普车司机在中午时分和我们另乘的两辆车司机四人共喝了三斤郎酒,在午间的酩酊和睡意间于下午带着我们走上了耗时大半天的回程之路。这一程全是盘山泥路,一面是山,另面是峭壁,父母所乘的最前面一辆有几次原由不明地竟停在了泥路当中。
三车组成的车队最终刚刚到达南漳县委大院,母亲从她的车里一头冲出来找我,眼睛红红地说他们那车的司机完全是在摇头瞌睡中把车开到的,好几次车轮竟沿着山涧的边缘擦边而过,母亲说:“几条命,这次全是捡回来的。”
说实话,如果此次湖北之行有什么遗憾的话,襄樊及南漳司机们的酒瘾让我愤怒透顶,我觉得如果为了职业连起码的自制能力都没有,人和动物就快没区别了。如果我能做得了主,风烟滚滚的谁都别想恶心透顶地因为自己的嘴瘾而要了无辜他人的命,即便是惊吓也他妈的不行。
不得已套用一个国内人觉得俗恶的以“在美国那儿”开头的句式:在美国那儿,这他妈的叫做“二级谋杀”。
进山(十之四)
我们的回乡之途最艰难的路段是从南漳县到薛坪镇时开始的,在此前一两天,我们大队人马从襄樊抵达南漳,一路上,湖北景色并非绝艳,不赘述也罢。但这好几天,大家都被酝酿进“要进山了”这样一个概念,据知在我们到来之前,心安等人曾亲自前往沿途路段走动察看,把一路的关键地方仔细过目。
大年初三,我们真的要进山了。
你已经知道,进山的车是由三辆四轮驱动吉普车组成,在我们将奔赴旅途之前,它们很晃眼地停在县委招待所食堂的外面。吃过早饭的我们这一大批,知道自己久盼的时刻,终于到了。
我们的车从县城空荡荡的街区穿行而过,南漳街头这时辰几乎没有任何行人,我才知道,县里过春节,全城时兴“出去”,所有商号概告打烊上板。
这街头无人的情状更让我们的车显得出行肃穆。车子从县城大道上的某一个拐角往左一探,柏油马路,立即没了。也是至此我才深深明白,“路”的含义,原来确分三六九等,因为柏油刚一不见,我个人的腰椎立即经受考验,立时三刻见识到过去短见识的。
从南漳到薛坪通有公共汽车,但这样的公共汽车之路让人完全没有平地感受,车子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或上下或左右的大幅度震荡,我坐的位置是吉普车的后排,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在无从预防的情形下整个人被从车座上连根拔起然后即刻被车顶蓬最终又弹回来。与此同时,滚滚的地面上黄土嚣张翻卷,直扑周边车窗,让我们的眼睛有如蒙上了一层无可奈何的黄疸,而车轮下的路,似乎永远不存在尽头。
黄土飞扬中路边竟然一直断续能见到孓孓而行的南漳人,我不禁纳闷:他们这样行走,黄土之中究竟能走到哪儿去?
我们的车早上八点左右从南漳出发,中午时分才到薛坪镇,母亲在这之前享用过一次路边“洗手间”,直用得两眼发青。
从薛坪出发走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母亲从颠簸得黄泥点点的车里被叫了出来说是“老王婆婆的坟到了”,母亲懵懵懂懂地和众人在坟前合影了之后就直说“那快到家里坐吧”,父亲回说“家怎么会是在这里”?
这“老王婆婆”是南漳寥寥传说中最著名的一个,细讲起来其实也没什么耸动情节,不过是说这老王婆婆是这一带最早的居民,所有后来的人口都是她的后代。
从老王婆婆坟前我们向更没有路的山里大约又开行了将近一个小时,颠簸之苦实在罄竹难书,人的耐力已到麻木阶段,最前面的车才正式停下。母亲从前车里钻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追问:“人,为什么偏偏会住到这个地方来?”
我想了很久,觉得这老王婆婆一定犯了一些当时的“大事”,按照如今的比照,大约是严打的时候被查出来贪污了一千万以上,情势败露后才越往深山里逃越觉得安全。
把这个演义说给父亲听,他浅笑一下,不以为忤。
刚到的我们被告知必须在下午四点半以前出山,而且具体到必须在下午四点半以前走过南漳到薛坪黄土路中的某一大段稀泥路面,不然的话就可能被封在山里。这稀泥地我们在经过时曾特别看过,觉得无甚了了,但是等我们回程的时候,赫然看到包括公共汽车在内的非四轮驱动车辆已有不少抛锚在边沿了。
就在大家觉得果真梦里的老家之门已经大敞,我们的疲惫最终得以完结的时刻,父亲和心安对着泰半已脱了人形、集体蓬头垢面的我们这一干晴天霹雳般地说:“上路。”
山路(十之五)
要上的这路,是走不了车的山路,也就是说,是必须施用人的双脚逐米丈量的回家之路。我曾经很空泛地听说过老家山路的艰难,比如曾有人做此恫吓,说是如果去走老家的山路千万别雨天去,因为那种时候哪怕毛驴都不带你走。
如果你为此说大拍着胸脯说自己不害怕,那则错了,因为,毛驴害怕。
黄土漫天这颠簸的一路上我以为这些用毛驴比喻的艰险已经过去,哪知道,它们晴天霹雳般地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看着莽莽苍苍的大山,不能不对物态根深蒂固的固有性,出示敬意。
在这个经年平安而相对恒定的天地里,人的所有情欲,也都缺乏爆破点。
如果我现在这么重复地写“山路难走”或使用与此相关的字词叠加强调必定殃及你对我行文方式的看好,但在我来说,在我这个见识过湖北省襄樊市南漳县薛坪镇古树垭村而且正要往“草坑”这个地方行走的人来说,我所了然于胸的所有形容山路艰难的语汇全部组合都不能尽述这一行行走环境的恐怖。
到草坑去几乎无路,父亲说的“上路”其实有着严重语病,因为说它是路实在没有什么道理,我们一行人在此后走过的最好走处是已经被人整成平地且已种了庄稼的田埂。用词“田埂”必定窄小且泥泞不堪,走出五步开外整个鞋就已连挂起感觉有三十多吨重的烂泥,人站在泥坨上的鞋里,个个身躯高大、摇摆而步履踉跄。
而且这一路完全上行,除好走的田埂外概为岩石或土石合成的超级斜坡,同行者当中除了当地几个堂兄能约略调整应对体形即可自如行走,所有外埠来人无不手足并用。
令人难忘的是,这时期住房稀少的路边开始断续有人忽地从自家屋内冲出,紧攥父亲的手连声惊喜着:“懋(三声)昭(二声)回(四声)来(四声)了(轻声)?”
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让我断续觉得自己的海面逐渐出现一些陌生的桅杆,就好象亲眼看到了父亲隐藏良久的一个个秘密,他们是父亲生命的见证,而父亲又在某个激情之夜给了我生命。
古树垭的女人说话喜欢压抑嗓音,她们把声音放进喉咙底部,然后用缝隙放行,这样一来,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具有强烈的同一性。
我家族的坟也从这时候开始陆续有了,因为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大家就被要求在各种坟堆前叩头行礼。我们的全体被父亲“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的声音引导着致哀,虽然躬鞠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楚黄土之下的先辈血缘到底和我们是怎样延承而下,但这种有分寸的滞留让我们中的很多人得以喘息。尤其是我哥,此已中年发福的男人一路上步履踉跄地摔过不少大型跟头,我人走着,只要感到身后有七手八脚的杂乱,多半是这老兄又气急败坏地摔在路边的泥沼或巨石上了。
父亲不错,七十多岁高龄仍旧攀登自如,擅长利用山石上方各种植物权做攀登附件,一路上他视我哥多次休息请求而不顾,直说是“到了草坑老屋一起休息”。自然,人回故里,很多急切外人不知。更何况于他还有无数回忆在,比如他在山石之畔陆续指点:“这块石头是我当年挑水歇过脚的,那块也是。”他还没数出多少块的时候我哥忽然从远处恶言相向:“你当年上山到处歇脚,为什么现在不让我休息?”
令人讶异的是,就在我们一行人奔走得吴牛喘月连抬头的力气都几乎消失殆尽的时候,不断地还是有人从在我们看来几乎已经没路的迎面山上草丛中突然冒出,他们中很多人都采行双手插在棉袄袖筒里、毫无羁绊疾走而下的姿态来到我们当中,话不多说地加入我们喘成一团的行列。
队伍中开始有一种迄今都没能证实的说法:打山上冒出来的,都是我家亲戚。
我哥脚下此时已经惨不忍睹,一路上的泥巴糊上他的鞋底,厚重地吊成骇人听闻的两个泥山。这使得他的走姿更加苍凉。一路一直休息不成的他自嘲地说:如果这时候有人问起“你干什么去了”?我说也就是回了趟家,对方信吗?
我哥说:“只要让我回了这样的家,山下再有什么好玩的,我都不去。”
草坑(十之六)
你已经知道,把我“湖北老家”的概念追而细之,草坑才是我确凿涵义上的老家。其实说老实话,“草坑”这名词在我们这些山外来人之间的流传年份毫无历史,甚至都不在临回乡之前的北京,也不在襄樊,一行人跋涉到了南漳,父亲才告诉我们还有这一个“草坑”。
“草坑”是地名,是土著到牙齿的地名,是我父亲实际生身处所所在的地名。和草坑比起来,有着一百来户人家的古树垭根本还是个大域,已经是市面上的地方了。
草坑据称只有两户人家,就在母亲紧结双眉用两根手指偷偷竖给我看惊讶地说是“怎么才有两户人家”的同时,我们立即又被告知,即便这两户人家其实也还都是从父亲的主家族分出去的两脉枝杈,说起来都还是至亲的亲戚。
那么,这草坑,就该说是只有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笼而统之地说,就是我家。
到了古树垭之后我们才知道这村里姓陈的实在不少,而且辈分也都是延寻我从前所粗略知道的南漳陈姓排行而来。村里人彼此界限区别也全在于此。
按照南漳陈姓族谱,我的辈分是“心”字辈,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父亲进城之后做了改良,我必定会被叫做“陈心X”。
“陈心妮”?我的天。
后来,回程临出山的时候,我在古树垭垭口看到一个半老的人物伫立街边,我拖着泥足才走近他身突然听见他发话:“妮,我也是心字辈的。”
听这话,我狐疑地住了步,才知道在这个地方,“心字辈”之类的意义竟然成为最精准的标识。
而我父亲一辈属于“懋(音冒,与北京人称“土老冒”之冒同音,实际上,母亲在北京也一直以此为对父亲的攻讦依据)字辈”,父亲革命前的名字叫做“懋昭”,实在是无比草根的二字组合。“懋”字笔画之多让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电脑字库中没有,此一颇为古怪的烦琐之字有点类同“襄樊”的“樊”字。你如果不查字典,这字我敢断言是你心头永远无解的字谜。
辈份一类一向是北京人所不敬畏的座标,就好象“亲戚”二字在我家的具有先天缺陷一样。几乎从才刚记事起,母亲就耳提面命要我们兄妹自我团结,按她祦
作者:
章凝
时间:
2007-2-6 16:36
热烈欢迎我很快乐!听着这名字就快乐!
文章中好象有些乱码,请改正。谢谢!
“辈份一类一向是北京人所不敬畏的座标,就好象“亲戚”二字在我家的具有先天缺陷一样。几乎从才刚记事起,母亲就耳提面命要我们兄妹自我团结,按她祦
作者:
weili
时间:
2007-2-6 20:12
我很快乐= 陈燕妮 ?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作者:
fanghuzhai
时间:
2007-2-7 18:24
这种老家,冲那红包也不能回去。比如我是老家的人。你来了,我等着发红包, 而且并不感激,因为你出去了,你出去了就是发达了, 发达了你就有义务照顾大家。我不会念你什么好。
欢迎光临 伊甸文苑 (http://yidia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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