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玫瑰别墅
蒙行家指点,新创作的戏曲剧本“玫瑰别墅”将剧作者原作“曼陀丽庄园”的故事情节移植到中国香港九龙。新剧本充分反映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寒素女子“我”嫁入豪门后的境遇,从而揭示了上流社会所谓高贵的本来面目,并尽量保留了世界名著英文小说“Rebecca”中那种悬念气氛。
场次
第一场:蜜月归来
第二场:东厢困惑
第三场:船屋疑窦
第四场:不速之客
第五场:舞会风波
第六场:浮出水面
第七场:谜底揭示
第八场:直面交锋
第九场:真相大白
出场人物(以出场先后为序)
温家德,玫瑰别墅主人,简称德
温太太,与小说作相同处理——无名无姓,简称我
傅明礼,温家德先生的管事,简称傅
戴馨玫,玫瑰别墅的管家,吕蓓欣的陪房,简称戴
温家华,温家德的姐姐,赖希成先生的太太,简称华
柯惠丽,温太太的贴身女仆,简称柯
费大为,吕蓓欣的表哥,简称费
佣人若干
朱礼庵上校,地方行政官,简称朱
贝医生,简称贝
剧本中另有两个特殊处理的人物:
范太太,系本剧女主人公原先作为旅游陪同身份时的雇主,与小说不同之处在于她在剧本里从未出场,仅有两段画外音听到,简称范
吕蓓欣,温家德的前妻,与小说作相同处理——她本人从未正式出场,此剧本中仅于温家德在第七场中回忆时采用电影蒙太奇手法在船屋内以虚幻隐影方式出现,简称吕
第一场:蜜月归来
场景:玫瑰别墅大门前
时间:温家德先生和太太蜜月归来之时
大幕拉开。
温家德和我携手上场。
德唱:
星岛狮城牵红线,
西贡曼谷度佳期。
肩上撇下千斤担,
心中不觉大石移。
年来阴霾尽扫除,
蜜月归来添生气。
看眼前——
杜鹃花盛开满山谷,
风信子殷勤露笑意。
燕子归巢回故里,
我的新娘啊——
玫瑰别墅张开双臂欢迎你!
我背唱:
他离开多时归家乐,
见他高兴我却担忧。
他阵阵欣喜上眉梢,
我重重郁闷堵胸口。
一颗心儿怦怦跳,
两腿不稳索索抖。
有口皆碑的玫瑰别墅啊——
近在眼前偏又是步履沉重想回头。
德:你看,前面就是你的新家!
我:我的新家?!
德:等一会儿,你要见到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管事傅先生,他帮我打理温家的地产种植租赁和其他一切商务。另一个是戴太太,她管理玫瑰别墅的所有内务。亲爱的,用不到为一大幢宅子一大片花园一大批佣人去操心。戴太太相当能干,你一点都不必过问。不过,这个人性格有点古怪,可你不用在乎,安安心心做你的温太太。
我:我,温太太?!
德:你看,傅先生来啦。
傅明礼上场。
傅:欢迎欢迎,温太太!
我:傅先生,你好。
我向傅明礼伸出手去,傅明礼与我热情握手致礼。
傅:太太,请跟先生一样叫我明礼。
我(腼腆地):好吧,明礼先生。
傅:温先生,看到你的气色好多了我真高兴。哦,你看,戴太太把别墅里的佣人都召集起来欢迎你们。
德:这个鬼女人!她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这一套。
戴馨玫神态高贵步履安详地上场。(注意到她站在舞台一侧,以示她身后有一大批人。)
德:这位就是戴太太。
我向戴馨玫伸出手去,戴馨玫与我握手致礼。与傅明礼的区别在于她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知道我受不了她逼视的眼神移开目光时方才放手。
戴唱:(冷冰冰干巴巴官样文章地)
我以我个人的名义,
并代表全体佣人欢迎您。
温太太,我就是玫瑰别墅女管家,
戴馨玫欢迎您到此地。
(象征性地带头鼓掌,幕后——也就是戴馨玫身后同时响起一阵掌声。)
我唱:(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
哎,哎,戴太太……
戴太太你,你休得要客气。
感谢你,感谢你……
感谢你欢迎我来此地。
我没有啥,没有啥格要再多讲......
嗯,嗯,让我,让我再一次感谢你。
我在答词将要结束时,因为紧张,慌乱之中竟把两只手套掉落在地上。
我弯腰准备拾起手套,不料戴馨玫动作比我迅速。她帮我拾起手套立即站起,等我挺直腰板后再把手套交给我。我满脸通红地把手套接过,注意到戴馨玫嘴角轻蔑的微笑。
德(打破尴尬局面):好啦,好啦——
(接唱,非常得体非常娴熟地)
太太今日初到此,
多谢你们来欢迎。
大家不必太拘礼,
往后就是一家人。
(接白)都散了吧。(听得幕后一大批人散去。)
(对我)亲爱的,
(接唱)我和明礼有公事,
离家多时好些账目要料理。
让戴太太前头来带路,
引领你到东厢去安置。
我:就我一个人……
德(拍拍我的肩膀):去吧去吧。
温家德和傅明礼一并下场。
戴:温太太,请随我来吧。
戴馨玫昂首挺胸地下场。临下场前,回头不屑地再向我看了看,又像是示意我赶快跟上。
我迟疑地举步向前。
大幕合拢。
第二场:东厢困惑
场景:玫瑰别墅东厢卧室
时间:紧接上场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戴馨玫上场。
戴(刚一上场即立定在上场门处,对幕后摆一优雅手势):太太,请随我来。
我胆怯地出场。
我背唱:
跨正门过大厅又穿回廊,
左顾右盼目不暇接富丽堂皇。
道听途说今日亲眼来看到——
众口传颂的玫瑰别墅啊,
少女幻想也难以想象出这一番高雅别致多风光。
戴(不无炫耀地)唱:
这一件护壁挂毯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来织造,
这一尊爱神瓷塑彼得格勒能工巧匠手艺高。
再来看这一带吟游诗人长画廊,
画中人个个气质高贵服饰尤精妙。
(夹白)特别是这一幅温曼丽小姐,她——
(接唱)
生就了如花容颜百媚千娇!
(夹白)她就是老爷高祖父的妹妹,
(接唱)
理所当然嫁给了海外显赫家族一政要。
我(无奈地应答):是吗?
丹:太太,您的行李已经送到东厢卧室,等着您的贴身使女来了再给您整理。
我:唔,我,我没有贴身使女。
戴唱:
像您这样身份地位的贵夫人,
身边岂能没有贴身女佣人?
我唱(尴尬地):
如果,如果非得要有一个,
只好麻烦你替我寻个人。
戴唱(试探地):
不知道太太您——喜欢哪一种类型?
我唱(无奈地):
我,我,还是请你帮我物色来招聘。
二道幕升起。
戴:好吧。(做开门动作后以手势示意)请进。
我进入东厢卧室,戴馨玫随同进房,并作随手关门状。
我一下子跑到窗口。
我:原来下面是好大一座玫瑰园,怪不得叫成玫瑰别墅!哦,坊间传闻玫瑰别墅有很著名的大海景观?
戴唱:
您从这里根本看不到,
甚至于听不到有海涛。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在西厢,
那里主卧室的大海景观是头挑。
我:真是太遗憾了。我听说,这一套房间是赶在我们回来之前装修好的。
戴:是的,太太。
我唱:
那末从前这房间派点啥用场?
戴唱:
这里原本空关偶尔接待有人作来访。
不过嘛——
老爷事先特地写信来关照,
您们两位回来后用此地做新房。
我唱:
这样说,他从前并不在此住……,
戴唱:
我说过主卧室是在西厢那一旁。
那里房间的面积要翻倍,
室内的布置华贵又大方。
窗外面就是一片大草坪,
望出去极目海天真空旷。
只是老爷说您想要住在这一边——
我:哦,
(疑惑地,接唱)
他倒从没有对我讲起过西厢这一桩。
戴唱:
有一件事情还请太太来转告,
老爷的大衣橱这里不能放。
东厢房门太窄搬不进,
此地只能重新置办新家当。
我唱:
戴太太你千万不必放心上,
我看这里样样色色都周到。
想来你轻车熟路能力强,
一定是这府上老人多年费心来操劳。
戴唱:
其实我并非一直在此地,
我(插白):那你是……
戴唱:
我来的时候,
正是前头一位太太——
她披了红盖头上花轿。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她的陪房。
(真诚地,接唱)
希望我俩能够相处好,
但愿你会理解我新来是乍到。
一切请维持原本样,
让温先生感到幸福最重要。
戴唱:
您的意思我明了,
我会谨守职责来照料。
不过,若是太太有啥地方不称心,
还请您直言来相告。
戴馨玫唱完上述唱段时,听到脚步声响起退至舞台内侧。
温家德上场,作推开房门入内状。
德(兴高采烈地环顾四周):感觉怎么样?亲爱的。(对戴馨玫)戴太太,你干得非常出色,我给你打满分。
戴(面无表情地):谢谢,老爷。
戴馨玫轻手轻脚地退下场,作随手拉上房门状。
德唱:
这房间宁静又安详,
窗外是各色玫瑰吐芳香。
在此地你根本想不到,
想不到啊——从别墅走出去五分钟就是大海洋。
我唱:
戴太太她也是这样讲,
德唱:
不知道你和她相处得如何样?
我唱:
尽管她脾气古怪人生硬,
我会努力适应不至于太弄僵。
刚开始自然会有点讨厌我——
德(突然爆发,提高分贝)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讲?
此话究竟是啥意思?
难道她讨厌你——还是你自己心里在猜想?
我:哦,家德,亲爱的,
(接唱)
请你不要高声嚷,
我,我是自己这样想——
她一年来只需照顾一个单身男子易打发,
现在她恐怕难免觉得我会过分干预有主张。
德(激动地):过分干预?哦,我的天啊!要是你以为……,算啦,我对戴太太到底怎样想一点都不感兴趣。随她去吧!(恢复平静)对了,刚才我姐姐打电话来讲,她和姐夫明天一早要来看你。
我(心头一惊):看我?明天一早?!
大幕合拢。
第三场:船屋疑窦
场景:玫瑰别墅晨室/幸福谷/海滩船屋
时间:上场第二天
大幕拉开。
我在晨室内环顾四周独自沉吟。
我:一样样都是吕蓓欣的字画收藏,吕蓓欣的专用信封,吕蓓欣的刻字钢笔……。
我在书桌旁打开上面一本书,看到扉页。
我(念):赠阿德——吕蓓欣题,
(接唱)
豪宅气派非寻常,
有多少格局变化难料想。
晨室内满眼都是吕蓓欣,
“阿德”这爱称看来只有她叫得响。
为啥要将客房改作新房用,
为啥卧室空关在西厢?
先生他对待管家很奇怪,
为啥要突发脾气高声腔?
戴太太实在是难应付,
那陪房她一定也嫌我寒酸相。
东厢西厢不一样——(沉吟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两样,
恰如我伲新婚夫妻别有衷肠。
上述唱段唱完时电话铃声响起。我吓了一跳,忙赶过去接起电话。
我:请问是哪一位?您找谁?
戴(戴馨玫干巴巴的幕后画外音,注意到本场次中她实际并未出场):是太太吗?
我:恐怕您弄错了,温太太已经过世一年啦。(蓦然意识到说错,跌坐在椅子上面。)
戴:太太,我是戴馨玫,我是在内线电话上跟您说话。
我:对不起,戴太太。我没有想到是你找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内线电话。
戴:请原谅我打扰了您。太太,我只想问一问,今天的菜单是否合适?
我:哦,用不到征求我的意见。
戴:那末,不知道您吃烤牛排时习惯蘸哪一种调味汁?
我:嗯,这个……,让我来想一想。唔,我想,照老规矩,以前的太太喜欢什么,用不到变动。
戴:您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口味吗,太太?
我:哦,没有。我真的很随便。
戴:要是前头的太太在世,她一直点葡萄酒调味汁。
我:对对对,就用葡萄酒调味汁。
戴:今朝,赖太太要回娘家来,新加了四道菜,您看怎么样?
我:我没有意见,你就看着办好了。
丹:太太,我听到汽车声音,赖先生和赖太太已经来了。
我:我知道了,谢谢。
我放下电话,略微整理一下头发衣衫后,下场。
二道幕下。
温家华挽着我的手臂上场。
两人边唱边圆场。
华唱:
让希成和家德他们俩,
男人家去讨论鱼竿高球和猎枪。
我们一淘散散心来透透气,
姐姐弟妹初次见面拉家常。
弟弟的脾气要比我闷得多,
你不好嫌我是个直肚肠。
我:哦,不会的。
(接唱)
姐姐你有话尽管讲,
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厢。
华唱:
听说你在新加坡,
相伴一个讨厌的丑婆娘?
我唱:
范太太伊是我东家,
出钱雇用我陪同她出洋。
华:原来如此,
(接唱)
你比我想象之中还年轻,
和吕蓓欣完完全全是两样。
我背唱:
不知她是褒还是贬?
或者也是同我打官腔?
我桩桩件件自愧不如吕蓓欣,
怎么会和她一个样!
华唱:
回想去年此时真可怕,
弟弟他像得场大病性乖张。
看他坐卧不安人憔悴,
所以我劝家德出外旅游去他乡。
我唱:
在星岛狮城巧遇他,
说起来还是姐姐你牵线做红娘。
华唱:
看来他走出低潮已恢复,
精神状态大变样。
(夹白)来吧,
(接唱)
我带你走走幸福谷,
很快就能看到海鸥成群结队在飞翔。
我唱:
这里道路有分叉,
不知道左面通往何方向?
华唱:
我们要走这一边,
去左边,家德可要怪我不识相。
二道幕升起。
我背唱:
心中疑团越加浓,
迷迷茫茫费思量。
跟她踏进幸福谷,
脑海里仍旧一笔糊涂账。
华唱:
幸福谷内杜鹃放,
石南花开竞芳香。
我唱:
鸟语花香人欲醉,
气氛平和又安详。
华唱:
转出山谷放眼看,
前面是辽阔无际大海洋。
我:哦,大海!我爱大海!
(接唱)
海洋心胸多宽广,
极目四望,见朵朵白帆随风扬。
华唱:
旦夕祸福自古说,
只怕是霎时间龙王爷发怒无商量!
你不要看现在景致多壮观,
一转眼没顶之灾从天降!
我:你是讲……
华:对,吕蓓欣就是一个人出海淹死的!
我(害怕地):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姐夫也一定在等我们呢。
我挽上温家华的手臂,两人下场。
我领着一只小狗上场。(注意到小狗并不需要上场,只以叫声显示存在。)
我:来,派克(小狗名字),我们一起去遛达遛达。
(接唱)
饭罢送了亲人走,
带着派克四处游。
(小狗愉快的叫声)
不经意走上方才一条路,
前面又见三岔口——
欲待丢开不去想,
疑云偏要涌心头。
刚才为啥要提识相勿识相?
难道会——弟弟不肯给姐姐面子留?
(小狗叫声,显示它不肯跟着我走右边。)
我:派克,来,跟我走这一边。
(小狗叫声,显示它走上了左边的一条路。)
我:派克,派克,快回来!
我圆场作追赶状。
我气吁吁地立定。(小狗叫声显示正围着我的脚跟转。)我抬头看,发现一幢船屋。
我:咦,原来此地有一幢船屋。
我作推门进内状。
我唱:(惊讶地)
本以为单是一个船码头,
竟然配全套卧室家具蛮像样。
即使是无人居住一股霉尘气,
仿佛见她阴魂不散依旧在荡漾。
难道她——她时常在此来过夜,
这一幢船屋不平常。
却因何忌讳到此地,
莫非是为了她——由此驾船出海遭祸殃。
唯恐是触景生情难割舍,
故而三岔路向左向右大两样。
我(回身看门外):啊呀,开始下雨了。
再进门去(可处理成舞台上有一落地衣帽架,也可处理成踏进幕后再重返场上)取了一件女式雨衣抖一抖拍一拍后穿上,走出门外。
我唱:
想不到今日穿上她雨衣,
看来是身材高挑相配他。
(我下意识地把手插入口袋,发现一条手帕。取出来一看,上面绣着一个“吕”。)
手帕上绣着一个“吕”,
两口张开笑哈哈。
莫非是笑我不量力,
莫非是笑我鸠占鹊巢进她家?
不寒而栗心胆颤,
阴霾笼罩神牵挂。
(在演唱以下唱词时开始圆场。)
细雨飘扬走回程,
泥泞小径向前跨。
似有人在背后追,
似有人在前面拉。
似见漂亮女鬼魂,
似见严峻女管家。
四周阵阵冷气冒,
心头重重乌云压。
三步并作两步走,
不管脚下粘又滑。
心急慌忙抬头看,
玫瑰别墅夕阳下。
匆匆来到大厅内,
(看到德温特先生在下场门内侧,突然止步。)
仿佛地陷和天塌——
家德他脸色竟然这样惨白这样怕!
(走上一步,接白)家德,你啥地方不舒服?亲爱的?怎么样啊?(边说边向下场门走去。)
德(气急败坏地跨步上场,紧盯着吕蓓欣的雨衣手帕):你为啥要穿这件雨衣,为啥你要去那个海滩进那个船屋啊?到底为啥啊?!
我一惊之下,把吕蓓欣的手帕掉在地下。
大幕合拢。
第四场:不速之客
场景:玫瑰别墅大草坪/西厢楼梯口/西厢主卧室
时间:上场好几天之后,温家德有要事去香港的当天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柯惠丽上场。我随同上场。
柯:太太,你真好,我妈妈讲你一点都没有架子。
我:讲我?小丫头,为啥我要有架子?我又有什么架子好搭?哎,惠丽,今天和你一起拜访你的妈妈,我真的好高兴。大家平等相待友好相处,一点都没有跟先生一淘去拜访那些豪门大户的局促心态。
柯:听到你跟我妈妈讲,又要开化妆舞会啦,我真高兴啊。
我:是吗?
柯:怎么会不是呢。太太,你一定能够办好你的第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办下去!
我:真是个小孩子!好了,今天老爷到香港去了,你去替我单独准备一份茶点,就放在那棵栗子树下。
柯:好的,我就去准备。
柯惠丽下场。
我在舞台上信步走来走去,突然,似乎看到西厢窗口有人影子晃动。(可设计成二道幕上象征窗口处有光线一闪。)
我蹑手蹑脚地下场。
戴馨玫和费大为从另一方向上场。可见她正在送他下楼。
我悄悄地从相反方向上场。
费大为倒退着与戴馨玫告别,然后一个转身,正巧与我险些儿相撞。我赶紧闪开。费大为放肆地大笑起来。
费唱:(脸上仍然挂着献媚性的微笑)
但愿我没有吓坏您,
请女主人千万千万不要放心上。
我唱:
请您不必说原谅,
不知道有客光临是我有失礼仪欠周章。
费唱:
不请自来原本太孟浪,
其实我是顺路把馨玫来造访。
(接白)哎,老馨玫,你怎么也不替我引见一下?我正要想向新娘请安问候呢。
戴(不情愿地):太太,这位是费大为,费先生。
我:(客套地)您好,请留下来用些茶点吧。
戴馨玫向费大为使眼色,我冷眼观察。
费唱:
盛情邀请真宽慰,
我的老天啊——
实在想留下来陪你度过这午后好时光。
可惜是,阿德老兄要吃醋,
大为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光棍汉,
只好回去独自守空房。
费大为等着我继续回应,我转过头去不予作答。
费大为为打破静默,掏出烟盒打开。
费:来一支?
我:(勉强作答)对不起,我不会。
费:真的不会?要不要试试?(取出一支递过来,见无反应,自己点上吸起来。)
我要走啦,要不要坐我的轻便跑车去兜兜风,就算送我上车道到大门口怎么样?
我:(脸红)噢,不,不,我不想去。
费:(轻佻地)怕我把新娘子拐走?不要怕嘛。哦,顺便提一下,要是你不在阿德面前说起我来拜访过,老馨玫就少招些麻烦,我也会得感激你的。再见,多保重。
戴馨玫相送费大为下场。在走向下场门之际,费大为一路吹着口哨。
我目送他们离开,满心疑惑。
我唱:
看来他不像生疏客,
熟门熟路熟口径。
浑身俗气流氓腔,
浪荡子弟见本性。
这不速之客真奇怪,
难道他是戴太太的老情人?
到底他们在做点啥,
让我到西厢去看看清。
我迅速地转身,以上楼梯的方式下场。
二道幕升起。
我脚步轻轻地上场,作推开西厢主卧室门进入状。先是一片漆黑,我打开电灯开关环顾四周。
我唱:(异常感慨地)
戴太太言语一点都不虚假,
这主卧室就是王公贵族来住也丝毫不相差。
房间宽敞又明亮,
天花板上绘图画。
卧床四周都雕刻,
还有那精致的壁炉架。
这一款杏黄睡衣轻薄如蝉翼,
那一件白缎长裙细巧像出嫁。
窗帷流苏拖到地,(上前作打开窗户状,日光照进来。)
最欣赏——那大海景观泛浪花。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
都属于前头那位温太太。
戴馨玫悄然上场。
戴:太太,(我被吓了一大跳,戴太太见状得意。)
(接唱)
我晓得您羞于开口对我言,
心里早就想要过来看一眼。
实在是无论何时何刻您要来观赏,
这西厢主卧室的大门始终为您来敞开。
(夹白)相必您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样可爱精致的房间吧。
(接唱)
我全部都保持原本样,
好像她随时随刻就到家。
这华丽床罩等她来拉开,
这轻柔睡衣等她来披挂。
小姐一直是我亲手带,
我是日夜伺候陪伴她。
我永远不能把自己来原谅,
为什么那天没有早回家。
她本来要在港岛住,
想不到她竟会提早转回家。
即使她要冒着风雨去出航,
我也一定会把她拦阻下。
她当然会得听我劝,
我是从小看她来长大。
(夹白)哦,太太,
(接唱)
还有那位费先生,
他就是小姐的表哥——与她青梅竹马。
我:吕蓓欣的表哥?!
大幕合拢。
第五场:舞会风波
场景:大厅
时间:准备开化妆舞会之前以及当天
大幕拉开。
(画外音)温太太,玫瑰别墅又要开派对啦。
(画外音)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们真是高兴!
(画外音)我可是一点都等不及了!
(画外音)就盼着这一天啊!
诸如此类的画外音回荡着造成一种急切企盼的气氛。
在上述环境气氛下,我显出一种焦虑的神态上场。
我唱:
舞会重新要开张,
方圆十里喜洋洋。
只有我冥思苦想好多天,
再三再四都不像。
白雪公主身边没有七个小矮人,
海的女儿拖着一条鱼尾怎出场?
卖火柴女孩好寒酸,
蒙娜丽莎微笑之中带苦相。
想来想去难称心,
搜索枯肠无主张。
倒真要羡慕西装革履男主人,
化妆舞会唯一的一位是原样。(来回踱步。)
戴馨玫上场。佣人若干上场,一副忙碌的样子。(他们作为以下一段唱段的活动背景。如果剧团只准备九人上场,可不考虑他们实际出场。)
戴唱:
张灯结彩闹盈盈,
玫瑰别墅气象新。
好似节日办盛宴,
又像是我的蓓欣——
她仍在指挥安排作调停。
佣人们下场。
戴馨玫拿着两张废弃的草图向我询问。
戴:太太,原谅我来打扰您。请问,这肯定是不要的图稿吗?
我:哦,戴太太,只是草图。没有用了。
戴:一天下来,所有字纸篓都要让我检查过目,免得出啥差错。现在经您确认,我也就能放心了。(停顿片刻)看来,太太您还没有最后决定在舞会上穿啥衣裳。
我:哦,是的。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化妆舞会。
戴:太太,您是主持化妆舞会的女主人。为啥不考虑从画廊当中选一幅呢?尤其是温曼丽小姐的那一幅。
我:倒真是个好主意!
戴:要是您决定了,我可以联系香港维多利亚广场的老凤翔成衣铺,那里的做工非常出色。好的样子一定要有好裁缝才行。
我:谢谢你,戴太太。
戴:我一定守口如瓶,太太不必担心有人会从我这里知道您会打扮成什么样子。
我:对对对,我就是想要让大家到辰光大吃一惊。
戴馨玫下场。
我唱:
管家她表感激投桃报李,
为的是费大为秘密来访我把消息保守。
连日里脑筋真伤透,
她一句话蓦然回首。
众里寻找千百度,
理想的她——就在那画廊上对我来招手。
温曼丽打扮典雅气质佳,
贫户女来仿效那大家闺秀。
荷叶滚边灯笼袖,
紧身胸衣线条勾。
款款帽儿手中拿,
步步莲花脚下留。
人要衣装佛要金,
不是风流亦风流。
主意打定到港岛去缝制,
灰姑娘也来做一次舞会王后!
我高高兴兴地下场。
灯暗转。舞台灯光恢复时场上空无一人,可见舞会环境布置已经就绪气氛浓烈。
温家德温家华傅明礼上场。后二者都已换上化妆舞会的服饰。
德:女主人怎么还没有下来?
华:她还和柯惠莉关在房里打扮。这一次是绝对保密,要让我们大家大吃一惊。
傅:太太这次精心准备,一定会十分出色。
一阵鼓乐声起。幕后传来柯惠丽的声音:温曼丽小姐到!
温家德首先变脸。另两人也十分紧张。
乐曲声中我满心欢喜款款上场。
走不到几步,乐曲声豁然停止。死一般地沉默寂静。
我(再走前一步,摆一个姿势):您好,温先生。
德:(突然爆发)你干的什么好事啊!(他手中的酒杯跌落地上。)
静场。除温家德之外,大家呆若木鸡。
德:还不赶快走!除了这一身随便穿啥都可以!趁客人还没有来,快去!(顿足。)快去换掉啊!
我忍住眼泪满怀惊恐,转身急步奔下场去。
(戴太太的画外音,在大幕合拢时同时响起)恐怕您不知道吧,这就是第一位温太太生前最后一次化妆舞会穿的服饰。
大幕合拢。
第六场:浮出水面
场景:玫瑰别墅东厢卧室/船屋附近海滩
时间:上场第二天
大幕拉开。
范太太画外音:吕蓓欣她在世的时候,玫瑰别墅的化妆舞会远近闻名。说句老实话,亲爱的,我看你根本对付不了。(也可考虑在天幕上打出她的头像。)
在画外音中,我神色疲惫地上场。
我唱:
化妆舞会不化妆,
勉强支撑来招架。
家德他,他,他已人崩溃,
为什么我偏偏要去刺激他。
哪壶不开提那壶,
都是戴太太她,她,她使奸诈。
怨我不识人心坏,
恨我把自己的婚姻来搞垮。
他始终爱着吕蓓欣,
怎能把她来丢下。
一个高来一个低,
两相比较天地差。
我不自量力去模仿,
只会是搬起石头将自己砸。
幕后传来敲门声。(温家华实际并未出场,但在门外表示关切。当然,剧团也可安排她实际上场。)
华:亲爱的,你好一点了吗?
我(回应):哦,谢谢,我不要紧的。
华:安心睡一觉吧。那套服饰不是你的错。希成和我先开车走了,请代向家德告别。
我:好的,再见。
传来温家华走开然后汽车发动开走的声音。
范太太画外音:你不会自欺欺人地以为他爱你吧。其实是一大幢住宅空空落落让他实在受不了啦。
我:真是被你讲对了——我犯了大错,要追悔莫及。范太太,
(接唱)
为啥你要到星岛狮城去度假,
为啥你要病在床头让我有余暇,
为啥我会一见钟情爱上他,
为啥我要嫁入豪门做太太。
不想听你警钟敲,
不曾掂量身份差。
对手就是那吕蓓欣,
即使已经谢世我仍旧无能战胜她。
往后日子如何过?
叫我怎样再见那位刁钻的女管家。
窗外突然传来号炮三声响。
我跑到窗口,推开窗子张望。
柯惠丽上场。
柯:太太,一定是海滩那边有船搁浅了。老爷已经带人赶往海边去参加救援。
我:来,让我们也赶快去看看。
柯惠丽和我一同下场。
二道幕下。
傅明礼上场。
傅唱:
海滩救援按部就班都顺利,
潜水探测节外生枝出问题。
发现海底沉没一条船,
船舱内还躺着一尸体。
看来死者是女性,
虽然只剩下骨骸却还有结婚戒指作表记。
毫无疑问是吕蓓欣,
她阴魂不散重又来此地。
我疾步上场。
我:哦,傅先生,你早就来了。家德呢?
傅:温太太,您好,请叫我明礼。温先生坐汽艇护送一个受伤船员去最近的医院了。
我:看来,就是有点损失,还不是很要紧。
傅(话里有话):希望如此。
我:昨天晚上我真是太丢脸了。你知道……。
傅:已经解释过了,香港定做的服装不合身。我真诚希望你忘记那一幕。太太,那并不是你的错。
我:即使我并不知情,家德他也一定不会原谅我。
傅:原谅?!为啥?!
我:我,我,我打扮成吕蓓欣的模样,真是东施效颦太不自量力了。
傅:哦,太太,
(诚恳地,接唱)
您千万不要这样讲,
要晓得您有很多优点在身上。
我唱:
我出身寒微见识少,
做玫瑰别墅女主人不相当。
傅唱:
太太您为人谦虚又诚恳,
心地善良更大方。
我唱:
总不及聪明才智出身高,
再加上美貌自信仪态万方。
傅:要怎样才能给您解释清爽呢?总而言之,太太,您千万不要自卑。
我:哦,明礼,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傅(诚挚地):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我一定有问必答。
我:告诉我,吕蓓欣真的长得很美吗?
傅(迟疑片刻,终于转过身去回答):是的,她是我所见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个女人!(再转过身来)噢,太太,温先生想来应该回来了。我先给你一个思想准备——潜水员发现了一只海底沉船,马上就要打捞起来。
我:海底沉船?!那是——
傅:应该是吕蓓欣!
我:吕蓓欣?!
大幕合拢。
第七场:谜底揭示
场景:玫瑰别墅藏书室
时间:紧接上场
大幕拉开。
温家德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
我匆忙地上场。
我:噢,家德,亲爱的,你已经回来了。
德(神色不定地):你也回来了。
我:亲爱的,你原谅我了吗?(跪坐在沙发旁)
德(诧异地):原谅你,你做了什么错事要我原谅?
我:昨天傍晚,那套服装,你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的。
德:哦,我想起来了。我对你发脾气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一定是疯了。有那么一霎那,我真的以为吕蓓欣活过来了。一样的服饰,一样的步伐,一样的时刻出现在同样一个楼梯上。天啊,那真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恶梦!
我:哦,家德,我理解你,你爱吕蓓欣,你不能够忘记她。
德:你在说些什么?我是不能忘记她。她的幽灵始终在玫瑰别墅徘徊,她的阴魂一直在注视我嘲笑我,她的鬼影老是横隔在我们中间。可是,要说我爱她,(忽然狂笑)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惊讶地):你不爱吕蓓欣?!那你为啥不愿意我去那个海滩那个船屋,为啥不辞退戴太太?为啥看到温曼丽的舞会服饰那样失态?
德:亲爱的,告诉我,你真的爱我吗?
我:当然当然,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地爱你。
德:那末,现在你仔细听好,是我杀了吕蓓欣。(我闻声跌坐在地,此刻温家德捧着我的脸盯着我看)我是一个杀人犯,你,你仍旧爱我吗?
我(立即扑上身来):我始终是爱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始终爱你。
德(如释重负):让我来对你彻底摊牌,你,听我讲!(拉着我一同站起来。)
(接唱)
我俩的婚姻一开始就是大骗局,
吕蓓欣她,她,她真该下地狱。
她聪明美貌有教养,
出身名门大户称富裕。
是她的高尚品味让玫瑰别墅出了名,
海内外媒体竞相来赞誉。
人人争说她最完美,
大家都将我来羡慕。
有谁知为了维护家族声望和名誉,
我只能打落牙齿吞下肚。
有谁知她放荡淫乱不知羞,
剥下画皮——还不如香江红灯区内一妓女。
(接白)我实在不愿意,实在是不愿意啊,但是为了玫瑰别墅为了温氏家族,只能够得过且过。我们就这样生活在谎言之中。当着仆从当着媒体,我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对她背了人做的那些勾当,我守口如瓶。只是要求她可以去香港公寓或别的地方鬼混,不要来玷污我的玫瑰别墅。可是,她终于按捺不住,先是要勾引傅明礼,后来又要打赖希成的主意。她老是邀请他们到海滩船屋去做客,当然你能想象出自什么意图。我从傅明礼和家华姐姐那里知道了她的野心,便和她大吵了一场。总算吕蓓欣放弃了对他们的企图。从此,我姐姐姐夫就再也没有来访,直到第一次来看你为止。傅明礼也一直想辞职,经我再三再四挽留才答应继续作我的得力助手。但是吕蓓欣她仍旧带乱七八糟的人到船屋过夜,特别是她的一个表哥。
我:费大为?
德:就是费大为!你怎么会知道他?!
我:有一天你到香港去的时候,他来看过戴太太。
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是我再在玫瑰别墅见到他,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我:我,我恐怕告诉了你,你又会想起吕蓓欣。
德:嘿,嘿嘿,
(接唱)
难道我还用得到别人来提醒,
这一个活该千人唾骂的吕蓓欣!
我:那,那最后,最后又是……
德:亲爱的,听好,可千万不要脏了你的耳朵。
(接唱)
在那一个狂风暴雨夜——
她本应该待在港岛不回家。
谁知我和管事共进晚餐之后回转来,
见到她的围巾在椅子上面搭。
寻遍卧室晨室都不见人,
一定去船屋苟且野草花。
我忍无可忍带上枪,
准备去那里威吓她。
警告她不许在此地撒无赖。
警告他不准到此地再来流氓耍。
月黑风高奔小径,
赶到那里——
(夹白)没有奸夫在场,她竟然只是一个人!
(接唱)
完全出于我意料外!
灯暗转。舞台朦胧的灯光恢复时,场景为船屋,与前场区别仅在于现在的回忆镜头中,是一个非常整洁的居所。
吕蓓欣的阴影站在船屋一角,正在抽烟。可见香烟头的火星,但不能够看清她的面目和服饰。以下吕蓓欣的对白唱词均为画外音。(剧团可考虑由女主角我用两种流派演唱两个不同的角色。)
德:这种肮脏的日子我受够了。吕蓓欣,你要明白,随便你在香港放浪和我无关,和玫瑰别墅无关。你可以在公寓和费大为同居,或者不管哪一个新的情夫。但是,在这儿可不行。
吕(微笑着细声细气地):假若我偏要在此地住下去呢?
德(气急败坏地):绝对不行。我忍气吞声到此为止。你必须要守信用,今天是最后通牒。
吕(镇定地):哦,最后通牒?!
(接唱)
阿德你讲得非常对,
今朝是要把新的一页来揭开。
要晓得我俩婚姻是人人都赞美,
没有人能作证你对我一点都不爱。
德(一时语塞):你……
吕(得意地)唱:
在公众面前我俩多相配,
老馨玫她更能对天发誓我俩常做爱。
作为贤妻我当然是十全又十美,
告诉你——做一个良母——我同样也是天下第一位。
德:你……,你 ......。(一时间气得发昏)
吕(充满心计地)唱:
恐怕你不会想得到,
我腹中已怀三月胎。
等我的孩子出生后,
自然是顶着你温家的姓氏有作为。
只有你自己心中很明白,
他并非是你的种来你后代。
可是你得天天看着他,
看着他长大成人来接班。
看着他在幸福谷里采杜鹃,
看着他像我一样驾着小船去出海。
有其父母有其子,
人人都说他真可爱,
“喜得贵子”——大家都把你来恭维,
你心里纵然是万分委屈也只好来忍耐。
无人能识破这巧机关,
这是我献给温氏家族最新的杰作,你说对不对?
听到最后,温家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手枪一枪命中吕蓓欣的心窝。吕蓓欣中弹后并未立即倒下,坚持了片刻说出最后几个字:“阿德,你的枪法真准……”之后,缓缓倒在地上。
同时回复到原先场景,灯光完全恢复。
德:我也没有想到,真的会一枪打死了她。我连夜把她拉上小船扔进船舱,船尾拖着橡皮救生艇出海。我把海底凡尔打开让船下沉,跳上橡皮艇回到船屋。又化了好多时间清扫现场。后来,又冒认了一个海上浮尸当作她埋入墓地。可是,最后,到最后,还是吕蓓欣胜利了。今天她仍然不肯放过我,不肯放过我们……。
我:家德,你要挺住,千万要挺住!
德:潜水员发现了尸体,是吕蓓欣的船,有吕蓓欣的戒指,马上就会开庭聆讯,调查她的死因。
我:没有人看到,没有人来证明。请你一定放心。
德:我最不放心的是——你,亲爱的,你还会爱我吗?
我:家德,我爱你,我会更加爱你!
两人相拥在一起。
大幕合拢。
第八场:直面交锋
场景:玫瑰别墅会客室
时间:开庭之后
大幕拉开。
柯惠丽搀扶着我上场。傅明礼随同上场。
我在沙发上吃力地坐下。
柯:太太,你面色不好,我去给你冲一杯咖啡,好吗?
我:先别忙。去告诉戴太太,傅先生今天和我们一起用晚餐。
柯:好的。
柯惠丽下场。
傅:你好点了吗?法庭上实在是太闷气了。
我:不要紧的。现在聆听应该快结束了吧。
电话铃声响起。
我挣扎着要去接,傅明礼先已接起。
傅:哈罗,哦,请等一下。(回头对我)太太,你的电话。
我:是家德?
傅:不是,是戴太太。
我站起来接过电话。
戴(画外音,此刻她并未实际出场):太太,你为啥要让柯惠丽来通知我?
我:有什么不对吗?
戴:前头一位太太总是直接打内线电话来做指示,从来不让贴身使女来传话的。
我:那是从前,戴太太。你要晓得,现在我是温太太,我不想用吕蓓欣的方式。还有,晚餐的菜单也要让柯惠丽拿来先给我过目。
戴(无奈地):好吧。
我放下电话。这时温家德上场。
我:亲爱的,你回来啦。(期盼地看着温家德。)
德:(脱下外套)好啦,总算结束了。
我:法官怎么讲?
德:自杀。尽管原因不明,但是确定是自杀。
我退后一步,坐在沙发上。
柯惠丽上场。
柯:老爷,太太,外面有位先生在闯进来。我拦不住他……。
费大为上场。
温家德一见之下,欲与之动手,被傅明礼拦住。我从沙发上站起,示意柯惠丽下场。
德:你,你替我滚出去!
费:我可不是来见你的,表妹夫!(转脸对我)新娘子,恐怕你听了我对你讲的话,也要请我留下来共进晚餐呢!
我:费先生,有话请讲。
费:叫我大为。
(接唱)
刚才我也到法庭去旁听,
结果是他百般狡辩讲不清。
说什么他们夫妻相爱无隔膜,
说什么不知道为啥要自尽?
一派胡言谁人信,
我有证据见分明。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这纸条是吕蓓卡留在我公寓里,
约我到海滩船屋叙衷情。
可惜是等我泡吧直到天亮回家转,
听说她出海翻船早已香消玉殒。
(接白)
你读一读,就可以知道,她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
我:就算是这样,那你为啥不在法官面前出示这张纸条呢?(把纸条还给费大为。)
费:你当我是傻瓜?哈哈哈哈,
(接唱)
那法官明显有倾向性,
我何必自讨无趣自作多情。
我也不想把事情来闹大,
只要阿德老兄对我——
(夹白)稍微照顾一点,一年让我有三千英镑进帐,
(接唱)
就可以大家高兴是双赢。
德:你,你这个浑蛋!
费:(掏出香烟点上)请阿德老兄还是为你年轻的新娘子考虑考虑吧,你总不愿意上了报纸,让大家在尊夫人面前背后指指点点,讲她是杀人犯的妻子。
德唱:
敲诈勒索你休想!
明礼,快打电话报警长!
我孤立无援地看着傅明礼。
傅:温先生,我看没有必要惊动警方。我来打电话给朱礼庵上校,去接他过来。
傅明礼下场。
戴馨玫上场。
费:嗨,馨玫,你来得正好。来看看。(把纸条递给戴馨玫。)
戴馨玫接过纸条,念出声来。
戴:(念)我打电话到公寓找你,可是你不在。今晚我回玫瑰别墅,在海滩船屋等你来过夜。我有要事相告,请及早赶来。蓓欣。(抬头责怪费大为)那你,你为什么没有来啊?!
费:我没有及时赶来是另一回事,馨玫,你不要怪我。更重要的是这张纸条证明了吕蓓欣绝对不可能自杀!
戴:啊?!对的对的。我的小姐,我的蓓欣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傅明礼陪着朱礼庵上场。(显然朱礼庵已听傅明礼作过介绍。)
朱礼庵和温家德打招呼,我上前和他握手。
朱(边握手边对我点头示意,然后转头对费大为):那么,这一位就是费大为先生了。我是此地的地方长官朱礼庵上校。能不能让我先看看那个所谓的证据?
费大为让戴馨玫把纸条交给朱礼庵。
朱礼庵迅速看过一遍,还给费大为。
朱: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费:很明显,说明吕蓓欣要等我来幽会,(温家德和我都把脸转过去)到船屋过夜的同时还有要紧的事情告诉我。
朱:那又怎么样?
费:什么怎么样?!那不是一个要自杀的人写得出来的字句。吕蓓欣肯定是被谋杀的!
朱:你不能轻易地说谋杀两字。
德:实际上,只要我答应每年给费大为先生三千英镑,也就没有所谓的谋杀啦。
朱礼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
费:(气急败坏地)其实,我不光是吕蓓欣的情夫,我爱她她爱我,有朝一日我还会成为她的丈夫!
朱:第一位温太太已经过世,谁又能证明你说的话呢?
费:有有有,当然有!馨玫,你来证明,我们俩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吕蓓欣在娘家早就同我……。
戴:(打断他)我的小姐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也没有爱过温先生。尽管她有很多男人,但她一个也不爱。其实,她鄙弃所有的男人。她一点都看不起你们!
费:难道我不是她第一个情人吗?难道她不是经常在香港和我一起度周末,又一起在海滩船屋过夜吗?
戴(嘲弄地):是又怎么样?
(接唱)
她是天上仙女来下凡,
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相配。
她只是和你们玩游戏,
事过兴过就丢开。
我时常等她回转来,
听她笑话你们这一群傻瓜胚。
她尽情嘲弄你们的丑态,
还把细节一一来描绘。
众人目瞪口呆。
朱(冷静地):戴太太,你能不能尽量回忆“有要事相告”是什么意思?
戴:我实在想不起来。如果真有什么要事,也一定会先对我提起的。
朱:那么,还会有些什么可能的线索?
戴:线索?!哦,我保存着她的记事簿。对对对,让我去拿,让我去拿。
戴馨玫下场后复又上场,手中拿着一个记事本子。
戴馨玫把记事本翻开到某一页,递给朱礼庵。
戴:这是她生前最后一天的纪录。
朱(念):十二点做头发,一点半俱乐部吃中饭,(对费大为)等一等,你知道她留便条是什么时候?
费:公寓看门人讲,大约三点左右。
朱:那么,吃过中饭还有一个小时辰光。(再翻过几页)噢,这里还有,两点,贝医生。旁边还注明有一个电话号码。
戴:贝医生?!一个电话号码?!(接回来再一看)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也没有打过这个电话号码。
费:不要费时啦,馨玫,都怪你没有早翻到这一页。现在马上就去打一只!
戴馨玫看看温家德,看看朱礼庵。
傅:还是我来打吧。
傅明礼看了号码后拨号。
傅:哈罗,喂,嗯,嗯,好的,谢谢,再见。(中途在记录一些信息。)
傅明礼放下电话。
傅(环视大家):那里是一个已经退休的妇科大夫所开的诊所。现在他已搬走,这里是他在港岛的新地址。原来地方的人不清楚他现在的电话号码。
场上除傅明礼之外,所有人独白:妇科?!
费(活跃起来):用不着猜哑谜啦,马上就上门去拜访贝医生,一定能水落石出!
朱礼庵用目光征询意见。
德:去就去嘛,会有什么事?
我:家德,我要和你一淘去!
温家德和我紧握着手。
大幕合拢。
第九场:真相大白
场景:贝医生寓所/回家路上
时间:上场第二天
大幕拉开。
温家德,我,朱礼庵和费大为上场。
朱礼庵上前按门铃。
幕后传来贝医生的回应。
贝(在幕内):请稍等。
贝医生上场,开门,一惊。
贝:请问……。
朱:请问你是贝医生吗?(贝医生点头)对不起,贸然前来打扰。(伸出手去,与贝克大夫握手)我是九龙地方行政长官,朱礼庵。
贝:哦,朱礼庵上校,您好。请进。(一行来访者进屋。)
朱:这是温家德先生,温太太,还有费大为先生。
贝(一并招呼):欢迎欢迎。请问……。
朱:想必贝医生也听说了最近发生在玫瑰别墅的一件事……。
贝:是不是关于发现了一只海底沉船?我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朱:九龙地方法院聆讯结果——前头一位温太太吕蓓欣是自杀身亡。但是从一年前的记录上发现当天下午两点她曾经有预约到你诊所,所以……。
贝:哦,我明白,我明白。通常,我们做医生的职业道德是不能随便披露病人的病历。既然这和自杀有关联,我一定尽力配合。请稍等,我刚刚歇业退休,让我去查一查。不过,我的记忆之中,我从来没有一个病人是温太太叫吕蓓欣。
贝医生下场。
朱礼庵非常冷静,温家德镇定如若,我显得十分焦虑,费大为照例吹起口哨。
贝医生上场。
贝:这里是去年那个月份的全部记录。我记得不错,名单上没有这样一个病人。
德:虽然没有吕蓓欣,那么十二日下午两点的病人是……。
贝:十二日两点,来看病的是一位戴太太戴馨玫。
费:见鬼,怎么回事?
德:显然,她是用了假名字。贝医生,您能否回忆起她的年龄,长相?
贝:当然,当然。
德:是不是一个刻板的老太太?
贝:哦,当然不是。因为她长得非常漂亮,抱歉,我相信每一位男士都会过目不忘。高挑个子,身材苗条,略微瘦削,穿着也非常,非常的时髦得体。
德:请问她是……。
我紧张得要命。
贝:让我再来查病历。
以下轮唱背唱。
我背唱:
若是他说出怀孕两个字,
费背唱:
若是他说出怀孕两个字,
德背唱:
若是他说出怀孕两个字,
朱背唱:
若是他说出怀孕两个字,
我背唱:
顷刻间大祸从天降。
费背唱:
一定要送他坐班房。
德背唱:
索性也让他见阎王。
朱背唱:
如何来调停费周章。
贝:哦,我查到了。(大家围上来)
(接唱)
这位“戴太太”外表看来很健康,
但是她却已是病入膏肓。
当天就诊听结果,
一周前她先来拍过爱克斯光。
其实那时早就到晚期,
虽然她只是刚刚觉察有痛苦尝。
病情发展会非常快,
要不了三个月,她只能靠吗啡来帮忙。
她要求我直言谈相对她讲,
我佩服她异常镇静不惊慌。
附带还有一个诊断书,
她子宫先天畸形永远不能把母亲当。
除费大为之外,其余三人如释重负。
朱唱:
感谢医生来配合,
可能有一份拷贝让我作为证词来收藏?
贝:一定,一定。下个周五前你一定能够收到。
除费大为之外,其余三人与贝医生友好告别。
贝医生下场。
二道幕下。
费:哈哈哈哈!阿德老兄,连你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结果吧。晚期,哼,癌症晚期!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晚期!好吧,算你赢啦。再见!
朱:费先生,还有你的敲诈勒索案没有完呢。
我示意,温家德对朱礼庵摆手。
费大为做了一个怪腔下场。
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祝贺你们,温太太温先生。我想顺便在香港看一个亲戚。你们两位也可以放松一下,在此地白相几天再回玫瑰别墅。
德:多谢上校先生。我想我们还是连夜开车回去的好。
朱:那么,再见。
温家德和我:再见。
朱礼庵下场。
德:走吧。
温家德和我作上车状,开车回玫瑰别墅。
二道幕升起。
两人边唱边圆场。
我唱:
此番再回别墅去,
风和日丽艳阳天。
德唱:
此番再回别墅去,
魔影扫除化云烟。
我唱:
山穷水尽疑无路,
我们两同心协力度艰险。
德唱:
吕蓓欣她枉自用心机,
玫瑰别墅柳暗花明又向前。
我看着前方,突然发问。
我:亲爱的,你看,天快亮了。
德:不对,你看错了。我们是在朝东开。
我:那么,是朝霞?
德:小傻瓜,现在刚刚过了午夜。
我:难道是?!
德:那是玫瑰别墅,我们的玫瑰别墅。
我:啊?!
远处火光渐显。
我:我们赶快,赶快去叫人来救火!
德:亲爱的,就让它烧去吧。
我:家德!(扑在温家德怀里。)
大火熊熊,势不可挡。
德和我合唱:
一场大火熊熊起,
不知谁人是祸首。
烈火烧毁别墅去,
埋葬丑恶与腐朽。
烧掉高贵典雅精致时尚并不心酸,
也烧尽了惨痛回忆不叫痕迹脑海留。
就此告别玫瑰别墅啊——
(德)你和我,
(我)我和你,
浪迹天涯四海走。
我和温家德两人相拥着一步一回头地下场。
大幕合拢。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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