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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邢家胡同——1949年往后的事》第三章 [打印本页]

作者: 卢海涛     时间: 2009-12-30 00:10     标题: 原创《邢家胡同——1949年往后的事》第三章

第三章
李百和结婚是又过了三年之后的事情,当时邢质朴少爷已经在一所大学里,从事了三年时间的教研工作。由于志趣相投,邢质朴早都成了梁思成先生家的座上宾。年轻的邢质朴似乎拥有取之不竭的精力,每天工作时间安排非常紧凑,得知李百和结婚的消息,他们夫妇还是抽空登门道贺了。
只是邢质朴突然觉得,自从他和爱人走进了前罩房,这满屋子里的人都迅速拘谨起来。本来该是件挺喜庆的事儿,却猛然间变得很肃穆。毕竟在这里欢聚一堂的,大多都曾经是邢家的下人。邢质朴心里想着,与爱人悄悄商量了一下,夫妇二人便借故早早地离开了婚礼现场。
郎磊落就是在这个时候说的话,他说李百和的新媳妇,不如少奶奶更具有贵族气质。在这之前,大家伙对李百和媳妇的评价都是赞美之词,包括他郎磊落也是艳羡不已。说得新郎官李百和,是痛快在耳朵里甜到了心坎儿上。可是这个话头让郎磊落一开,李百和立马就不乐意了。
李百和认为任何一个贬低自己媳妇的人都是嫉妒,更何况郎磊落,他连嫉妒的资本都没有。“要那么高贵的气质干鸡巴什么用?虽说解放了,可是捯到根儿咱毕竟还是个下人坯子。”李百和不以为然地回敬了郎磊落一句。
“嘿,你说你这人!”郎磊落没敢再犟嘴,可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委屈,“我横也没说别的呀?”
郎磊落这一认怂,李百和反倒感觉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嘛,人家从外馆斜街大老远的跑来,挨你李百和噎来了?就说你胳膊根儿粗点不,在这日子口也不能不许可人家说句话呀?想到这儿,李百和觉得脸上很挂不住劲儿,连忙走过去剥了块水果糖,笑嘻嘻地塞到了郎磊落的嘴里。
李百和媳妇是街道里一个姓王的主任给介绍的。姓王的主任刚调来有两个月,是顶之前刘主任的位置。王主任不到四十岁,由朝鲜战场上转业下来的,是一个什么团的副政委。据他说就他这个级别,如果搁在外地至少能当个县长,分到北京这天子的脚底下,也就弄个街道主任凑合着干了。
王主任是南方人,虽说他和以前的刘主任都是行伍出身,可是他对人们的要求却并不那么严格。而且他还时常爱讲个荤段子,特别是他的南方口音,再加上恰如其分的手势,讲起故事来格外声形并貌。李百和特别欣赏王主任的领导风格,因此跟他的私交也相对密切。
有时候李百和也挺纳闷,王主任打了这么多年仗,为什么从来都不讲战争的故事呢?以前的刘主任一有空闲的时候,总是讲打仗的事情,听得人们热血沸腾,两只眼睛都往外蹿火苗,可以说立马就想上前线。可王主任不然,他左一个荤段子右一个荤段子,听众倒也热血沸腾,只是并非要刺刀见红,都跳着脚的想找媳妇了。
不过王主任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好领导,他知道群众最需要什么,没多久就给李百和淘换了个媳妇。
“这个女同志是中央某个首长的表妹,也是从朝鲜火线上刚下来的。”王主任如是说,“我看你也是穷苦人出身,比较可靠,把她嫁给你纯粹是一项政治任务。怎么样,你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吗?”
“能,太能了。”李百和大嘴咧得跟瓢儿似的。
“但是你要记住,严守组织纪律保守组织秘密。”
“行,这都绝对没问题,只要您肯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李百和满应满允。
接下来没过三天半李百和便结婚了。洞房花烛,闹腾的人们相继散去,新房里只剩下了新娘新郎和个多余的灯泡。李百和傻愣愣地坐在屋角的一只凳子上,不错眼珠地端详着坐在炕沿儿上的新娘。他在回想王主任那一段段经典的荤段子,并拼命把荤段子里的情节往这女人身上安插。
“你怎么连一面都没见过就同意跟我结婚了?”新娘突然问。这问话吓了李百和一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荤段子的回放中醒过闷儿来的。
“这,这事儿是王主任提的。王主任是共产党员是街道干部,能代表国家代表政府,难道他还能糊弄我不成?”李百和有些紧张,他觉得外面的夜特别静,灯光下现在可以称为自己媳妇的这个女人,跟窗外的夜色同样的平静。“再说了我又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就成,还弄那么啰唆干吗呀?”
“呵。”新娘扑哧笑了,不知是在笑李百和的憨态,还是被眼前的幸福所感染。
李百和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想起了一个半荤不素的顺口溜儿;人浪笑,马浪叫,驴浪吧唧嘴儿,狗浪跑断腿儿……看来是时侯了,自己的新娘子都已经笑了。李百和站起身慢慢向新娘移动,同时心脏也疯狂跳动起来。就像即将面临一场战争,在前线打仗估计就该是这种感觉。
“我们先说说话吧。”当李百和火炭一样热的双手,快要沾到新娘身子的时候,新娘突然平静地说。
“说话?”李百和很不屑,“有多少话咱也都留到被窝儿里再说吧。”转瞬间他拉灭了电灯,急不可耐地将香喷喷的新娘,压倒在炕上。
新娘既没反抗也不配合,酥软的身体任由他摆布。李百和并没有程序,虽说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打的却仍像一场遭遇战。早前郎磊落曾嫖过妓女,后来这成了他的谈资。当初李百和、郎磊落和朱五能三个光棍儿,躺在前罩房下人们睡的大连炕上翻饼,郎磊落总得意地聊起他嫖妓的那档子事。
丫的不知道寒碜拿丑当俊,李百和心里这么想着,但其实他也乐意听。郎磊落讲到最后,总忘不了捎带上一句后悔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劲,一年的工钱一宿工夫就给折腾干净了,而且还连着三天都打不起来精神头。”
“那你丫的还老当好事儿似的提?”李百和得便宜卖乖,意犹未尽的听完了反倒噎人家。郎磊落不接李百和的话茬,却奚落起了躺在旁边的朱五能:“老朱丫的成天不言声,估计他的鸡巴可能都硬不起来。”
“你鸡巴才硬不起来呢!”朱五能反击得很干脆,敢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老实人也懂得自卫还击。
这天还赶巧是个月黑天,伸手瞅不见自己的手指头。在炕上李百和按着新娘子瞎折腾了半天,居然也没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你穿的这是什么破玩意儿衣裳啊?怎么就像是有根线绳子,拴着手指头似的啊?”
“你手里本来就有根线绳,你刚才把灯绳给拽断了自己还不知道呢吧?”
“是吗?”李百和如梦方醒,他连忙择掉绕在手指上的线绳,又冲着黑暗中悬挂灯绳的位置划拉了两下,果然什么也没有摸着。“嘻嘻。”他美美的龇了龇牙,再次将双手活动于新娘子的身上。
这次李百和得手了,他很快解开了新娘的衣服扣子,两个火辣辣紧绷绷的乳房便捧到了掌心里。他没等人教,条件反射地贴上去嘴巴,一通肆无忌惮地狂啃就此开始。年轻女人的乳房确实非同凡响,这明显不同于吸食母乳,当然更有别于摆弄骆驼那干瘪粗糙的大奶子。
李百和像一团烈火,在自己新娶的媳妇身上疯狂地燃烧起来。随着火势蔓延,他粗野地将手伸进了新娘的裤裆,一片松软的草地早已露水涟涟……
“慢着,今天你不能动我。”新娘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间隙突然说。
“凭什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李百和的媳妇,不让我动你?嘿嘿!我告诉你,这件事儿咱俩掰哧到毛主席那说去,你也没有理。”李百和并没心情耍嘴皮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今天晚上最要紧的工作,是一个用不着请任何帮手的体力活儿,所以说着话,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放松。
“你这人怎这么野蛮呀?”新娘发火了,厌烦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李百和,从炕上坐了起来。
李百和的激情被这突然间的棒喝,弄得减退了一半,他趴在柔软的炕被上,用舌头尖儿舔了舔黏糊糊的手指。“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每个新婚第一夜的女人,都这么对待自己的男人啊?”
“呵。”新娘又笑了,只是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也没你这么猴急的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不行。”
“不行你跟我结婚干吗?”
“又不是永远不行,你这人怎这么不可理喻呢?”
“那也该挑个行的日子结婚啊,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李百和一肚子的委屈。
“王主任没跟你说吗?”
“王主任?”李百和一愣。“王主任说什么?”说着话,他的大脑像搜索引擎,飞快地检索着王主任说过的每一句话。可到头来,也没发现有哪一句说的是今天晚上不让干这事啊?
“我肚子里有孩子,等坐稳了胎之后随便你怎么干都成,但是现在绝对不能由着你胡来。”
李百和如同五雷轰顶:“你说什么?你不是胡说八道吗?咱们刚结婚,我还没给你配上种呢,你哪来的孩子?”
“王主任真没跟你说啊?”新娘反倒有些不耐烦了,“这个老王狗丫的。”
李百和没再说话,他亢奋的激情彻底消退了。沮丧地从炕上爬起来,摸着黑到八仙桌上的茶盘子里捏了一棵烟卷,点着后猛吸了两口。用火柴点烟的瞬间他看到了新娘,新娘像娘娘庙里的泥胎,再也不如从前那么光鲜了。李百和平时并不常抽烟,突然间的两口烟气,呛得他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好,既然老王没跟你说那么现在我跟你说。”
李百和止住了咳嗽静静地听着,新娘却不说话了,足足好几分钟的寂静,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你倒是说呀!”李百和急了。
“嘿,还真是个猴急的性子,我这后半辈子跟了你也算值了,至少不至于是嫁个死窝囊废。”
“你先甭满嘴的淡逼,先给我交待清楚了,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新娘显然被伤自尊了,黑暗中传出来的话语,也突然间变得很强硬起来:“我是志愿军宣传队里的干部你知道吗?论文化论模样论资历,哪一点不比你强上百倍千倍?不就是肚子里有个孩子这么个缺点吗?”
“你这缺点还小啊?”李百和将抽了半截的烟卷扔到了地上,又上去一脚踩灭了火星。
少顷,新娘又说话了:“老王丫的还说你是个思想开化政治可靠的人呢,这一下不就现出原形了吗?可惜我们那么多同志流血牺牲为你们这号人打江山。”
“这是两码事!如果能上战场我也不怕死。”
“你连死都不怕了还在这事上面较什么真?”
“你废话!”
新娘又沉默了一会:“老王这混蛋,明天我非骂丫的。”
李百和也陷入了沉思,他想起白天时郎磊落说的那句话。自己当时还觍着脸不爱听呢,现在这一瞅,人家郎骆驼有眼光啊!这个贱女人跟人家少奶奶往哪比呢?
“我有男人。”新娘又开口了,“曾经也是个志愿军干部,一级战斗英雄,跟老王当年是一个单位的,比老王丫的官可大多了。”
“你男人什么都挺好的,你跑这儿跟我结什么婚啊?你这不是坑我吗?”李百和越听越上火,说话的嗓门也越来越大。
“可是他现在疯了,住在小汤山的部队精神病医院里。”新娘的嗓门更大,此时她好像也疯了。
“那你就打算不要他了?跟着我过?还带着他的孩子?”
“嗯。”新娘斩钉截铁,“你现在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李百和把拳头攥得咯咯响:“那我这算招谁惹谁了?再者说了,你这样做良心上过意得去吗?对得起得病的丈夫吗?”
“他要真是我丈夫我当然要陪伴他,可是他有老婆。”
“啊?”李百和瞠目结舌,“你们这关系可够乱的。”
“乱不乱的跟你毫不相干,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反正现在我必须要留住英雄的骨肉。”
李百和如同掉到墨水瓶中的昆虫,昏天黑地晕头转向,而且还倍感窒息。
“以后生的孩子都是你的,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你要多少我就给你生多少。”新娘突然变得很柔情,并爬过来搂住了李百和的腰,“好吗?我求你了。”
李百和又是一阵燥热,因为新娘两个调皮的乳房,正在揉搓他的后背,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李百和的血液便再次迅速降了温。“你这种情况真应该事先跟我通个气,我要是早知道也许就不同意结婚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让我们两头都为难。”
“这都怪老王丫的,办的这叫他妈什么事啊?不过你也别当我是嫁不出去的货色,反正事情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想打退堂鼓,我看也没那么容易。”
李百和最终还是轻轻地掰开了正抱着自己腰的新娘的双手。“把孩子弄掉行吗?”
“不行!”新娘声色俱厉,“这是英雄的骨肉。”
“人家英雄又不是自己没媳妇?”
“这是我跟英雄的骨肉,明白了吗?就直接跟你这么说吧,你别想着在这事上面再打算盘了。”
李百和像被唐僧念了一段紧箍咒,脑袋一阵眩晕。
“你真是个死榆木疙瘩,顽固的封建社会意识形态,就没有一点集体主义精神。英雄们为你们打天下保江山出生入死,可你呢?连这么一点点牺牲都不愿意付出。”
李百和一想也对,没有解放军推翻旧社会,没有志愿军保家卫国,哪有现在能够轮到穷人扬眉吐气的日子过啊?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娶上媳妇都很难说。可是转念又一想,对他妈什么呀!他王主任干嘛不自己娶一个肚子里怀着别人孩子的新媳妇啊?一辈子就结这一回婚,我容易吗?
“你说句痛快话,别这么死硬!”新娘还是个急茬子。
“我说痛快话有用吗?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能够惹得起你们谁呀?”
“呵。”新娘笑了,“这么想就对了。其实话说回来你也并不亏,要不是碰到这种事,你这一辈子,恐怕也甭想找到像我这么好的媳妇。”
“您省省吧。”李百和恶狠狠地攥着新娘潮湿的手指,嘴角抽搐着又吐出下面的一句话,“咱俩必须得有个约定。”
“嘻嘻,什么约定你说吧?”新娘乐见其成。
李百和将新娘的两只手握到一起,使她的两条胳膊再次环绕住了自己的腰。“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许乱说。”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还到处嚷嚷去呀?”新娘把李百和搂得更紧了,亲昵的将下巴压到李百和的肩膀上。“哦,对了?老王丫的知道这事。”
李百和痛苦地挠了挠脑瓜皮。
“没事,就听我的吧,咱就当他丫的不是个人。”新娘抱着怀里的新郎,心中充满了甜蜜。
实际新娘也是个苦出身,父母早亡,跟个光棍儿舅舅一起长大。后来舅舅领着她一起参加了解放军,舅舅没多久便战死在了淮海战场,剩下她自己一直在部队的宣传队里工作。她在军队里学文化,在军队里一天天长大,直到朝鲜战场签了停战协定。
可是光同病相怜不能当日子过啊?李百和每当想起自己媳妇肚子里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便由衷的窝火。久而久之竟积怨成疾,倒也没得别的伤筋动骨的大病,不碍吃不碍喝不碍花大把的力气干活儿,唯独夫妻间缠绵之事,此后他是再无兴致。
结婚不到半年,李百和媳妇生下了个女婴,李百和给孩子起名叫李解。这是李百和的既定目标,虽说这并非他的种,也完全按照自己种的规格来接待。这就是李百和可贵的品性。孩子提早降生,李百和的父母起初有些蹊跷,但很快婴儿的可爱和自身的质朴,便冻结了之前所有的疑惑。
这一切在李百和的心里,当然都跟明镜儿似的,他看着孩子粉扑扑的小脸,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我这是在养育英雄的骨肉,英雄是为穷人而战的,那么间接地说,我李百和也是为革命战争付出过牺牲的人啊!哈哈,这就是王主任所交代的政治任务,这叫他妈的什么鸡巴政治任务啊?
李解的降生,无疑给这个小家带来了些许欢愉,但李百和的内心里是苦涩的。李解表现得越是可爱,李百和的心里便越不是个滋味,反过来说李解如果生病了,李百和则更难受。李解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使李百和既难以割舍她的美好,又惧怕她的炙烤。李百和很矛盾,他内心的苦涩,便来自人格分裂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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