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工作休息的时候，王总偶尔就冒出几句多年来的心得，比如，“名啊利啊，这些东西都不用太放在心上，看看那些退休的，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你们年轻人还有机会，我们就那么回事儿吧，中国的事儿，上边要是没人，干也那么回事儿。”“工作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和别人争这个那个的，有什么用？你们说是不是？”
王总是女的。

到这个部门工作有六年了，党组织从没搞过什么评先进之类的活动，好像瘫痪了一样，几天前突然火山爆发一样，发了份文件，要评先进基层党组织和优秀党员。这种所谓的评先进活动，不存在什么竞争性，主要是激励性的，因为上报名额都是分配好的。
我们支部就4个人，王总同时是支部书记，快退休的老杨，暂时离岗支援其他部门的老朱和我。给我们的上报指标是一个先进基层党组织，还有一个先进党员的指标。

头一天下午，王总临出去开会前，把关于评选先进的通知给了我，“小青，党委发的文件，明天上午必须得交，要评出来一个优秀党员。我下午急着出去开会，回不来，明天上午也不回来，等老杨回来，你们商量着办吧。”
王总拎着包走了，我一看文件日期，明显是几天前下发的，应该是给扣在王总那里了。把文件放我手里了，这可真难办了。我就怕办这种事儿，王总为什么不给老杨打电话布置这件事呢？给我干嘛呀？

第二天早晨老杨来上班了，我把情况跟老杨一说，老杨反问我，“王总走的时候没交待选谁么？”
我说，“没有，啥也没说，拎包就走了。”
老杨说，“她是支部书记，她怎么不表态呢？她不表态，又不在，我们怎么办啊？”
我说，“那就选王总吧。要不你再给老朱打个电话，问问他啥意见？”
老杨说那好吧，就给老朱拨通了电话，“小朱啊，你也回不来，支部要选一名优秀党员，你看怎么办？出出意见。”
老朱比我打几岁，不过特别灵活，可会干工作了。我听不见老朱在电话那边说什么，但是通过老杨的回答，我能猜出个一二。
老杨握着话筒说，“你就别说我了，一共就一个名额，要是两个名额还行。”
老杨又说，“不，不，你们年轻人都有前途，我都快退休了，要那优秀有啥用啊？”
老杨还说，“没有，我哪里做什么工作？工作还不都是你们干的？不行不行，选我肯定不行，就一个名额，刚才小青也说了，那就推荐王总了。”
老朱显然比我聪明，他知道肯定会推王总的，但是反复地要提老杨，这一定会让老杨特别高兴，其实我开始就应该先让一让老杨的，但是我真做不来哪假咕咕的事儿。

我为什么要推王总？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她把文件专门放在我这里，我能怎么办？选别人？那怎么行啊？选自己？我就从来不敢做这种事儿。老杨给老朱拨过电话之后，就同意推荐王总为支部的优秀党员。
王总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老杨说，“王总，我们一致推荐你为优秀党员。”
王总说，“你看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就没做过什么事儿，还是你们来吧。”
老杨说，“王总你支部书记都没做过什么事儿，我们就更没做过了。”
王总说，“那行吧。你看这些表格，又都是什么先进事迹的，我哪有啊？真是麻烦。”

王总下午就趴在桌子上对着电脑填报表格，填完了盖上章，叫我交到党委去。我看支部意见那栏里，王总是这样写的：经支部会议讨论，全体党员一致同意推荐。
我一边走还一边想，支部啥时候开会了？

2008/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