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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谁的“踪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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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冬雪儿
时间:
2010-11-1 10:18
标题:
[转载]谁的“踪影”消失了?
谁的“踪影”消失了?
李 燕
斯蒂芬·怀特是从1989年开始创作了一系列兼具侦探、推理、悬疑色彩的小说。《消失的踪影》是他2005年3月推出的又一力作,其紧张的故事节奏、错综复杂的悬念设置、细致入微的心理分析、出人意料的结局,都给读者带来无限的惊奇和无限的阅读快感。
欲对这部扣人心弦的“心理悬疑”小说加以分析,我们就不能忽视它的书名——《消失的踪影》——那么,在小说里,它仅仅是指小女孩马洛里的失踪吗?究竟是“谁”的“踪影”消失了呢?侦探推理悬疑类小说中的人物主要有三类:一是触犯法律的罪犯;二是与案情有关的知情者;三是破案的侦探,其中,侦探与罪犯居于主导地位。然而,在《消失的踪影》这部小说中,凶手和侦探的“踪影”似乎都消失了。
首先,罪犯的“踪影”消失了。
小说一开头就把我们带入了一个“凶杀案”中。“我”(艾伦)的同事汉娜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死在别人的办公室里。是谁杀了她?汉娜的死因还尚未弄清楚,曾找她做过心理诊疗的女孩马洛里又在圣诞节离奇失踪了。她是被绑架了,还是已惨遭杀害?罪犯又是谁?
作为侦探、推理、悬疑小说的主角之一,罪犯对案情的源起、发展与深化,起到了主要的作用。小说中罪犯形象塑造得成功与否可以说是衡量侦探小说是否成功的标准之一,罪犯作案的手段越隐蔽,越能突出侦探的智慧。可以说,从爱伦·坡的侦探小说肇始,无数著名的侦探小说如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艾勒里·奎恩的《希腊棺材之谜》、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尼罗河上的惨案》和《东方快车谋杀案》、莫里斯·勒勃朗的亚森·罗宾侦探系列直至日本江户川乱步的推理小说等,在塑造大侦探福尔摩斯、波洛、亚森·罗宾、艾勒里·奎恩等人时,亦无一例外地安排一个狡猾的罪犯为其对手,比如与福尔摩斯同样赫赫有名的其对手莫里亚提上校。可见,“罪犯”这一角色在侦探推理小说中是有其举足轻重的地位的。而寻找罪犯是侦探、推理、悬疑类小说约定俗成的中心任务。20世纪初开始流行的侦探小说在英文中的别称是“谁做了这件事”,这就意味着这种题材的中心问题是如何寻找、揭露出真正的罪犯。不管案情多么扑朔迷离,情节安排得多么高潮迭起,凶手隐藏得多么隐蔽,到了真相大白时,罪犯终将被绳之以法,于是正义昭彰,大快人心。
那么,在《消失的踪影》这部小说里,谁是罪犯?是同为心理医师的黛安娜?是有心理疾病的大学物理系工作的鲍勃·布兰特?是失踪的女孩马洛里的有精神分裂的母亲,还是她道貌岸然的父亲?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都有动机,都有心理问题,都有成为凶手的可能。整个案件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在这层缥缈的迷雾之下,发生的一切却又如此诡异离奇,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能清楚感觉到但却又摸不着,逐渐积累的未知与恐怖噬咬着读者的内心。而这层挥之不去的迷雾又像一堵墙一般,阻断主人公艾伦和真实之间的距离,他一次次的探索,一次次的解谜,却始终将自己推向更大的谜团。案情大白的时刻,你会发现,竟然没有所谓的“罪犯”——汉娜医生是死于她突发的疾病,女孩马洛里是因为对圣诞节的恐惧而偷偷离家出走。让你提心吊胆、苦思冥想地分析和寻找的“罪犯”的踪影就是这样无形地消失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消失的踪影》的结局几乎是对侦探推理悬疑小说的颠覆。英国作家S.S.范丹从文学理论视角出发,总结了侦探小说的二十条准则,其中第十八条这样写道:“假如读者到最后发觉罪案竟然只是宗自杀案或意外事件,定会大失所望。这样一反高潮的结局,实在有负读者的厚望。不但会向作者讨还书价,还会严厉声讨作者。”《消失的踪影》这部小说显然并不符合这一准则。然而,再回头去看一遍,你一点都不觉得突兀或者意外了,因为作者精心描写的每一个细节、潜心埋伏下的每一条线索都在将你诱至种种歧路,同时也悄然将你引向这个必然的结局。而巧妙的结构布局、细腻的心理分析、紧张迭起的悬念设置,都使得这一结局方式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其次,侦探的“踪影”也消失了。
侦探是侦探推理悬疑小说中的第一主角,他的公开身份可以是警察、私家侦探,也可以是从事其他各种事业的业余侦探,但他必定足智多谋、身手不凡,是勇敢、智慧、正义的化身,他的思维方式与思考判断能力对案情的渐趋明朗化起着主要引导作用。如柯南·
道尔塑造的福尔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塑造的波洛,西默农塑造的梅格雷探长,江户川乱步塑造的明智小五郎。成功的侦探小说作品总是通过扑朔迷离的案情来刻画侦探的神勇,而在《消失的踪影》里,却没有人能够担当传统侦探推理小说中的智慧、有力的侦探的形象。
在小说开头,以“侦探”身份出现的两个人物——达雷尔·奥尔森,斯洛克姆都不过是例行公事,他们的虚张声势不免让读者产生反感和不信任,而似乎值得读者信赖和依靠的警察萨姆也不过是较多了解八年前的一桩相关案子的详情而已,他们都难以担当小说中的“侦探”这一角色。相比之下,心理医师黛安娜倒是主动地试图扮演“侦探”这一角色。她迫切地要找出杀害汉娜的凶手,她的行动也相当有条理,从汉娜到汉娜的病人马洛里,再到马洛里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她步步深入,几近真相,却因受到突然袭击而终止。然而,即使忽略她所缺少的为读者提供和分析有用的心理线索的功能,单从事件的结尾她并未能够参与揭露事件真相来说,她也不具备独立的“侦探”的角色功能。其他人物或多或少都掌握一点有用的线索,比如,大学物理系工作的鲍勃·布兰特了解马洛里离家逃跑的真相,还知道地道的秘密,黛安娜的丈夫拉乌尔探寻到了有关马洛里的母亲的某些真相等,但他们无法完成对案情的总体把握,而多是在迷离之中摸索或徘徊。
在《消失的踪影》中,很多人物不同程度地患有不同类型的心理疾病:死去的心理医生汉娜就患有典型的强迫症;马洛里因为儿时女伴被绑架、杀害的恐怖记忆而害怕每年一度的圣诞节,并患有幽闭症;马洛里的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导致了她疯狂地热衷于参加别人的婚礼;帮助马洛里逃跑的在大学物理系工作鲍勃有人格分裂症,他非常害怕与人接触交往,只是养了一盆植物(症状如同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那个自闭的杀手)。因此,小说中案件调查、寻找真相的过程和各个人物心理问题症状的展现、暴露和分析、诊疗,紧密联系在一起,作为心理医生的艾伦也正是在自己的正常工作中逐渐接触并深深卷入了整个案件,不自觉地担负起了“侦探”的角色功能,他的“侦破”方法也与福尔摩斯等侦探截然不同,主要是接待病人并对其进行心理分析。心理分析是现代科学处理健康人的情感问题的一种方法,分析者只求引导病人谈出他潜藏的问题,使其敞开心扉。一旦围绕病人的情结被揭示出来并加以解释,病人的病症和混乱就会消失。可以说,进行这种心理分析的“侦破”工作的,只能是人的“心理”自身,即使是艾伦这样的心理医师也无法完全担当。从这个意义上看,艾伦实际上并不能担任真正的侦探的角色功能,他更像是一个故事的讲述者。因此可以说,传统形式的“侦探”也在《消失的踪影》中也最终“消失”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这部没有真正凶手和真正侦探的小说保持了极大的张力和引人入胜的魅力呢?这一切归结为悠远深邃、难以揣测的人的“心理”。
与充满危险的、茫茫无际的外部世界相比,人的心理世界同样是未知的、深不可测的,审视它会使我们感到不寒而栗的恐惧。心理悬疑小说的魅力就来源于这层层迷雾之下的未知和恐惧。竞争激烈的现实压抑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和精神,导致人们不同程度地产生了这样那样的心理问题,人的精神世界的紊乱势必会影响到他的现实生活,而对精神世界的探寻又势必与现实产生碰撞,这便构成了心理悬疑小说的基础。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那句名言“平静的生活下隐藏着许多罪恶”,可以说是对心理悬疑小说主题的最好概括。只有那种以表现和挖掘现实人物的深层心理作为事件根源的作品,才是真正的心理小说,才可能产生真正慑人心魄的艺术力量,《消失的踪影》就是一部优秀的心理悬疑作品。
斯蒂芬·怀特是一位心理学博士,他曾经担任心理医师多年。结合社会生活中曾经真实发生的现实事件,暴露关键人物的心理疾病,凭借对人物心理科学、深入的分析解剖,再加上合理的想像,编织出一个故事,这正是怀特小说一贯的创作方式。几年前,美国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案例:一个女孩在圣诞节突然失踪,警方经过很长时间的调查都无法找到这个失踪的女孩,也无法解释她失踪的原因。这个案件就是《消失的踪影》的故事原型,而小说本身也许就是怀特本人对这一案件所进行的心理分析和个人猜测。可以说,怀特正是通过“心理悬疑”小说这种形式,对现实社会中产生的种种不正常的、奇怪的甚至是阴暗恐怖的人和事进行自己的解释和心理分析,试图用心理分析暴露和治疗现代人幽暗病态的心理、澄清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件真相。因此,怀特的心理悬疑小说更具有接近于心理实质以及生活本质的显著特色,拓展了心理悬疑小说的文本空间,最大限度地接近心理小说的极至。从心理学层面来说,小说《消失的踪影》不仅对人性的善恶、纷乱、分裂、偏失进行挖掘,还对人性的信任底线进行挖掘,从而制造心理上的压迫感,同时通过对人性认识的已知部分进行质疑,将读者推向更大的茫然和未知。
在怀特的第一本小说《绝密信息》中,主人公心理医师艾伦发现自己的一位病人可能是杀人凶手,但碍于职业的特殊性,他又必须对一些信息加以保密,增加了破案的困难,也引发了伦理道德上的难题。从此,怀特就一直让他的主人公艾伦处于恪守职业道德与社会良知、公民义务之间的两难困境。在《消失的踪影》中,艾伦医师同样在恪守职业原则和澄清案件之间摇摆着、困扰着。虽然他也想破解汉娜的死亡之谜,但他并不像另一位同事黛安娜那样有强烈的侦破案件的欲望。在小女孩马洛里的失踪案上,他更是显得态度坚决,不肯介入,以免妻子女儿遭受同样的不幸。虽然后来他还是被一步步身不由己地卷入案件,走向真相,这些真相多数也是他被动接受的。他时时提醒自己遵守作为心理医师的道德准则,坚决不向任何人透露关于病人的任何情况,即使有助于案件的侦破。由于这样的叙事策略,虽然读者跟随艾伦逐步认清到事件的真相、分辨出罪犯的身份,但是艾伦为病人保守秘密的职业道德却对案件的破解构成了很大的障碍,从而增加和延宕了故事的悬念性,这种艺术效果就如同我国传统小说或戏曲中的“误会法”。
小说的惟一的缺失之处在于结构略显陈旧。为了同时交代黛安娜及其丈夫拉乌尔在拉斯韦加斯展开调查和艾伦的发现这两条线索,采用了传统小说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式的平行叙事结构,从而放缓了故事的叙述节奏。而文中过多的心理学知识也使得读者不得不放慢阅读的步调,仔细揣摩其中的意味,影响了阅读的流畅感。但瑕不掩瑜,小说无疑是一部精彩而优秀的心理悬疑小说,使读者不忍释卷。
原载:译林在线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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