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巴西的彩虹(校对版) [打印本页]
作者: xzhao2 时间: 2007-11-28 16:27 标题: 巴西的彩虹(校对版)
一
王进站在号称是世界第一大瀑布的伊瓜苏前,被奇美的景观震撼得几乎忘掉了呼吸。
朦胧中,一位似曾相识的美丽女子款款而来。她长长的棕红色卷发随风飘扬,浓浓的睫毛下一对橄榄绿色的眼睛忽忽闪闪,调皮的鼻粱翘立着,丰满的艳唇好象有无数话语要讲……王进大吃了一惊:一位身材娇娆的巴西女郎正冲着他微笑呢!
他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王进,你好!”
一句熟悉的中国问话,差点把王进的魂给吓了出来:难道这人间仙境的地方也吸引妖魔前来?
美女一下坐在了他的身旁,一身香气熏得他差点窒息:“我是玛瑞雅,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三天前我还向你敬过中国茶呢!”
王进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让思绪回到三天前那个大忙的日子。他在巴西圣保罗大学应征中文系系主任的职位,应征的有一个台湾人,一个美籍华人,两个大陆人,竞争得非常激烈。当时虽然有许多巴西美女在他眼前晃来逛去的,他还真没注意过这个玛瑞雅。
“你会说中国话?” 他喃喃地问道,诧异极了。
“我不仅会说中国话,还在中国住了好几年呢!”
王进尽力回想着,终于记起来她了:“请告诉我,你是否在圣保罗大学任职?”
“当然了!我也是堂堂的教授,你要是接了中文系系主任的职位,便是我的顶头上司。真奇怪,你怎么会拒绝了这个好位子?”
她的绿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照得他一时心猿意马,他开始结结巴巴:“我在圣保罗一下飞机,照相机就被人抢了去……然后沿街又看到了那么多的贫民窟,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们……另外,大学的中文系刚从东方语言文学系分离出来,事务太多,不利于我潜心研究……还有,我又舍不得离开法国巴黎了,毕竟那里的情况越变越好……”
“你真傻!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比巴西美,比巴西好。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呢,就做出了这个愚蠢的决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玛瑞雅的话就象打了王进一棒子,使他真的怀疑起自己前天的所作所为。圣保罗大学的教授们要罢教,所以校方要求他立刻告知是否接受中国语言文学系系主任的位置。他当时一听这世界上还有教授罢教这回事,就打了退堂鼓,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回他的巴黎东方语言学院做他那受气的普通教授算了,至少还能够踏下心来搞点学问。
二
玛瑞雅优雅地向王进伸出了手:“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对恋人。”
观瀑栈道弯弯曲曲、又湿又滑,玛瑞雅这个向导尽职尽责,拉着王进的手,生怕他滑倒受伤。这天游人并不多,人们一见面便热情地打着招呼。当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王进突然感觉自己好象和一个女妖在一起,有些心惊胆颤不知所措。
终于,她放开了他的手,指着悬崖上一棵巨大的椰子树:“你看,它象不象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武士,塔瑞巴?”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王进只好对她傻笑。玛瑞雅把长发一甩,娓娓道来了一个古老的故事:蛇神曾经是伊瓜苏的唯一神明,备受着万物的敬畏。当伊瓜苏洪水泛滥暴跳如雷的时候,周遭的印第安部落就知道,为蛇神贡献美女的时候到了。当厄运落到了聪颖多情的娜佩身上时,她的爱人塔瑞巴决定抗命带她出逃。虽然竭尽全力,他们的小木舟还是逃不过蛇神,终被擒获。凶恶的蛇神把娜佩化做瀑布下一块黝黑的岩石,让她常年累月遭水击打,把武士塔瑞巴变成了一棵孤独的椰子树,眼望着她经受万般磨难,却无力相助。
王进随着玛瑞雅的手势,看到了那块代表娜佩的瀑底岩石,石上水花飞溅,冷嗖嗖地溅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想到了李婉,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失望的?又是如何下的狠心抛弃他?他对这两个问题已经整整想了半年。终于第一次,他反应过来,这是命运。人抗拒不过命运,他早就应该忘掉李婉,让她在她那法国萝卜头怀里享受异国情调吧!
转身一看玛瑞雅,只见她直直地站着,面部僵硬,珍珠大的泪滴一颗颗从她那五官分明的脸上滚下。王进从没见过如此凄美的形像,一时间目瞪口呆。人人都说巴西女子风情万种,没想到她们还如此惹人怜爱。见她一哭,王进措手不及地学起了法国绅士,掏出纸巾给她,又拍着她的肩膀,然后操着他那生硬的葡萄牙语,说着安慰她的话。
玛瑞雅是越哭越厉害。听着她哭,王进不觉又想起了前妻李婉,她第一次向他表达爱意时是流着泪的,最后离开他时眼睛也是红红的,可她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大哭过。李婉要是在背叛他之前多向他诉诉委屈,他们的婚姻应该是可以挽救的。他真大意,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婉那么一个文弱随和的人,居然就被那又矮又胖的法国男人罗伯给拐走了。
玛瑞雅哭够了,脸上也被化妆品弄得五彩缤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早就想在伊瓜苏的瀑布前好好哭一场。有这么多瀑布陪着我诉苦,我会彻底忘掉那个可恶的臭男人的!”
“他是谁?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进被她闹得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那个可恨的美国佬杰克!他整天对我信誓旦旦,骗得我终于和他订了婚。没想到在三天前的舞会上,他鬼迷心窍地看上了一位从巴西南部来的金发姑娘,居然要和我分手!”
王进怕她又要哭,赶紧劝说着:“我看这是好事,跟了他,还不是委屈了你。”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赞美之词:“你这么美丽的女人,为一个负心的男人哭成这样,值得吗?”
玛瑞雅有些高兴起来:“我爸爸早就说了,我嫁给谁都便宜了他们。我的爸爸和三个哥哥都舍不得让我结婚。”
然后她开始笑了起来:“你快看,太阳重新出来了!”
太阳从云层后复出,照耀在这五公里漫长的断崖河谷。无际的茂林修竹中,鲜花簇簇,鸟声啾啾,鹦鹉嬉戏歌唱,彩蝶纷飞起舞,雾气弥漫飘渺,更衬出戏水苍鹰的英武。而这几百个大大小小的伊瓜苏瀑布,就象一群披着面纱的妩媚姑娘,争先恐后,各不相让。围绕着她们的,是一个连一个,大环套小环,令人眼花缭乱的绝美彩虹。
玛瑞雅向他缓缓转过脸来,红唇已经微微张开,双眼专注凝视。王进一时冲动,正要上前吻她,却立刻停了下来。他从来都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在不知她来历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伊瓜苏的冷水扑灭了他心中的渴望,他强转过身子,大步走开。
三
玛瑞雅和王进走进一家餐厅。刚坐下来,穿戴考究的侍者便为他们斟上了红、白两色的葡萄酒。王进品尝着:“这真是巴西产的?喝起来不比法国葡萄酒差呀!”
玛瑞雅换上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绿色的眼睛映着蓝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巴西南方有许多的葡萄园,人杰地灵,巴西葡萄酒早晚会享誉全球的。”
王进不敢总盯着她看,便把眼睛移向了巨大的壁炉,那里面猪、羊、牛、鸡、鱼肉正在一大串一大串被滋滋地烤着,肉香伴着大蒜的香味,绝对吊着他的胃口。他慢慢饮着葡萄酒,渐渐地放松下来,开始询问起了玛瑞雅的汉学知识。
“我可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啊!” 玛瑞雅一脸得意。
“那我考你一下,你知道北京大学里的未名湖吧!请告诉我是谁给起的名字?” 王进拿出了他上课时经常将学生军的架式。
“这还不容易,是钱穆,你们中国的国学大师。用来象征知识分子的心境:淡泊名利,宽容无争。”
王进不由地点头,她既然知道钱穆大师──那个当年陪着司徒雷登一同挨骂的老先生,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汉学家了。
“那你现在的研究课题呢?不会是日本的现代化吧?”
“巴西人对日本的事情热衷,我可是一直对中国的文化最感兴趣,因为说到底中国是日本的老师。至于我的研究课题吗?”她向他凑近了一些,把玉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还攥了一下:“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笑我。我现在正在研究中国的‘厚黑学’,因为我觉得这是我们巴西人最缺乏的东西,我们这个民族太感情用事了。”
王进把手抽了回来,舞刀弄叉地对付着那块牛肉,忍不住暗笑。
“你想笑就明着来,别跟我耍猫腻!”她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一生气连北京土话都冒出来了。
“那好,” 他收敛起笑容,正襟危坐:“你给我讲讲什么是‘厚黑学’?”
“你难不住我。”玛瑞雅玩弄着盘子里的鱼肉:“你们中国人多,谁想出人头地都不容易,一定心要黑,脸皮要厚。所以每次改朝换代,那第一个皇帝,准是心肠最黑脸皮最厚的人!”
这丫头有意思!他挺开心:“那你怎么把这‘厚黑学’引进给巴西人民?”
“我们巴西人选领袖时,看中的是谁长得帅,口才好,所以经常选出大草包来,把国家搞得一团糟糕。哪里象你们中国人那样老谋深算。想一想那三国的时代,真够吓人的!刘备脸皮厚,曹操心肠黑,孙权黑不如操、厚不如备,最后的江山大稷还是让那既黑又厚的司马懿给夺去了!”
她向王进更凑近了一些:“这仨儿人怎么这么傻呀,打什么呀?早知如此,把我们巴西三个姐妹嫁过去,教他们三个连襟整天唱歌、跳舞、喝酒、踢足球……谁不都能活上它一百年!”
王进被逗得大笑,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幸亏有巴西悠扬抒情的音乐掩盖了他的笑声,才没有影响到满餐厅的人。
“既然巴西人活得这么浪漫,你偏要改变你的同胞干什么?你这不是添乱吗?”
“没办法呀,现在是国际大竞争的时代,你看你们中国人赶超得多快呀!我们巴西人再懒惰下去,恐怕以后连足球也踢不进球门了。”玛瑞雅装出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
四
第二天清晨,王进接受了玛瑞雅的邀请,和她一起去拜访她哥哥在巴西南部的葡萄园农庄。
昨天晚餐后,玛瑞雅建议王进和她重返大瀑布,因为满月之下,他们会幸运地看到月虹。
两个人静悄悄地走着,让明月引路。再望瀑布时,它已经超脱了:无垠的星空下,玉宇琼瑶,流水似乎停滞,白雾近于凝固,迷离的水雾之中,月虹象女神一样轻盈飘逸……
王进知道既已见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奇景,滞留在这里就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玛瑞雅再一次尽起了地主之谊,要他先体验一下巴西人的农庄,然后会再陪他去亚马逊热带雨林猎奇。她抱怨他这两个星期的假期太短,因为巴西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非欧洲那些小国可比。但只要有她陪伴,他绝对不枉巴西此行。
王进这次来巴西找教职,和他在欧美受足了洋气也有关。由于他是学中国语言文学的,他当初思前想后总觉得出国对他并不合适。是李婉和她那做大学教授的父母,越俎代庖给他联系了自费留学。没有资助,为了支持他的学业,李婉这个当年留校的大学讲师,出了国就端起了盘子,在中餐馆打工一直到他当上了教授。他本来以为他的任务就是读书、挣钱、养家,万没想到十几年千辛万苦之后却弄丢了夫人。这次他决定不管是否接受巴西的工作,都要给自己好好放两个星期的假期,试图理一理他那纷乱的思绪。
半年前的婚变使王进心力交瘁。当他发现李婉和罗伯的偷情后,先是不想接受,因为他心目中的李婉,一点叛徒的迹象都没有。然后对她暴跳如雷,就差煽她的耳光了。最后他决定不理睬她,因为他的心已经被伤透了。现在看来这是他做得最错的事情,因为李婉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罗伯并不嫌弃她这个不能生育的中国女人,张开了他大熊样的怀抱,全心全意地接受了她。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重新寻找工作,希望能离开巴黎那个是非之地。中国朋友们很同情他,法国同事们却认为他也有错。他们试图告诉他,即使结婚以后,夫妻之间也不能缺少浪漫,男人应该要把一半的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可他冤枉啊!做为白手起家的移民,读书、谋生、打拼、立足,没有一件事容易。又有几个中国男人懂得浪漫,整天对自己的老婆甜言蜜语?可人家的老婆没跑,看样子是因为有孩子拴着。李婉之所以被罗伯的糖衣炮弹打败,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有闲心。
他忘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婉开始在情人节向他要鲜花,他告诉她钱都在她手里,喜欢什么样的就自己去花市挑。她过生日时盼望着礼物,他只好耐着性子陪她去表店买她早已相中的坤表。他从来记不住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想下馆子庆祝,他忙得四脚朝天时总是笑她多此一举。是的,他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得如此重视这些西方人的虚伪的表面形式。
昨天晚上他一夜都在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李婉,一会儿想着玛瑞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玛瑞雅会对他如此的热情。后来他终于开了窍:原来他和玛瑞雅是有缘份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同时在伊瓜苏大瀑布前告别旧情。还有,玛瑞雅在中国学过汉语,又有美国的语言学博士学位,和他还真是珠联璧合。此时他越来越觉得,李婉半年前离开他,就是为了给他创造自由的机会,留给他一条崭新的大路。
王进坐在玛瑞雅的红色小跑车里。他把头偏着,在汽车右方的反光镜中打量着自己。他有双炯炯有神的细长眼睛,鼻子略宽却不失挺立。他一直认为他的嘴唇非常性感,可惜吻过的女人太少。他的额头闪亮,虽然已出现了细细的皱纹,但让人一眼望出,就会觉得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段,中等偏高的个子,不胖不瘦,恰到好处。
既然李婉忍心离开他这个仪表堂堂的做大学教授的中国丈夫,马上就要与那个丑陋的做照像师的罗伯结婚,他只好永远放弃她了。人向前走,水往低流。他是真心感激玛瑞雅的出现,也许她就是救他出苦难的人,现在让他与玛瑞雅分离,他是一千一万的舍不得。
玛瑞雅银铃般地笑着,告诉他,他们需要向南方开整整一天后,才能到达目的地。但车子一开,他就后悔了,因为这车就象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了起来。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更不知如何劝说开车的主人。只得任凭这小红马撒着欢儿,在车流中蹦跳着,超越过了巴西南部盘山公路上所有的汽车、马车、卡车、拖拉机、播种机……几次将要掉进悬崖,他的心都快窜出来了。
他只好闭上双眼,寻思着眼不见心便不烦。可就是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还是玛瑞雅坐在驾驶盘后面的勇往直前的专注神情。也许她做爱时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尽心尽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王进不由胡思乱想。
五
饥饿迫使女赛车手在一个乡村小客栈停了下来。两个人一坐下来,便发现气氛特殊。原来人们在庆祝一对爱人订婚。客栈内音乐震耳欲聋,人们正在尽情跳舞。几个巴西年轻小伙子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三言两语就把玛瑞雅邀请走了,王进正好留下安定一下心情。
他把屋子里打扮得花里乎哨的女人们扫了一遍,发现只有玛瑞雅鹤立鸡群。女人除长相和身材之外,还有一种无形的内在气质。同样的臀部扭动,玛瑞雅的就恰到好处,性感、迷人不算,还风姿超脱,又散发着热情的火焰……
王进还没看够呢,一位棕发棕眼棕皮肤的姑娘便飘到了他的面前,要请他跳舞。他哪里懂伦巴舞,极力推辞,姑娘哪容他分说,连拉带扯地把他拽了起来。
王进善于读书,语言也会几种,可这跳舞的事的确是赶鸭子上架,最后连棕发姑娘也无可奈何放弃了他。待他大败而回,发现玛瑞雅已经回来了。两个人点完了菜,跑堂的便抬来了一箱啤酒。那玛瑞雅也不说话,气鼓鼓地一杯杯自倒自饮,面部茫然,痛苦之极。
王进把盘中的食物一扫而光后,发现她只喝不吃,便害怕起来。她要是醉了,他不熟地理,那他们就要困在这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了。
到底还是玛瑞雅熬不住了,向他询问:“我已经订过五次婚了,为什么一次也结不成?”
“啊?请给我再说一遍。”对他来说,西方女人再怎么开放,这订五次婚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玛瑞雅可能是半醉了,开始讲起了葡萄牙语,王进竖起耳朵,也只听了个大概:她十八岁时,和高中甜心订过婚,小伙子第二天就淹死了。在中国上大学,与中国一个部长的儿子海誓山盟,但他的爸爸嫌她是外国人,生生地把他们拆散了。以后是和一个德国人,由于她不想居住在德国,未能成婚。然后是个王子般漂亮的俄国人,最后是那个该死的美国人……
玛瑞雅的舌头越说越大,明眸流来盼去,王进第一次知道女人喝醉了也可以这么好看。看样子他们是走不成了。他只好去为他们订房间留宿。注意到巴西老板娘挑着眉毛看着他,怕她笑话,他只好订了一个房间。
玛瑞雅被他扶进房间后,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去了。
王进混身也象散了骨架一样,和衣倒在了另一张单人床上,可听着她那轻轻的鼾声,他哪里睡得着。
鬼使神差地起来,他把床头灯打开,在柔和的灯光下细细打量玛瑞雅:睡美人应该就是这样的!他感到柔情如丝,居然静下心来数起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来了。数完睫毛,他又开始研究起了她的嘴唇:红唇线条圆润,饱饱满满,比李婉的足足大了一倍!
吻,还是不吻?他在做着最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许一吻她,她就会醒过来,然后……
他哆哆嗦嗦地轻吻着她,内心在虔诚地祷告。可玛瑞雅不但没有醒来,还一翻身推了他一把。王进自讨没趣,重回小床,更无睡意。
他不知道这个两张单人床的房间是成全他还是折磨他,他现在真想把这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一起,也许搂着她能催他入眠。
自从李婉离他而去,他便为自己定下了高标准。他的第二任妻子一定要美丽得让他白天看不够,夜晚让他安宁得相拥而眠。他们互相珍惜着,因为失去了对方自己也不完整。他们的眼睛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别的异性,因为他们是上苍专门为对方所设计的。
他知道他是在空想,因为这样的女人是不存在的。可他宁愿做这个美梦,以逃脱身边这睡美人对他漫漫长夜的折磨。
雄鸡长鸣,把王进惊醒,他起身一看,玛瑞雅已经不见了。迎着霞光,他来到了后院,发现玛瑞雅正在打太极拳。她脸色深沉,全神贯注……王进看着,又发呆了。
早餐享用的是甜美水果。玛瑞雅麻利地为王进削着一个篮球般大的菠萝,柔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昨晚失态了。你知道,我今年三十八岁了,真是厌烦透了单身,最近又非常想要孩子。却不知现在的男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不想结婚,害怕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
王进算了一下,他今年四十三岁,俩人的年龄还真是相配。他开始教训起玛瑞雅来:“好歹你是个大学教授,昨天那疯疯颠颠的样子,学生们看到后,还会尊重你吗?”
“我在大学里可是严于律己的,现在我们是天高皇帝远,不在这里闹在哪里闹?”
“原来你是成心喝醉的!我以为你们巴西人都能喝酒,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管住你,不让你多喝!”
“为什么你不管我?我现在就需要一个管得住我的人,”玛瑞雅的眼睛又开始朦胧:“我这段时间也在思考,终于明白过来,我这种性格就得需要一个稳稳重重的男人平衡一下,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你喜欢我,真的?你没开玩笑吧?”
“傻瓜!不喜欢你,我请你去我哥哥的农场做什么,难道我吃饱了撑的?”
王进现在可真是受宠若惊:“快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
“按照中国人的标准,你学问高,长得帅,心肠好,人又厚道……”
她把王进的脸都说红了,他赶忙打断了她的话:“你根本不了解我,也许我配不上你这些好词呢!”
“你在大瀑布前没有吻我,我就知道你稳重,有自制力,可以付托终身。”
她这时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我发现我终于长大了,拥有了非常理智的判断力。”
“理智什么?你还是个撒娇的小女孩,居然用接吻来判断男人的好坏?”
玛瑞雅眯着眼睛端详着他:“还有呢,你和我同居一室,也没有趁我醉了占我的便宜。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不受我诱惑的男人,难道你真不知道你挺了不起的?”
王进哪里晓得,他在彩虹之下怀疑过这位美人,害怕上了她的圈套,结果反而是弄拙成巧,后来在她喝醉后不愿受刺激,也成了优点一桩。
“那你就不管我是不是有家室的人?”
“哎哟!我把这点忘了,你们中国男人几乎没有单身的。你快告诉我,你家里有没有老婆?”
“要是有呢?你怎么处置我?” 王进学着调起了情。
“上帝呀,我现在需要你帮助!快让他没老婆,有了老婆也让她跑掉!”玛瑞雅憨憨地祷告着,把王进搞得心花怒放。
“好了,告诉你吧,我的确有过老婆,她也确实被别人拐跑了,现在你高兴了吧!”
“太高兴了!”玛瑞雅从对桌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肩靠着肩:“我见过这么多男人,最后还是最喜欢你们中国男人。当年在北大,我早就应该选择一个本份踏实的男人结婚,说不定现在已经子女成群了。可我那时虚荣,偏偏看上了那个花花公子,他对我还是真好,可惜怕他老爸怕得要命,你们中国孩子为什么不敢反抗父亲?”
“我想他不是真正爱你,我们中国也有私奔这件事的。”
王进不知不觉地说起了别人的坏话。
六
再次上路,两人愉快地闲聊着,关系的确近了一层。巴西南部山峦起伏,地广人稀,大片大片丰饶肥沃的处女地,正在等待着开发……
当他们看到小路两旁结满橙黄柠檬的树时,玛瑞雅便喜笑颜开地告诉他到家了。这农庄座落在三面环山的谷地,美丽非凡。土路两旁的葡萄藤上硕果串串,山坡之上的咖啡灌木整整齐齐,一队扛着工具的雇工们微笑着向他们招着手,远方那红瓦白墙的乡间别墅逐渐清晰。突然,一位金发碧眼的三岁小男孩踉踉跄跄向他们跑来,后面追着的是身穿白衣白裤的一位美妇。
玛瑞雅立刻踩闸煞车,从车中跳出,张开臂膀向小男孩奔去,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卡罗!卡罗!我的心肝小宝贝!”然后她把小男孩举过头顶,两个人同时大声欢笑。
玛瑞雅见到卡罗后就把王进给忘了。望着她抱着卡罗,走到大树下和他荡起了秋千,王进不知如何是好。白衣白裤的美妇向他走来,操着很重巴西口音的英语向他问好,自我介绍她是玛瑞雅的嫂子丽达。
王进犹豫着刚伸出手,那丽达就把他拥在怀里,吻了他的两颊,然后挽起了他的臂膀,边走边说:“玛瑞雅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她一来,我可就轻松了,卡罗连睡觉也不会离开他姑姑的。”
玛瑞雅高大的哥哥裴多正在巨大的芒果树下,用一枝带着小网的长杆摘着树稍上最大的芒果,身边有两只狗、几只猫和一群鸭子在看热闹。大家寒暄后,走进了阳光灿烂的餐厅,厨娘正在把饭菜陆续端上了桌子。
米饭,上面浇着熬得烂烂的红豆浓汤,配着烤肉、拌菜、新鲜玉米,这顿家常饭吃得王进非常顺口舒服。卡罗俨然象个小国王,由妈妈、姑姑、厨娘、保姆四个女人侍候着,不断下达着新的指令。王进观察着,发现她们不只是宠他,实际上是在逗着他。四个女人笑声不绝,完全忽视了饭桌上的两个大男人。
裴多对王进摇着头:“男人在巴西一定不要长大,长大以后就不会有人疼了。”
裴多在附近的小城做律师,周末和假期全家便回到农庄渡过。王进一问起这农庄,裴多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先赞美农庄里的那条蜿蜒小河,然后是他们围出来的碧绿小湖,大谈特谈巴西的葡萄品种,还有咖啡豆的各种加工方法……
王进这才明白了,同样是巴西,圣保罗的生活和这里的是多么地不同。
第二天,农庄的男人们有巨大的任务。裴多休了一星期的年假,带领着雇工们放火烧山,要开辟出一片新的种植地。玛瑞雅一边陪着卡罗玩,一边向王进解释农庄对巴西人的重要。她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巴西,是因为她的三个哥哥分别在巴西南、北、中部拥有农庄,农庄给人的感觉就是回到自然归了家,是她最好的休身疗养之地。
王进接受着裴多一家的盛情款待,便决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做一顿中国好菜。玛瑞雅带他逛遍小城,在巴西店里寻找鲜姜、酱油等中国作料,然后她又在厨房里恭恭敬敬地为他打着下手,美得在旁边观看的厨娘不停得念念叨叨:中国男人真是能干!
他的饭菜做得太好了,想卸下担子都不行。厨娘趁机请假,于是王进便每天和玛瑞雅一起买菜做饭,同时带着卡罗这个小跟屁虫到处游逛。他们活象一家三口,享受着天伦之乐。
这天,玛瑞雅和王进在小镇中心的天主教堂前休息,陪伴着在长椅上午睡的卡罗。巴西冬日的暖阳照耀在他们的脸上,两个人倾听着身边喷泉水的乐音。
水柱尽力上喷,并不寂寞,因为有小小的一弯彩虹环绕其上,他俩共同回忆起了伊瓜苏大瀑布那壮观的多重彩虹,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玛瑞雅把手塞给了王进,就势钻进了他的怀里。他抚摸着她那柔软的卷曲长发,忽然感到眼睛湿润。
泪眼之中,他看到教堂的大门开了,一位包裹在白纱中的漂亮女婴在她父母的拥抱中,出现在阳光下。她象天使一样摇着小手,似乎在向王进问好。
王进观察着女婴幸福的家人们。他们把这个纯洁的小天使从一个大人手里传给了下一个,人们亲吻拥抱着她,每个人都喜笑欢颜。照相师、摄影师忙前忙后,记录着这个天真生命的神圣一天 -- 受洗得救。
“想知道我的洗礼吗?”玛瑞雅笑着,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受洗的那天有多少人参加,气势有多么宏大。我是父母有了三个男孩后终于盼来的女婴。自从我生下的第一天,他们就笑得合不上嘴。而我呢!却是整天哭,整天哭。为此,我父母将我的受洗日延期了许久。可是到了那关键的一天,我还是大哭不停,把个大教堂嚎啕得差点掀了顶,丢足了我父母的面子。”
她坐了起来,表情变得悲哀:“可惜妈妈已在半年前去世,她是看不到我女儿的洗礼了。所以我遗憾终生的是没能早点结婚。”
“我也一样,父亲在一年前过世,也没能看到我这个独生子有后代,他老人家走时很不甘心。”王进一边对玛瑞雅讲着,一边眼望着教堂,注视着那被人们推着而一开一关的大门。他是多么希望玛瑞雅这个异国的女子能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理解他,慰藉他,做他的相知伴侣。他现在就想告诉她,他的出生也是意义重大的。
“哎!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想,我对你太感兴趣了,说什么都好!”
王进与她对看着:“你懂什么叫右派吧!”
“我当然知道。我原来那个中国男朋友的爸爸也曾是右派,右派后来不是都给平反了吗?”
“你知道就好。我的父母都是右派,而且这帽子一戴就是二十年。在那荒唐的年代,他们虽然是夫妻但并不容许住在一起。可我还是顽强地出生了,一个婴儿的啼哭,震动了那个为右派而建的偏远劳改农场,大家沉闷的脸上都出现了笑容。人们省下自己的鸡蛋、饼干,只为帮助营养不良的妈妈能有足够哺乳我的奶汁,因为我的出现和成长,居然成了人们失望心灵中的一道光明。最后连这农场的恶场长都心软了,发了善心,分给了我父母一间茅屋,我的父母是因为我而重新生活在了一起。所以虽然我从小缺衣少粮,但我也是被劳改农场的右派们宠爱着长大的……”
玛瑞雅热泪盈眶地抱着他:“记得我大约十五岁的时候,从妈妈的书架上发现了赛珍珠的小说《大地》,当时就对中国那个人口众多的古老土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好象和那男主人公还是一个姓。我知道你也象他一样隐忍、勤奋、脚踏实地、负有责任心……你的这些品质我们巴西的男人是没有的。他们从小被女人惯坏,长大后还是太依赖女人。而我最终是想找个男人寄托终生的。”
王进听得欣慰不已。难得一个外国女人了解这么多中国的事,而且她正因为不是中国女人,才更百倍地珍惜他这个中国男人。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异国情调和不同文化的吸引。看来玛瑞雅真是上苍送给他的珍贵礼物,他应该由衷感激。
那天晚上,王进在客房里,睁大眼睛不敢入睡,静静地等待着,因为他预感到玛瑞雅可能会再来找他。在农场的第一天晚上,她曾半夜偷偷进来找过他,可他成心装睡,她望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走了,留下他后悔万分。没想到半夜已过,玛瑞雅还是迟迟不到。
七
当他们告别农庄飞向亚马逊森林时,王进这才意识到,这几天是他一生中最休闲的时光。
飞机上,玛瑞雅拉着他的手,甜甜地笑着:“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知道,卡罗是个嫉妒心很强的男孩子,他是不容许我和你亲热的。我这几天都快憋死了,现在可以好好吻你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把王进看得神魂颠倒。她把两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抚弄着他,然后她的吻就排山倒海地来了。
王进从不知道女人的亲吻能载有如此强烈的冲击波。她如痴如醉地找寻着他、纠缠着他、享受着他。她嘴唇饥渴舌头颤动,王进通身热血沸腾。
然后,她调皮起来,与他兜着圈子、耍着把戏。他被动地接受着她的挑逗和玩弄。正迷茫时,她却放松柔软下来,把自己全部给予了他。他终于成了主宰,只求征服与胜利,骄傲得不能自己……
他不得不把她推开:“你真是个女妖,是不是狐狸精变的?”
“不是的。我每一世都是美女,这是一代一代练就的本领。”玛瑞雅先是笑着,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跟你商量点正事吧,既然你已经离不开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如此的突如其来,王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到玛瑞雅的脸上现出委屈,他语无伦次了:“你怎么突然变得比中国姑娘还中国姑娘,你们不是不在乎一纸婚书吗?你难道不认为先适应一下对方会对以后的婚姻有帮助?说到底我们的生长环境不同,文化理念上难免有许多冲突……”
玛瑞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试了那么多次的婚,一次都没有成功,就是因为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心不诚。现在看来心不诚的是你,既然一开始你就怀疑我们的关系,那我们就不要交往了。”
“你怎么能这样感情用事?你没结过婚,不知道结婚和做爱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打断他:“原来如此!你和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浊物!!”
王进气得懒得多说,只好黔驴技穷地用起了他最拿手的办法:沉默。既然她如此不可理喻,就该晾一晾她,让她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两个人赌着气,谁也不想再开口,不一会儿,玛瑞雅便睡了过去,把头靠在了王进的肩上。王进只好架着肩膀一路支撑着她,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飞机降落。
八
王进所理解的亚马逊热带雨林猎奇,是跟在导游的后面,和一群游人观察一个象国家公园那样的亚马逊森林局部,顺便接触一下印第安文化。所谓身临险境,也就是坐趟处处受到保护的游艇。
没想到玛瑞雅手中握有军方批准、印第安部落同意的通行证,要带他进入亚马逊森林深处,去拜访她的印第安朋友们。当他们坐着舢板状的小船,沿着小河进入森林时,王进注意到玛瑞雅和船老板高兴地用印第安语开始了交谈,他知道自己又成了落入她掌中的一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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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涛陌生的音乐背景下,所有的生灵都不甘寂寞,蠢蠢欲动。一群大甲虫躲在树叶中嘶鸣,食蚁兽在枝丫上攀上爬下寻觅着食物,河龟正在慢慢地爬上沙丘,大嘴鸟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
气温如此之高,已经达到了四、五十摄氏度。王进想脱衣服,玛瑞雅不容许他。原来他们下船后还要走一段林间小路。她告诫他丛林里到处都是毒虫,一不小心被咬,那可就惨了。
下船后王进就成了惊弓之鸟,紧紧跟随在玛瑞雅的身后。雨林里,浓荫遮蔽,就象一个浩瀚的天篷。林间小道忽上忽下,阴暗曲折,密不透风。王进哪里想到玛瑞雅如此大胆,现在已是后悔不及。
感谢上帝,两人在太阳落下之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并赶上了印第安部落的欢乐宴会。
巨大的火堆周围,男人们用石头杯子饮着酒,女人们吃着木薯,赤裸的孩子们在跑来窜去。只见两个乐师演奏着一种一排管子组成的乐器,一伙年轻人正手拉手跳着单调的舞蹈,那几个女孩子纯朴低沉的歌声令王进万分感动。可他一看到火堆上那几具被烤着的躯体,立刻吓得魂飞胆散:“难道他们在烤人吃?”
玛瑞雅在背后打了他一掌:“仔细看好!那是猴子,不是人。你胆子太小,这么怕死。早知如此,把你带到食人族的领地,让他们把你吃了算了。”
玛瑞雅受到了人们最热烈的欢迎。王进现在才知道她那大旅行包里装的是什么。她送给女人们梳子、镜子、毛巾、针线等,送给男人们小刀、杯子、帽子、打火机。送给酋长的是大批药品……
夜幕降临,玛瑞雅这个下凡到印第安部落的天使,才想到了在篝火旁和印第安人连比带划、费力交谈的王进,她语气生硬地对他说:“你今晚是和我一起住小木屋,还是象那些男人一样,睡在吊床上?”
王进这才注意到这里除了木板搭成的小棚屋外,的确有印第安人躺在用棕榈树纤维搓绳编成的吊床上酣睡。他几乎没有选择,只好瓮声瓮气地回答:“我只好把自己吊起来了。”
躺在丛林中离地几米高的吊床上,听着身边印第安人的鼾声梦语,惧怕着周围野兽此起彼伏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王进知道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这里的蚂蚁象马蜂,蜘蛛有手掌一般大,变色龙吐着丑陋的大舌头……它们神出鬼没,即使不从树下爬上来,也要从树上掉下来。他把自己象棕子一样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还是害怕被大蟒蛇一口吞进肚里。黑暗中,他一直在寻找慰籍,终于一只绿色的小鸟飞来,在他的身边绕着圈子,她慢慢降落在他的脸上,用滑顺温柔的羽毛轻抚着他……
霞光之下,雨林的雾气营造出了一个仙境。王进睁开了双眼,然后又闭上了。他感受着玛瑞雅的亲吻,伸出双手抚摸着这露珠中升华出来的仙女,把她拉进了吊床,与她相拥。
吊床摇晃着,一波波激情荡漾。玛瑞雅绵绵细语:“这婚床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这钻戒,”她从树干上摘下一朵环型的小花:“你现在就给我套上吧!要不要我把印第安人们叫起来为我们举行婚礼?”
王进仰天长叹!天地良心,他真不敢娶她。他还没有从被李婉的背叛中解脱出来,哪有胆量驾驭这时哭时笑、任性随意的玛瑞雅?
好在他灵机一动,立刻开始开导她:“结婚是件大事,怎么也得好好计划一下,我们需要请来亲朋好友,然后让你穿上最漂亮的婚纱,成为最美丽的新娘……”
玛瑞雅急急地打断了他:“这些都可以补办的。我现在就想在原始森林中以印第安人的方式结婚。以后想一想,这婚礼一定是最浪漫的。”
现在王进是从头到手,一直凉到脚尖了。他必须要好好教训她:“结婚不是浪漫,是一种承诺,是希求一辈子的安全感……”
“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全世界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所以现在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
一阵沉默……
玛瑞雅流下了眼泪:“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你们中国男人不能要的女人?放荡、滥情、不贤惠、不安定?”
“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俗气?我好歹也住在了西方十几年,拿到了美国的博士学位,思想哪能停留在中国那三纲五常的阶段?但我的确是受过婚姻之伤的人,再一次结婚,不可能不理智。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也巴不得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我现在的确还不完全不了解你。我也求你,给我们一些交流的时间,好吗?”
王进说得把自己都感动了,把玛瑞雅又揽进怀里:“宝贝,别哭了,你不知道我多么心疼你!”
“那好!我从现在起就开始好好表现,争取在三天之内得到你的求婚!”玛瑞雅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声音变得温顺了:“你现在需要我为你效什么劳?”
“我饿了,小姐,会做早餐吗?” 王进美得合不上嘴,装起了大爷。
玛瑞雅乖乖地回到了她的小木屋。半小时后,为王进端来了一碗像牛奶麦粥的东西,一盘切好的煮南瓜,和几块裹在玉米叶子里的柔软木薯糕。王进从昨天下了飞机后就没有好好地吃过东西,他狼吞虎咽,好象在享受国宴。玛瑞雅疼爱地望着他,一脸母亲的温情。
然后她带着最妩媚的表情询问吃饱喝足的王进:“告诉我,宝贝,今天上午你想玩什么?”
王进长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是不识雨林真面目,只缘身在亚马逊。你带我四处逛逛吧!”
“遵命!”玛瑞雅侍候他穿戴好厚厚的裤子、吸汗的上衣、铁头鞋、防蚊帽,然后递给了他一根一头尖的竹竿,并为他跨上了背包。她拉上了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带着他离开了人群。
九
“你不是要了解我吗?”玛瑞雅先在王进的面颊上吻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下去:“我不和你卖关子了。我爸爸是巴西知名的植物学家,这个印第安部落就是他发现的。爸爸最初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种树木,它的叶子可以用来做抗癌的药物。虽然他在这里没有看到那种树,却意外地发现了好几十亚种非常稀有的兰花。我从十几岁开始前后陪他来过这里许多次,现在我就要带你去他的伊甸园。”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小河边,玛瑞雅放下了吊在树上的独木舟。他们顺流而下,小河进入了湖泊后,天地顿开,空气终于不再闷热。
“快看!玫瑰色的海豚!”玛瑞雅指给王进那浮出水面嬉戏的漂亮的海豚群。她告诉他这惹人喜爱的海豚是亚马逊最吉祥的化身。
他们荡着双桨,在巨大的王莲叶中穿行。王进随手摘下了一朵硕大的王莲花,从独木舟的这一边跪下,把它献给了玛瑞雅。
看到玛瑞雅激动得快要落泪了,王进这才意识到她在以为他向她求婚,赶紧向她解释这求婚怎么也要等到三天以后。然后岔开了话题,郑重地询问起他们的目的地。玛瑞雅让他了望远处的小岛,那葱葱郁郁的仙境就是她爸爸的野生兰花养育基地。
弃舟上岛,王进立刻发现这里的植被有些特殊。玛瑞雅说这岛上的土壤是由万年前的洪水爆发带来,成份非常肥沃。“你知道热带雨林里有几层植被?”她问。王进摇头。玛瑞雅耐心地向他详细介绍着亚马逊森林是提供着全世界五分之一氧气的巨大地球“肺脏”,然后又讲解起这雨林中最美丽清香的兰花。王进这才发现,他在中国欣赏的盆栽兰花,在这里正悬附在巨大的树上,它们形态多样,色彩斑斓,仪态万方地构造出了一座非凡的空中兰花园。
终于来到了那棵最粗大的树下,王进随着玛瑞雅沿阶梯爬上了树屋,打开门一看,哇!一对卷尾猴正在地板上做爱,把王进看得脸都红了,它们还是不知羞耻。
玛瑞雅大笑着轰跑了它们。她打开了柜子的锁,抽出了几张美洲豹的皮垫子,把它们铺在了地板上。然后她从王进的背包里取出了他们的午餐:烤肉、玉米饼、红豆甜糕、还有两罐GUARANA啤酒……
长途跋涉后,两个人饥饿如狼。风卷残云之间,玛瑞雅这才告诉王进,她这次来亚马逊森林要办的的真正大事:“这里有一种洁白如玉,一个柄上并开两朵一模一样的兰花,奇香无比。爸爸把它带回圣保罗的实验室,居然在雨林之外的环境下栽培成功。他准备用它制造香水,以玛瑞雅命名,送给我,他最心爱的小女儿。可惜上个月这种兰花染上了真菌病害,全军覆没。由于妈妈去世后,爸爸的情绪一直不好,所以我自告奋勇利用罢教的时间来这里采兰。”
她谅解地望着他:“你累了,估计昨晚也没有睡好。躺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时间不长,一会儿就回来。”
王进望着她在树屋中找出了各种爬树、采集的用具,心里是很想陪伴她的。可他汗流浃背后,又在这高处经小风一吹,浑身酸懒。大脑中的血液随食物进入了肚子,眼皮便耷下了,有些昏昏欲睡。
“乖乖睡吧,不必害怕,我会把门关好的,”玛瑞雅吻了他前额,便悄悄地走了出去。
不知多久,王进被销魂荡气的音乐吵醒,他怀疑自己是否进入了天堂:夏娃正在一道斜阳下尽情地跳舞,她一丝不挂,通身闪着金色的光芒,五彩的兰花嵌满了她身上的美丽部位……
全然失去了思想,王进退下了他身上黏黏乎乎的衣服,只想赤裸着加入她……
夏娃引导着亚当起舞,他们晃动着、旋转着,在伊甸园,庆祝生命!
王进累得倒在了美洲豹的皮垫上,玛瑞雅还在又唱又跳。终于,她扭动着向他扑来,用她那起伏的胴体覆盖上了他。王进眯起了双眼,他的每一根睫毛上都跳跃着一颗彩虹七色的圆环……
她继续舞动着,他是她的伴侣。他们一同跃上了天空:轻抚着蓝天,戏弄着白云、体验闪电、深入惊雷。他们飞入彩虹,两个人融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弯弯的彩虹……
玛瑞雅跪在王进的身旁,将一朵朵兰花整齐地摆放在他的头上,她的双手游刃有余,熟练地按摩着他的全身。王进愉快地呻吟着,昏昏欲睡,任凭她把他紧紧地抱住:“你是我的,我永远也不要你离开我!”
十
在这亚马逊森林深处的孤岛树屋里,王进知道他已经离不开玛瑞雅的怀抱了。但她总是使他意外。
“进,你要是下不了决心再婚,我也不逼你了。你愿不愿和我现在就要孩子。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因为我实在等不及了。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一定是最聪明漂亮的。”
“你又闹了。我们现在是天各一方地住在大西洋的两边。你不能光为自己着想,养育孩子责任重大。孩子的身边是应该同时有母亲和父亲的,”王进想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由得一阵心酸。
“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把工作辞了,跟着你就是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吧,我妈妈就是法国人。爸爸是在巴黎留学时结识她的。为了纪念他们在法国的浪漫,我们在家里一直是讲法语的。”
王进知道玛瑞雅的法语讲得比他地道,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是法国人。
“那你就不顾及你老爸了,他一个人在圣保罗会孤独的,”王进在裴多家看过玛瑞雅父亲的照片,他现在开始想象与这位植物学家不久将来的见面了。
“妈妈去世后,爸爸已经无心工作,正在办理退休。他在巴黎一直有公寓,他的计划是回巴黎住一段时间,重温和妈妈渡过的青春幸福。”
王进也感慨万千:“我的母亲是搞法国文学的,可她从没踏上过法国的国土。她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着病重的爸爸。爸爸去世后,她现在一个人也是孤独,我正在办理她来法国定居。”
玛瑞雅突然激动起来:“你想不想回中国教书呀?我是二十年前第一次陪爸爸去北京大学讲学,一眼就爱上了北大美丽的校园,所以当时就决定留下来读中文。多少年没有再去了,也许我的归宿还真是在中国。”她摇晃着他:“你能不能放松些。和我在一起,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而且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是甩不掉我了!”
“你难道真的不在乎你的事业,你教授的工作?”
“女人一生,没有什么比生孩子更重要的事情了。我也是走遍了万水千山,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告诉我嘛,想要还是不想要孩子?”
“你真不嫌弃我呆板、严肃,整天一本正经、死气沉沉,既不浪漫、也不幽默?”
“你要是和我一样凡事随心所欲、信马由缰,我们怎么能够在一起过日子?别想太多了,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我想和你生半打的孩子,这创造小生命的过程肯定激动人心!我的身上有着印第安、黑人、欧洲人不同的血统,还就差东方人的基因了。想象一下吧,我们的孩子们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无数的惊喜的。”
她把王进拉近,逼着他思考世界上最重大的一个问题:要不要创造一个生命?
王进挣扎着脱离了玛瑞雅,走到树屋的窗前远眺。以这个高度,亚马逊森林向他显露了一角。在这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中,有河流蜿蜒,湖水闪着银光……近处观察,树叶的大小不同,鲜花的形状各异,啄木鸟在宣告小虫的死亡,巢中的雏鹰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大蜥蜴……
他开始佩服起印第安人来了。他们的生活最艰难原始,却保持着最简单谦卑的生活态度。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的做爱没有避孕,而且不涉及太多的思考,因为在这个巨大的原始森林中与万物徒手竞争,印第安人需要的是本能、自信、勇气和激情。
他想起了他和李婉的求子过程:结婚前、结婚后,出国前、出国后,他们没完没了地忙碌,于是便无限期地推迟着孩子的到来。十年后好容易安定了下来,医生却无情宣告李婉根本不能怀孕。这个消息震撼了所有的家人,但他还是决定无奈地接受这个惩罚,并做好了领养中国女婴的准备。
现在玛瑞雅的过分强求,其实是触动了他的内心最深处:作为独生的儿子,他是一直希望有一群热热闹闹的孩子的,他极想做的是一个大家庭中子孙满堂的长辈。
玛瑞雅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她指给他绿色茫茫中那棵开满红花的大树:“你看到了火红的鲜花,也许注意不到花朵上无数的蜂鸟、彩蝶、蜜蜂、昆虫……生命的意义就是互相吸引、互相依靠,这里的生命顽强不屈,永远在继续。”
王进将玛瑞雅重新搂在怀里,这回他决定不再犹豫,连思考也一同抛去。为什么要拒绝玛瑞雅?既然她把自己奉献于他,她便是他的大地,他们同属于这浩瀚的原始森林,他该做的就是使她更加美丽。他忘掉了人间的一切烦恼,全神贯注于她,如饥似渴地在她的身上探索、开垦、耕耘、播种……虽然汗流浃背、耗尽体力,但他心甘情愿、快乐满足。
十一
亚当、夏娃的日子过得太快,他们无奈还得重回人间。在林中走着,王进突然想给远在中国的妈妈打长途电话,告诉她一位可爱的巴西女人在这亚马逊森林中不可思异地改变了他对人生的整个看法。
他记起了母亲从他一懂事时就对他开始的一遍遍说教:进儿,我和你爸爸一生的最大失误,就是太爱讲话、没有心计、过分自信,不会考虑别人情绪……右派的帽子就是给我们这种人准备的。由于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儿子,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你走我们的老路。你从小就要学会察言观色、三思而行、谦虚谨慎、大智若愚……而且,你要记住,你的坏出身会一辈子拖累你,所以你一刻也不能放松防人之心。
这些话,妈妈在他吃饭时、睡觉时、玩耍时、看书时,说了一千一万遍,早已深入到他的骨髓之中。
王进踩着脚下正在腐烂成土的残叶枯枝,痛心疾首于父母的苦难,同时对自己冷笑着,历数着自己所做的太多违心虚伪的事情:大学校园里,他本来爱上的不是李婉,与她联姻,是因为她父母在学校的势力。中文系毕业,他的心愿是做记者、作家,可为了名誉,他出国一连读了两个博士学位。他很想回中国教书写作,但以个人的安逸考虑,他选择继续留在国外……
他现在才知道玛瑞雅在无意中所教给他的:是人应该跟随着自己的心而行动,而不是那算计的大脑。相中什么,便不遗余力地追求得到!
是啊,人生苦短,肩上沉沉重担,为什么要顾及太多?也许他现在就应该从林中找个什么环状的东西,就地跪下来向她求婚。既使从今以后受玛瑞雅支配、调弄,只要能享受她的千般情爱、她的自然随意、她的不可预测、她的风情万种,便不枉一世男人。什么事业、名誉、金钱……通通是身外之物,空空虚虚,带不走的……
心里想着,他的眼睛便开始寻找那天玛瑞雅在树上摘下的那种环形小花。当他感觉到一个棍状物在急促地敲击他左侧的小腿而收住脚时,已经晚了,一条蛇隔着他厚厚的裤子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大声呼叫着,求救于玛瑞雅。玛瑞雅闻声一看,竟是一条剧毒的珊瑚蛇!
她把上衣迅速脱下来,撕成绷带,在王进小腿被咬处上方紧紧扎住,以防蛇毒进入血液。然后她从背包中取出尖利的小刀,让王进闭上眼睛。她长舒了口气,咬住了下唇,含着眼泪,用刀将毒牙咬破处皮肉划开扩大伤口。她让他的鲜血流着,用力从上向下挤着毒素血液,她流出的眼泪多于他的鲜血……
王进惨叫着,疼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玛瑞雅再用刀在他们身边的一棵手臂粗的藤蔓树干上一砍,水便流了出来,象水龙头放水一样。她把他的伤口放在水下冲洗着,听他哽咽地呻吟着,便哄着他:“心肝,马上就会好了,我们会把你的腿保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能救你,因为我爱你!你千万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王进点着头,此时他已经知道他不幸遇到最剧毒的蛇了。他的命运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他只能依赖玛瑞雅了。他开始向那些他从来不信的上帝、菩萨、真主们祈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进以为他的血都快流光了。玛瑞雅才为他包扎好伤口。
她从始至终地哭着,这时她卷起了自己的裤子,给王进看她小腿上同样部位的伤疤:“十年前,我也是被同样的珊瑚蛇咬过,爸爸就是这样救的我。你放心,我没事,活过来了,你也会没有关系的。”这时她才哭出了声音:“我实在对不起你,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的。”
王进忍着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把她抱在怀里:“我一点都不会怨你的,而且要一辈子感谢你急救我。现在你也要听话,赶紧带我出森林,我们是需要去医院的。”
玛瑞雅将他半抱半搂着,鼓励着他:“你现在要配合我,我们要快快走。从这里,我们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林间小道了。如果你有异样的感觉,一定要赶快告诉我。”
王进点着头,突然发现玛瑞雅幻化成了一个天使:她的脸色变白,眼睛变浅,微笑淡淡……她的头顶上闪出光环,它们越来越大,色彩溢出,是变幻不停的七色彩虹,美丽得超出了伊瓜苏大瀑布前的重重彩虹……
“玛瑞雅,亲爱的!你看到彩虹没有?就在你的后方,它们把整个的林子都照耀得绚丽缤纷,我的身体也被它们托起来了。你陪着我,我们一起随彩虹而去吧!只有在彩虹中,我们才能没有任何的距离,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
玛瑞雅惊呆了,她知道咬王进的蛇比咬她的大些,但没有想到她的救护没有成功。她用力摇动着两眼发直的王进:“爱,求你,你要挺住!我们马上就到印第安保留地了,酋长会有解毒药的。你要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拿出你最后的力气,你能做到的!”
这次她没有哭,她把他背在肩上,竭尽全力向印第安保留地跑去……
为力,现任职于加拿大农业部。写有散文、随笔、游记、诗歌、杂文、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长篇小说等体裁作品,发表于国内的“散文海外版”、“南方周末”、 “青年参考”、“中国文化报”;还有海外的“星岛日报”、“侨报”等中文媒体。“巴西的彩虹”获《中国作家》第二届金秋之旅短篇小说二等奖。长篇小说《天堂无需等待》,由美国的溪流出版社在2006年出版,在“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书稿交易笔会”上,获小说类一等奖。
作者: weili 时间: 2007-11-29 09:29
大谢主持夫人、主持大人!!
作者: xzhao2 时间: 2007-11-29 09:55
不谢。
作者: 冬雪儿 时间: 2007-11-29 09:59
主持真是辛苦,高效率.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11-29 10:12
怎么能叫“主持夫人”,太重男轻女了吧,应该叫“女主持大人”。
Originally posted by weili at 2007-11-29 09:29:
大谢主持夫人、主持大人!!
作者: xzhao2 时间: 2007-11-29 11:54
Originally posted by thesunlover at 2007-11-29 03:12 PM:
怎么能叫“主持夫人”,太重男轻女了吧,应该叫“女主持大人”。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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