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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北京纪行(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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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nghuzhai
时间:
2015-10-24 00:53
标题:
[原创] 北京纪行(2003)
北京纪行(2003)
因为今年有一些不休就作废的存休,加上一个月以前牙疼,就决定回国一次,尽管去年同期才回过一次。
这次回来下飞机以后,在机场领取行李等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另一个半天出不来。后来看到一个箱子眼熟,上边绑的加固的绳子没了,原来被检查过了,贴了胶 条。怪不得我认不出来。幸亏我在美国机场告诉了我的箱子的密码,否则一定会被破门而入了。美国安检留下的说明说,任何损害概不负责。
到海关的时候又被命令打开行李,因为我带了一部收音机,和一架摄像机,安全检查显示出来了。那部收音机个头不小,象个公文包那么大,多波段,有航空对话波段,警察波段,本来以为带回来能收到有意思的东西,结果一听,收不到什么,白费力气了。在海关我还对海关人员夸示那部机子怎么怎么功能强,因为我知道那决不是海关要控制的东西。至于摄像机,我的也是老式的旧的,磁头还坏了,准备看看国内修理贵不贵。后来在魏公村路3号索尼维修部,人家说换磁鼓得一千多。不值得修理了。不过这种东西不要扔,可以在接上录放机,当取景器用。海关说我当初出关的时候应该填报关表,带进来就没问题了。我心里想为这老式的摄像机走红色通道浪费时间不值得,下次就是再带进来,被查了估计也不会怎么样,因为现在人家都玩数码的了,或者最少是小型的。
我的学生在网上聊天室碰到我,知道我要回国,就热心地找了一辆车到机场接我。她要吃加州出的开心果,托我从美国带过来。我从来没买过开心果,在一家超市看到的 是五个多美元一磅。好在在COSTCO有9.99美元四磅一包的,差不多合20多人民币一斤。不知道中国市场上的开心果是什么价,不过国内市场上吃的东西价格很多都能和美国媲美了。我买东西的时候,换算一下才心安理得。
回来后那几天北京市灰蒙蒙的,难得有天蓝起来的时候。蓝也是一种无力的浅蓝。回来后第一件事是去理个发,找去年街头给我理发的那个老太太。今年她还在那 里,当然记不得我。都说北京的出租司机是政治专家,这位老太太也不软。她的摊位旁边的过街桥底下睡着很多人,还把棉被,棉大衣什么的晾晒在栏杆上。这些是来京上访的。我提了一下,老太太就感慨地说起来了:‘是谁的问题,都是当官的问题。毛则冬他没有责任么?邓晓萍弄改革,江责岷让人下岗。“理发的时候,看到我后脖子上有痱子,就说:“都长痱毒了。”我因为头发白了很多,就问他为什么会白。“吃的呗!都是带农药的菜。那高级领导怎么不白?,人家吃的是环保蔬 菜!”
随后是去看牙,跑了几家诊所和医院,都说拔牙后得等一个半到三个月才能做假牙。这下彻底破坏了我的计划。我最后到北京口腔医院牙体科,一个年轻的女大夫一 看我的槽牙根,就说,得拔。拔干净了再治牙周。她又发现我的两个平常不疼的槽牙面上有浅洞,其中一个可以让那种钩子探针立住。虽然我很不情愿钻牙,还是同 意补了,补了以后也还直犯嘀咕,觉得不应该动它们。牙的补料总会变质,这就开始了一个以后要维修的过程。这时候我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孔老夫子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另外,那位补完之后还问旁边一位男大夫,我才意识到给人当练手的了。所以我建议大家,看牙问题不大的话,不要去医学院的口腔 医院,去一般的医院。要是在医学院给你看病的太年轻,你最好要求换一个人,否则宁可走掉。
每次回国,总有同事请代东西,一般都是书。这次我决心不带吃的,因为美国农产品部门在机场查得厉害。我去了王府井新华书店和西单的图书大楼,觉得没有去年 那么挤了。新书很多,但是我无心给自己买书,我自己过去买的书已经不好办了。但是那些自助旅游的书看起来很有意思,看得让我跃跃欲试。要是我还是在国内教 书,暑假的时候一定尝试一下。在外语类图书处,电视里放着李阳的疯狂英语。学术界的人可能对他不屑一顾,但是在英语教学市场化上,他是聪明的,在具体的教 法上,他也是一个能调动学生热情的人。
一个同事有俄罗斯文学情结,让我买象《叶尔绍夫兄弟》这类现在肯定脱版了的书。我知道怎么找,但是我实在不想找,因为很费时间,但是我路过海王村的时候, 赶上秋季旧书展销,于是淘书的瘾又上来了,不同的是这次是拿着别人的钱淘。我还真地发现了那本书,只是那是图书馆用过的书,原封面已经掉了,糊的牛皮纸, 旧兮兮的。我自己则买了几部老电影的VCD,回去的时候可以在教室里搞一个老电影回顾展。
书店没有开门的时候,一个外地人过来问我买不买字画。我说不买。他说看看去。我想看看也行,就跟着他进了一条小胡同里的旅馆。他先拿出来一福立轴,纸黑乎乎的,两侧有严重的水渍。我说你这东西就算是真货也卖不出去,除非有人会复原。后来他拿出来一副韩熹载夜宴图。我一看,那韩熹载已经变成了一个小伙子。画的末尾还有题字说明,原来是光绪年间的一幅不象的临摹。但是我一读那说明文字,却觉得象在读解放后编写的中国文学艺术史里一段文字。我告诉他,没有这段话,我可能还买,有了这段话,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回来看到书店前头,一个警察正在训斥一个湖南牌照的车的司机,好像是因为他的进京证过期了。我只听见警察说:“非典都过去半年多了。连九幺幺都过去一年了。 “我心里觉得好笑,美国的9.11和你罚款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因为那天正好是9月11号,也可能这就是北京人的话语习惯,总是扯上国际大事。在北京人那 里,国际大事和家里的锅碗瓢盆 是分不开的。
去魏公村回来的路上旧地重游进了北图。这是我曾经度过多少闲暇时光的地方。我最喜欢那里的外文图书阅览室。现在存包处设在外头了,收五毛钱。进去以后,从 前那种豁亮豪华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了。到处显得陈旧不堪,只有长长的走廊里还弥漫着墙体建筑材料的特殊味道,让我想起以前在这里看书的情景。现在要看书,得花五块钱办一个证,有效期三个月,大概叫季度证吧。我自然想到了美国的公立图书馆的好处。
北京仍旧是一个大工地,很多地方堆放着建材。我对建材这两个字本身都烦,虽然那是一种很来钱的东西。中午工地上的民工在街上蹲在地上吃饭,用的是大茶缸,让我想起插队时候的日子。街上车流滚滚,噪音哄哄,让我怀念加州小城的宁静。我老是在想,用在美国的那点存款回来当个有房族而每天面对这些嘈杂纷乱呢还是 在美国交房租而享受清新的空气和海景呢?就是回来也不能在北京,不如去青岛,厦门,海南或者昆明。北京是一个有建筑瘾的城市,北京过去提起一建,二建几乎 没人不知道的。李瑞环好像就是搞建筑出身的吧。
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开着车带我在三环四环上转,中途去了东方家园,这是一个中国的Home Depo,都是卖室内装修材料的。她在美国使馆附近的公寓买了楼,正在装修。三房一厅,厅大得象我们系的会议室而更高,更宽敞。我估计这套房子得上百万。但是从25层的高处看出去,大部分是北京大大小小的灰色格调 的房屋,和对面的另一座高高的公寓楼。公寓院子里倒是布置得不错,但是你不能老是盯着脚底下看呀!我脑子里出现了“高处不胜寒”的字样。我又想,地震了怎 么办?
我们下楼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脖子上带着一个银色十字架,坐在楼下吃茶点的地方,旁边是一条吧狗,就是眼睛大大的,鼓鼓的那种,象电影里的ET。 这个女人很热情地让她的狗向我们致意,没想到它却汪汪地叫起来。女人把它抱在怀里哄着,还叫它“儿子”,还用日语对它嘟囔什么,因为据她说大部分时间,那只小狗是用日语和人交流的。比较好玩的是它能够做出害羞的样子。当女人说“不好意思一个”,小狗便把头一歪,把脸藏到女人的怀里。我看着,觉得很好玩。我想起来《围城》里的博比,心想,这就是当代中国小资生活的一个侧影吧。
周末,约了接我的学生D到她家坐坐,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同学L,是个海归,当然不是那种在媒体上很风光的海归,就是毕业后实习了一年就回来,工作了一段时间 又辞了,正在过渡期间。约的地方是北三环的西坝河,结果我骑车从城里走,走我喜欢而熟悉的西四-美术馆一线,不知不觉骑到东直门才向北三环插,等到了北三 环,才发现过头了,又逆向往西骑。越往西,越觉得那不象三环,因为已经和二环一样繁华了。
她们是一个宿舍的,到现在还记得住过的两个宿舍的号码。同宿舍的几个女生除了一个比较不太响以外(记得她们在学校时告诉我,那是假象),都疯疯癫癫的。她们虽然是女生,却彼此称兄道弟,按年龄排出 大哥二哥。毕业块十年了,还保持联系而且彼此说话不必客套。本来约好了大哥,可是她住在顺义,周六又得带孩子去什么地方。
我又看到了D毕业时候的留言簿。一个学生接在我后面给D留言,并写道“挨着某某写,真恨不得杀了他。” 这个女生我记忆犹新。演过死亡诗社。我有她的电邮,哪天得问问她何以那么咬牙切齿。
回来的路上,走安定门,鼓楼一带,甚是热闹。在一个小店买了双懒汉鞋和两迭洗碗布。在安定门那里的大街上,有一个鼎,基座上有“安定”二字。后来我一边骑 车,一边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繁忙的车辆交通,忽然有所悟。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国,执政党和政府能保证社会安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改革以来社会问题很多,但是中国保持了稳定下的经济发展,也应该是值得褒奖的一件事。换美国总统来管管中国,他还真不一定玩得转呢。
经过后海的时候,湖边的灯光,湖上的游船吸引了我的视线,使我想起来在网上读到过一篇介绍后海新近开辟的休闲场所的文章。那篇文章很有文采,把后海的风情 描写得一览无余,所以我不必再狗尾续貂了。简言之,我觉得后海大概是北京市井人文色彩最浓厚的地方,最能使人发思古之幽情。可惜这里的一辆车宽窄的小街居 然不定为步行街,令人匪夷所思。那些小车一点一点地往里拱,把懒汉和懒婆娘送到他们要去的饭馆,大杀后海的风景。
我一个人沿着湖边走,心想这里真是饭后散步的好地方,也是情侣们度过一个懒散的,有诗意的,不那么摩登的夜晚的地方。回来后,给自己的后海之行作诗云: “日暮时分湖畔行,水波倒影万家星。缘堤冷眼观棋落,绕树欣闻荡橹轻。遗憾不得携玉手,伤心竟要忆别情。如今鬓发乱如许,碧水波中照落英。”
北京另外一处新建的市内景点是菖蒲公园。它西起天安门金水河东端,一个门就在天安门观礼台东侧那个厕所旁边。现在只做出口用,进公园要从东边的皇城根街上进,免费。资料说:“菖蒲河正名外金水河,源自皇城西苑中海,从天安门城楼前向东沿皇城南墙流过,汇入御河。20世纪60年代,人们将劳动人民文化宫以东 到南河沿的菖蒲河加上盖板,上面搭建起仓库、民房等。现在,菖蒲河恢复了510米的河道,水面宽9米,水深1.5米至2米,4座人行桥横跨两岸。整个公园 的绿化率达到65%。”(人民网)在市中心的喧闹地区购物,逛街以后,到这里看一看小桥流水,不费车马之劳就可以换一换口味。
到外地去了一些日子,回到北京临走前两天,给高中同学打电话,要他们今年早些时候班级聚会的通信录。没想到他们还把录像刻了光盘。在同学家看聚会录像,发现还是男生坐一桌, 女生坐一桌。我搞不懂为什么,难道是拉家带口子了害怕老公老婆吃醋不成?不过后来还是看到一些人翩翩起舞,有的还很投入。
我看了看通讯录,发现有些人还没有离开高中学校所在的区,而且听说也有下岗的, 心里觉得怪怪的。一方面,我觉得大半辈子圈在一个区有点憋屈。另一方面,像我这样高中毕业后就飘在外面,也太脱离本色。最好是立足乡梓,常常出差, 一方面可以见多识广,一方面可以维系同学情谊。
看着那些老同学,我又回到了在北京南城居住和上学的岁月。这使得这次回国的体验, 多了一分生活的实感。住的大杂院就在我的中学的对面,可是中学已经不复存在。大杂院很深, 睡在那里没有街上来往车辆的吵闹。 早上起来到旁边胡同里的一家早点铺子喝豆浆吃油饼,坐在玻璃窗旁边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住在南城的老百姓, 觉得和二十多年以前的上学岁月,好像保持着零距离。
但是菜市口一带已经改建得面目全非。附近胡同里的南城街市风貌也在消失之中。我从来没有进过家附近的牛街清真寺,这次路过, 进去一次, 算是告别游,因为我以后可能不再有来菜市口一带的心情了。在清真寺里, 我看到一些戴白帽的穆斯林,有的是汉人相貌, 也有不少高鼻深眼的。住寺的穆斯林男女分开。寺院里的礼拜堂不准非穆斯林游客进入。礼拜堂对面的亭子一样的建筑, 里边墙上有些东西,可是我不敢进去看,怕犯忌。我问一个穆斯林那里可不可以进去,他竟然说不知道!
在牛街礼拜寺门口,有些新疆人卖一种主要成分是核桃仁的糖,属于花生占那类。整个有脸盆大小,上面粘着蜜枣似的水果。 我让一个小贩弄了一丁点尝了一下,感觉一般。 回身走开。他却跟上来拉拉我。我回头一看, 见他手里头拿着菜刀,立即想到过去听说问了新疆人卖的东西的价钱但是不买, 会给自己惹麻烦。我便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问多少钱一斤。答曰十八。 我还到十五, 用手比划着让他切约一公分厚。切下来差一点儿两斤。 他又很认真地切了一两次,用碎片凑够了两斤,我便坦然付钱,心里想这也就是四个美元不到。那糖我吃了几块,全留在北京了。
现在北京到处都有外地人。有一次到右安门外找人, 问路的时候,问一个说不知道,问第二个又说不知道, 敢情都是外地人。 最后好不容易问到一个岁数大一点的才问清楚。 还有一次就在牛街上问一个地方, 专门找了一个从院子里出来晾晒被子的老太婆问。结果人家一张嘴, 连普通话都不说,全是南方口音,好像还是东南还往南的,因为吴湘鄂贵滇蜀的口音,我大体都能听懂。
关于外地人的问题,网上有文章批评北京搞暂住证,是歧视。自己的公民到首都去住还要绿卡。 说的倒是也有道理。但是这次回去和一个老同学聊天,他对外地人在北京的泛滥就很有意见,批评北京市政府不控制。他讲的道理,就和经济学上的那个“共同财产”理论差不多: 在一块草场里放牛,总得有个数量限制,否则就会导致资源枯竭。北京就那么大,外地人来多了, 造成资源紧张,生活质量下降。更主要的是大部分外地人是体力劳动者,文化素质不高。这个问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像美国的移民问题一样。 现在中国没有竞选政治,否则一定会出现反外地人党和拥外地人党的辩论。我说解决外地人进京谋生的办法是发展他们家乡当地的经济。 同学说那也没有用,中国人就是要往北京跑。我想好象的确有这个趋势。大概是过去把北京宣传得太让全国人民向往了。“北京啊,北京, 你是我们心中一颗明亮的星!”来自湖南的李谷一也推波助澜:“走遍了南北西东,还是最爱我的北京。” 全国人都来北京爱她的时候, 北京人自己倒要烦死了。
不过,这次回去, 我也在天安门和前门前特地请过路人帮我照相,结结实实爱了北京一回。
2015 校对
作者:
Xiaoman
时间:
2015-10-24 12:17
能码那么多字真不简单, 佩服。
北京人挺幽默, 我那天在北京闹事截Taxi,他们老不停下来, 我就问旁边的警察,奇怪为啥他们不停呢, 那个警察说, 您看,他们看见我在这里敢停吗? 明知道我等车,干嘛站我旁边?
搞不懂那些交通怎么回事, 红灯人们过,绿灯大家停,让红灯的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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