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兰波诗选 [打印本页]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1-9 11:20 标题: 兰波诗选
兰波诗选
兰波(Arthur Rimbaud, 1854-1891),15岁就擅长写作拉丁文诗歌,掌握了法国古典诗歌的传统格律。从16岁(1870)起,他常常外出流浪,和比他年长10岁的诗人魏尔兰关系亲密,但后来发生冲突,魏尔兰甚至开枪打伤了兰波。现存的兰波的诗有140首左右,主要在16至19岁期间所写。在兰波早期的诗中可以看出帕尔纳斯派的影响,后期诗作加强了象征主义色彩。主要诗集有《地狱的一季》、《灵光集》。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1-9 11:23
醉舟
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
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我的航向。
吵吵嚷嚷的红种人把他们捉去,
剥光了当靶子,钉在五彩桩上。
所有这些水手的命运,我不管它,
我只装运佛兰芒小麦、英国棉花。
当纤夫们的哭叫和喧闹消散,
河水让我随意漂流,无牵无挂。
我跑了一冬,不理会潮水汹涌,
比玩的入迷的小孩还要耳聋。
只见半岛们纷纷挣脱了缆绳,
好象得意洋洋的一窝蜂。
风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还轻,
在海浪 — 死者永恒的摇床上
一连十夜,不留恋信号灯的傻眼睛。
绿水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
清甜赛过孩子贪吃的酸苹果,
洗去了蓝的酒迹和呕吐的污迹,
冲掉了我的铁锚、我的舵。
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
海呀,泡满了星星,犹如乳汁;
我饱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时漂过
— 具惨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
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 —
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我熟悉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
狂浪、激流、龙卷风;我熟悉黄昏
和象一群白鸽般振奋的黎明,
我还见过人们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见过夕阳,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照着海浪向远方滚去的微颤,
象照着古代戏剧里的合唱队!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
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闻所未闻的液汁的循环,
磷光歌唱家的黄与蓝的觉醒!
我曾一连几个月把长浪追赶,
它冲击礁石,恰象疯狂的牛圈,
怎能设想玛丽亚们光明的脚
能驯服这哮喘的海洋的嘴脸!
我撞上了不可思议的佛洛里达,
那儿豹长着人皮,豹眼混杂于奇花,
那儿虹霓绷得紧紧,象根根缰绳
套着海平面下海蓝色的群马!
我见过发酵的沼泽,那捕鱼篓 —
芦苇丛中沉睡着腐烂的巨兽;
风平浪静中骤然大水倾泻,
一片远景象瀑布般注入涡流!
我见过冰川、银太阳、火炭的天色,
珍珠浪、棕色的海底的搁浅险恶莫测,
那儿扭曲的树皮发出黑色的香味,
从树上落下被臭虫啮咬的巨蛇!
我真想给孩子们看看碧浪中的剑鱼 —
那些金灿灿的鱼,会唱歌的鱼;
花的泡沫祝福我无锚而漂流,
语言难以形容的清风为我添翼。
大海 — 环球各带的疲劳的受难者
常用它的呜咽温柔地摇我入梦,
它向我举起暗的花束,透着黄的孔,
我就象女性似的跪下,静止不动......
象一座浮岛满载金黄眼珠的鸟,
我摇晃这一船鸟粪、一船喧闹。
我航行,而从我水中的缆绳间,
浮尸们常倒退着漂进来小睡一觉......
我是失踪的船,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还是被风卷上飞鸟达不到的太虚?
不论铁甲舰或汉萨同盟的帆船,
休想把我海水灌醉的骨架钓起。
我只有荡漾,冒着烟,让紫雾导航,
我钻破淡红色的天墙,这墙上
长着太阳的苔藓、穹苍的涕泪 —
这对于真正的诗人是精美的果酱。
我奔驰,满身披着电光的月牙,
护送我这疯木板的是黑压压的海马;
当七月用棍棒把青天打垮,
一个个灼热的漏斗在空中挂!
我全身哆嗦,远隔百里就能听得
那发情的河马、咆哮的漩涡,
我永远纺织那静止的蔚蓝,
我怀念着欧罗巴古老的城垛!
我见过星星的群岛!在那里,
狂乱的天门向航行者开启:
“你是否就睡在这无底深夜里 —
啊,百万金鸟?啊,未来的活力?”
可是我不再哭了!晨光如此可哀,
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
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
啊,愿我龙骨断裂!愿我葬身大海!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放一只脆弱得象蝴蝶般的小船。
波浪啊,我浸透了你的颓丧疲惫,
再不能把运棉轮船的航迹追随,
从此不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
也不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
─ 飞白 译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1-10 09:36
黄昏
夏日蓝色的黄昏里,我将走上幽径,
不顾麦茎刺肤,漫步地踏青;
感受那沁凉渗入脚心,我梦幻……
长风啊,轻拂我的头顶。
我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动;
无边的爱却自灵魂深处泛滥。
好像波西米亚人,我将走向大自然,
欢愉啊,恰似跟女人同在一般。
─ 程抱一 译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1-10 09:38
元音
A黑、E白、I红、U绿、O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静默:
噢,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 飞白 译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1-10 09:40
奥菲利娅
1.
在繁星沉睡的宁静而黝黑的的水面上
白色的奥菲利娅漂浮着象一朵大百合花,
躺在她修长的纱巾里极缓地漂游......
─ 远远林中传来猎人的号角。
已有一千多年了,忧郁的奥菲利娅
如白色幽灵淌过这黑色长河;
已有一千多年,她温柔的疯狂
在晚风中低吟她的情歌。
微风吻着她的乳房,把她的长纱巾
散成花冠,水波软软地把它晃动;
轻颤的柳条在她肩头垂泣,
芦苇倾泻在她梦幻般的宽阔天庭上。
折断的柳条围绕她长吁短叹;
她有惊醒昏睡的桤木上的鸟巢,
里面逸出一阵翅膀的轻颤:
─ 金子般的星辰落下一支神秘的歌。
2.
苍白的奥菲利娅呵,雪一般美!
是啊,孩子,你葬身在卷动的河水中
─ 是因为从挪威高峰上降临的长风
曾对你低声说起严酷的自由;
是因为一阵风卷曲了你的长发,
给你梦幻的灵魂送来奇异的声音;
是因为在树的呻吟,夜的叹息中
你的心听见大自然在歌唱;
是因为疯狂的海滔声,象巨大的喘息,
撕碎了你过分缠绵温柔的孩儿般的心胸;
是因为一个四月的早晨,一个苍白的美骑士
一个可怜的疯子,默默坐在你的膝边!
天堂!爱情!自由!多美的梦,可怜的疯女郎!
你溶化于它,如同雪溶化于火,
你伟大的视觉哽住了你的话语,
可怕的无限惊呆了你的蓝色眼睛!
3.
诗人说,在夜晚的星光中
你来寻找你摘下的花儿吧,
还说他看见白色的奥菲利娅
躺在她的长纱巾中漂浮,象一朵大百合花。
─ 飞白 译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2-27 09:23
牧神的头
在树丛这镀着金斑的绿色宝匣中,
在树丛这开着绚烂花朵的朦胧中,
睡着那甜蜜的吻,
突然 那活泼打乱一片锦绣,
惊愕的牧神抬起眼睛,
皓齿间叼着红色的花卉,
他那陈年老酒般鲜亮的嘴唇,
在树枝间发出笑声。
他逃走了 ─ 就像一只松鼠 ─
他的笑还在每片树叶上颤动,
一只灰雀飞来惊扰了
树林中正在沉思的金色的吻。
─ 葛雷、梁栋 译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2-27 09:24
乌鸦
当寒冷笼罩草地,
沮丧的村落里
悠长的钟声静寂……
在萧索的自然界,
老天爷,您从长空降下
这翩翩可爱的乌鸦。
冷风像厉声呐喊的奇异军旅,
袭击你们的窝巢,
你们沿着黄流滚滚的江河,
在竖着十字架的大路上,
在沟壕和穴窟上,
散开吧,聚拢吧!
在躺着新战死者的
法兰西隆冬的原野,
你们成千上万地盘旋,
为着引起每个行人的思考!
来做这种使命的呐喊者吧,
啊,我们穿着丧服的黑乌!
然而,天空的圣者,
让五月的歌莺
在栎树高处
在那消失在茫茫暮色的桅杆上,
给那些人们做伴,
一败涂地的战争
将他们交付给了
树林深处的衰草。
─ 葛雷、梁栋 译
作者: thesunlover 时间: 2007-4-19 10:32
兰波:诗歌的通灵者
刘丽华
在我有限的诗歌阅读经历中,阿尔蒂尔•兰波占据着一个显著的位置。他的那首叫作《元音》的诗,第一次为语言的基本元素创造了颜色 — A黑,E白,I红,U绿,O蓝(后来的大画家康定斯基又从颜色中“看”到了音乐,我暗中希望他是受了兰波的影响)。兰波天生就对色彩有着十分敏感的直觉,很小的时候就迷上了与色彩有关的物事。他喜欢笨拙的绘画、门帖、墙上的装饰、街头艺人的画布、招牌、民间彩图等等。他不仅为元音字母发明了颜色,他的诗句同样以五彩纷华的色泽令人心动:
“绿唇、冰面、黑旗、蓝光与阳光散发出的红色芬芳 — 是我的力量。”
他甚至干脆把自己的另一部堪与《地狱一季》相媲美的散文诗就叫做《彩图》。人间的悲剧喜剧在他的眼里如变幻无序的种种图景,他的诗则如“缤纷的幻影”,摇曳生姿,迷离斑斓。
不仅色彩的美令诗人沉醉,这个自称来自灵界,自我酿造生命之血的人,似乎还背负着另一重使命 — 道破文字隐秘的身世,做一个诗歌的通灵者。这位通灵者确实达到了一般人所不能达到的未知之境。他的诗是在短短几年之内爆发出来的激情、灵感和非凡创造力的结晶,读他的诗,犹如感受火山喷发时迸裂升空的岩浆,新鲜、耀目、令人眩晕,它灼伤庸人的眼睛,它也焚毁了由陈词滥调构筑起来的古老建筑。兰波从来没有为诗歌是什么下过一个明确的定义,但他在1871年5月15日写给保罗•德梅尼的信中已自觉地表达了他对诗人和诗歌的认识,那就是,诗人应当是灵魂的寻找者,诗人应当比别人有更加丰富的灵魂;诗歌的语言便是来自灵魂并为了灵魂的语言,这样的语言应包容一切:芳香、音调和色彩,并通过思想的碰撞,放射出光芒。
新近出版的《兰波作品全集》,不仅使我们有机会重新品评兰波的诗作,还由于书中收录了兰波的日记和书信,因而给我们提供了更为全面和深入地了解兰波的文本。日记里有他情窦初开的初恋,有他学生时代的活动,有他处处反叛的精神;在他青年时代的书信里,可以看出他在诗歌创作上充满了自信,可以看到他对魏尔伦的依恋之情。特别是兰波十九岁就绝望地告别文学创作以后,在异国他乡流浪、从军、当监工、走私军火的生活,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兰波:孤独、贫困、奔波于丛林大漠之中,索然无味地生活、忍受热带瘴疠所致癌症的折磨,直至死去。这一时期他给家人的信中表明,兰波为了基本的生存忍受的已经不仅仅是平庸、琐碎,巨大的反差所造成的也已不是痛苦,而是麻木。他写信向家里要的是如何做一个工匠类的书,却只字不提诗歌。一个曾经充满反叛精神的孩子,一个惯于嘲弄传统、嘲弄神圣的怀疑论者,一个不甘忍受平庸生活的逃跑者,又陷入新的不幸。而这一次的不幸最终置他于死地。兰波曾经说过:“幸福,它的牙齿对于死亡是很柔软的”,如今,他说:“我恨苦难”。无论作为诗人,还是作为普通人,死亡一直都是暗地里紧紧跟随着他的影子。所幸的是,他的文字,他的诗句,他独具的风格以及他开创的象征主义至今还给后人以丰润的滋养。
(《兰波作品全集》,王以培译,东方出版社2000年1月版)
作者: xzhao2 时间: 2007-4-20 09:08
Originally posted by thesunlover at 2007-1-10 02:38 PM:
元音
A黑、E白、I红、U绿、O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
Hao, - U,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作者: xzhao2 时间: 2007-4-21 15:15
I watched all of Leo's movies, including one where he played 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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