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汉南.帕屈克-----《沙捞越战事》连载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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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河
时间:
2010-10-25 20:47
标题:
汉南.帕屈克-----《沙捞越战事》连载之八
2002年六月在墨尔本举行的英军兵败马来亚60周年的纪念会议上,剑桥大学历史系教授艾菲尔克提交了一篇题为《隐瞒了的间谍事件》论文。文章是这样开头的:“马来亚和新加坡的失守是英国最惨痛的军事失败的历史。失败的军事战例好像是一个孤儿,被剥夺了与历史的父子关系。当事人为了自我忘却会导致了一系列瞒报事件。”
艾菲尔克教授文章的引言部分讲述了自己寻找一本已经绝版了的名字为《巨大的陷落》的图书的经历。这本书出版于1944年秋天,讲述的是一个叫汉南.帕屈克的英国军官故事。其作者是匿名的。出版者是悉尼一个不起眼的小书社,只印刷了分数很少的版本,而且没有得到多少的宣传。 这本书在战争结束后没有留下副本,在大英图书馆、在其他重要的图书馆都没有。艾菲尔克的理解是:这本书因某种原因被人为地抹去了(或者说掩盖了)。六十年代有一次艾菲尔克听说有一个叫艾略特.费舍尔博士手里有一本副本。艾略特这个人是1946年由澳大利亚邮政局派来的,他曾有一名朋友战前在马来亚工作。艾菲尔克会见了艾略特博士,不过他的副本早就消失了。他说在1958年的一天有两个自称是大英图书馆的人来向他借阅这本书,后来就没归还。艾菲尔克这个时候想起可能有人在干预历史,他想借走这本书的可能会是英国军方的人,但他这里只是猜想而已。
1992,艾菲尔克的朋友基尔从居住地新加坡来英国访问,带来了一本残缺的《巨大的陷落》副本。他说是在新加坡的一个二手书店里淘到这本书的,书的封面和最后两页已经遗失了。 这本书里包含着一封没有留下名字的军官作者写给他的远在澳大利亚的妻子的信,时间是1943年,他正服务于在马来亚北部的两个军用机场。做为汉南.帕屈克所在的飞行中队的队长,作者这本书里写到不少汉南.帕屈克的历史背景材料,也写到了后来他在马来亚战役的情况。但是艾菲尔克教授在仔细阅读了这本书之后,却发现里面有关马来亚战争失利的具体情况却不是很多。艾菲尔克怀疑作者是不是还有很多的其他信息没有写到了书里。因此,他觉得还有价值循着这本书里提供的线索再作追踪。
想找到那家出版公司可能性是没有的,因为他们早已停业。 根据作者写给他妻子的那封信里的事实,当时作者是在他驻扎的军事基地里写下这本书,而这样的话他的书肯定要受到出版物审查员的审查,否则这书上的材料是不可以被带到外边去的。由此可见书中有大量的材料可能被审查官员砍掉了。作者在书中提到他的飞行中队的编号以及抵达马来亚的日期。 因此,通过这些专业性很强的记录,核对英国军队在马来亚战役中的调度档案(这些档案保存得很完整,而且前几年已经解密对学者开放),艾菲尔克很快就把搜索范围缩小在两个男人身上,其中一名男子是轰炸机飞行中尉阿尔弗雷德.史密斯。感谢上帝,从电话黄页里知道澳大利亚人阿尔弗雷德.史密斯曾在维多利亚州生活过,而且他的遗孀玛格丽特.史密斯仍然生活在该地区。她很快回了信,说阿尔弗雷德的确是本书的作者。 她说,这本书原稿的确被审查官做了大量的删节。他丈夫本来是留下原稿的,而且还有大量关于马来亚战役的相关资料。战后有人要他交出来,他丈夫不同意。不久后一次他们外出渡假时,家里发生了奇怪的火灾,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材料全烧光了。
读者对于这个小说里突然插入这样一个题外的故事和人物可能会觉得不适。然而必要的阅读耐心还是需要的,相信艾菲尔克追寻这段历史真相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叫做汉南.帕屈克的人物最初成长和我们的故事无关,不过到后来,他会走进这个故事里来,成为一个重要角色。现在我们长话短说,先把周天化的故事放在一边,跟着艾菲尔克的文章,看看汉南.帕屈克这个人的来历吧。
1910年7月,汉南的母亲安妮.斯坦利在新西兰一个叫雷夫顿的地方生下了他。当时她还没有结婚,在汉南的出身证明书父亲一栏是空白。一年之后,母子两人迁移到了缅甸一个采矿区和一个叫查尔斯.帕屈克的工程师住在一起。可以肯定这个查尔斯.帕屈克就是小汉南的血亲生父,可是后来没有证据表明安妮.斯坦利和查尔斯在同居之后办了结婚手续。这件事的最重要后果是汉南成为了一个私生子,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按当时的习俗,这会在将来阻碍他加入大英帝国军队。他的非法出生的耻辱也可以看作日后发展成不良行为的开端。
1912年,汉南的生父死于酗酒后的事故。安妮.斯坦利带着儿子到了一个叫伯纳德.卡罗尔的缅甸石油公司高级职员家里当家庭女教师。十年之后,伯纳德带着家人以及安妮母子一起回到了英国。过了两年,伯纳德的妻子去世了。不久后,伯纳德和安妮正式结了婚。在抵达英国之后汉南.帕屈克先是被送到一个叫塞文奥克斯的学校,可是很快被开除了出去。经过几个月的个别辅导,他来到切尔滕纳姆中学。这两个学校的记录显示汉南的学习成绩十分糟糕,但是在体育课方面却有不俗的表现。尤其是在拳击的方面,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和他比赛的人通常第二回合就会被击倒在地。他进入切尔滕纳姆中学时已经十七岁了,个头魁梧,体重180磅。而他的智力和英文数学成绩让他只能和12岁左右的孩子一起读书。他的同学都在议论他的私生子身份,还嘲笑他的贫穷、比动物聪明不了多少的脑子。这一切都时刻恼怒着汉南.帕屈克。在这种情况下,尽管他在体育方面为学校取得不少奖牌,还是改变不了他在学校不受欢迎甚至是受排斥的境况。学校的记录不止一次地显示了汉南和学校以外的当地乡村姑娘约会的劣行,这是和切尔滕纳姆中学规定相违背的。他在学校里面受女学生们讥笑,可是在学校之外的地方上却大受那些没有读过几天书的乡村女孩欢迎。甚至有的女孩把自己的零用钱都攒起来给他买雪茄和威士忌。有一天在上英国文学课时他逃学了,被一个种麦子的农民女儿带到了家里。汉南吃了很多的灌肠、奶酪,喝了很多葡萄酒之后,在草堆里和农民女儿做爱。那个农民在收工的途中听到草堆里有声响,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被人压在下面,气得拿起手里的梿枷要揍他。第一下没打着,第二下还没打,自己已经被汉南的一记下勾拳击倒了。为了这件事,地方上的农民联名起来到学校告状,他差一点又被学校开除了。
一年后,他参加了学校里的预备军官训练营。这个时候成为一名军官已经成了他的理想。切尔滕纳姆中学在帮助年轻人实现军官之梦的训练营方面做得非常优秀。但是,由于汉南.帕屈克没有获取任何学历,训练营对他没有产生多少帮助,所有的军官学校不会接受一个没有学历的人。汉南.帕屈克没有拿到毕业文凭就离开了学校。经过一连串的挫折,他决定要回到他出身的远东地区去。这个时候他除了母亲安妮之外什么人也不再乎,同样,除了母亲安妮在关心着他之外,没有人对他感兴趣。
他到了缅甸,根据母亲的指引找到了生父的一个老友,开始了在矿山的工作。汉南回到了渡过大部分童年的远东之后,再次追寻着成为军官的梦想。他用在仰光大教堂受洗签发的证书代替没有注明生父的出身证去登记参加后备军人训练营 ,对于没有获得正式文凭的青年人来说,这是唯一可以加入军队的途径 。即使这样,汉南还需要他读过的学校校长签署一份确认他是合适的人才的文件。令人惊讶的是,他收到了这样的证书。他的切尔滕纳姆老校长连同认可的主管人员都给他说了好话。1932年年初,他被列入了补充储备军官名单。三年后他正式成为英国军队下属的印度陆军士官,这个时候他已经快26岁了。和他一起坐军舰去印度的其他五十来个新士官都是毕业于有名的桑德赫斯特或伍尔维奇军事学校,年龄在19岁左右。他在这群人中间像是个大叔。对他来说这又是一个难堪的事实了。
经过6个月的强制性培训,汉南未能得到驻扎在印度的英国陆军兵团接受他。 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由于他的坏脾气和不良的表现所引起的,因为他把一个教官的鼻梁打断了。他在另一个英国军团又接受了6个月的试训,最后被旁遮普16师团接受,可是很快18师团后悔了。尽管他在北部山区前线的一些小战例中表现不错,可他经常会喝得醉醺醺的,他们还是把他退了回去。他最终的坏日子是在印度陆军服务队渡过的。这个服务队是专门用来安置那些声名不良令人头疼的军官的。
在一九三八年的秋天,他获得了他第一次的休假,从孟买坐邮轮经过印度洋绕过好望角,再从大西洋回英国去和唯一的亲人母亲安妮团聚。他是一个见习的士官,口袋里没钱,坐的的是三等的舱位,里面是恶浊的空气。然而邮轮的甲板是开放的,印度洋的阳光是免费的,还有甲板上的游泳池对于英国军人也是免费的。因此,他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游泳池里度过的。他穿着泳裤赤裸着身体,他的健壮的肌肉在海风和阳光里引得好些人的注目,这让他会生出自豪的感觉。我们在前面已经看到,他在学校里唯一被人称道过的就是他的体育才能,其中游泳也是他的专长。在甲板上的游泳池里,他会连续用不同的姿势全力快速游上好几个小时。他总是觉得身体内憋了一股子破坏性的力量,他得把它释放出来。然而从第二天开始,他在水中飞鱼般地游动还得到了另外一种动力。他发觉到了在对面那排通向豪华套间的人造沙滩上,有一个戴着大草帽的女人一直在注意着他。这让汉南感到兴奋,他在奋力挥臂划水之间转头换气,在溅起的水花里看到那女人一直在看着他。那是个东亚的女人。
汉南和那个戴大草帽的女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有关他们是怎么开始搭上关系其实不很要紧,应该是和那些好莱坞电影里情节差不多吧?也许是那个女人也下了游泳池,称赞他的泳姿和肌肉,请他教她几手。他在水下托着她的身体,这样就有了第一次身体接触。或者是到了晚上,在船上的露天酒吧里,那女的端着酒杯来到他身边,指着夜空上钻石一样闪亮的星星说我真想飞到上面去。在一条航行在印度洋的邮轮上,任何浪漫或者伤感的故事都有可能发生,年少时汉南立志做军官可能也就是梦想着有这样的销魂艳遇吧!这个女人是日本人,叫纪美由子,是一个富商的女儿。她是一个昆虫学家,喜欢到处旅游采集标本。1938年时英国和日本还是友好国家。虽然中国和日本已经开战,但英国站在中立的立场。所以汉南和一个日本女人结交不会有什么顾虑。到了第二天,汉南.帕屈克进了纪美由子的一等舱客房(不可能到他的三等舱客房,他那张床铺是悬在空中的,下面床铺睡着一个印度僧侣)。这个豪华的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昆虫标本展览室。裱糊着丝绸的墙上布满了蝴蝶,那四扇东方风格的屏风上全是甲壳虫,梳妆台上粘满了蜻蜓,而宽大带帐幔的床则被搞成一个蜘蛛香巢,似乎要把她想捕获的人吸引进来。纪美由子兴致勃勃介绍着她采集到珍贵昆虫标本,只是汉南.帕屈克对这些虫子兴趣不高。汉南在唯一没有摆放着昆虫标本的沙发上坐下来。纪美由子坐在他身边,开始往一块屏幕上放幻灯照片。第一张是一只独自飞舞的彩色虎斑纹大蝴蝶,第二张上另一只大蝴蝶飞来了。第三张是两只蝴蝶在飞行中交配。纪美由子打出一连串的蝴蝶交配的图片。她说生物中蝴蝶的交配最优美,是在飞行漫舞中进行。她一边说着一边深情凝视着汉南,带着他在房间里跳着缓慢的爵士舞。她一边舞一边脱掉衣服,模仿着幻灯片里交配时的蝴蝶动作。她一定是经过了良好的芭蕾舞训练,优美无比地把蝴蝶的情欲展示给汉南。汉南这只公蝴蝶过去只善于拳击不善于舞蹈,但是纪美由子编排的这段双人舞里他的动作很简单,只需把性器插入到雌蝴蝶体中即可。
在经过这段美妙销魂的时刻之后,纪美由子依偎在汉南的身边,意犹未尽继续讲着另一种昆虫-----蜻蜓的一生。
“你知道那些在雨后飞来飞去的蜻蜓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昆虫学家纪美由子问道。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听过汉南讲述他从童年开始的一直受歧视嘲弄的生活经历。
“不知道。不就是比大蜻蜓小一点吗?”汉南说。他从来没有对这些自然界小生命感兴趣。
“不,完全不是这样的。蜻蜓小的时候是潜伏在浑浊不清的水底下的,那是很艰难的环境。上午听了你说的成长故事,让我觉得你的过去就像一只蜻蜓幼虫似的。我来给你说说蜻蜓的童年吧。”她靠在他肩上,抚摸着他的健壮的胸脯,开始说了。
“蜻蜓小的时候不叫蜻蜓,叫水虿。它们生存在黑暗的水中,或者是腐烂的水草底下,性情非常凶猛,有的甚至可以扑食小鱼和蝌蚪。 它们口器结构极为特殊。下唇非常发达,进化成可自由伸屈的脸盖,当猎物接近时,它可以快速伸出折叠的的下唇面罩,就像你挥动手臂猛击一拳一样,捕杀了猎物。”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水虿似的。真的,我从童年到现在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一片肮脏的泥水里,总是在野蛮地捕食争斗。而我永远只能在水底,见不到水面上的阳光,更不用说飞翔了。”汉南说。
“不,你会飞翔的!水虿在黑暗水底下要经过漫长的发育。你知道这个过程有多长吗?要三四年时间,甚至有五六年时间,可是它离开水底羽化飞天后的寿命却只有几个星期。黑暗水底里的水虿慢慢长大,终于等到了一个特殊的夜晚。它准备好了,那个夜里他会离开那肮脏的水塘,慢慢地爬上一棵芦苇。那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它的身体会慢慢地裂成两半,从里面慢慢长出两片透明的翅膀,他终于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蜻蜓。但是这一切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如果太阳出来了他还没变出翅膀,那么变化就会停止了,它就会死在裂成两半的旧壳里。”纪美由子说着,顺手按了一下幻灯机按钮,屏幕上出现了一只蜻蜓的特写画面。它刚刚从水虿的壳中羽化出来,背上的两片透明的薄翼还粘在一起。它伏在芦苇的秆子上一动不动,然而从它的头盔状的巨大复眼里,闪现出一种绿宝石一样深邃而凶恶的光。
从英国渡假回来之后,这个从小开始一直是麻烦制造者的人有了很大变化。汉南.帕屈克不再是那个脾气火爆的坏小子了,变得彬彬有礼。他甚至还不再去碰那老是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的拳击,改为去打绅士淑女都适宜的网球了。从那天开始,他的档案中所有的考核评语都是优良的,和以前的那些糟糕的评价形成鲜明对比。1940年初,他所在的步兵营奉命调到了马来亚。由于他最近以来的良好表现,他被选拔出来到新加坡去接受空军联络官的训练。训练课程结束之后,他被指派到了吉打州的一个英军野战飞机场担任飞行联络员的要职。这个时候他进入了他人生最有意义的时期。
作者:
冬雪儿
时间:
2010-10-29 20:04
汉南由一个坏小子变为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是否与他遇到了爱情有关?这还是个悬疑啊?
“蜻蜓的一生。”很有隐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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