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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俱怀逸兴壮思飞 [打印本页]

作者: searain     时间: 2006-5-11 00:05     标题: 俱怀逸兴壮思飞

有道是天汉雄风,魏晋清玄。汉时,大风起兮云飞扬,英雄不问出身,布衣起于草莽,徒手可搏封侯。至魏晋,则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尤其东晋,更重门第,却也成就了众多“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才夺天下的名士公子,在钟灵毓秀的江东,留下千古风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那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三国故事,终于演绎了最后的篇章。三国中,蜀汉亡于魏,未几,晋篡魏,唯东吴以铁索横江,希冀据长江天险,江东自安。晋军大举伐吴,在船头置洪炉,烧断铁索,兵临金陵,吴主自缚请降,三国归晋。后人叹曰:“西晋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旗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王与马共天下 - 王导

自汉末至魏晋,国家动荡,皇权渐微,门阀日盛。晋以外姓权臣篡位逼主旧事为鉴,广封司马皇室为王,各领重兵,以为朝廷屏障,却又埋下日后骨肉相残的祸根。立国不久,司马八王争位,北方大乱,异族割据,史称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皇室远支司马睿虽然贵为琅琊王,坐镇江东,但威不足以服众。琅琊贵族王导对其兄王敦言到:“琅琊王仁德虽厚,而名论犹轻。兄威风已振,宜有以匡济者。”也就是说,琅琊王没什么名气,得借助大哥您的威风方可服众。于是王敦王导导演了一场琅琊王出巡的好戏。司马睿乘轿居前出巡金陵,颇具威仪,王敦王导和其他声名赫赫的大贵族恭恭敬敬,骑马随侍。江东士众见司马睿如此威风,皆惊惧拜服。

未几,国都洛阳倾覆,西晋灭亡,北方皇室士族纷纷南迁,十之六七归附金陵司马睿。王敦王导拥立司马睿称帝金陵,即晋元帝,是为东晋。

王导为宰相,一心辅佐司马睿。其时,南渡贵族常常聚会新亭,北望故乡,泣泪不止。王导慨然言到:“当共戳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司马睿倚重王导为己之管仲,萧何,所谓“王与马共天下”。

以后东晋诸朝,俱由琅琊王导,颍川庾亮,谯郡桓温、陈郡谢安等门阀大族与司马皇室共掌天下。“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咏叹的就是这段豪门往事。

“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 祖逖

祖逖,北方范阳豪门。少年时轻财好侠,慷慨仗义,与中山靖王之后刘琨为好友。祖逖夜半闻得鸡鸣,一脚踹醒刘琨。“此非恶声,能唤醒世梦,当披衣起舞。”,此即闻鸡起舞的典故。又与刘琨谈及天下大势,“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我与足下,当相避(回避彼此的锋芒于)中原呢。”,后祖刘二人果然皆成盖世英雄。

八王之乱,北方尽失。祖逖进言司马睿,率先请命北伐,“今人人思奋,欲扫强胡,大王若使如逖等志士,作为统率,料想豪杰,必望风归向,中原可复,国耻可雪。”司马睿封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只给了一千人的粮草,既不拨兵器铠甲,也不给兵马。祖逖慷慨辞别,率领本族自家部曲,渡江北伐。在大江中流,祖逖击楫立誓,不复中原誓不还渡,这就是“击楫誓中流”的故事。

祖逖渡江后,招募义士,浴血奋战,屡破强敌,一路北进,锦旗所向,胡马避其锋,不敢窥河南。刘琨听得祖逖捷报,言到:“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著鞭。”,说:杀敌报国,我常常怕祖逖先于我立功,今果然如此。

刘琨后来官拜大都督,领军孤悬敌后,奋战北方,遥尊金陵朝廷。曾经于敌万千重围之中,登城楼仰天长啸,夜奏胡笳,贼兵闻之,怀土思乡,凌晨撤兵而去。

后祖逖病逝,刘琨战死,“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空留下这段英雄史话供后人评说。真是“问中流击楫何人是?千古恨,几时洗?”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 谢安,谢玄

谢安,字安石。少年时丰神隽雅,即为当时贵族首领谯郡桓彝,琅琊王导所赏识。谢安曾与友人出海,“风起浪涌,诸人并惧,安吟啸自若。众咸服其雅量。”谢安原本无心仕途,辞官高卧东山。世人言到:“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后谢安复出东山,再入仕途,是为东山再起之由来。

谢安其时与王坦之齐名,同为世家豪门首领。大将桓温乘简文帝驾崩,有篡位之心,引大兵入朝,召见王坦之,谢安。王坦之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谢安坦然应对,桓温终不敢加害。后,桓温病重,不及篡位而死,谢安保得幼帝度过此难。

北方强敌苻坚强盛,终起投鞭断江之志,号称百万,大举南侵,东晋朝野震动。谢安临危受命,为征讨大都督,并以弟谢石,侄谢玄率领谢玄训练的精锐北府兵七万迎战。谢玄等人心中惴惴不安,问计于谢安。谢安说已有计谋于胸,且与谢玄下围棋赌别墅。谢玄棋艺胜过谢安,但其时心中忧惧,输了棋。弈后,谢安镇定自若,指派将帅,各当其职。

谢石,谢玄与苻坚战于肥水。苻坚拥兵百万但军心不稳,而晋军置之死地而后生,以一当十,竟然大破苻坚。捷报飞传金陵,谢安正与友人下棋,看完战报,不动声色,友人问及,谢安方道:“小儿辈已大破敌军。”送走友人,谢安终于忍不住,手舞足蹈,连撞坏了鞋子上的木齿都不知道。谢石,谢玄也一战扬名,终成一代名将。

谢玄少年时乃纨绔子弟,喜佩香袋,叔父谢安深为忧虑,设赌局赢得玄之香袋,一火焚之。谢玄后发奋努力,果建奇功,封康乐县公,几与谢安齐名。

李白赋诗咏叹:“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坦腹东床, 兰亭传杯 - 王羲之

王羲之,王导之侄,与谢安自幼为友。羲之幼时不善言辞,未引人注目。十三岁时,拜见周顗,顗察知其有大才。宴客时首请羲之,于是羲之方始闻名。及长,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其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伯父王敦、王导深为器重。敦尝谓羲之曰:“汝是吾家佳子弟。”

当时太尉郗鉴派门生到王导府中为女儿求亲招婿。王导让其到东厢遍观王家子弟。门生归报郗鉴:“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说王家子弟都是俊杰,但是听说要备选女婿,皆十分矜持。只有一人,在东床上坦腹而食,不闻不问。郗鉴说,这正是我的好女婿。访之,乃羲之也,遂把女儿嫁给王羲之。后人称女婿为东床,由此而得。

王羲之非但潇洒不羁,亦有治国之才,权臣殷浩仓促北伐,王羲之屡谏殷浩,殷浩不听,后果然大败。

后羲之任右军将军、会稽内史。酷爱会稽山水,乐不思返。与文人好友雅集会稽兰亭,于此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之地,流水传杯,一觞一咏。并作兰亭集序,后世传为书法之极品。

羲之爱鹅,会稽有孤居老婆婆养一只善鸣的好鹅,羲之求购不得,于是遂携亲友亲自前往观鹅。老婆婆听说羲之将至,把鹅蒸了以款待羲之,羲之叹惜弥日。又有一道士,养得好鹅,羲之一定要买。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

羲之尝到门生家中探访,见桌几滑净,随手留书。门生的父亲误刮去之,门生懊悔累日。羲之又尝见一卖扇老婆婆,羲之书其扇,各为五字。老婆婆不乐意了。羲之对老婆婆说:“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百钱邪。”

羲之坦腹东床,而得佳偶。其子徽之同样豪放不羁,却因之错过良缘。徽之爱竹。尝寄居空宅中,便令种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邪!”尝居山阴,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四望皓然,独酌酒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逵。便夜乘小船造访,船行一夜方至,到了戴逵门前,却又不进而返。人问其故,徽之曰:“本乘兴而行,兴尽而反,何必见安道邪!”。徽之雅性放诞,喜好声色。据说,谢安为侄女选婿,原本看中风流俊雅的徽之。后来闻得徽之此般种种放浪形骸,以为其不稳重,改选徽之弟,凝之为侄女婿。

未若柳絮应风起 -谢道蕴

谢安为之选婿的侄女,就是才女谢道蕴。谢安于天寒大雪之日,召集子弟讲学,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谢安侄子谢朗说:散盐空中差可拟。谢道蕴接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大喜,特重道蕴之才,一心要为其寻觅佳婿,最后选得羲之子,忠厚端方的王凝之。但论才学,凝之在王谢子弟中相形见拙,难匹道蕴。其时,清谈论玄盛行。王谢子弟中,大才如王献之者,一次与客人论辩中居于下风。谢道蕴得知后,出面与那人辩论,帮小叔子王献之摆平了那客人。

后,王凝之由谢安保举,出任会稽内史,逢境内贼兵作乱,笃信道教的凝之不加处置,深信道祖将庇护一众生灵,城破凝之与众子身死。道蕴临危不乱,怒斥贼寇,贼竟不敢加害道蕴。

红楼梦中诗曰:“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咏絮才”用得就是谢道蕴的故事。

桃叶渡 -王献之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桃叶复桃叶。桃叶连桃根。相邻两乐事。独使我殷勤。”“ 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此三首桃叶歌乃王献之送妾桃叶渡河时而作。桃叶渡也就成了金陵胜景。

王献之七八岁时学书,其父羲之偷偷从后掣其笔不得,叹曰:“此子后当复有大名。”后羲之众子中,献之才学最高,风流冠绝一时,其书法直追其父,史称“二王”,献之书“骨力远不及父,而颇有媚趣。”。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谢灵运,谢眺。

后,宋篡晋,齐又篡宋。宋齐两代,谢家子弟中,又有谢灵运,谢眺两位忘情山水的浪漫诗人。

谢灵运,康乐公谢玄之孙,世袭康乐公爵位。宋代晋而有天下后,振兴皇权,压抑豪门。以皇子镇要津,寒门掌中枢。士族豪门虽然依旧显贵,但权柄渐失。

灵运于是狂放不羁,傲物天下,曾经言到“:天下才分十斗,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天下人共用一斗。”,才高八斗之说亦由此而来。灵运就此纵情山水。因“父祖之资,生业甚厚。奴僮既众,义故门生数百,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千重,莫不备尽。”

“登蹑常著木履,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此即有名的登山用的谢公屐。李白有诗云:“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其后,齐又篡宋。齐时,宣城太守谢眺,与谢灵运齐名,同为山水诗之鼻祖。因灵运在前,为大谢,谢眺居后,为小谢。李白对谢眺亦是推崇备至。曾经数次登楼赋诗缅怀谢眺,“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到如今,这许多风流传奇都被雨打风吹去,空留下这“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还有那五千年流不尽的长江水滔滔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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