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往事

海雨

生长钟山下，漂泊在天涯。华夏论坛里的南京快递，牵动万里乡愁，悠悠往事，常入梦中。

“毛主席挥手我前进”

文革岁月，生长在大学校园的孩子都记得，差不多每个大学都有一座巨大的毛泽东挥手向前的塑像，不知从何时起，我叫那塑像是“毛主席挥手我前进”。

东南大学那座“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塑像就在大礼堂前，那是原中央大学的大礼堂，是国民政府时期首都最大的礼堂。看看那时重视教育的程度，国家内忧外患时，全国最好的礼堂盖在大学里。

我最早关于“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记忆是在3岁时。那时，父亲被关进执勤连（牛棚）。母亲带我“探监”时，我就记住了，父亲住在“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旁边的一栋楼中。

一日，寒流突袭，气温陡降。母亲在江北的南京钢铁厂上班，轻易无法请假。待到周末匆匆赶回来，说：“可了不得了，得赶紧送厚衣服去。”家里照顾老人孩子的农村保姆说：“棉袄厚棉被早就送去了，等你回来人就冻坏了。”

我母亲说：“你不知道执勤连在那里，怎么去的？”保姆说：“你儿子带我去的。”我母亲想3岁的娃娃如何识路，问我：“告诉妈妈，你怎么去了一次就记得的。”我说：“毛主席挥手我前进。”

以后这段故事，母亲时时提起，初时听过觉得自己小时候挺聪明的，待到年纪渐长，再听这段故事时，就总是不自觉地眼眶湿润，喉头哽咽了。

后来，东南大学拆除“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时，事先并未通知，听父亲说，上班时一声巨响，出来一看，塑像已经炸掉了，事后学校方面的理由是：“塑像不够神似。”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在校园中也就不再有什么痕迹了。

南京长江大桥

南京长江大桥建成以前，汽车火车只好用轮渡过江。当年我母亲在江北的钢铁厂工作，正是大桥将要建成的时候。我跟着，每周乘轮渡来回过江一次，看着长江大桥南北合龙。

那时，码头轮渡处，扎了狰狞面目的稻草人刘少奇，每次都能把小孩子吓得大哭。

每周在船上看着这大桥渐渐南北靠近，有时还可以看到工人在上面工作。后来，桥修好后，就坐汽车直接过桥。再也不用被“刘少奇”吓着了，那时可不知道这大桥给我母亲带了那么多方便。

飞架南北的大桥，还有那炼钢车间飞溅的钢花，当年可是“革命人“的诗情所在，都一一留在了我儿时的记忆里，如今皆是此“景”可待成追忆了。

黄桥烧饼

那年月，早餐就是泡饭咸菜，能吃上次烧饼油条就很不错了。那烧饼好象总是没发透，就这也就是难得的改善伙食了。后来，文革结束，日子渐渐好些了。回城的知青下放户自谋职业，在外语学校墙外靠墙开了一排店。有一家店，专门做黄桥烧饼，那饼怕有几十层，金黄酥脆，葱油喷香。以前躲着不做家务活，但一说去买黄桥烧饼，可是不怕起早。

买黄桥烧饼这样的好东西，队排得可真叫长。最怕鸡鸣寺的尼姑排在了前面，一买几大篮子，得烤2－3炉的烧饼，恐怕是全庵一天的伙食。那可能是重修鸡鸣寺的艰苦时期，鸡鸣寺后来就很阔气了，观音娘娘的道场，香火鼎盛。坐在素餐厅，远眺北湖烟柳，景色绝佳。尼姑们再也不用挎大篮子排长队买黄桥烧饼了。

那时，大讲“老革命”的故事，说得是陈毅粟裕与韩德勤大战黄桥，老百姓做黄桥烧饼慰问子弟兵。当时，我就立誓要是再干革命，得当新四军，不能当八路，瞧人家新四军，黄桥烧饼当军粮，就连那沙家浜的伤病员吃的都是年糕。看样板戏的时候就琢磨，怎么旧社会老百姓那么阔气，做年糕给新四军伤病员吃，还一日三餐有鱼虾。

海雨，这里爬着的南京人不少，你不怕把他们的眼泪弄下来？

干脆指出南京钢铁厂得了，或者叫南刚。外语学校墙外，那个地点exactly 记得！

父亲中学时和同学办了个学生剧社，青年人总是倾向“革命”和“进步”。老共来了后，剧社还演出了“白毛女”，配合老共的宣传。

文革中，剧社的同学被批斗，打熬不住，就胡乱编了故事，说剧社是“反共救国军”，他是少将司令，我父亲是上校副参谋长，剧社同学几乎被一网打尽。

我父亲被关进“牛棚”，声辩说，“我们那时才17岁，如何当得了少将，上校？”别说17岁了，他们同学的弟弟，当年才7岁，跟着大家玩，文革中，也被这个案子牵扯，关了起来。

我如今单干不是，上网的时间可都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挤出来的。

趁昨天刚刚交了份活，今天赶紧把些旧文整理，一家伙贴上。这不，下面又该忙下一个活了。

很高兴在伊典结识海雨. 南北两京人才就是旺啊.
南京有斋主, 尚兄, 冷热, 海雨...
北京有廖康, 土干, 诗鸿(咳, 被赶出CND, 今儿想顶他念祖的文章也不能)...
吾等地处偏远, 未沾王气, 先天不足啊!

余兄过奖了，余兄不是南京人？余兄宋词的功底，我以为是南大亲传的哪。唐圭璋老先生是南大的？我是天生的音韵盲，唱歌不懂乐谱，学语言不懂音调，也根本没法学诗词的平仄，这是我一大憾事，我也是喜欢宋词胜过唐诗。词受限制少，可以更加恣意纵横。不过，喜欢读诗话词话更胜过诗词本身。

冷热君如果对外语学校那么熟悉，我们可能还是邻居或者同学哪。

海雨，我住山西路丁家桥。你文思敏捷，却不是文科出身，是我们南京的骄傲。

冷热，我不是外语学校的，中学时外语是我的弱项，外语老师有次教音标时，气得想用粉笔头砸我（怨不得我，我天生学不会音韵，连汉语拼音的声调都不会）。我也是东南大学子弟。我读书在13中和南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