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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  长篇小说连载:麻木部落的女人 (1)

长篇小说连载:麻木部落的女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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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麻木部落的女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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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麻木部落的女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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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麻木部落的女人

朱晓玲

       贫穷使我们与生活、与世界直接接触。
                                       
                              ——泰戈尔
                                

[b]引   子


    我在尝试着以完全纪实的手法,写一个纯属虚构的故事。但是,故事中的女主人翁可儿,的确是有生活原形的。而且我曾采访过她好多次。只是令人痛心的是,我的采访还没完全结束,她就死于非命。

     2003年元月28日晚,尽管不是我所要讲的这个故事的缘起之日。可是这一天,我没办法不在我小说的开篇就郑重地提到。因为这一天,是我即将要讲述的故事中的主人翁麻木司机——可儿的遇难之日。

    这天晚上气温很低,窗外黑咕隆咚、阴云密布,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得很怒。很有点像是要把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刮下来的架势。一向怕冷的我,慵懒地倦在家中的沙发上,看一个叫什么来着的破电视剧。正在我看得无精打采、差点就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视屏下面滚动的那行令人触目惊心的小字,一下子将我激灵醒了。睡意全无。那行小字是:认尸启事:在本市城东312国道和和平大道交汇处的一烂尾楼院墙内,发现一具下身裸体的女尸。年龄45岁左右;头发稀疏、微黄,身高1米60左右;上身穿深蓝色旧工作服,内罩一件枣红色晴纶棉袄;离死者100米远处的院墙外,有一辆车号为Y02316的麻木(方言,一种可载人的机动三轮车——作者注)。有知情者,请速与市交警大队联系。联系电话:2628910。

    莫名地,我将这行滚动的文字与我正在采访的、那个叫可儿的女人联系了起来。我的心不由地一阵哆嗦、紧缩、惊悸。

    但是,我还是不想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心中不断地否定:那死者一定不是可儿,一定不是……可是,当我颤抖不止的手终于将2628910电话拨通后,对方告诉我的是:死者的家属已经来认领了,正在办理相关手续。“家属姓甚名谁?”我问。“好像是复姓,姓诸葛。”“哦…哦,谢了。”我木然地挂了电话——可儿遇害无疑。我惊悸地想。瞬间,可儿的颜容笑貌、可儿对我讲述过的一切,顿时翻江倒海般地向我兜头砸来……

                      简单地说一下里约市的某个麻木部落     

        在里约市长途汽车站的左侧100米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以开麻木为生计的麻木部落群体。

     这个群体的形成,好像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最初的时候,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清一色都是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而且人数也不是很多,就只十来个人吧。当然,仅指长途汽车站左侧的麻木部落。后来随着走下坡路和破产企业的增多及国企的不断深化改革,下岗、失业工人成倍地往上翻的现状,这个曾经被人蔑视、被人嗤之以鼻的职业,很快便在这座城市成了一块炙手可热的山圩,抢吃的人日渐见多了起来。据说,现在里约市已发展到好几千人从事这种职业。

实话说,麻木司机们留在市民心目中的印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深恶痛绝,谈麻木色变的地步。里约市的市民们,之所以对麻木司机们持这种抵触情绪和厌恶情绪,大体上来讲,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职业的低下使然。最主要的是因为麻木司机们开着麻木,在街上从来就是横冲直闯,使得行者总是提心吊胆,避之不及。再者,他们还常常将麻木横七竖八地停放在并不见宽的人行道上,一搞就将人行道堵塞得水泄不通。每每这时,皱着眉头、拉长脸、嘴中在咕咕哝哝地诅咒着什么的、在横七竖八的麻木中艰难穿行的过往行人,便会如同糕羊如同肥美的猎物一样,成为麻木司机们的“抢手货”。不管你想不想或者需不需要坐他们的麻木,他们都会蜂拥而上。扯你的衣服、拽你的胳膊、拉你的手、抢你的包,恨不得将行者撕成碎片,使得他们各人分得一杯羹……后来我同几位开麻木的司机交谈时,他们向我袒露:他们这样做的确是有意而为之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说。他们还说:“我们也晓得用这种堵塞交通的办法来招徕顾客的行为很不地道,也会遭千人唾弃万人咒骂,可是……我们好像已经习惯了被人瞧不起、被人唾弃、被人指责……嗬嗬……”麻木司机的笑是空洞、沙哑、干涩,没有丝毫质感的。

    当然当然,也不能说这个麻木部落总是这么混乱。也有一翅排开、秩序井然、规规矩矩经营的时候。比如,本市搞创建卫生文明城市的时候;比如,省里有什么什么领导来检查工作的时候;再比如国庆节啊什么节的时候等等吧,市交警通常就会对混乱的麻木部落进行整治、管理一段时间。管理的方法或措施就是:要么让麻木司机连同他们的麻木,一起在这所城市销声匿迹几天(回家歇息几天的经济损失当然自负);或者用白石灰在某几个地段划上长方形的警界线,让司机们在白线圈定的范围内,将麻木一辆挨着一辆地一字排开。如此同时,还会制定出一些诸如:“不准占道经营;不准压线经营;不准强行拉过往行人乘坐麻木;不准哄抢行人坐麻木”等等一系列不一而足的规定。再比喻,在比较重大的活动期间,还有交警在“麻木部落”进行现场管制、监督。

   “就像监督劳改犯一样。”麻木司机们如是说。往往这种时候,是麻木司机们最熬心、最心烦、赚钱最少的日子。还是用他们的话说,他们已经散漫惯了,受不了这种纪律约束。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为一被约束,经营方式一被规范,每天的经济收入就会锐减。他们家庭的日常生活就会直接受到严重影响。因此啊,每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行人从从容容地由自己身边走过时,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心痒手也痒。真想一把抓住过往行人就往麻木中塞……”说这话的人,就是马上要出场的本故事中的主人翁——可儿。

    这样说来,各位看官,就一定认为麻木司机们的生活始终是苦难的;他们的脸相总是愁苦、哭丧的;他们的背总是驼的;他们的目光总是呆滞的;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萎顿、卑微的;他们的心中总是装着满满的酸楚;他们浑身上下总是烙印着风霜雪雨吹打过的龌龊、疲倦、苍老、憔悴的痕迹……不不不!其实事实不完全是这样。至少没活可干的时候,男女司机们相互之间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顾忌地打情骂俏是常有的情景。他们布满皱褶的脸上虽然是苍老黝黑憔悴的,但是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舒心很畅快甚至很野性的。我常常看着脸色黝黑、皮肤粗糙(我这样描写他们,没有一点点贬低的意思)穿着邋遢的男女司机们嘻皮笑脸地相互戏闹寻乐时,心中总会生出无端的疑惑:他们的内心世界,果真如他们的笑脸一样灿烂吗?他们真的是以如此从容、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的艰辛吗?他们脸上的笑是真实的?还是“秀”(装)出来给人看的?他们的打情骂俏是在没事偷着乐呢?还是有意对现实生活的颠覆、反判或是以此宣泻心中的郁闷?

    显而易见,一种想解读他们笑脸背后的故事的心情就油然而升……随后,我目的性非常明确地特意去坐了好多次安全系数极差,噪音又大,行驶起来左右摇晃颠簸得非常厉害的麻木。也多次到麻木部落中去,身子或斜靠在麻木车车逢架子边或坐进用五花八门的、如五夹板、铁皮、编织袋,好一点的是帆布等材料制作而成的车篷内,同司机们聊天拉家常。

   通过多次同麻木司机们攀谈后,我对这个群体似乎有了一些浮光掠影的了解。而我真正了解他们心灵深处的东西,了解麻木司机们生活中的困苦和酸甜苦辣,是在我认识了可儿之后。



                                  一场大雨和可儿
                                及我小说形成的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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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同可儿接触的初始,她同所有的麻木司机们一样,对我抱有极大的戒备之心和抵触情绪甚至是敌对情绪。并不是很坦率地对我讲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东西。有一天,她甚至是以调侃加讥讽的口吻对我说:“我们这些粗人,哪儿有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想得多哟。我们的日子是过混的,今天不想明天的事,过一天算二个半天。”可儿说:“我们何必要把‘愁苦’二字成天挂在脸上或掖在心中。”可儿说“成天将‘愁苦’二字掖在心中对身体不好,挂在脸上吧,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被人更是瞧不起。你说是啵?”可儿说:“‘愁苦’是冲着那些欲望过高的人而去的。我们这些本身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对生活没有过高的奢求,更谈不上啥子欲望。欲望少,痛苦自然就少。我们这些人,只希望每天赚的钱够全家人的日常开销,有饱饭吃不饿着就行。别的任啥也不想。”可儿说:“我每天干完活,回到家中,累得恨不能倒头就睡,那还有闲功夫,闲心去‘愁’那门子‘苦’哟。”当然,可儿的这番几乎是敞开心扉的怨气话,并不是我第一次坐她的麻木,她就对我讲了的。

    我记得第一次坐她开的麻木的时候,我们总共没有说到三句话。

     那是一个多雨的夏季某天没有夕阳的向晚时分。早上上班时,天晴得好好的,到下午下班时(中午我们一般不回家),我骑着自行车行至中途,突然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没带雨具的我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就在我被瓢泼大雨淋得毛焦火辣的时候,一辆麻木“突突突”地由我身后开了过来,紧贴着我慢慢往前开。被雨淋得焦灼万分的我,正想吼一声“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嘞,你的麻木干嘛老贴着我走”时,但听见一个粗嗓门于我怒吼之前由简陋、破旧的麻木车棚中传出:“别为了几个臭钱,把人淋病了,不值当的。上我的麻木吧,要不了你的几个臭钱。”活脱脱是个男人的嗓门……

就因为这场大雨,就因为我后来又坐过几次这个粗嗓门的妇人开的麻木,就引发我决意要写这个女人的故事。我知道哦,这实在是一个平庸得没法再平庸又没有任何嚼头的理由。况且,在我坐可儿的麻木时,并不是我第一次坐麻木。我最早坐麻木的历史,要追溯到1992年的秋天。当时我在省城一家媒体做记者工作。

     那一年的秋天,我随我们新闻部的部主任李建纲及另一个叫古清生的记者(好像还有谁和谁,我不记得了)等几人就减轻农民负担问题,到鄂西北地区明察暗访。记得那一天我们完成了在郧县的采访任务后,准备辗转到更远的竹溪去采访时,我们的头按惯例(就是由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时,头总会放我们半天假),放了我们的半天假。目的是让我们休整一下,好有充沛的精力迎接下一站的采访任务。可是我们这群年轻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呆在宾馆休什么整的。大家潦潦草草地将行囊收拾好后,就都疯到县城的街上去闲逛。刚一出宾馆,不知是谁提议:不妨我们坐麻木逗逗风。这一提议令大家兴奋不已(那时麻木好像刚兴起,大家对这种刚兴起的交通工具都怀有新奇感),当然是热烈响应。也可能是第一次坐麻木吧,我坐在麻木中的感觉,真如坐在风驰电掣的敞蓬轿车中般爽。那种爽,有很长一段时间使我每每回忆起来,就有一种记忆犹新的愉悦和新奇感涌上心头。可是天晓得哟,这种记忆犹新的愉悦,在十多年后的2002年,当我坐上可儿简陋、破旧、噪音又大的麻木时,被可儿的一句“饱人不知饿人饥哟”的话给彻底摧毁了。

     说实话,我刚认识可儿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将她同青春亮丽或楚楚动人或大家闺秀或仪态万方或小鸟依人或窈窕淑女等这些美妙词汇联系起来想过。说到底吧,这时的可儿,不仅长得五大三粗体态臃肿,穿着邋遢,一搞就将擤过鼻涕的手在身上来回一擦,算是洗过了手。而且对人的态度也粗暴、蛮横得很。说话是一副如男人般的粗嗓门。但是老早就认识她的人们却说,原先的可儿根本就不是这副模样,水灵灵的,秀丽得很。可是生活的琐碎和物质的贫穷使她原先一头浓黑光亮的头发现如今已然变得稀疏枯黄;她原先清秀娇媚的脸庞,现如今已然布满苍桑和衰老的皱纹。布满皱纹的脸上长满了赘肉(赘肉并没有使她的脸庞显得光滑、滋润、富态一些,倒增添了不老少的人老珠黄的暮气);她的原先好看的丹凤眼,现如今已是目光呆滞、混浊没有丝毫的光彩;浮肿的眼眶周围皮肉松垮,眼角边布满了粗细不均深浅不一的大大的鱼尾纹。这张呈衰老相、粗俗相、疲惫相的老脸,与“高贵”与“福相”与“富态”相差十万八千里是肯定了的……尤其是当她干完一天的活儿,深更半夜开着麻木,拖着疲惫不堪的、浑身充满酸臭的汗味的身子回到家中后,她那没有“福相”的、甚至有些丑陋的脸就会拉得更长更难看。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她的那张原先蛮好看的樱桃小嘴,现如今不知何因却变成了多肉的厚嘴唇。这厚厚的嘴唇成天气嘟嘟地,总好像是谁欠了她的多少钱没还似的噘得老高老高。“像个丑八怪的猪嘴,吊一个油瓶在上面,怕也不会掉下来”。她的满口牙掉了一多半的瘪嘴的、一辈子也没上过班的婆婆,一搞就在她的背后撇着嘴这样对别人说她。还有,她的1米59的、曾经苗条过窈窕过的身段,现如今已然臃肿、肥胖得不成样子。“肥得像个滚坨子猫。”还是她的婆婆瘪着嘴这样在别人面前丑化她。她的体重由原先的40多公斤增长到现在的近70公斤。由于胖,如若连续走上十分钟的路程,她便会大张着嘴喘粗气;她曾经白嫩、修长、绵软的双手,时下不仅粗糙得像把挫刀,而且还长满了厚厚的老蛮。这双长满老蛮的手,到了寒冷的冬天常常被冻得冻疮百结置至溃烂得流浓流血;她的身上总是穿一套松垮垮的、油腻腻的毛蓝色工作装。上衣的第一颗扣子和第三颗扣子早就不知掉到哪儿去了;裤子的裤筒常常一个高一个低地卷着;脚上一年四季穿着的、总是一双破旧的,老式得不能再老式的、丢在大街上怕是乞丐也懒得捡的、上面布满尘埃、完全变了形的综红色大头翻毛皮鞋(化肥厂发的工作鞋)。总之吧,现在的可儿是那种集粗鲁、俗气、暴戾、邋塌、穷困、苍老于一身的、使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丑陋的女人。谁见了现在的可儿,都会如我一样,不会将她同秀丽、同愉快、同幸福、同欢乐、同富裕等字眼等同起来联想。只觉得她是个同她开麻木的身份极其贴切的、生活在贫困线下的老女人。

    贫穷女人,可儿的家,居住在城东一个早几年前就倒闭、或者说早几年前就宣告破产了的化肥厂的家属区内。家属区的20多幢房屋,都还是70年代初期建筑的没有厕所、没有厨房、没有卧房,一笼统的、每间房屋都是方方正正的红砖红瓦小门小窗的平房。房子的主人们,为了扩大有限的生存空间,都攀比着似地,在各自屋前并不宽敞的左侧或右侧屋前或屋后用油毛毡或石棉瓦之类的物什搭建起了形状各异、低矮、阴暗、潮湿、七倒八歪、空气污浊的“厨房”或“厕所”。这样的“厨房”“厕所”一经出笼,就更加加重了这个生活区的压抑、贫穷、窒息、破败、拥挤的景象。住宅区的上空永远如蜘蛛网般地编织着晾晒衣物的各色绳索。好一点的是五颜六色的尼龙绳,再不就是废旧的电线、粗细不均易生锈的铁丝、还有麻绳、包装绳啊什么的。只要有太阳的日子,这些如蜘蛛网般的绳索上面,就会如万国剪旗般永远高高飘扬着男女老少的各色衣物。如:一些换了边、破了大窟窿小眼、有尿渍或什么渍的床单、缀着补丁的被单被套;廉价的、看不出原色的女人内裤和乳罩;硬棒棒的又黑又脏又千苍百孔的破烂垫絮;用旧衣裤改成的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婴儿用的尿布等等。没拧干的衣物、尿布上的水一搞就滴落在过往路人的头上、身上的事时有发生。因此而引来一阵的咒骂声是少不了的。房屋的周围都是丛生的野草、泛滥横流的污水,有好几处还堆着如小山包般的垃圾。在夏、秋二季,垃圾堆旁、臭水沟边的苍蝇、蚊子成群结队嗡嗡地叫。老鼠大白天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四处乱蹿,几乎成为这个贫民窟的一道人、鼠、苍蝇、蚊子共存一片蓝天的“经典”景观。鼠们有时还肆无忌惮地蹲在浊水四溢、坑坑洼洼的路边,仰着鼠头,挺着鼠胸,贼亮的鼠眼虎视眈眈地瞪着过往行人,大有指责人类占领了它们的地盘之意……总之吧,用贫穷衰落、破烂不堪、浊水横流、泥滑路烂来形容可儿现在居住的环境实不为过。这个贫民区中,有相当一部分房屋的墙体或向外倾斜着或早已有了很长的裂缝、壑口,明显地显露着随时都有倒塌的迹象。更多房屋的墙缝或屋顶上还长出一撮撮野花、野草或一撮撮叫不上名的野生植物和湿漉漉的苔鲜。这些阴暗、潮湿、简陋、低矮、破烂不堪的房子与仅百米之遥的、原先是厂区,现已被房屋开发商余维汉开发出的“鸿瑞花园”中具有欧式风格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如同一个华丽的贵夫人身旁,蹲着一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乞丐,真是大碍观瞻咧。

     可是,就是这大碍观瞻、东倒西歪已成危房的房子,依然被化肥厂近500多名下岗职工争来抢去地住得满满当当的。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对这片如同废墟一样破烂的职工宿舍区,市政府不是没有动过要将其拆迁改造的心。但是,失业工人们手中没钱啊。而政府哩,政府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作以补贴。因此,市政府想改造东城区原化肥厂职工宿舍区的计划,只能总是停滞在纸上谈兵的基础上,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拆迁改造的实质性阶段。

     可儿一家五口人,就住在这片贫民窟第15栋的两间总面积不足30平米的平房内。五口之家在一个不足30平米的门洞出进,其拥挤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可儿说,她住在这个拥挤的破屋里,不仅要和人斗——她与婆婆的关系很僵;还要同天斗——逢下雨,她们家的坛坛罐罐,锅碗瓢盆甚至痰盂都得用来做接漏的器具;同气味斗——她们家门前不远处有一个垃圾场。垃圾场里成年累月散发出的臭味,比过去化肥厂在生产时散发出来的氨味还难嗅。尤其是夏天遇到刮风的日子,奇臭无比的味道就会随着风儿飘进她们的家中,弥漫在本不宽敞的屋子的各个角落,斗得她一脸的沧桑,一身的疲惫。斗得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使她似乎要丧失生活的信心,

      本来,可儿家门前那个成天臭哄哄的垃圾场,原先是一个不很大的池塘。池塘中,在可儿刚嫁到诸葛军男家的那一年的夏天,还开过一次稀稀拉拉的几朵艳艳的野荷花。后来这个开过艳艳的野荷花的小池塘,被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倒进的生活垃圾慢慢地蚕食了,改变了。改变成为现在这种臭不可嗅的生活垃圾场。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生活垃圾无情地改变曾经开过野荷花的池塘的命运,如同光阴在不经意之间就将清纯美丽的少女——可儿,改变成为现如今这般臃肿、粗俗、脾气乖戾的中年妇人一样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时间真是生命的杀手。而人自身是生命杀手的帮凶。

     可儿一家三口和公公婆婆挤在小平房里住着,最不顺心的当数可儿了。因为这房子的所属权不是可儿的,也不是她男人诸葛军男的。而是她公公诸葛海俊的。因此婆婆在她的面前就总是显得尤为地张扬和霸道。可儿心里明镜似地知道,婆婆在自己面前总是凶神恶煞的底气,全是仰仗这间破旧的房子所属权是他们的,还有公公每月拿的比自己和诸葛军男两人领的生活费加起来还要高出不少的退休金。“唉,真是人在屋檐下,谁个不低头啊。”这是可儿常常独自一人时的叹息和哀怨。

     因为住得拥挤,因为是寄人篱下,加上经济上的拮据,加上可儿和丈夫的失业,本来关系就不是很融洽的婆媳之间,就更是不可避免地常常生出一些磕磕碰碰和龌龊的是是非非。婆婆一搞就指桑骂槐地说些很难听的话儿给可儿听。从来没工作过,更无退休金可言的婆婆说难听的话时的脸相是阴毒的,语言是尖刻刻薄的,一点也不留情面。她常常瘪着嘴乜着眼道:“屁眼大一点的屋子,住一百个人(明显的夸张,只住着五个人嘛),挤得人气都快要喘不过来。”她还道:“我真是他妈的劳碌命,这大把年纪了,养个儿子没有用,丢四十往五十里奔的人了,还像蚂蟥一样贴在老娘的身上吸血。一个人吸不说,还要拖带几个油瓶一起吸……”说得可儿撞汽车跳长江上吊自缢的心情都有。

     可儿的婆婆说这些刻薄的话时,当然是不会当着儿子和老头子的面说的。她只是有意无意地说给可儿一人听。她是要让可儿一个人感觉到自己是在寄人篱下,她要让可儿在这个家中抬不起头来,她要可儿在自己的面前服服贴贴。她说:“做媳妇嘛,就得像个做媳妇的样子。我家那媳妇,我说一句话,她不敢不听咧。”很多时候,可儿的婆婆在众婆婆的面前夸海口如是说。尤其是可儿失业后,原本就刁钻古怪、庸俗世故,心眼儿比针尖儿还小的婆婆那些阴不阴阳不阳咸不咸淡不淡的话就更多了。她尤其见不得那个“老鬼”对可儿好一点。她只要见“老鬼”对可儿好了一点儿,或者同可儿多说了一句话,多看了一眼可儿,这一天,她就断定是要寻机会羞侮可儿一番的。

     对可儿好的“老鬼”是谁呀?“老鬼”当然就是可儿的公爹诸葛海俊呀。


——待续


2006-11-12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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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2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1-12 03:45 PM:
长篇小说连载:

麻木部落的女人

朱晓玲

       贫..

冬雪儿这篇一时让我不知该把它当小说读呢还是当纪实作品读,不知应对可儿和其他角色表示漠视呢还是同情,也不知对冬雪儿写这样的底层题材自己是感到困惑呢还是钦佩,但读后闭上眼睛,我自然选取了所有的后者。

"比喻,本市搞创建卫生文明城市的时候;...", 这后面一连出现几个“比喻”,是否都是“比如”的误写?


2006-11-12 21:02
博客  资料  短信   编辑  引用

冬雪儿

#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况也 at 2006-11-13 02:02 AM:

冬雪儿这篇一时让我不知该把它当小说读呢还是当纪实作品读,不知应对可儿和其他角色表示漠视呢还是同情,也不知对冬雪儿写这样的底层题材自己是感到困惑呢还是钦佩,但读后闭上眼睛,我自然选取了所有的后者。
..

感谢况也,不仅读了我的作品,还为如何归纳我作品的问题有一番思量。我以为你选取的所有后者是我的同感。有一点不同的是,第三,其实我很困惑,弱势群体的命运为何这样悲苦这样不可更改,当然还有钦佩,钦佩他们面对苦难生活的泰然自若。
也许我是一个女性写作者,就特别关注女性的命运,更是因为有很多女性常来对我讲她们的故事,讲她们的不幸遭遇。我心中装了太多不幸女人的故事了,这一辈子都写不完。我除了聆听她们的诉说外,无能力为她们解决什么问题,为了安慰我自己为此而惭愧的心,我想将她们的故事写出来吧,虽然声音微弱,也是一种呐喊啊!
哦,你指出的错字,我马上去纠正.
再次谢况也!


2006-11-13 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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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  

小说:

              诸葛海俊在当省劳模的时候  

      可儿的公公诸葛海俊在退休前,是化肥厂的锅炉工。锅炉工在化肥厂虽然没什么地位,更不是什么热门工种,甚至是最下等的工种,但是诸葛海俊凭着他的勤劳肯干,敦厚老实从不惹事生非,年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很得全厂的干部职工敬重。在他快退休的前二年,他还被评为省级劳模。评上了省级劳模,可就不是一般的荣誉了。在物质待遇和政治待遇上就有了一些讲究和实质性的内容。比喻说他们家现在住着的、虽然很拥挤但比起同等条件下的家庭还是要显得宽敞得多的二间平房其中的一间,就是他当上省级劳模后,厂领导特味奖励给他的。这种奖励,在住房问题处于白热化的计划经济年代,已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了。诸葛海俊当然也很知足。但是那些对住房现状不满,又不敢与领导面对面地与理据争的人,常常就心怀鬼胎居心叵测地纵怂恿诸葛海俊说:“诸葛师傅,凭着你对厂子的贡献和省级劳模的荣誉,完全是可以向领导再多要一间或两间房子的嘛。你不要太老实了哦。不要太相信当官们的那些狗屁话哟,‘住房紧张’。‘住房紧张’只是对咱们平头老百姓而言的。你没瞧见厂长、书记们,他们那个不是比我们住得宽敞多了……”乍然听上去,这些话都是在为既是“先进生产者”又是“省劳模”的诸葛海俊抱打不平。而私下里哩,说这些话的人,个个心怀鬼胎、暗藏玄机。他们在怂恿诸葛海俊的同时,也在私底下盘算,只要诸葛海俊再能要到一间房子,他们就有充足的理由跟随其后——也去向领导要房子了。

    往往这种时候,表面看上去很憨厚老实又没甚心计的诸葛海俊,对怂恿他的同事们玩的鬼把戏,好像肚知心明得很。而面子上哩,他又从来不戳穿他们。面对同事们的怂恿,他总是持一副不知所然的痴痴傻傻的憨态相。要不就冲着说者憨憨地一笑,厚道又识大体地说:“比起那些三代人还挤在一间屋子里住的人家,我们家已经够宽敞了。我很知足很知足。现在住房这么紧张,我们少要一间房子,领导不就可以多解决一户住房比我们更困难的职工了么。”诸葛海俊不温不火又识大体顾大局的话,总是将怂恿者的脸面说得红一阵白一阵很有些挂不住。就立马换了口吻,讥讽带挖苦地说:“是哟是哟。真不愧是省级劳模哦,政治思想觉悟就是比我们高。”另一个立马接腔,冷嘲热讽地说:“省劳模的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嗫。那像我们这些刁民,思想觉悟低,又自私自利,没见识,只顾打自家小算盘。不顾大局……”还一个悻悻地说:“真是哟,人家自己满足得很,我们还为别人操那门子心,抱打那门子不平呦。自己的屁眼流鲜血还充好汉给别人治痔疮,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抽……”工人们七言八语的话,有的似乎点到了诸葛海俊的软肋,使他黑黑的脸庞有了发烧的感觉,很不自在。

    事实上,诸葛海俊没有趁他当红的时候向领导额外多要房子,除了他在人们面前表现出的高姿态外,而私下里,他的心中的确还藏着一个小勼勼。使他心藏小勼勼的坚实基础,就是他很看好化肥厂的发展前景。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厂领导在大会小会上讲的化肥厂的经济在几年之内要翻几翻的奋斗目标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化肥厂的领导们常常在大会小会上口若悬河、充满激情地讲:“我们厂的工人,不仅仅是住平房的工人,而且会在不远的将来搬进高楼大厦去居住的工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努力工作,我相信,我们离住进宽敞明亮的高楼大厦的日子不会遥远。我们领导班子是有信心,有决心,更有能力带着大家奔向康庄大道的!”……总之,每当领导在大会小会上讲着这些激动人心的前景时,貌似憨厚稳沉的诸葛海俊的内心,总会同全厂工人们一样,被说得肝胆俱暖、热血沸腾、豪情万丈,甚至快要感动得涕泪交织啊。恨不得当即就放声高歌一曲“咱们工人有力量,嗨、有力量……”的歌儿,吼一嗓子“工人阶级吼一吼啊,地球也要抖三抖啊!”的豪言壮语。

    那个年代的我们亲爱的诸葛海俊师傅,每每听着领导慷慨激昂的讲话,感受着群情激热的氛围,每日看着由高耸的烟囱中冒着的滚滚浓烟,闻着弥漫在厂区和家属区上空浓烈的、呛人的氨味,就会更加坚定地相信,他们离住进高楼大厦的日子一定不会久远……        

     因此,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梦想着住进单元楼房的诸葛海俊,咋会要那么多的平房呢。这就是他心藏的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天大的秘密他又怎能轻意地讲给别人听呢?

     但是,他准备在心里深藏得严丝合缝的秘密,在有一天向晚时分,还是不得不向成天唠叨他“是个老实砣子是个苕货”的老婆透露了。因为老婆的唠叨声快使他原本就又厚又肥的两只大招风耳长出厚厚的茧子;因为他还知道,若是不将心中的想法透露一点给老婆子,他将永无安宁之日。               

     当然罗,他心藏的那个秘密,对老婆说得也不是很爽透。他只是蜻蜒点水般地对老是叨咕他“是个苕货,是个猪脑壳、是个送到嘴边的鱼也不晓得吃的傻猫笨猫痴猫蠢猫,是个讨人嫌令人厌的老实砣子”的老婆子说:“你成天嚼嚼个鬼哟。我们要那么多平房干嘛呢?等几年厂子发达了,建了新楼房,你住得宽宽绰绰的,咋好意思开口向领导再要新房子嘛。”诸葛海俊一语道破天机的话,是在二十多年前,一个没有晚霞的傍晚时分说的。当时的情景是:已是50多岁的诸葛海俊,斜倚在门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廉价的“大公鸡”牌香烟。他深吸了一口廉价的“大公鸡”牌香烟后,眯缝着本不是很大的、右眼角还有一小坨眼屎粘着的双眼,很自豪,也很惬意地望着厂区那边几个耸入云端(其实没有那么高,但诸葛海俊认为有那么高)的烟囱和由烟囱中冒着的滚滚浓烟,陶醉般地嗅着弥漫于整个家属区上空的氨气味,胸有成竹地憧憬着住进高楼大厦的那一天的到来。他是那么喜欢闻终年弥漫在家属区上空的、绝对有损身体健康的氨气味。而且他希望这种难嗅的气味更浓烈一些,更呛人一些。朴素又老实巴交的诸葛海俊坚定地认为,空气中的氨气味越浓,就证明他们厂子越是兴旺发达,他们的单元楼房才会有希望拔地而起……处在美妙遐想中的诸葛海俊,是情不自禁地将心中隐藏已久的秘密溜出的嘴。听了老头子的这些话,一向爱唠叨又世故的老婆,拍着巴掌说:你这个老不死的,咋不早点说呢,害得我瞎怄了这多时的气。自此以后,就再也不唠叨房子住得宽不宽窄不窄的事儿了。塌下心来,同老头子一起,为能有那么一天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而眼巴巴地盼着、望着、掐指算着……时常还夫唱妇随地同诸葛海俊唱着一样的腔调。什么“我们住挤点别人就能住宽些呀”;“我们少要一间,住房困难户就可多要一间呀”;“谁让我家老头子是省劳模哩。省劳模就是要享受在后吃苦在前嘛……”等等一些冠冕堂皇又掺杂着不少炫耀成份的话儿。说得一些听者的婆婆妈妈们都一个劲地唏唏嘘嘘、咦咦呀呀地恭维不已。婆婆妈妈们说:“咦咦,嫂子,你也可当省劳模呢!”“唷唷,嫂子的觉悟好高呃!”“哟哟,大妹子,我们大家都得向你学习咧。”“弟媳妇,你真不愧是省劳模的老婆哩,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真是我们的榜样哟。”“啧啧,来年要评‘光荣家属’啊,我一定选你,定不选别人。”

      “……”

      往往听到这些话时,诸葛海俊的老婆当然晓得这是别人在有意说讽谅话给自己听,在讥笑自己。很想回敬几句,嘴也嚅了嚅,可是没等话说出口,脑子里又有了新的想法: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跟这些婆婆妈妈们的怄气、较劲不值当。这个新的想法,使她的姿态一下子高了许多。皱褶缀着皱褶的老脸眯眯地笑着说一声:“走喽,回家做饭去罗。在这儿扯闲话又扯不饱肚子。”一下子把刚才还说得热热闹闹的话题拉得离题万里。说完,便独自一人颠颠地离去。使得奚落讥讽她的一群婆婆妈妈们甚是过意不去……就自嘲地打着啧啧说:“啧啧,她咋变得与从前不一样啊,豁达了许多呢。倒是显得我们小肚鸡肠地总是和人家过不去。”

     婆婆妈妈们说得一点也不错,自从有了企盼和向往后,诸葛海俊的老婆变得比从前的确是宽厚了许多,平和了许多。她和她的老伴儿只是眼巴巴地盼着在他们有生之年,能住进高楼大厦,用上电灯(住平房的时候就已经用上了电灯。为了语句的连贯性,就将“电灯”一词也捎带上了)电话。而且,诸葛海俊满以为自己的私心、自己的小算盘蛮老谋深算、蛮不动声色就可以实现的。他们是多么多么想在有生之年能住进宽敞明亮的单元楼房,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啊!可是生活的残酷就在于,直到二十一世纪了,诸葛海俊的全家及至化肥厂的500多号家庭,依然坚如磐石地住在那种旧损破落得已成危房的平房中,似乎再也看不到能搬进高楼大厦的丝毫希望。

    然而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诸葛海俊包括化肥厂的所有职工,是看到过生活的希望的啊!他们还深切地感觉到了希望之手抚摸过他们的头,抚摸过他们的肩膀,抚摸过他们的生活抚摸过他们的心灵。那时谁会预料到,那么红红火火的一个工厂,几年之内,说垮就唏哩哗啦地垮了。厂子垮了,诸葛海俊想住进高楼大厦的梦想,不仅如被阳光照耀得五颜六色的肥皂泡沫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再想多要一间平房也比登天还难……

      诸葛海俊现在每每回忆起一些往事时,就觉得早些年间的自己,是钻进了一个自己为自己设计的美丽的圈套之中。这圈套中有无数道美丽的光环和繁花似锦的景致迷惑住了自己的双眼。被美丽的光环罩得严严实实的双眼,无法看到生活实质的险恶和阴谋,无法看到生活的变幻莫测……只落得想住进高楼大厦的梦想,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瞬间化为乌有;只落得全家人无可奈何地依旧蜗居在往日还算宽敞,现如今破败、拥挤得不成样子且早已成为危房的贫民窟中的下场。他觉得自己的这一辈子啊,过得真是有点……有点、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啊。为了自己自以为是的失算,他没少挨本是世故得不成体统的老婆的埋汰和责骂。每每遭老婆的埋汰或责骂时,本来笨嘴拙舌的诸葛海俊只是唯唯喏喏一个劲地说:“那晓得呢?!那晓得哩?!”“那晓得哩?!”的后面,他还要说什么,他想说什么,天晓得。再后来,对老婆子罗哩八嗦的埋怨,他索性就装聋作哑地做出一副痴痴呆呆相,蒙混过关。要么就在老婆的唠叨声中,乘她不备之时,偷偷溜出家门……

     “天晓得啊,天晓得世道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天晓得那么红红火火的工厂,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化为乌有;天晓得当初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会有找不到当家做主的感觉的这一天”……“连做人的感觉都找不到了,还谈做那门子国家的主人哟。原先的厂长,技术员现在都在以开麻木、摆地摊、修自行车,给人送煤气、送纯净水为生计,我们这些工人还有啥子好抱怨的哟!”现在开着麻木、摆着地摊、开着早点店、做着清洁工、钟点工、修鞋匠的原化肥厂的工人们,只要聚在一起,就会满腹牢骚地如是说。

    往往这个时候,在老婆子的唠叨声中偷偷溜出家门的诸葛海俊是一定会混迹于其中的。混迹在满腹牢骚人群中的诸葛海俊,时常也会附和着人们说一些怨天尤人的话,以解心中的郁闷和怨气。但是,混迹在怨声载道的人群中的诸葛海俊最多的时候,还是沉默寡言地沉醉在对往昔的追忆之中……

——待续


2006-11-13 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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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5  

雪儿,

这个长篇写完了吗?


2006-11-13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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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6  

“当时的情景是:已是50多岁的诸葛海俊,斜倚在门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著一支廉价的“大公鸡”牌香烟。他深吸了一口廉价的“大公鸡”牌香烟后,眯缝著本不是很大的、右眼角还有一小坨眼屎粘著的双眼,很自豪,也很惬意地望着厂区那边几个耸入云端(其实没有那么高,但诸葛海俊认为有那么高)的烟囱和由烟囱中冒著的滚滚浓烟,陶醉般地嗅著弥漫于整个家属区上空的氨气味,胸有成竹地憧憬著住进高楼大厦的那一天的到来。他是那么喜欢闻终年弥漫在家属区上空的、绝对有损身体健康的氨气味。而且他希望这种难嗅的气味更浓烈一些,更呛人一些。”

- 神来之笔, 还有这段:

“诸葛海俊现在每每回忆起一些往事时,就觉得早些年间的自己,是钻进了一个自己为自己设计的美丽的圈套之中。这圈套中有无数道美丽的光环和繁花似锦的景致迷惑住了自己的双眼。被美丽的光环罩得严严实实的双眼,无法看到生活实质的险恶和阴谋,无法看到生活的变幻莫测只落得想住进高楼大厦的梦想,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瞬间化为乌有;只落得全家人无可奈何地依旧蜗居在往日还算宽敞,现如今破
败、拥挤得不成样子且早已成为危房的贫民窟中的下场。”

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把罪因揽在自己身上,逆来顺受不是诸葛海俊们的弱点, 而是一个底层在特殊社会环境下赖以生存的自适应。
比较起来,我更喜欢对可儿的描写,极富特色。

特味 -> 特殊


2006-11-13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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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7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weili at 2006-11-13 05:04 PM:
雪儿,

这个长篇写完了吗?

为力,这长篇早已写完了.


2006-11-14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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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8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况也 at 2006-11-13 11:05 PM:
“当时的情景是:已是50多岁的诸葛海俊,斜倚在门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著一支廉价的“大公鸡”牌香烟。他深吸了一口廉价的“大公鸡”牌香烟后,眯缝著本不是很大的、右眼角还有一小坨眼屎粘著的双眼,很自豪..

感谢况也对我小说片段的提炼.你精到的提炼使我的小说之屋蓬荜生辉.我知道我的小说不是很好读,你能读下去,我真是万分万分感谢!


2006-11-14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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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9  

小说连载:

                                                           可儿和她的父亲
      
      1999年宣告破产的里约市红星化肥厂,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期,的确是很辉煌耀人、欣欣向荣蒸蒸日上过的。

      应该说,上个世纪的1979年的秋天,是可儿人生之路雏形开始的年份。同时也是我所要讲的故事的雏形。这个雏形的开始,无论如何应该算是比较美好的。那时,三年的学徒期还没满的可儿虽然嫁给了一个不被父母认可接纳、甚至使他们痛恨的男人,但她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一点也没受其影响。婚后的可儿如同那个时代所有的人们一样,拿着不高的工资(30——40多元钱),过着不很富裕但很安康稳定、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日子。觉得每天的阳光总是那么明媚灿烂温暖
人心。正如一首老歌里面唱的“太阳出来暖人心啊/毛主席的思想的光辉照得咱心里亮/照在咱心里亮……”即便是霉雨季节下雨的日子,人们觉得天也是蓝蓝的,太阳也是红红的,心中始终是亮堂堂、暖融融的。

    那个时候的人们,觉得艳阳高照着每一天的日子,尽管也常有一些不尽人意的事儿发生。比喻,这运动来那运动去的;比喻加工资时总是加不到自己的头上;比喻,一家几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房子内居住,而每次分房时总是难以分到自己的头上;再比喻,考勤员将自己的出勤率总是记少了或记错了。这个时候虽然不时兴扣工资,更无奖金扣可言。可是每到月底的时候,考勤员将迟到、早退、旷工人员的名单张贴在阅报栏一角。往往上了这种名单的人,是很丢脸面的;再再比喻,自己在工作中很努力勤奋,业绩也有一些,人缘也不错,可是到年底评比的时候,“先进生产者”“先进工作者”或“劳动模范”等之类的荣誉,总是与自己无缘;再再再比喻,谁家的丈夫被那个风骚娘们缠上,闹出一些沸沸扬扬的绯闻后,被织组严肃处理。是党员的开除党籍留党查看一年,是工人的开除厂籍留用一年以观后效。等等诸如此类烦人、恼人的事儿时有发生。但是这一切,在那个年代,似乎丝毫不影响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及对幸福生活的憧憬。人们照样地“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人们照样地热火朝天地“抓革命促生产”;人们照样自觉自愿地“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人们照样地遵循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地“深挖洞广集粮”。这个时候,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国有企业会有走向衰落、走向资不抵债、走向破产的边缘!更没有谁忧患过下岗或失业的事儿有一天会降落到自己的头上,会降落到工人阶级的头上。这个时候的可儿及红星化肥厂的工人们真是趾高气扬扬眉吐气,骄傲自豪地做着企业的主人,做着国家的主人。

    在红星化肥厂非常红火的年代,也正是工人阶级最吃香的年代。在工人阶级最吃香的年代,不老少的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都削尖了脑袋将自己的子女往各种不同的厂矿企业安置。可儿之所以没等高中毕业就进了化肥厂,就是得益于她的父亲当时是地区劳动局人事科科长。可儿被招进化肥厂的那一年,化肥厂招进的20多名新工人中,就有16人是地委、县委及在其它各要害部门任着要职的干部的子弟。极少数的几个名额,才如残羹剩饭一样作为内部招指标留给了本厂。由此可见,权力,历来就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无孔不入的市场。权力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使人上天堂,也可以使人入地狱。
可儿被招进化肥厂的这一年,芳龄只有17岁——一个如花样绚丽多姿,充满梦幻的年龄。这个时候可儿的生活轨迹如她的芳龄,如她的容貌一样朝气蓬勃、明媚鲜靓,一路撤满鲜花和灿烂的阳光。这个时间段,也可能就是可儿,作为一个女人一生当中最辉煌、最精彩耀人、最值得回味的时间段。可惜可叹的是,这种一路撤满鲜花、阳光,充满呵护的岁月,在可儿的生命历程中,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烟消云散得了无痕迹。

    可儿在若干年后的有一天,同我交谈时,表情极其复杂、苦涩地说:那真是一段叫“流金年华”的岁月,短暂而辉煌得令人炫目。可儿说,似乎是在眨眼之间的功夫,她就由当初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沦落为现如今成天为柴米油盐犯愁、对任何事情都要斤斤计较的平庸女人。按可儿的逻辑说,造成她命运多舛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她父亲权力的丧失。她说,如果她父亲的权力不丧失,她想调换一个单位是太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可是人们背地里却说:可儿父亲的权力,并不是像可儿所说的那么显赫得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改写可儿的命运。当然了,这是后话哟,在此我们暂且不追究。我们还是接着17岁的可儿进工厂的故事讲吧。

——待续


2006-11-1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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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0  

小说连载:

                                    可儿和她的母亲

    17岁的可儿被招进化肥厂后没过多久,就被化肥厂选派到上海利华化工厂去学习了一段时间。

    到上海去学习,这是多少青工心向往之的美差呀。而这种美差在这种时候,落在有父亲权力的光环罩着的可儿的头上,好像是一种无可厚非的必然和自然。

    到上海去学习,这是可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父母亲出远门。尽管心中多少有些惶惑和忐忑,但是另外哩,还有一种终于摆脱羁绊,要远走高飞了的感觉在心中荡漾——这种感觉真是无比的美妙。她老早就想远离父母亲,去过一种她向往的生活。然而,自己到底向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十分令可儿沮丧的是,她的“终于摆脱羁绊,要远走高飞了”的好心情和美妙感觉,被母亲那一天的送站,弄得有些似是而非、戚戚哀哀切切起来。

    可儿是决意不要母亲送站的。因此,她根本就没将她们什么时候走的具体时间告诉母亲。

    临行的头一天晚上,她压住心中的高兴和快乐,边将出差要用的衣物呀、牙膏、牙刷、茶杯、脸盆等日常用品什么的往一个线网兜里面胡乱地塞,边轻描淡写地对正匍匐在三屉桌上批改学生作业的母亲说:“妈,我要到上海去学习半年哩。”在县实验小学当教师的母亲,听女儿说她要到上海去学习,其高兴劲并不亚于可儿本人。她侧偏着头,慈祥、喜悦地望着女儿,轻言细语盈盈笑着说:“那好啊那好啊。什么时候走啊?”“明天。”“明天?你咋现在才告诉我啊?”“我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我现在怎来及为你准备呢?”“妈,我现在都参加工作了,是大人了,很多事情您就不用管那么细了。”“好好好,妈不管你妈不管你。我的女儿长大了,不要妈妈管了喽。”母亲有些落寞地说。顿了会,刚低下头准备批改作业的母亲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笔,车转身,拉住女儿的手要她挨着自己坐下。可儿刚挨着坐下,母亲就语重心长地唠叨开了:“你刚上班,就有到外地去学习的机会,而且还是到大上海,可是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呵!年轻人在外要勤奋学习。要实干,不要油嘴滑舌。要团结同志不要耍骄娇二气。不要以为自己是干部子女,就有比别人高一等的思……”“妈,妈,你有完没完啦。我可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学生嘞。你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上政治道德教育课好不好。”可儿噘起小嘴,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儿,将被母亲拉着的手抽了出来,打断母亲的话说。“好好好(“好好好”,几乎是母亲的口头禅)。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外面你就好自为之吧。”说完,母亲便车转身去,埋下头又批改起了学生的作业。稍刻,母亲又抬起头,望着勾着头还在收拾物什的可儿,关切地问:“告诉我,你们几时走?我好请假送送你。”可儿实在不想母亲为她送行,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便对母亲的探问吱吱唔唔答非所问:“嗯……妈,我的那件浅蓝色毛衣您放哪儿了?”母亲见女儿顾左右而言它,知道她是有意不想告诉她们走的时间。气也不顺起来,道:“你不要用耍小聪明来搪塞我嘛。你以为我不晓得你耍的鬼把戏哟。我晓得你是在厌烦我婆婆妈妈的,话多。好好好,我就不管你了。你爱甚时候走甚时候走吧。”说完,悻悻地起身,走出了房间。可儿冲着看上去有几分落寞、怅然的母亲的背影,又是挤眉弄眼又是伸舌噘嘴地做了个怪相,满以为自己的阴谋得呈了哩

    可是,隔日,到可儿走的时候,母亲还是匆匆赶到火车站来为她送行了。

    身个儿又瘦又矮的母亲一直踮着脚尖,急促、慌张地在人头攒动的站台上东张西望地寻找她的女儿。当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可儿时,可儿正要上车。“可儿!”母亲喊。正待抬脚往车箱里走的可儿回头一望,见是母亲,愣怔了片刻,接着边继续往车厢里面走,边没好气地埋怨:“你来干嘛呀?你来干嘛吗?”此时的母亲一点也不计较可儿的任性和埋怨,依旧恋恋不舍地望着可儿往车厢里面走。可儿在车厢里面往前走,踮着脚尖的母亲在站台上,高高举着一个纸包,侧着身子望着可儿随她往前走……

     可儿的座位正好临窗。她找到座位后,将网兜儿和黄帆布手提包往行李架上胡乱一塞,就打开车窗,将上半个身子伸出了车窗。一直踮着脚尖站在车外的母亲,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可儿,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桃酥和芝麻糕。你爸还让我给你带来了半斤小白兔奶糖。”“妈,我都参加工作了,你们还把我当幼儿园的小孩子,烦不烦啦。”“小白兔奶糖本来就是上海生产的,你又要我把它带到上海去,真是不得我的精神了哟。”顿了会儿,可儿没心没肺地又说。可是可儿刚说完这席话,心中莫名地一下子涌起难舍之情。鼻子有点发酸,感觉眼泪就快要流出来了。为了掩饰伤感,她缩回身子,佯装将母亲递给她的纸包放在茶几上时,稳了稳情绪。之后,再次将上半身伸出窗外。母亲将可儿伸出窗外的手紧紧拽着,嘱咐她要如何如何照顾好自己,不要轻易同陌生人讲话;不要单独行动;不要一人去逛商场、逛公园,一定要同同事们一起去逛;不要随意接受别人送的东西;不要同不了解的男人接触,即便是很熟悉的男人,也不要同他们交往过深,以免别人起歪心。母亲还说:“你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妈真是放心不下呀。”母亲说“女行千里母担忧啊”……母亲说到这儿时,眼中竟然有了泪水。

    可儿本已平静了的心,被母亲眼中的泪水也感染得酸不溜秋起来。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不解母亲愁滋味的样儿,没轻没重地说:“妈,我这是去学习咧,又不是去受苦受难。离家也就只半年的时间,您何必搞得像是生死别离的样子,惨兮兮的。让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我烦您这个样子……”“唉……”母亲叹息了一声,像是还要说什么,但没来得及说出口,车子就缓缓地开动了……“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啊!”母喊着叮嘱……当可儿看着母亲向她挥着手的身影渐渐地由一个人变成一个小黑点而后完全由视野中消失时,她才将头由车窗外缩了回来,感觉脸上有两条冰凉的虫子在爬,一摸,原来是一把泪……坐她对面的小伙子怯怯地递给她一块手绢,说:“擦擦。”可儿没接。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还在发酸的鼻子,又揉了揉噙着泪水的双眼,起身将行李架上的网兜拿了下来,由里面拿出一条雪白的毛巾,擦了一把脸。

——待续


2006-11-1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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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1  

小说连载:

        红星化肥厂到上海去学习的青年们

    在可儿踮着脚尖重新将网兜往行李架上放的时候,对面坐着的小伙子忙起身将网兜接过去,帮她递到了行李架上。

     这小伙子可儿认识。他同可儿一样,也是化肥厂新招的工人。也是被厂子选送到上海利华化工厂去学习的。可儿还知道他叫诸葛军男,是化肥厂的内部子弟。

    当然了,这次被选派到上海利华化工厂去学习的人远不止可儿和诸葛军男二人。其中还有地区行署(那时还没改市)计委主任的女儿芪燕;外贸局局长的公子绍道斯和地区行署副秘书长的外甥朱桦及行署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千金罗素玉等四男四女,共八人。

     四男四女,这是一个很暧昧的数子;四男四女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学习,这更是一种很暧昧的现象。这种暧昧现象的发生,真是巧合?还是厂领导的良苦用心?对此问题,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对前途充满理想的热血青年们,好像谁也没去细想过。这群对生活充满憧憬的少男少女们当然有所不知,这样的安排,其实是厂领导们的良苦用心。因为这个时代的领导,关心未婚男女青年的婚姻问题,也是他们的重要工作之一。领导们为未婚男女青年们牵线搭桥的惯用伎俩,就是经常有意无意地给他们制造一些单独接触的机会。

     而事实上,这次的学习,最终还真的促成了三对恋人终成了眷属哩。可儿就是在这次学习中,同大她三岁的男青工诸葛军男恋爱上的。

     对自己早早地就同一个锅炉检修工谈恋爱这一事实,可儿后来回忆说,这真是一个连她自己都始料不及的结果。凭她当初对诸葛军男的印象及他们两家社会地位天差地别的悬殊,还有后来伊候健的介入,她和诸葛军男是断断不可能终成眷属的。可是,可儿当初就硬像是偏偏自己同自己过不去似地、鬼迷心巧地嫁给了那个其貌不扬,父母及亲朋好友完全不能接受的锅炉检修工——诸葛军男。由于父母的阻挠,也由于有第三者插足,可儿同诸葛军男当初的恋爱之路,的确走得不是一帆风顺。甚至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可儿差点就做了别人的新娘。那个和诸葛军男争夺可儿的强劲对手,就是红星化肥厂宣传科的宣传干事伊候健。要不是诸葛军男情急之中对可儿采取非常手段(伊候健说他是采取的卑劣下流的手段)“捷足先蹬”,他和可儿的恋爱关系,是很难出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局面的。就在诸葛军男为自己力挽狂澜挽救了他同可儿的爱情而暗暗欣喜若狂的时候,来自可儿父母的巨大阻力犹如十二级台风,照样刮得他昏头转向惶惶不可终日。

——待续


2006-11-14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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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2  

小说连载:   
                                 学习归来,诸葛军男感觉到
                         自己同可儿的恋爱关系一下子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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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那一年,可儿们由上海学习结束,回到红星化肥厂后,很快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岗位。可儿和诸葛军男分别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车间。可儿被安排到化验室当上了一名化验员,诸葛军男被安排到锅炉车间,算是子承了父业。不过诸葛军男的工作性质有些微的变动。父亲干的是锅炉车间的炉前工,而诸葛军男现在干的则是带有技术性质的活儿:锅炉检修工。由于不在一个车间,可儿和诸葛军男相见的机会就比在上海学习时少了许多。

     已经处在热恋中的他们,虽然早已料到回厂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一旦真的面对这种现实时,他们各自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生出了些许的失落和惆怅。尤其是诸葛军男。自从由上海学习归来后,他觉得自己同可儿的关系好像一下子飘了起来。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虚晃晃、飘忽忽的不塌实感。这种不塌实感使他始终处在惶惶不安之中。期间,唯一使他感到有些许欣慰的是,他同可儿倒班的时间倒是相当一致。也就是说,可儿上夜班,诸葛军男也上夜班,可儿倒白班,诸葛军男也倒白班。

     这个时候的诸葛军男虽然还是一个很腼腆、很羞怯、很讷于言表的小伙子,在可儿面前也很自卑,很规矩,对可儿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但是,他对可儿的百般殷勤万般呵护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同太监伺候皇上——小心翼翼百依百顺贴心贴意唯命是从如履薄冰地伺候着。只要可儿上夜班或下夜班,无论刮风下雨严寒酷暑,他总会雷打不动地接送可儿。厂区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是他等可儿的老地方。一下了夜班,诸葛军男就会匆匆赶到梧桐树下,眼巴巴地等着可儿。每每下了夜班的可儿边打着哈欠边款款来到他身边时,内心热血澎湃、骚动不安,而表面上却循规蹈矩得很的他,就会很谦卑地、怯怯地、温存地握着可儿绵软的小手,一路上嘘寒问温地嘁嘁讲着贴心的话儿,一直将她送到女职工宿舍区,然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回自己的家……这种握着可儿的手时也不敢有非分之想的日子,大概维持了五到六个月的时间吧,诸葛军男就不再想只当一个本份的护花使者了。

     他想做摘花人!

     有了想做摘花人想法的诸葛军男,等到再一次接下了夜班的可儿时,他先是用胳膊肘儿有意无意地在可儿胸前的敏感处试探性地撞了一下,见可儿没有避让,也没有指责他的意思,他就知道可儿对他的这种行为并不反感。胆子就渐渐地大了起来。他的胆子在一天天大起来的时候,握着可儿的手时,行为就不再像先前那样安分守己,那样唯唯喏喏,那样腼腆。

    眼下诸葛军男想得最多的是如何突破自己和可儿仅限于牵手的这种现状,将自己的手伸进可儿鼓鼓的、蛮有弹性的酥胸……伸进私阴处……伸进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不安分的想法如恶魔般怂恿着诸葛军男欲望的滋生和无扼制地膨胀……很多鬼主意和污七八糟的想法一搞就把他弄得神魂颠倒燥动不安焦渴难忍——有好多个晚上他总是梦见可儿赤身裸体地躺在自己的身边,而后他将自己也是赤身裸体的身子急不可耐地压了上去。可是那个勃起的家伙却怎样也进不了可儿的体内,他急得嗷嗷直叫大汗淋淋……  

    面若桃花的可儿,用手将他勃起的阴茎握住往她的私阴处拉时,一阵透彻灵腑的快感使那勃得硬棒棒的家伙没等进入可儿的体内,就朝天射出了如水柱般粗壮的精液。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精液是那样晶莹剔透,那样浓稠又是那样粗壮那样强健壮美。那真是一个伟男人射出的精液……他感到自己好疲惫啊,疲惫极了……他要昏昏欲睡了……刚才还硬棒棒的那个家伙此时也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耷拉了下来,冰凉冰凉地贴在大胯之间。正在他要厌烦地将这个冰凉的家伙扒拉下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妹妹的叫喊:哥,哥,你还不起床啊,可儿姐来了。他还感觉到妹妹的手伸进了他的被褥,正在抚摸着他一丝不挂的身子。他被妹妹的行为惊吓得一阵哆嗦,醒了。原来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春梦。这样的春梦折磨了他好长时间。将他折腾得面黄肌瘦,病病恹恹……而现实中的他,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将自己牵着可儿手的手滑进她的酥胸,滑进她的私阴处,去寻找欢乐的福祉去感受泉水之润泽……就在诸葛军男的胆子要大还没大起来的时候,就在他暗暗计划着只要逮住机会,就一定要将可儿拥进怀中啃(诸葛军男想“啃”可儿想得快要发疯了)她几口,然后就将那只握了千百次可儿手的手滑进她的酥胸的时候,他和可儿的中间,令他猝不及防地横插了一个人进来。

    这个横插进他们中间的人您道是谁呀,他就是红星化肥厂厂部宣传干事伊候健。

——待续


2006-11-14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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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

#13  

没有时间细看,不过小说蛮抓人的,冬雪儿外柔内刚啊~~


2006-11-15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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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4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兰若 at 2006-11-16 12:20 AM:
没有时间细看,不过小说蛮抓人的,冬雪儿外柔内刚啊~~

感谢兰若对冬雪儿"外柔内刚"的评价.我在你的诗之屋门前留连多次,终因抓不住你飞扬的思绪而不敢妄加评说,一句话,在我的心中,写诗的女人永远是美丽的,不是恭维不是吹捧,它是我心中的话.


2006-11-16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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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5  

小说连载:

                            曲高和寡的伊候健
                          在新华书店碰到了可儿

   
伊候健比可儿他们早二年进的厂。因为他写得一手漂亮的美术字,文章也写得小有文采,当然也有人谣传他的后台很硬,加上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被招进化肥厂后,根本就没在车间呆过一天,连新工人进厂后,按惯例要下到车间去劳动锻炼一段时期的过场都没走一下,直接就被分配到了厂部宣传科。厂领导以如此不同一般的态度,对待这个来路不明,有着一副富家纨绔子弟油腔滑调相的伊候健,职工们很是不满,微词颇多。比较统一的说法就是:“这个来路不明的伊候健,一定是个高官家的子弟。瞧他那副眼睛长在额壳上,不把谁放在眼中的傲慢相,背后肯定是有大后台撑着哩。”甚至有些历来喜欢打探小道消息的人,还千方百计地四处搜寻过关于伊候健的背景资料,结果一无所获。这种一无所获的结果的结果,更增加了伊候健来历的神秘色彩。伊候健如同一个天外来客,他的背景和来历高高地悬在上帝那儿,谁也触摸不到。这实在使那些对伊候健的来历充满好奇心的人们大失所望,难以释怀。

     不过,这个被众人议论着猜测着排斥着且显得很有神秘色彩的伊候健,倒也真是没负厂领导对他的厚望和期待。到宣传科后,没要多长时间,就将厂里面的宣传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墙报啊、宣传橱窗啊、生产简报啊、工作总结啊等等,经他手编排出来,设计出来,写作出来,全都花样翻新,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地区周报、电台也常有经伊候健之手撰写的关于红星化肥厂超额完成季度任务或全年生产任务等新闻稿件登出和播出。由于他工作上的出色表现,厂领导对他更是器重赏识有加。伊候健进厂一年后,在一次厂委扩大会议上,大家一致表决通过,将伊候健纳入重点培养对象之例。伊候健也不失时机地写了入党申请书。不久,厂党委就批准他为预备党员。

    工作上的顺心顺意加上领导的赏识和器重,使伊候健无形中滋生了不少连他自己也无所察觉的少年得志的傲气和骄气。和人说话时,尤其是同普通职工说话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生产第一线的工人们,几乎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好的印象。都说他恃才傲物又轻狂自大得很。“还油头滑脑的,对人一点也不塌实。完全像是资本家的纨绔子弟。”工人们说。工人们还说:“瞧他那德性,成天把架子端得比天还高。有么事了不得的,不就是当了个鸡巴小小的宣传员么。不就是会拍马屁得领导的宠么,要真是有板眼,还会像我们一样,到这个连每一寸土里面和墙缝缝里面都渗着氨臭味的厂子里来……”等等。总之,工人们对伊候健的印象和评价简直是糟糕得很。没有人说他半个字的好话。工人们都说他是孤芳自赏,自作清高。

    而伊候健却说:知音难觅。他说他交朋友的原则是宁缺勿乱。

    如此一来,伊候健在红星化肥厂的人际关系,并非如他的事业如他的仕途那样如日中天,令人仰慕。倒是很有点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意味。由此,他与工人之间的关系十分的隔膜和生疏是显而易见的了。甚至可以说是很有些紧张。比喻说,几个工人们正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谈着什么,只要见到伊候健来了,人们就马上默不做声或是散去。碰到这样的情况,看似洒脱的伊候健的心中总会涌起一丝淡淡的隐痛。然而,他怎奈何得了工人们对他的偏见。

    被工人们认为傲气十足、孤芳自赏的伊候健,有个非常好的习惯(这种习惯,也许是造成他与其他职工格格不入的最根本的原因),爱读书。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往新华书店跑。不是到新华书店去买新书就是去新华书店蹭书看。在新华书店一呆就是一整天对他而言是常有的事。

    伊候健23岁生日的这天,恰逢又是个艳阳高照的休息日。他决定这个生日就在新华书店度过。

     这日清晨,他如往常每个休息日一样,早早起来,麻利地盥漱完毕,就到厂部食堂买了一份咸菜、一碗稀饭、二个馒头,吃完后,又买了二个馒头,一小碟榨菜丝。他将榨菜丝夹进掰成二瓣的馒头里面,然后用报纸包好放进洗得泛白的黄军包中,以备做中午饭。之后,就骑着刚买不久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向城区唯一的一家新华书店踩去。

    他踩着脚踏车来到新华书店(在伊候健爱读书的年代,他工作生活的这座城市同全国所有其它城市一样,新华书店,是读书人唯一的去处)门口时,新华书店的员工们刚懒洋洋地将书店的门打开。站在柜台里面的几个店员,有的还仰着头在打哈欠,揉眼睛,好像瞌睡还没睡醒似的。

     伊候健走进书店,先在文学类专柜前浏览了一会儿,没发现有新书上架。便转到文史、政治、哲学类专柜。他在码有哲学类书籍的书架前泛泛地浏览一番后,便伸手去拿一本新上书架(上个星期天他来时没见到这本书)的《看哪,这人》一书。几乎是在他伸手拿书的同一时间,另一只手由别处也伸了过来。俩人又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缩手:“噫,是你!”这是可儿的声音。“噫,是你!”这是伊候健讶异的声音。这两个声音几乎也是同一时间由不同的人的胸腔内发出的。
伊候健没办法不惊讶。这是自他进化肥厂三年以来,第一次在新华书店碰上化肥厂的工人。而且还是个天生丽质的女孩子。

   
——待续


2006-11-16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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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6  

小说连载:

    两个虽说是在一个单位上班,但平日没有甚来往的年轻人邂逅于书店,虽然没有发出电光石火般的碰撞,更没有一见钟情的激动,但各自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荡起了一股很暧昧的涟漪。尤其是伊候健,他感觉可儿简直就是上帝派送给他的生日尤物!

    他一改平日的傲慢,很友好、温和,甚至有些暧昧地冲可儿微微一笑,道:“唷,真看不出啊,我们厂的女工也喜欢尼采的书。”可儿低垂着眼帘,谦卑地说:“不是不是不是,我可不晓得尼采是谁(可儿的确不知道尼采是何许人),更谈不上喜欢他的书。我只是随便转转,觉得这本书名怪怪的,就想拿出来随便翻翻。”可儿说这话时,白皙的脸上涌起了潮红,既娇媚又动人。“噢!不过我以为,喜欢翻翻尼采书的女孩,也是很不简单的女孩呀!”伊候健望着脸颊嫣红又娇羞的可儿,满口文艺腔地说。他觉得自己在瞬间简直有点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位女同事了。他甚至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原来是这样的美丽娇媚。

    可儿浅浅一笑,道“你高看我了。其实我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你太自谦了吧。”伊候健说。顿了会,他又补充说:“往往说自己简单的女孩子,其实是最不简单的。”“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批评我?”可儿抬起头,满眼迷惑地望着伊候健问。

    “你常来么?”伊候健没有正面回答可儿的疑问,将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它地问道。可是,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失悔。他觉得自己有些虚伪,不厚道。明明知道别人不常来,还要这样问。“这不是明显地给人家难堪么。”伊候健暗自自责的时候,低头乜了一眼可儿,见可儿对他说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心中稍稍地平静了些。

    “不,我不常来,这是第一次。”可儿说。“我在这儿等一个人等得心烦才进来的。”可儿似乎是要强化什么似地接着又说。可儿在说这话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使她将伊候健同诸葛军男比较了一下。她觉得近在咫尺的伊候健并非人们所说的那么坏,那么高不可攀,那样瞧不起人那么高傲自大。“其实是蛮好接触、蛮和善、蛮有人情味的嘛。”她暗自想。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同伊候健在一起时,比同诸葛军男在一起时的心情要愉快一些、敞亮一些,温暖一些,心情特别地好,还有一种倾诉的欲望。只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并且她很快就为自己这些美好的感觉感到脸红、羞愧。“自己已经是有男朋友的女孩了,怎好拿自己的男朋友去同别的男孩相比较呢。是什么意思嘛?真是羞死人羞死人罗……”可儿在心中暗暗谴责自己不是一个正经的女孩子,不是好女孩规矩女孩。这个时候的可儿同她所拥有的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孩一样,认为,一个正经女孩子的感情中,是不能同时拥有两个男人的(这几乎是这个时代衡量一个女性品质优劣的不成文的标准)。她还认为,一个心中同时装着两个男人的女孩子,是一定会被人唾弃被社会谴责,更是不道德的。

     而我们亲爱的少年郎伊候健同志,自从那天早上在那个小门小窗、生意萧条、书籍也少得可怜,一点也不气派的新华书店邂逅了可儿后,就如同着了魔般地对可儿产生了好感,产生了爱恋之意。尽管他早已知道可儿同本厂的男青工诸葛军男确立了恋爱关系,尽管他也知道当第三者是可耻的,是会遭人唾弃指责甚至谩骂的。但他还是不管不顾三天二头地找一些理由接近可儿、亲近可儿。要么约可儿逛街;要么约可儿上书店;要么每到休息日时,约可儿骑上自行车去郊游。他的这些雅兴,他的这种与女性的交流方式,在以艰苦朴素为美德的红色年代,被人们鄙视地称之为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温和一点的说法是:小资情调。      

    觉得感情中不能同时拥有两个男人的可儿,并不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接受伊候健的每次约请的。她回绝过几次伊候健的约会。可是最终还是经不起他的软磨硬缠,便偷偷摸摸地同他交往起来。再后来就几乎是半公开化地同他出双入对地逛街、上书店、郊游、垂钓……有一次他们钓了一条5斤多重的大鲤鱼,拿到伊候健的宿舍用煤油炉煮着吃了好几餐哩。

     ……

     有了爱情的滋润,就觉得时间过得似流水一样快。不觉之间,伊候健同可儿亲密接触有小半年的时间了。有一天的晚上,他根本没有征得可儿的同意,或者说他同可儿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都不很明朗的情况下,就直接去找诸葛军男谈了一次话。而且是以可儿男朋友的身份去找诸葛军男谈的话。

——待续

注:临走前再上一章节。


2006-11-16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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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17  

雪儿,祝你出差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2006-11-16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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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18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1-15 01:23 AM:
小说连载:

                                                           可儿和她的父亲
      
      1999年宣告破产的里约市红星化肥厂,在上..

比喻->比如

女人真的应该得到好好爱惜


2006-11-17 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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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19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1-15 01:35 AM:
小说连载:

                                    可儿和她的母亲

    17岁的可儿被招进化肥厂后没过多久,就被化肥厂选派到上海利华化工厂去学..

“小白兔奶糖”还是“大白兔奶糖”?
花季的女人都很幸运是不是


2006-11-17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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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20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1-15 01:36 AM:
小说连载:

   红星化肥厂到上海去学习的青年们

    在可儿踮着脚尖重新将网兜往行李架上放的时候,对面坐着的小伙子忙起身将网兜接过去,帮她递..

"其实是厂领导们的良苦用心。因为这个时代的领导,关心未婚男女青年的婚姻问题,也是他们的重要工作之一。"哈,现在的厂领导虽也是良苦用心但一时天壤之别了


2006-11-17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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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21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1-15 01:54 AM:
小说连载:   
                                 学习归来,诸葛军男感觉到
                         自己同可儿的恋爱关系一下子飘了起来[/color]

    话说那一年,可儿们由上海学习结束..

再荒唐的青春都是美好的


2006-11-17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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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22  

顶一下, 冬雪儿该会来了吧? 我不太有耐心看长篇, 但可儿的命运挺抓人, 作者应该是有原型的吧, 一个如花女孩和街头悍妇很难对得上号,可社会就是这么弄人的(不是命运弄人). 想起文取心关于苦难的帖子, 可是诗人 艺术家所说的苦难, 还有英雄们感受的苦难, 毕竟是和底层百姓的苦难不同的, 前者说到底实际并不是苦难,而后者的苦难才是真正说不出道不出编织与灵肉的苦难.


2006-11-29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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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3  

同意况也。

这雪儿也是的,什么地方出差没有网吧?惦记着你呢。


2006-11-30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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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24  

况也,为力,对不起,我这次所走的地方全是山区,曾经游击队出没的地方,实在是没有网络呀,即便有网吧,我也没有时间去上.一路上想着伊甸和伊甸的朋友们,但完全没条件表达.昨天回来就上伊甸,却又打不开.到现在才打开了伊甸.好吧,我接着上小说.


2006-12-3 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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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25  

小说连载:

[box=#000099]     两个男孩一次不对等
                        的谈话发生在某个晚上[/
box]


   伊候健是趁诸葛军男上夜班时,找到锅炉车间同他谈的话。他将同诸葛军男谈话的地点设在锅炉车间进行而不是在别处,完全是他的别有用心。他就是要以此提醒诸葛军男,他们俩人之间地位的悬殊和差距。另一层意思嘛,他还要让诸葛军男知道,一个锅炉检修工是不配、也没资格爱像可儿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的。

    一向穿得清爽、挺括、得体,人也长得很帅气,气度不凡,思维也很敏捷,口才也极好的厂部宣传员伊候健,是满有把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上班下班总是穿着邋遢的工作服、行为举止拖踏疲软,精神萎顿,没有多少文化修养,家庭条件极差的锅炉检修工诸葛军男击败的。

   下一天夜晚大概九点多钟快到十点钟的样子,穿着挺括、清爽的伊候健,目空一切地站在四壁都像是被煤炭涂抹过的、黑乎乎、脏兮兮的锅炉车间的门口,既傲慢又颐指气使地对穿着皱巴巴脏兮兮的工作服的诸葛军男,将他所要讲的话简明扼要地对他讲了。其大致意思就是要诸葛军男放自知之明一点,不要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黄梁美梦。他的双手插在米黄色西裤口袋中,一只脚有节奏地颤颤地打着拍子,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地望着诸葛军男,说:你能给她花前月下的浪漫吗?他说:你能给她阳春白雪、罗曼蒂克的温情吗?他说:你能为她写一首、那怕就只二三行的爱情诗吗?他说:你有陪她逛书店并舍得为她买一本曹雪芹的《红楼梦》;但丁的《神曲》;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复活》或马格丽泰、密西尔的《飘》的雅致和经济实力(伊候健故意不仅将书名说出来,而且还将著作者的名字也说出。其目的是以此显示自己读书的精到。而事实上,他的确是读了不少的书,做了很多读书笔记。这一时期文化知识的积累,为他日后的发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时间宽裕,篇幅充许,我会写到发迹后的伊候健的。当然我说的是“如果”)吗?你没有。那么可儿若是嫁给了你,你拿什么去爱她去抚摸她滋养她呢?……末后,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同可儿之间的悬殊太大、太不合适吗?况且,你和你的家庭是没有能力让可儿幸福的。作为一个男人,活得不要太自私了。你要是真心爱一个女人,就要让她过上幸福生活。如果没能力使她幸福,就趁早离她远点。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胸襟和气概!”他继续尖刻地说:“说句不好听的话,可儿要是真嫁给了你,那就如同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堆上。到头来你们俩人谁也不会幸福。这是肯定的哟!我要是你这种鬼样子,我就坚决离开她。远远地、默默地祝福她能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将话说完,双手潇洒地插在米黄色毛料西裤口袋中的伊候健,并没等诸葛军男有任何反映,就吹着口哨,丢下气愤得将拳头捏得嘎巴嘎巴作响的诸葛军男扬长而去。

   这是一个暮秋初冬没有月亮的夜晚。北风嗖嗖地吹着,天也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伊候健的一番话,如同窗外正在嗖嗖吹着的北风,将诸葛军男的全身和心给吹了个透凉。使在可儿面前原本就很自卑的他更是自惭形秽得找不到再去同可儿见面的勇气。望着穿戴得一尘不染又傲气十足的伊候健洋洋得意走出锅炉车间的背影,再看看自己一身脏得同黑炭没有多少区别,右肘处还补了个补丁的工作服,又气又恨又羞地呆立在寒风中的诸葛军男,情不自禁地一哆嗦,打了个寒噤。

    这天下夜班后,自卑、沮丧、痛苦得无以复加的诸葛军男,没去梧桐树下等可儿。

    但是,这天晚上,还是有人去接了可儿。您道是谁呀?当然是伊候健罗。

    伊候健去接可儿的时候,看上去似乎比诸葛军男自信得多。他的自信首先表现在,他在等候可儿的时候,一点也不像诸葛军男那样躲躲闪闪地避着人,只敢在老远的地方候着她。他是直接到化验室的窗外等候着可儿的。可是,当他看见来接夜班的江梅一行人由远及近地向化验室走来的时候,不知何故,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闪了一下身子,躲到了暗处……

——待续


2006-12-3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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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6  

欢迎雪儿回来!

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我们。

这里一切还好,北美到处圣诞气象,压过了寒流。


2006-12-3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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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7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2-3 05:08 AM:
况也,为力,对不起,我这次所走的地方全是山区,曾经游击队出没的地方,实在是没有网络呀,即便有网吧,我也没有时间去上.一路上想着伊甸和伊甸的朋友们,但完全没条件表达.昨天回来就上伊甸,却又打不开.到现在才打开了伊..

去偏远山区采访老游击队员,真让人羡慕,也一定非常震撼人。

哎,我们两人所面临的生活,真是不一样。

雪儿多保重身体。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尽力而为。
2006-12-5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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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8  

“四男四女,这是一个很暧昧的数子;四男四女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学习,这更是一种很暧昧的现象。这种暧昧现象的发生,真是巧合?还是厂领导的良苦用心?对此问题,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对前途充满理想的热血青年们,好像谁也没去细想过。这群对生活充满憧憬的少男少女们当然有所不知,这样的安排,其实是厂领导们的良苦用心。因为这个时代的领导,关心未婚男女青年的婚姻问题,也是他们的重要工作之一。领导们为未婚男女青年们牵线搭桥的惯用伎俩,就是经常有意无意地给他们制造一些单独接触的机会。”

雪儿,你写的太好了!


2006-12-5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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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29  

理解你在为“可儿们”说话。

太谢谢你了!

等着下一章。


2006-12-5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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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30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2-3 09:08 AM:
况也,为力,对不起,我这次所走的地方全是山区,曾经游击队出没的地方,实在是没有网络呀,即便有网吧,我也没有时间去上.一路上想着伊甸和伊甸的朋友们,但完全没条件表达.昨天回来就上伊甸,却又打不开.到现在才打开了伊..

去采访? 收集小说素材?


2006-12-6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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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31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2-3 09:29 AM:
小说连载:

[box=#000099]     两个男孩一次不对等
                        的谈话发生在某个晚上[/
box]


   伊候健是趁诸葛军男上夜班时,找到锅炉车间同他谈的话.. 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地望着诸葛军男,说:你能给她花前月下的浪漫吗?他说:你能给她阳春白雪、罗曼蒂克的温情吗?他说:你能为她写一首、那怕就只二三行的爱情诗吗?他说:你有陪她逛书店并舍得为她买一本曹雪芹的《红楼梦》;但丁的《神曲》;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复活》或马格丽泰、密西尔的《飘》的雅致和经济实力(伊候健故意不仅将书名说出来,而且还将著作者的名字也说出。其目的是以此显示自己读书的精到。

很难想像现实中候真能对诸葛说以上这番话, 不过读来有另一种滋味


2006-12-6 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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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32  

感谢为力、况也,你们如此坚定地读我的小说,真的很使我感动。
得先对况也说声对不起,你帮我纠出的文中问题我实在没时间纠正,待我有空闲时,我一定会按你指出的错误一一改正过来。
况也,我到南方采访是应人之邀而去的,任务很重。最重要的是,所采访的二位老人实在使我不能割舍,他们经历坎坷曲折多有磨难,采访过程中我好几次泪水长泪,不能自己。在他们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太多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因此,我是立意要为他们尽心尽力立传的。
前几天,我将网线拨掉,一是因网络病毒差点使我的电脑瘫痪、二是为了将传记的提纲拟出来。今晚终于将提纲及采访感言写完,就来了伊甸见各位朋友。
如果网络能给我一点时间(随时都会掉线的),我会继续上我的小说《麻木部落的女人》。
再次谢为力况也读我的小说,还给我留言。


2006-12-10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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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33  

长篇小说连载:

                              脚踏两只船地周旋
                              于两个男孩之间的可儿


    下了夜班的可儿到更衣间换下肥大且长的白色工作服后,穿上她最喜欢穿的有腰带的中长大翻领深综色灯心绒外套。穿好外套后,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一面小圆镜前,将刚由工作帽中解放出来、显得有些零乱的长发用双手往脑后拢了拢,很随意地用两根橡皮筋缠成马尾状。一切整理完毕,她便取下挂在门后钉子上的草绿色军挂包(这种包是这个时代的时尚包。少男少女们都喜欢肩背这种军包)往肩上放时,对其他还在换衣、梳头的几个姐妹说:“哎哟,你们真磨叽,还没收拾完啊。我可先走了啊。”说完,就哼着《北京的金山上》的歌儿往外走。

     还在更衣、梳头的小姐妹们,望着哼着歌儿往外走的可儿的背影,几个头很快就凑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咕咕哝哝地议论起来:“瞧可儿高兴的样儿……就像是掉进了蜜罐。”另一个道:“别人每天同心上人在老地方见嘛,当然高兴罗。”再一个说:“我看那个诸葛军男不见得就是她的心上人嘞。”还一个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哩。我发现宣传科的小伊最近对她可黏糊哩,很有点那个意思……”“真是哟,现在的女孩真是开放,脚踏二只船,也不怕丢人现眼。”小姐妹们的喁喁絮语,可儿隐隐地听到了一些,但不甚清楚。她索性就装着没听见似地,哼着歌儿走出了化验室。

     哼着歌儿的可儿刚走出化验室,但见黑暗处有个人影一晃,吓得她大声尖叫:“啊啊啊,谁……谁……呀……”声音都变了调。人也歪歪斜斜地退回到了化验室内。暗处的人影声音很小地喊:“可儿可儿,别怕,别怕,是我。”“你是谁呀?你干嘛深更半夜的出来做鬼骇人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脸吓得发了白的可儿也随着压低了嗓门儿,愠怒地问。这时,化验室其他的人都已涌到了可儿的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可儿,可儿,咋啦?咋啦?”“是谁,胆子忒大了点吧。”胆大的江梅还打着手电筒,边乱晃晃地到处寻找目标,边往黑暗处走,嘴里一个劲地嚷嚷:“谁呀谁呀?是人是鬼你出来,别做鬼骇人好不好。”当手电筒的光亮照到由小巷缓缓走出来的伊候健的身上时,伊候健小声地说:“江梅江梅是我。我来…来接可可儿的。”江梅“卟哧”一声笑了。任啥也没说,就返身往化验室走。走到化验室门口,她对还涌在门口伸头探脑的大伙儿挥挥手,说:“没事没事,各人干活去吧啊。这个地方啊,地气就是太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临了,还将魂魄未定的可儿向外轻轻推了一把,故意把声音提得高高地说:“不用怕不用怕,反正是人不是鬼。”稍许,又低头将嘴附在可儿的耳边,小声说:“是我们厂里的秀才伊候健。又一个来向你献殷勤的。你可要小心点呦,别让两个男同胞为你拚杀起来哟。”可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道:“你咋晓得他要等的人是我呢?”江梅见可儿嘴硬,也不饶人地说“你说伊候健不是等你?那好啊,我去问问大伙儿。问问大家,晓不晓得伊候健到我们化验室门口到底是为了等谁?”“你问好了。我才不怕哩。”可儿心虚嘴硬地说。江梅见可儿还在外强中干地说一些赌气的话,就有心想恶作剧一下她。她扭头冲着大家问:“哎哎,你们说说,伊候健到底是来接谁……”江梅的话还没说完,可儿用手将她的嘴捂住,小声道:“别闹了别闹了好不好。江梅姐,我求你了。”“这样说还差不多,我就放你一把吧。”江梅哈哈一乐,转身冲着大家说“各人该干嘛干嘛去啊。”后又冲着像是还没醒过神来的可儿说:“去啊,还愣在这儿干啥呀?!”

     可儿忸怩又羞涩地小声嘀咕了句谁也没听清的话,就再次走出了化验室。
   
     可儿走进暗处,借着由窗内射出的亮光,依稀看见站在半明半暗处的人果真是伊候健,先是诧异后又释然。便佯装不知他为谁而来地边往前走边问:“咦,真的是你呀。这么晚了,在这儿等谁呀?”“除了等你我还会等谁呀。”伊候健说。“等我,你开玩笑吧。”“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等了好长时间,怎么会是开玩笑呢。”伊候健说。说完,略微地默了会儿,又说:“其实,我…我老早就想承担起接送你的责任的……我想你……你对此应该早有感觉的吧。”平日说话口齿伶俐洒脱利落的伊候健,此时说话却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起来。他在结结巴巴地说这些话的同时,心中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欲望在蠢蠢而动。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叫“欲望”的家伙,要他在可爱的姑娘面前做些什么?他只是感到“欲望”在强烈地刺激着他鞭挞着着他。鞭挞得他浑身如筛糠地一样瑟瑟发抖,难以自恃。好在是在暗处,他浑身的颤抖没有被可儿发现。在黑暗中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着的伊候健,感觉到自己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乱了方寸。思绪也像一团乱麻,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就在他心乱如麻情绪躁动不安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你要冷静冷静再冷静!那个声音说:“欲速则不达。”“性急难吃热豆腐。”那个声音还说:“要博取女孩子的芳心,在心仪的女孩面前,要温文尔雅,要有绅士风度。要懂得尊重她和爱护她,不要太莽撞。不要因了自己一时的感情冲动而伤害了她。”“……”总之,伊候健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对他悄悄地说了很多很多告诫他的、压制他欲望的箴言。很快,那种令他既紧张又颤栗的欲望被这些箴言强硬地扼制住了。扼制在了心的深处,没让其露出一点点珠丝马迹。因此,每当他同可儿单独在一起时,一方面,他的潜意识中,如同所有处在青春懵懂期的男孩一样,对女性世界充满窥探、占有的欲望;而另一方面,他的理智又在对这种欲望和激情不断地实行严厉、甚至是残酷的监禁、压制、扼杀。这样一来,伊候健自己把自己弄得十分的痛苦、窒闷、懊恼不堪。本来在每次接送可儿上下夜班的途中,他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将可儿搂进怀中缱绻缠绵一番的。可是,这些机会都被他自虐般的自控一次次地扼杀了、阉割了……一向洒脱桀骜的他,不自觉地在可儿面前就变得也有些萎萎缩缩,谨小慎微起来。由于他的自禁和自我压抑的成功,导致他在同可儿长达半年时间的交往中,始终表现得非常绅士、非常循规蹈矩,没碰过可儿一个手指头。很多时候,他为自己对自己这种清规戒律般的监禁感到很痛苦,但另一方面,他又很得意于自己在可儿面前文质彬彬的儒雅风度。不知是那儿来的依据,他总是顽固地认为,可儿是一定会很喜欢像他这种有学识有修养又文质彬彬的男孩子的;可儿是一定希望将男欢女爱的性事放在新婚的第一夜的。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正是他的这种错误,铸就了他同可儿之间的悲剧结果。

     事实上,可儿果真如伊候健所想象的那样,喜欢他的温文尔雅,喜欢他的绅士风度吗?对此,可儿自己也似说不大清楚。但是,她又觉得自己的骨子里,好像不太喜欢这样没有激情只有理智的男孩子。她感觉到自己的骨子里,是在渴望着男孩的粗野,男孩的放肆,男孩的缠绵,男孩的霸道。甚至,她渴望能与男孩发生一些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男欢女爱的情事;她渴望男孩儿的进入……然而,伊候健和诸葛军男这两个都说爱她的男孩,在她面前都表现得那么有礼有节,正人君子得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因此,长得乖巧可人,看上去也本份、淑女的可儿在两个男孩中间周旋的时候,总有一种不满足,总有一种落寞,总有一种渴望,总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和郁悒。她一搞就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是不是自己长得不够媚人?撩人?是不是自己长得没有女性的魅力?

    可儿在对自己的长相产生怀疑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同两个男孩子保持着的暧昧关系。她觉得在都说喜欢她,都对她恭恭敬敬的两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子中间周旋,是一件挺好玩也挺刺激的事情。

    因此,可儿在同伊候健接触的同时,并没有减少到诸葛军男家的频率。虽然现在上下夜班时,是伊候健在接送,可是白天休息的时候,她的大部分时间却是在诸葛军男的家中度过。

    对可儿这种脚踏两只船的行为,伊候健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满以为,凭他的才华、凭他的风度、凭他的儒雅,凭他的温情浪漫是完全可以打垮那个成天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的锅炉检修工诸葛军男,赢得可儿的芳心的。可是有一天,在他主持召开的、有各股室、车间的宣传员近20人参加的全厂宣传工作会议上,机修车间的宣传员谌涛乘会休时,亮着嗓门,冒冒失失地(其实是有意让伊候健难堪。他早就看不惯伊候健的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傲慢劲)当着大家的面,喊着对伊候健说:“哎,伊科长,我对你讲一件事哟,你可别往心里去哦。昨天我去商店买宣纸的时候,看见可儿和那个锅炉修理工蛮亲热地在一起逛街哩。手还牵着手哩。”谌涛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伊候健讲这种事,对一向爱面子,一向刚愎自用得很的伊候健,不可谓不是一枚重磅炸弹。顿时将他炸得昏头转向心烦意乱。使得正在为自己刚才在会上出口成章的成功演讲而洋洋得意的伊候健的脑子“嗡”地一下,顿时懵了、晕了。随之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脸也像泼了血一样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边,尔后又是一阵的惨白。不过,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十几秒钟或几秒钟之内就结束了。机智、聪明、应变能力过人的伊候健,很快就使自己镇定了下来,恢复了常态。恢复了常态的伊候健冷冷地回应道:“这不是今天会议所要讨论的议题吧。再说,一个女孩子同谁在逛街也值得大惊小怪,值得议论吗?”心中却在暗骂:“真是卑鄙、无耻。”稍许,伊候健抬起右手腕,看了看时间,很得体很有风度地击着双掌,道:“同志们同志们,请安静请安静。在外面的同志们请赶快进来,我们的会议继续进行……下面我们将分组讨论。讨论的议题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大会战月”,作为战斗在生产第一线的、既是战斗员又是宣传员的我们,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参加这场战役?请同志们围挠这个主题各抒己见……”

    其实按会议计划,下面的时间不应该是分组讨论的。伊候健还拟有一篇“如何发现新闻和表现新闻”的讲话提纲,准备在会休后继续宣讲的。可是刚才谌涛说的那件事,的确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情绪和心情,将他的思维也打乱了。表面看上去,他似若无其事,很是镇定。而内心里却乱糟糟的,混乱得像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索性就让大家分组讨论完事。

     全厂宣传工作会议,在乱哄哄的所谓分组讨论中草草地结束了。
到了晚上,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了一下午的伊候健依然如往常一样,还是到化验室的门口接了下夜班的可儿。
这是一个乌云密布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的漆黑的夜晚。伊候健此时的心境如阴霾的天一样,沉甸得很。在去接可儿的路上,伊候健自己和自己打起了架。一个说:“你必须想办法阻止可儿同诸葛军男继续交往的行为。”另一个说:“你是可儿什么人,你有何权力干涉别人的自由?”那个说:“我当然有权力,因为我爱她。”另一个毫不留情地问:“她爱你吗?”那一个:“当然爱。”另一个说:“我怕你是自作多情哟。她要是爱你,她会同时同两个男孩交往么?她要是爱你她会同别的男人在一起逛街吗?”那一个:“……”无言以对。隐蔽的伊候健将物质的伊候健抨击得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因此,当可儿由化验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精神萎靡不振、蔫头耷脑、闷闷不乐,与往日谈吐自如潇洒倜傥的伊候健完全判若二人的人。甚至可儿走到他的跟前时,他都没有发现似地仍然低着头在想他的心思。“嗨,在想什么呀?这么投入。”可儿走到他的跟前,将他的衣襟一拉,提高嗓门问。“哦,你下班了。我们走吧。”伊候健像是如梦初醒似地,答非所问地说。说着就往前闷闷地走。可儿见平日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地讲着话儿的伊候健此时像是心思重重的样子,甚是纳闷。她望了一眼黑暗中闷着头往前走的伊候健,关切地问:“你不舒服么?”“没…没有啊……”黑暗中的伊候健吱吱唔唔。“……”可儿的嘴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又赌气似地欲言又止。心想:“谁招你惹你了,凭什么深更半夜地来把脸子人看。”这样一想,也没了想说话的心思。就也如伊候健一样闷着头只顾自个儿往前走。

    夜好静谧啊。只有风儿轻轻地吹拂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飘荡在万籁俱静的夜空。偶尔由远处传来一声或二声汽车的鸣叫声,很快一切又归于静寂。两个相互爱恋又相互隔阂的年轻人,此时各自想着自己的委屈和心思,默默地走在他们走过无数次的、用黑煤渣铺垫而就的、坑坑洼洼的通往宿舍区的窄而悠长的路上……走过一排长势甚是繁荣茂盛的梧桐树,女工宿舍就到了。在他们快要走过那排长势茂盛的梧桐树时,伊候健站住了。他怯怯地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还在往前走着的可儿的衣襟,拖泥带水地说:“可……可儿,我……我们,认…认真地谈一下好吗?”

    “现在?”
    “嗯。”“不过、不过……现在是不是太晚了点。要不明天吧。”顿了会,伊候健优柔寡断地又说。
    “不。就现在谈吧。你说有话要说,又没把话说清楚,这样,即便我回到寝室,也是睡不着的。”
      “其实也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伊候健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似说欲止的样子。
     “你蛮急人嘞。一天没见你,咋变成这个鬼样子。平日说话那样伶牙俐齿的,今个儿说话咋这样吞吞吐吐拖泥带水的。像个缩头乌龟。”可儿不耐烦地说。

     “就是、就是,我听、听别人说你还在同诸葛军男来往,有这回事么?”
“这……”站在婆娑的树影下的可儿,对伊候健的这种提问,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她只是“这……”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你说是吧。你肯定不会是那种脚踏二只船的人,是吧。是别人嫉妒你,所以捏造事实来诽谤你,是吧。”伊候健比可儿还急于表白地连连发问。

    “有啊。别人说的都是事实啊。我是在同诸葛军男继续交往啊。因为我没有与你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确立恋爱关系啊!因为诸葛军男全家人没有计较我同你的交往,对我还是那样好,那样关心。尤其他的慈爱的妈妈,对我就像对待亲闺女一样关心和爱护。你说说,我怎舍得离开他们。再说了,你从来也没有向我明明白白地表达过什么呀,我们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你也没给过我任何定情物。鬼晓得你的心里画的是么鬼符……你质问我,我还正想问问你哩,我同你到底算怎么回事呢?”可儿说了这半天的话,伊候健一句也没听见。因为这些雄纠纠气昂昂的话儿,都是可儿自个儿对自个儿说的,一丝风声都没有露出来。可儿让伊候健听得见的话是:“你相信我还是相信别人?”这样模棱两可很是简单的问话。说完后,她还很是夸张地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副疲惫困倦的样儿显露无疑。伊候健隐隐感到可儿对自己的厌烦,原本不悦的心情更添了几分郁悒。他就恹恹地说:“好吧,今天就谈到这儿吧。我看你蛮困倦的,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也行。我真的是困得不行,我们明天见。”多少有些感到歉疚的可儿,接过伊候健的话茬儿小声地说。欲走,又站住,很是娇横地说:“你要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的,我看我们的关系真是无法发展下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伊候健张嘴正想说什么呢,但见她已走出了老远。

    这天的凌晨,在梧桐树下,伊候健同可儿,就这样在很不愉快的气氛中分了手……

     但是他们的故事还没完。

——待续


2006-12-10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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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gan

#34  

雪儿好,我也读了!

我的朋友对这个网页很感兴趣,因为有国内作家贡献。在国外的华人喜欢读国内的
小说,因为是讲国内生活的,我们想了解国内生活。


2006-12-10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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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35  

雪儿,

拔掉网线,我们好象能把日子过的更好。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2006-12-10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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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36  

直到她看到了这幅破旧的中国地毯。

当夏娃看到这幅破旧地毯时,

哈!雪儿,我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学习你的叙述语言了。:)


2006-12-11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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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也

#37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2-10 04:00 PM:
长篇小说连载:

                              脚踏两只船地周旋
                              于两个男孩之间的可儿

    下了夜班的可儿到更衣间换下肥大且长的白色工作服后,穿上她最喜欢穿的有腰带的..

对青春情爱心理有独到的刻划


2006-12-12 0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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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38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tugan at 2006-12-10 04:02 PM:
雪儿好,我也读了!

我的朋友对这个网页很感兴趣,因为有国内作家贡献。在国外的华人喜欢读国内的
小说,因为是讲国内生活的,我们想了解国内生活。

谢谢土干,读我的小说。
如果能让漂泊异乡的兄弟姐妹们,能由我的小说中看到一些国内的生活及现状,那当是我的欣慰。而且,我一定尽力而为地那样去做。


2006-12-12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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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39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weili at 2006-12-11 12:35 AM:
雪儿,

拔掉网线,我们好象能把日子过的更好。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为力,我其实是万不想拨掉网线的,因为病毒攻击我的电脑太历害,万般无奈下,我只好出此下策。拨掉网线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2006-12-12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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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0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况也 at 2006-12-12 11:57 AM:

对青春情爱心理有独到的刻划

再次再次谢况也。


2006-12-12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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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41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冬雪儿 at 2006-12-12 11:56 AM:

为力,我其实是万不想拨掉网线的,因为病毒攻击我的电脑太历害,万般无奈下,我只好出此下策。拨掉网线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我逗你呢。

最好的东西,也是最坏的。土壤滋生万物,同时最为肮脏。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尽力而为。
2006-12-12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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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2  

长篇小说连载:

                            诸葛军男的母亲

    说来奇怪得很,既传统又世俗的诸葛军男的全家,正如可儿所说,倒是一点也不计较可儿同伊候健的密切交往。对她在伊候健和诸葛军男之间左右摇摆的行为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包容、谅解或者说熟视无睹,视而不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可儿到他们家来,那怕明明知道她是刚刚同伊候健分的手,全家人对她依然如旧地热情款待、嘘寒问暖。尤其是诸葛军男的母亲,表现得尤其大度。自从听说一个叫伊候健的小伙子也在追可儿后,一方面为儿子能否战胜对手忧心忡忡,另一方面对可儿更是百般地殷勤万般地呵护疼爱有加。只要是可儿下夜班,每天早上总是翻着花样做好可口的早点后,将漱口(连牙膏都挤在了牙刷上)、洗脸的水打好,然后才颠颠地前往可儿的宿舍去叫她起床。可儿在惬意地感受着诸葛家对自己的宠爱的时候,就更觉得伊候健是小肚鸡肠之人。

     通常情况下,诸葛军男的母亲去叫可儿时,可儿还没起床。她便站在门外,气喘嘘嘘(她有哮喘病)、柔声细气地叫:“可儿可儿,起来吧起来吧,回家(她将“回家”二字总会说得比其它的语句更响亮一些)过了早再来睡。可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哦。那样会睡出毛病,会把胃饿坏的。”诸如此类的话,诸葛军男的母亲在外面往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上好几遍后,方能听到可儿哼哼叽叽的回应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等可儿磨磨叽叽、打着连天的哈欠来开门时,诸葛军男的母亲在外已是等了近半个时辰。当一脸倦意,瞌睡好像没睡醒的可儿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还在等着她的诸葛军男的母亲时,心中总会甜滋滋的,非常受用烫贴。女孩子的虚荣心由此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表面上哩,她总会表现出一副很夸张的惊愕相,道:“哦哟嗨伯姆,您咋还在这儿嘛。我以为您早就走了呢。您这样做真是折我的寿哟。我说了多少遍了,您不要来叫我嘛。肚子饿了,您还怕我不到您家去找饭吃啊。”说着的时候,还十分亲热地挽起诸葛军男母亲的胳膊,头向她的肩头一歪,很撒娇的样子,接着说:“伯姆,我们这样走在街上,别人肯定以为我是您的亲闺女哩。您对我真好。比我亲妈对我还好。”往往这时,诸葛军男的母亲会百般慈祥温和地望着在她面前撒娇的可儿,说:“这是缘分哩,闺女。打从你去年4月28号那天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时起,我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你。你不单单人长得跟花儿一样好看,还懂事,知冷知热会体贴人。我家娅妮要像你这么懂事,我就好了哟。”时常说着的时候,还会很爱怜地伸手将可儿头上或衣服上的一粒微乎其微的头皮屑呀什么的轻轻掸去。有时她会很疼爱地用手轻轻拍着可儿瘦削又显苍白的脸颊,心疼地说:“看着你这张上夜班上得蜡黄的脸,我的心哟,就像刀割一样疼。”说得可儿心里真是暖洋洋的。其实,诸葛军男的母亲对可儿说这些话时,真是言不由衷得很。无非就是为了讨可儿的欢心。而她内心的潜台词是: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低三下四地伺候你呀,要不是那个小白脸在你和我儿子的中间横插一杠子,我才没闲功夫,也没心思如伺候皇后一样伺候你哩。

     诸葛军男母亲内心的这些话儿,这些不光明的想法,可儿当然是一点也不知晓。她在诸葛军男母亲那儿感受到的,是不是亲生母亲胜似亲生母亲的慈母之爱。比如,每天早上刷牙、洗脸的水是诸葛军男的母亲为她准备好的;每天早上吃的花样翻新的早点,是诸葛军男的母亲为她精心烹饪的;就是连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是诸葛军男的母亲为她洗干净后,叠得整整齐齐送过来的。而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有这样精心地呵护过自己、关心过自己。诸葛军男的母亲对可儿无微不至的关爱和极尽殷勤之能事地伺候着,无疑将可儿的心给娇宠得无以复加的甜蜜。在甜蜜的基础上甚至滋生出了些许的骄横和霸道。由此,她在诸葛军男和伊候健感情的天平上,并没因诸葛军男的母亲对她慈母般地关爱、呵护,而向诸葛军男这边倾斜一丁点儿。她感情的天平总是在伊候健和诸葛军男两人之间游移、漂浮……

     可儿感情的游移不定,使两个男孩子倍受痛苦和煎熬。

——待续


2006-12-12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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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3  

长篇小说连载:
                           锅炉工们的馊
                          主意成全了一段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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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儿的感情在伊候健和诸葛军男两人之间游移的那段日子,诸葛军男同可儿关系的进展如何,几乎是锅炉工们最关注的话题了。锅炉工们一搞就不加任何掩饰直裸裸地问诸葛军男:“你把那妞搞到手没有?”有的干脆就直截了当地问:“你破了她的身么?”“你摸过捏过她的奶子么?”“你摸她最多的地方是那儿,是不是哪儿?”面对同事们或是关心或是猎奇或是逗趣的询问,诸葛军男要么垂头丧气地摇摇头,要么默不做声,要么羞红了脸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儿。他越是这样,大家的谈兴就越是高涨。接着就兴致勃勃地你一言我一语地为他指点迷津:“你到现在还没破她的身呀。你咋这样老实咧。小心姓伊的那小子先破了她的身,到那时就晚了呦。”“老耶说得对,我也看那个姓伊的小子对可儿可黏糊着呢,比你有手段。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呃。么到时让煮熟的鸭子给弄飞了……”“先下手为强哦。你先把那妞干了,她还有么资本去勾引别的男人啦。”

      锅炉工们粗俗又直白的话,常常把讷于言表的诸葛军男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既羞又愧。往往锅炉工们看到诸葛军男的尴尬窘态相时,一点也不同情他,更不会安慰他。反尔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和得意。便不约而同地会以更讳莫如深、更赋挑逗性和刺激性的口吻对他讲一些露骨的男欢女爱的性事。当然也有人悉心地教他一些如何讨女人欢心的招数和计谋。

     锅炉工们教给诸葛军男讨女人欢心的招数,既直接又简单;既野蛮又粗俗。他们说,“你要想得到你喜欢的女人,首先就是要想办法把她的身子早点给破了。只要你有板眼将女人的身子破了,生米就成了熟饭,她就是你的人了,怎样也逃不出你的巴掌心。男人要想娶女人,就这么简单。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么难。”有甚者还以身说教。下意识地将男女床帏之事说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锅炉工炳南说:“在女人面前,男人是不能太斯文的。太斯文的男人,不逗女人喜欢。”锅炉工炳南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锅炉工炳南还说:“嗨,想当年我和我那口子谈恋爱时,没跟她处三天,就把她给办(即:发生了性行为——作者注)了。第一次跟她干那事时,她还真像贞节烈女似地对我又是推又是抓又是打的,一副死活不让我挨她身的样子。说起来怪得很,她越是不让我挨她的身,我还真是越来邪劲,三下二下就把她弄到了床上……第一次的时间短得很,那个鸡巴家伙刚一进去就泄了……”“么鸡巴家伙进到那里去了?你说说清楚嘛。”锅炉工乙故意邪声淫调地问。“去去去你的。进到那里去了,你这个搞了一百个女人的邪货还不晓得哟。”锅炉工炳南推了锅炉工乙一掌说。稍许,锅炉工炳南像意欲未尽似地接着又说:“完事后,她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和委屈,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成了泪人。还说要把我杵了她的事告诉她爸妈,又说要到派出所去告我强奸罪。”“她告你了么?”有人问。“嗨嗨,告我。她舍得么。后来咋样,你们猜猜。她的骚劲比我还大哩,三天二头就来撩我,要我杵她。”锅炉工炳南猥亵地说完,停顿了会,咽了口唾沫,一脸狎笑地接着又道:“嘿嘿嘿,对你们讲哦,凭我的经验之谈,女人就是二个字——贱、骚。十有八九的女人就是喜欢被男人操她……”“你太损了吧,你。连自己的老婆也拿出来侮辱,糟践。”锅炉工炳南的话没说完,另一个刚进厂的年轻锅炉工脸涨得通红地指责道。“你…你个小鸡巴家伙,晓得个么鸡巴。你还是个嫩秧哩,就想当正人君子咋的。我说我的婆娘,与你何相干啦。你不想听,给老子夹鸡巴蛋滚远些!”正说得唾沫四溅的锅炉工炳南,被年轻锅炉工的话噎了一下,觉得很丢面子,便虎假虎威地将年轻的锅炉工臭骂了一通。还扬起拳头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几个息事宁人的和事佬们怕他们真的干起仗来,边扯住他,边和浠泥地说:不谈这些不谈这些了。

     ……

      天长日久的耳濡目染,使诸葛军男的内心日渐粗野、狂燥起来。在后来他同可儿交往的日子里,他就真的按照师兄们教的招数和计谋抢先伊候健一步,将可儿的身子给破了。他将可儿的身子一破,他和可儿的婚姻,果真如锅炉工们说的那样,一锤定音成了定局。

     他第一次大着胆子搂抱可儿并占有可儿,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这个漆黑的夜晚太符合诸葛军男诡异阴暗的心情了。

     本来,这天的晚上,可儿会如往常一样,是不可能同诸葛军男在一起的。可是在这个夜晚之前的头一天,每天晚上同这个星期正在倒白班的可儿或到电影院看电影,或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或在宿舍听半导体收音机播放的歌儿、时事、新闻的伊候健到省城学习去了。诸葛军男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乘隙而入——终于如愿以偿地占有了可儿的身子。

      这个时候是那一年的8月26日的凌晨。也就是伊候健离开里约市到省城学习的第三天。可儿在这天晚上被诸葛军男强行占有了身子时,脑子中发生过瞬间的空白和茫然。她伤心犹绝地也想到过去告发诸葛军男。可转而一想,即便告发了诸葛军男,即便诸葛军男被判刑,自己最终落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人们的唾沫早晚不得把自己淹死。更何况,业已成为女人的自己,还有何脸去面对伊候健?业已成为女人的自己还有何脸面还有何资格再去同别的男孩谈情话爱?如其落如此结果,还不如嫁给这个冤家算了。可儿如此这般地一想,像是想透了很多事情。便塌下心来准备做锅炉检修工诸葛军男的新娘。

——待续


2006-12-12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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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4  

长篇小说连载:

                             婚姻使可儿从此
                          结束了所有的浪漫和幻想
   

可儿和诸葛军男的婚礼是在这一年的“国庆节”举行的。在可儿和诸葛军男举行婚礼的这一天,刚由省城学习回来不到半月的伊候健,愤然而忧伤地由化肥厂消失,离开了这座使他伤心的小城。

     可儿从此也就结束了一个女孩子的所有浪漫和幻想,安心安意地做起了锅炉检修工诸葛军男的妻子。
可儿现在正在读高三的儿子诸葛桥雄,就是那个漆黑的夜晚,可儿在诸葛军男一动就吱吱呀呀直叫唤的单人床上,第一次接受他的进入时的结果。这个结果迫使她的三年学徒期还没满,就顶着来自父母“如果你同诸葛家的儿子结了婚,我们就同你断绝一切关系”的压力,同诸葛军男提前进入了洞房花烛夜。

     父母亲对可儿嫁给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锅炉检修工做妻子这一事实,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痛恨到了极点。尤其是父亲,一直到可儿死,似乎都没有原谅可儿。

    可儿置至沦落到以开麻木为生计的时候,似乎才理解了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原谅她嫁给一个普通工人的苦心。可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不过,客观地说,可儿同诸葛军男刚结婚的那几年,生活过得还算幸福安康。尤其是公爹诸葛海俊,对她真是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待续


2006-12-12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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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5  

长篇小说连载:
                             公爹对可儿的关心,
                           引起了家庭的小小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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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儿刚嫁到诸葛家时,罗圈腿公爹对可儿的关爱一点也不加掩饰,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地表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得老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起了疑心或是嫉妒之心。有好长一段时间,老伴避着可儿和儿子,私下里一搞就找些茬儿跟老头子吵架。说他是老不正经的;说他连儿子媳妇的灰也想爬;说他看上去像个老实砣子,其实心里腌臜得很……总之,什么样的话难听,老婆子就说什么。每每这种时候,诸葛海俊总是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

     面对老伴儿的无理取闹,他总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他心平气和地说:“人家是干部的千金小姐,下嫁到我们这种下层人家,咋就不能对别人好一点哩?我对别人好一点,你也如外人一样瞎起讧,说我是老不正经,是爬灰(与儿媳偷情之意——作者注)的。我是这样的人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那种人,人家可儿瞧得起我么?”“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邪货,真是丧尽人伦天理啊。照你说的意思,要是那个骚婆娘看得起你,那你真还早就跟她睡到一起去了咧……”“你真是歪着听我的话哟。我哪是那个意思哩。我是打个比方……”“你打比方?你要是没有这种想法,这种比方打得出来?”老婆子不依不饶地说。“哎哟,你这样扯瞎皮,我就真是跟你说不清了……”“哎哎,你把话说清楚啊,是我扯瞎皮,还是你做事伤人。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好像我是在冤屈你。你没见你在那个骚婆娘面前低三下四百般殷勤的贱样,让人看着就恶心,就恨不得上去扇你几巴掌。我跟你结婚几十年了,你几时对我那样好过?你几时关心过我?你几时问过我累不累冷不冷热不热?我一直以为你就是这么个不会关心人的粗人哩。现在看来,你的心细得很,你很会关心人得很。你以前从不洗衣服,现在恨不得每天把那个骚婆娘的半头裤子(方言:内裤——作者注)都洗了它。每天那个骚婆娘一回家你就眉开眼笑,一走你就愁眉苦脸。你以为我是傻子啊你以为我是苕(方言:傻之意——作者注)啊,看不出你心里在画么鬼符……”“越说越远越说越不像话”诸葛海俊终是忍无可忍地打断老婆子的话说:“我就对你明说吧,我对可儿是比较关心,因为我总觉得我们诸葛家有愧于这孩子。你想想看,她要是不嫁给我们家军男,她爹妈能不管她吗?她会到现在还在化验室里成天同有毒的化学物品打交道么?她这是为了嫁给我们诸葛家才落得如此下场啊。我们为甚就不能对别人好一点呢?啊?”“行了行了,你就不要拿这些理由来搪塞我好了。有甚愧疚不愧疚的,她嫁给我们诸葛家,是她自愿的,又不是我们强迫她的。”……婆婆和公爹这样的争吵,自从可儿同诸葛军男结婚以后,就从来没有断过。但是这种争吵,一点也不影响公爹对可儿发自内心的关爱。只是在形式上策略了一些。比喻说,他再也不给可儿他们洗衣服了;比喻说,他再也不对每天下班回来的可儿嘘寒问暖;比喻说,吃饭的时候,他再也不往可儿的碗中挟好菜。等等,一些老婆子看着不高兴的举止,他极力避免。

    可是,他的心中一刻也没有放弃想为可儿弥补一些什么的想法。自打将可儿接进了家门后,从没有跨进过厂党委办公室,见了领导就发怵就不知如何言语的诸葛海俊,暗自盘算着如何去找一下厂领导求求情,将可儿的工作动一动,调到一个比较好的部门,算是诸葛家对她进行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可是他总是瞻前顾后、难以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赋予实践。因此,他想为可儿调动一下工作的算盘,在心中暗暗地一打就打了十多年,也没敢去找那个厂领导说一下。直到他的徒弟洪学南在化肥厂宣告破产的前一年出任厂党委书记,他才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去找他。

——待续


2006-12-12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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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6  

长篇小说连载:

                    公爹为可儿的事找到洪学南时,
                   遇上了令他进退亦难的尴尬场面


    明天一大早,诸葛海俊早早一起床,匆匆盥漱完后,就对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只小破圆镜,用一片锈迹斑斑的剃须刀片将胡子拉碴的脸刮了又刮,还让老伴将他平日不舍得穿的一套崭新工作服找出来,煞有介事地穿上。收拾完毕,才坐到小方桌前,就着咸萝卜丝咝咝溜溜地喝了碗老伴一大早起来煮好的绿豆稀饭后,郑重其事地出了门。“哎,你这是要去那儿?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是不是要去跟那个老相好的约会呀?”没等穿戴一新的诸葛海俊走出门,正在收拾碗筷的老伴一脸不高兴地喊着问他。“你算是说对了,我是要去约见老相好的哩。”“你个老不正经的,给了棵树杆你,你就往上直爬。你心里巴不得再养一个小哟,可是人家那个瞧得起你个穷光蛋喽。你死在外头最好,永远不要回了。”老伴冲着他的背影咒骂。
      ……

      诸葛海俊拐弯抹角地找到党委办公室之前,问了好几个人。“请问一下,洪学南在那哒办公呀?”诸葛海俊问到的最后一个人,认识他。同时还知道他同洪学南的师徒关系,他说:“噫,这不是诸葛师傅么。您找您的徒弟有事啊。”“嗯,有事有事。”说话间,这人就将诸葛海俊带到了党委办公室门口,说:“您请进。这就是洪书记的办公室。”说完那人就走了。

    诸葛海俊怯怯地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洪学南背对着门,正搂着一个年轻女子在摸摸捏捏地调情。见到此情此景,一辈子除了搂抱过自己的老婆之外,再没有碰过第二个女人身子的诸葛海俊的情绪,在瞬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他先是一愣怔、继尔是骇然、恐慌(他万万没想到,在办公室里也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男欢女爱的事情)、痛心,再而就是尴尬、羞愧(他不知为谁羞愧)。再后来才想到了“赶快逃离”。他一想到“赶快逃离”时,就将刚踏进门的那只脚快速地缩回到了门外。

    这厢调情正上劲的洪学南,见有人没敲门就推门而入,很是恼火(不是羞耻)。恼羞成怒地说:“是那一个?这样不懂规矩。门也不敲一下,就随便闯进来。”说着的时候,右手很不情愿地由女人的细腰处抽出,左手也很不情愿地由女人的酥胸中滑下,嘴也只好由女人细细长长白白嫩嫩的脖颈离开,右腿只好由女人的胯裆间退出。这一切完成后,梳得油光水滑的头才慢慢往后扭过,但见呆呆诺诺站在门口、刚才被自己猛吼了一顿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顿时大惊失色,

    “啊……啊不晓得……不晓……得是您啊……”

   “洪学南,洪……书记……”本来已退出门外的诸葛海俊,见洪学南说话了,就硬着头皮复又走进办公室。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我……我是不懂规矩,没敲门就…就进来了。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怪……怪想的,今天就抽空来瞧瞧,没想到……呵……呵,”他本来是想以师傅的身份好好教训教训洪学南的,继尔一想,人家早已不是你的徒弟,况且别人现在已是大权在握的党委书记,而自己只是一个退休多年的锅炉工,你有何资格教训别人。更何况你今天是有事来求别人的哟。“唉唉,那么好的一个后生,竟然也变得如同畜生一样没了廉耻。在办公室就干起这种男盗女娼的事,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罢罢罢。这那是我们这些黎民百姓操心得了的哟……”诸葛海俊这么左一想右一想,就把一腔的愤怒和铮铮硬气给想没了,连连地“唉叹”了几声后,剩下的就是对洪学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奉承着、敬畏着、巴结着。话也不知如何说,手脚也不知如何放了。

    诸葛海俊见了昔日的徒弟洪学南后是如何发窘,如何怯懦,我们暂且不表。现在重要的是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说说洪学南。

     为别人搅了他的好事而恼怒万分的洪学南扭过身子,当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诸葛海俊时,“惊愕”“尴尬”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愕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诸葛海俊,极其难为情地来回搓着双手,边向还在不知趣地向他骚首弄姿抛媚眼的年轻女子使眼色,示意她走人,边连跨几步将进退维谷的诸葛海俊迎了进来。他双手谦卑热诚地扶着诸葛海俊的肩膀,连连说:“师傅师傅,真对不起真对不起,刚才我不知是您大驾光临。要不,我咋会……呵呵呵呵”
各位看官一定感到很是诧异了,堂堂一个厂党委书记何以对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子这般惧怕、殷勤。要想说清这个问题,在这儿,还得要费些笔墨插进一个小小的故事。

——待续


2006-12-13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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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47  

长篇小说连载:

                                       二十三年前的1976年
   
    让时间老人回溯到二十三年前的1976年吧。

    这年的夏末初秋的有一天,已是下午下班的时候,下午被通知到人事科去开会的锅炉车间主任邱纪,带着一个学生模样、一脸病态的陌生小伙子回到锅炉车间。“山子,诸葛师傅呢?”一进车间,邱纪就喊着正躬着身子,挥汗如雨地一锹一锹往熊熊燃烧着的炉膛内甩煤的山子问。“下班了。”“走了没?”“不晓得。”山子将一锨锹煤甩进炉膛后,将锨锹往被一缕夕阳斜照着的煤堆中一戳,右手撑着斜插在煤堆中的锹把,站直了身子,擦了把汗又说:“你到更衣间去看看吧。”

    “好嘞,你忙啊。”邱纪说过后,就带着小伙子离开山子,绕过如小山包似的煤堆,往锅炉车间最顶端的一间写有“更衣室”字样的房间走去。离更衣室还有点距离的时候,邱纪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一下子站住了。他缓缓地侧过身子,乜斜了一眼一直闷闷地跟在他后面的小伙子,态度不是很友好地对他说:“嗯,你、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不要跟着我了,也不要离开这儿。我去马上就回来。”说完独自一人径直向更衣间走去。

    到了更衣间门口,邱纪推去开裂缝很大的门,将头伸进去,见光线暗淡的更衣间里有好几个人或坐着或站着正在换衣服。他瞅了半天也没瞅见诸葛海俊,就敞开喉咙地喊:“诸葛师傅在里面吗?”“在。谁呀?”被一扇柜门挡住上半身,正在金鸡独立地褪脏兮兮的工作裤的诸葛海俊答。“你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找你。”“哎,等我把……”刚把工作服脱了,还没来得及穿上干净衣服的诸葛海俊在答话的同时,将头侧伸过柜门向门口望。见站在门口找他的人是车间主任邱纪,以为是又要他加班,下半截子话还没说完,就光着膀子穿着补了几块补丁的内裤走到更衣室门口,问:“咋啦,邱主任。是不是又要我加班。”一脸严肃相的邱纪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你快去把衣服穿好了再出来,我在门口等你。有一个比加班还重要的政治任务交给你。”听罢此言,诸葛海俊有了片刻的怔忡,尔后道:“你莫说得骇我哟,我一个大老粗能担当得起多重的政治任务。”边说边疑疑惑惑地折转身走到衣柜前,将干净衣服穿好后,走了出来。

     邱纪的右手搭在由更衣室走出来的诸葛海俊宽厚的肩头,说:“这个政治任务保证你担当得起。”说着的时候,他将嘴朝不远处站着的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呶了呶,又道:“呶,你看见站在那儿的小子没有,他就是你要接受的政治任务。”“哦呦,你搞得神秘兮兮的,把我骇了一大跳。我以为是么样了不得的重要政治任务哟,不就是又要我带一个徒弟么。没问题。”诸葛海俊哈哈一笑,爽快地说。“这也算是政治任务,你主任真是会拿我们这些大老粗寻开心哟。”顿了会儿他如释重负地又说。邱纪望了一眼一脸轻松的老锅炉工诸葛海俊,表情很是凝重地说:“你别看这小子病恹恹的不起眼,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哟。我说出来要吓死你。”接下来下面的话,邱纪是将嘴附在诸葛海俊的耳边说的。他将嘴附在诸葛海俊的耳旁,右手侧遮着半边脸,小声道:“你对这小子,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听说他在北京犯了大事,是保外就医被谴送到我们厂来的。”邱纪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像,好像与今年4月份的‘天安门事件’有关系。人事科长一再嘱咐我,一定要把他交给政治思想觉悟高又可靠的同志带。科长还说,带这个家伙的人不光是要监督他干活,还要监督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及思想动态,不准他乱说乱动。”“哎哟哟哟,这样的徒弟我可不敢带。你啦,还是另请高明吧。”诸葛海俊听了邱纪说的这番话,心里打起了鼓(方言:忐忑不安之意——作者注),很是后怕。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这那儿是要我带徒弟哩,分明是给我上紧箍咒儿。如此这般一想,他就铁了心地想推脱掉这个徒弟。可是邱纪却以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口气说:“哎哎哎,老同志,刚才我不是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了吗,这是政治任务。政治任务你知道吗?什么叫政治任务,政治任务就是你愿带也得带,不愿带也得带。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可不能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哟。”“……”诸葛海俊张嘴欲说什么,邱纪果断地打着手势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事情就这么定了。那小子由明天开始,你就开始对他实行二十四小时的管制。”邱纪边说边向站在不远处的小伙子招手:“哎,你过来过来,你们师徒俩认识认识。”

     ……

     简单说吧,1976年9月10日或是10月10号的这一天(因为没有文字记载,这件事情发生的具体日期也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邱纪带到锅炉车间交给诸葛海俊带的那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就是现在任里约市红星化肥厂党委书记的洪学南。可是,那个时候的洪学南,远没有现在这样有权有势威风八面。那一年,他是带罪被谴送回老家保外就医的学生。对于他是因犯什么错误而被谴送回老家的种种疑问,红星化肥厂那些历来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此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他们捕风捉影、津津乐道地说着他们各自道听途说得来的信息。人们道听途说得到的信息很不一致。有的人有鼻子有眼地说:别看他病病唠唠的,他可有劲把同班的一个叫吉粉花的女生的肚子搞大哟。是属于作风问题受的处分;有的说:他是参加了4月5日“天安门事件”,在天安门散布反动言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闹事,被判的刑,属政治问题;又有人说,他是在考试的时候作弊,被发现受的处分;还有人说:他之所以犯事后,能免去坐牢狱之灾,是因为他病痛缠身之故。总之,人们对新来的洪学南不仅在背地里对他说三道四,当着他的面也敢对他持嗤之以鼻的鄙视态度。有的还做出一副很革命很崇高的样子,见到他时还要恶狠狼地啐他的唾沫,有意无意地说上一句二句“流氓”“反革命”之类的刻薄话侮辱、谩骂他。

     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工作、生活,洪学南感到孤独是绝对的。因此他很消沉、落寞。成天沉默寡言、郁悒伤愁,一脸暮气。活脱脱一副人未老心先衰的小老头相。浑身上下看不出年轻人应有的那种虎虎生威、朝气蓬勃的模样。在那段日子里,里约市化肥厂,唯一跟他说说话的、不嫌弃他、不欺侮的人,就是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在很不情愿的情况下收他为徒的师傅诸葛海俊。敦厚善良的诸葛海俊还经常将瘦弱的、一搞就犯胃痛的洪学南带回自己的家中,要老婆子为他做些可口的菜,让他打打牙祭补补身子。对于诸葛海俊这种同情坏分子,甚至同坏份子划不清界线的行为,车间主任邱纪忧心重重地提醒过他无数次。但是收效甚微。又过了一些时,车间主任见诸葛海俊还是我行我素地同洪学南打得火热,便郑重其事地将诸葛海俊叫到车间办公室同他促膝长谈了一次。车间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你已经是老同志了,怎么一些事情像是拎不清的呢?让你带的那个徒弟,你又不是不晓得他的身份,你咋就一点也不注意影响,同他打得火热呢?厂里面已经有很多同志在反映,说你立场不坚定,爱憎不分明。”说到此,车间主任停了下来,由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丢给一直局促地站在办公桌旁的诸葛海俊,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猛吸了一口,接着又说:“本来你是一个政治觉悟很高,党组织非常信得过的人,咋就在洪学南的问题上你就犯糊涂了哩。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呵,你这样不分是非地对待一个有着严重政治问题的人,是要犯严重错误的。其结果对你和你的家庭都是很不利的。不过你现在改正还来得及。我再次提醒你,你同洪学南一定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同他走得太近。听说你还经常把他带到你们家里去,这怎么行哩啊。你可不要被他的假象和甜言蜜语蒙蔽住了双眼嘞,到头来被他所利用了,还不晓得自己是在犯错误。你好好想想,为一个有严重政治问题的人,落一个袒护、包庇反革命分子的罪名值不值得。不是我批评你,你什么都好,就是阶级立场有时表现得不是那么坚定,对待坏份子的态度太……”“哎哎,邱大主任,你可把话说清楚哦,这个徒弟当初又不是我要带的,是你们硬塞给我带的。现在你们又这样说那样说。你们要是认为我没带好,完全可以把他重新分给别人去带嘛。干嘛给我匡(方言:给之意,但又比“给”的蕴涵要丰富一些——作者注)那么大的帽子?我可戴不起啊!”诸葛海俊没等邱纪的话讲完,就将其打断,脸红脖子粗地申辩。“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嘛。我又没说你带徒弟带得不好。我是提醒你同洪学南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引起别人对你的误会。给你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又不是不晓得大家在背地里风言风语地议论我同反革命份子打得火热,说我的阶级立场有问题。还有的人说我得了人家几多几多好处。听到这些无中生有的话,我心里窝火得很。我恨不得找到这些成天乱嚼人舌头的家伙们,扇他们几巴掌……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贴本对待一个成天病病唠唠的人呀。我是怕出人命嘞。我不管他是反革命还是流氓地痞,我只晓得他是个人,是一条性命,是你们硬塞给我带的徒弟,我是他师傅。我是看这伢儿(方言:孩子之意——作者注)遭孽,胃痛起来在地上打滚,他爹妈又不在身边,我能见死不救吗。我要是不管他,出了人命咋办,谁负责。”诸葛海俊一肚子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一咕隆咚地在车间主任邱纪的面前吐了个痛快。

    面对诸葛海俊的固执,邱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在对待洪学南的问题上,我是多次提醒过你了,你实在要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到时出了什么事情,你别怨我没提醒你就行。”顿了会儿,他搔搔头,又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这天之后,诸葛海俊还是我行我素、一如既往地关照着、呵护着洪学南。

     由于有诸葛海俊的精心呵护和关照,洪学南在红星化肥厂实行保外就医的那段、本会过得很凄凉、很艰涩的日子,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了一年。

    来年的又是9月的某一天,在锅炉车间已经工作了一年多的洪学南这天放单值小夜班。他接山子的班时,胃就在隐隐作痛。大概到晚上10点多钟的样子,胃就一阵赶一阵地绞痛起来。每一次的绞痛都使他难以自恃得恨不得栽倒在地再也不起来……可是他严厉地告诫自己:不能轻易地放弃生命,不能轻易地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他强撑着,强撑着将煤一锹一锹艰难地往熊熊燃烧着烈焰的炉膛里甩……衣服早已被如雨而下的汗水湿透了一次又一次……再一阵的绞痛来临之时,他感到胸腔内有一股腥咸的痰往上直涌,“噗”地一下,这口痰由他的嘴中喷射而出,人也随之訇然倒在了锅炉前的煤堆边。烧2号锅炉的吉元庆见吐了一大口鲜血的洪学南訇然倒地的惨状,骇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他骇然地望着口吐鲜血晕倒在地的洪学南,愣怔了片刻,猛然间丢下铁锹,一下子扑到倒在煤堆边的洪学南身旁,将洪学南的头搂进自己的怀中大叫:“洪学南洪学南你咋啦你咋啦?”

     正在吉元庆焦灼万分地千呼万唤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洪学南时,每天晚上总会到锅炉车间来转转的诸葛海俊(洪学南上夜班时,他每天晚上必来看看)在锅炉车间外就听到不同一般的呼叫声,心里“格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告诉他,一定出事了。他三步并作二步地跑进车间。但见被吉元庆搂在怀中的洪学南的脸色惨白,气息奄奄,身边还有一滩子血,腿先是一软,差点就要吓晕了过去。“这是咋回事这是咋回事?”他踉跄地走上前,急煞煞地问。“我也不晓得是咋回事。刚才还见他甩煤甩得好好的,突然就见他连吐了几口血后就倒下了。”吉元庆说。“快快,你把他扶到我的背上,赶快送医院。”“去要辆车吧。师傅。医院离我们这儿很远的,怕您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找厂里要车有多难。找这个签字,找那个批条。等这些手续办完了,恐怕这小子的命也没了。来来来,你快把他扶到我背上。”诸葛海俊边说边蹲下身子,要吉元庆将不省人事的洪学南扶到他的背上。他背起洪学南正准备走时,又车转身对吉元庆交待说:“这儿的事就全交给你了。你抽空找人到车间主任家去把洪学南生病的情况说一下,让他另派人来顶他的班。”说完,背着洪学南就往外跑。

    这一年,诸葛海俊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子。因此他并不是很吃力地背着瘦弱的洪学南,很快就跑到了医院。
诊断结果是:胃穿孔,吐血、屙血,马上手术,马上输血。

    医生说,如果再晚来半个小时,命就没了。医生还说,现在虽然命能保住,但由于失血过多,必须要马上输血,否则同样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可巧的是,血库值夜班的医生不知跑那儿去了,找遍了医院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

    洪学南的生命危在旦夕,血库的医生一时又难以找到,手术无法进行。情急之下,诸葛海俊挽起衣袖,说:“医生,不能再耽搁了,就抽我的血吧。”“医生思衬片刻,说:“也只好这样了。”“你是什么血型?”“不晓得。”“你先到化验室去验一下血吧。但愿你的血型同他的血型是一致的。”

     验血的结果是:诸葛海俊的血型和洪学南的血型真还是一致的:O型。简单说吧,诸葛海俊500CC血,在这天晚上流进了危在旦夕的、急需新鲜血液供养的洪学南的血管之中,保证了三分之二的胃切除手术的顺利进行。

    洪学南由昏迷中醒过来,是手术后的第三天早晨。在病床前守候了三天三晚的诸葛海俊见他醒了,高兴得不得了,嘴张了几张,就是不知道说些啥话好。师徒俩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查病房的一群医生就呼啦啦地进来了。305病房的主治医生是个快人快语的中年女医生。她一进病房见洪学南醒了,先是问他感觉怎样,刀口痛不痛,有没有不适的反应等等。还侧低着头将听诊器放在他的胸部上来回移动着听了听,说:“很好很好,恢复得很好。到底是年青人,恢复起来就是快。”

     再过了几天,洪学南刀口处的线就拆了,他基本上能够下地慢慢走动。

    这天早上,一缕朝阳由窗外射了进来,正好洒在洪学南的床头。又是医生查房的时候。“听说你要求出院。”女医生走到洪学南的病床前问。“嗯。我觉得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也行。回家调养比在医院要方便多了。等会查完房,我就给你写出院小结,另外给你开一些药带回去吃。回家后一定要按时吃药,注意饮食。不要饥一顿饱一顿。要少吃多餐。可不能再把胃给弄坏了。”“我记住了,谢谢您,医生。谢谢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不用谢我哟。救死扶伤是我们做医生应尽的职责。不过,你还真得要好好感谢你的师傅哩。是他把你的命由阎王爷那里夺回来的。要不是他及时把你背到医院,你的生命真是危险了哩。他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啊!”女医生还对他讲了诸葛海俊如何如何将他背到的医院,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为他献了多少多少血等等。正在说着的时候,上街买早点的诸葛海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进来了,说:“小洪,快吃快吃乘热快吃。”“师傅……”洪学南接过热腾腾的馄饨,声音有些哽咽地只叫了声“师傅”,下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对师傅如同对父亲般敬重孝顺。

    洪学南出院后,没有回到他的在大山里面的那个家,而是被他的师傅诸葛海俊直接接到了他的家中。洪学南在师傅家养病的那段日子,断断续续地对师傅讲了他的鲜为人知的经历。

——待续


2006-12-13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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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48  

“时常说着的时候,还会很爱怜地伸手将可儿头上或衣服上的一粒微乎其微的头皮屑呀什么的轻轻掸去。”

很喜欢这个细节描写,生动啊。:)


2006-12-14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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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49  

都读完了。

我孤陋寡闻,以前从不知工厂里的这些细节。

自己所有的经历是中学时学工一个月,在螺丝厂。

谢谢雪儿。


2006-12-15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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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50  

“诸葛军男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乘隙而入——终于如愿以偿地占有了可儿的身子。”

你没有记述这个“重要事件”的任何细节,能解释一下吗?


2006-12-16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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