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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连载] 雪狼 10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唐子宋儿

#1  [长篇小说连载] 雪狼 10

第二十一章


曼哈顿,
纽约,
2月21日

卡罗•隆巴蒂坐在科特•布劳恩的对面,这是在下东滩码头俱乐部楼上他的私人办公室里。
隆巴蒂喝了口他的苏格兰威士忌。“那么有什么鸟事?”
“有点活让你干,要是你感兴趣的话。”
隆巴蒂咧嘴一笑。“只要有钱,我总是感兴趣的。”
布劳恩说道:“钱是少不了的。先给我那情报。”
隆巴蒂在桌上摊开新英格兰州的地图然后用那套满戒指的肥短手指指点着。
“你的朋友仍在那湖旁小屋子里。我叫了我的人看紧着,不过是小心谨慎地看着。上星期有另外一个家伙到那里,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大块头,他妈的看起来象是个山里跑出来的乡巴佬。他还呆在那小屋里。这都写在上次最后的情报里面了。”
布劳恩皱着眉并倾前着身子。“我读了。你有他的照片吗?”
“这次没有,要我的人去靠近实在是太冒险了。”隆巴蒂朝那地图做了个鬼脸。“他妈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去住在那块地方?这可是地地道道的乡下角落。”
布劳恩说道:“小屋那个新来的人,我要知道他是谁,到那里干什么。”
隆巴蒂耸了耸肩。“去跟你的朋友雅克辛说吧,他会发现出点名堂来的。我嘛,我可不想只为了让我的人靠近看得更清些而把事情给搞砸了。”他看着布劳恩。“那么现在要怎么样?”
布劳恩化了将近有一分钟的时间讲了一遍。当他解释完了以后,隆巴蒂吹了记口哨。“性命交关的生意啊。”他又吹了记口哨。“他妈的真是性命交关啊。”
布劳恩从口袋里掏出个信袋并将它扔到桌上。隆巴蒂拿起来捏了捏里面一厚叠的钞票。他这次总算克制住没再吹记兴奋的口哨。
他站起身来,眉开眼笑。“菲因斯可以一起去。”
“他行吗?”
隆巴蒂呵呵笑着。“他行吗?大人,让我他妈的来告诉你一件事,菲因斯在摇篮里就用牙齿啃枪管了。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考虑到苏联的船再过二十四小时就要到纽约了,我想这事越快越好,你说呢?”


新汉姆斯薛

史朗斯基将车停在小镇的街道上。当他们步向那座落在协和街上的酒店时,这座漂亮的新英格兰州小镇每家每户的窗子都已亮起了灯光。坛上有一支舞乐队在演奏着,一名侍者将他们引到窗边的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鲜花和一支红蜡烛。这名侍者又拿来两瓶啤酒并倒入他们的杯子里,然后拿着他们点的菜单离开了。安娜打量了一下这家旅馆酒店的四周。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中年以上的人,但也有几对年轻人徜徉在舞池里。
当他们的菜上来后,史朗斯基说道:“这里不象纽约,不过这里是当地人晚上出来消遣的地方。”
“这是我在美国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突然间,一个高高个子、红光满面、神态显得开朗的人来到他们的桌边并朝史朗斯基伸过手去。他看上去五十出头,一头灰发,人很随和。
“很高兴见到你,埃历克斯。老头子怎么样?”
“很好,沃里。这个夏天你准备到湖里来钓点鱼吗?”
那个人笑了。“那是当然了。我正迫不及待地等那季节来临呢。”他扭头看着安娜,两眼细细打量着她,然后又对史朗斯基说道:“现在别那么没礼貌,埃历克斯,你还不准备介绍你的小姐朋友吗?”
“安娜,这是沃里•巴通。安娜是从纽约来想换换新鲜空气。”
这个人握着她的手微笑道:“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年轻的小姐。现在你们俩人好好享受吧。你知道,埃历克斯,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你摆弄你的腿脚跳过一支舞。看来我可以希望这以后你会经常跳的。”
“你可别指望,沃里”
那个人离开他们坐在他的肥胖的妻子身旁,他的妻子一直盯着他们的桌子。当安娜朝四周环顾时,她注意到桌旁附近其他一些男的和女的也都在瞄着他们。
“他是谁?”安娜问道。
“当地的法官。”
“为什么他的妻子老是盯着我们看?”
史朗斯基笑了起来。“安娜,在一个小地方,每个人都是非常地好奇。你要是把你的头发梳错边了,人们都会注意到。”他含笑看着她。“你知道,你今晚看上去非常漂亮。”
她收回目光看着他,只见他专注地细瞧着她。她披着长发,抹了口红并化了妆,她穿了件黑色的衣服,也就是她在纽约跟他会面的第一个晚上穿的那件。
“这里就是你常来找女朋友的地方?”
他笑了笑,摇了摇他的头。“谈不上,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他望着她,“跟我谈谈你自己,安娜。”
“你想知道什么?”
他喝了口啤酒并放下杯子。“凡是你愿意告诉我的。”
“不,”她说道。“你得先告诉我你的情况。”
他扬了下眉毛,微微一愣,又觉得颇为有趣,然后突然间他看上去更放松了。“没什么好谈的。还是你来问我你想知道的东西来得比较好。”
“你是怎么到美国并住下来的?”
他拨转着他的酒杯,似乎在斟酌着要告诉她多少。当他开口讲话时他的眼睛并没直接看着她。
“我的老家是在靠近斯摩棱斯克的一个小乡村里。当我的父母死了后,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一起被送进莫斯科的一家孤儿院里。我那时十二岁。我恨那个地方。那里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所以我打定主意我们要逃跑。我父亲的一个亲戚住在列宁格勒,我想他会收留我们的。那天晚上我们计划好要逃走,却被逮住了。但是我还是设法一个人逃离了。在列宁格勒火车站爬上一列火车。当我到达列宁格勒时,那个亲戚并不很乐意而想把我送回去。我就流浪在街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来到码头区,我望着一艘船。我不知道它要去哪里而且我想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感觉到这艘船是命运安排好的在等我。”他笑了一下。“你知道俄罗斯有一句古话。我们将得到的种子其实早已经播在我们心田里了。于是我就偷乘上那艘船。”
“那以后怎么样?”
“两个星期后我又流浪在波士顿的码头上,又冷又饿。”
“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能闯到这里可真了不起。”
他摇了摇他的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到了波士顿上岸我才知道其实这艘船上还有另外四个偷渡客。在那个时候逃到国外要比后来容易得多了。”
“那你最终怎么会跟瓦西里在一起?”
史朗斯基轻笑道:“在我到了波士顿后,我给别人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就象在莫斯科一样,他们把我送到了一家孤儿院,在那里只是食物好一些,人们更和善些。但是这对我不起作用。然后就有人出了这个聪明的点子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他是个好人,瓦西里。”
“是最最好的那种俄国人。心地善良而且慈祥真诚。”
“你的弟弟和妹妹,他们后来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当安娜看着他时,她发觉这是她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他内心感情的真正流露,那是种阵然而起的万般痛苦的表情,但他用两只胳膊支在桌上向前倾压着身子似乎要把那痛苦克制下去,很快那丝怪异的微笑又回到嘴唇上来了。
“现在轮到你了。”
“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喜欢麦西吗?”
这个问题令她不胜诧异。她沉吟着,眼光转向别处思索了片刻。随后她又转回目光说道:“他是我逃到芬兰时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是我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真诚和关怀别人的人。他相信我并全力帮助我。要不是他的话,他们很有可能把我送回俄国。就为了这,我会永远感激的。”
“你结婚了吗,安娜?”
突然之间她真想把一切真情告诉他,但是她却反问道:“我们一定得现在谈论这个吗?”
“要是你不想的话那就不必。”
“那么我不想谈。”她换了个话题。“你相信波波夫吗?”
他笑了起来。“那当然。”
“乌克兰人是党卫军里最坏的禽兽。他们可以横心对妇女和小孩照杀不误,甚至连想都不会想。你们怎么可以相信他?”
“就为了这所以你朝他的裤裆踢一脚?”
“他这是活该。他应该记住他自己的教诲。”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是不是,安娜?”
“象他这种人就是个卖国贼。他们背叛了他们自己的人民去为德国人作战卖命。他们奸淫烧杀,无恶不作。”
他听到她声音里的愤慨语气便说道:“你错怪波波夫了,安娜。而且你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在俄国学校里,他们灌输给你的是一个被歪曲了的历史。乌克兰并不向来属于苏联的一部分。列宁和他的布尔什维克强力征服了这个国家。然后是斯大林。他把将近五百万的乌克兰人杀死或送到西伯利亚去。男人、女人、小孩无一幸免。有的整个家庭被连根拔而被铲杀掉。你想象不出这种规模,而苏联的历史书是从来不讲实话的。”
“那么波波夫不一样吗?”
“他不是个战犯刽子手。他过去只是在营地当教导员,而且是个优秀的教导员。除此之外,他痛恨红军。”
“为什么?”
“在扫除富农期间,斯大林掠夺了乌克兰人的全部粮食导致他的人民大规模地饥饿而死。德国人是犯下了滔天罪行,但俄国人对乌克兰人干下的事还要令人发指。”
他看着她,但她默不作声。他放下他的餐巾好象要转一个话题。他站起身并伸出他的手。
“来。让我们跳个舞。现在有点太严肃了。”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跳了……”
“不管何时,重新跳都不会嫌晚的。”
他带她到舞池,正好乐队换成一支慢节奏的曲子。他紧紧地拥着她,当他们跳着舞时他轻声说道:“对那天在山岭上的事……我得向你道歉。”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你不必为此道歉。”
“但我要道歉。你说得对,当初我是不希望你一起去的,但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原因。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卷入这事而受到伤害。”
“那你现在仍认为我还是不来的好?”
他笑了。“现在我也无法那么肯定了。”
他们又跳了两支曲子,她发觉史朗斯基搂得她紧紧的,而这又令她感到非常的舒适。舞会最后是伴奏一支欢快的曲子,一个人拉着小提琴,大家跟着节奏踢踏着脚,。这种舞逗得安娜大笑起来,当他们回到桌边时,又有一些人过来问好,安娜看见近旁的一些女人朝她投来妒忌的目光。
史朗斯基微笑道:“你可把我在镇里的单身汉名声给全毁了。”
“这让你感到懊恼吗?”
“一点也不。”
她跟一个男的一起跳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还记得在莫斯科河畔伊凡跟她跳舞的那个晚上,而突然间这似乎成为很遥远的事了,这不禁使得她感到一丝悲哀。
当他们用毕晚餐后,两人又步行回汽车去,史朗斯基脱下他的外衣披在她肩上为她御寒。当他们钻入那客货车时。两人都没注意到泊在街对面的那辆深蓝色的福特轿车,里面的两个男的在注视着他们。

当他们回到家时,发现麦西的车就停在屋外。他们进到里面,见他正和瓦西里一起坐在桌边喝着咖啡。麦西看见安娜,便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看起来你们两个人处得很开心。”
史朗斯基答道:“整个训练过程都是,杰克。波波夫呢?”
“上床了。明天一大早他就得动身回波士顿去。拿把椅子过来坐。”
他们坐了下来喝着咖啡谈了十分钟,等瓦西里去上床了,麦西对安娜说道:“再过三天我们就得要走了。你感觉怎么样?”
“紧张。”
“还有什么你需要谈的?”
“我们一路需要的身份证和其他证件怎么办?”
“这个我们会很快办妥的。不用担心,那些证件跟真的是不可能分辨出区别的。你会得到所有的证件和证明信让你顺利到达莫斯科。其他还有什么?”
“没有了。”她飞速地扫了史朗斯基一眼然后站起身。“要是你们两个不介意的话我想上床休息去了。”
她道了晚安。麦西等她上楼梯后说道:“她今晚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她的眼神。你们刚才干了些什么?”
史朗斯基拿过一瓶威士忌为他们俩人各倒了一杯。“一支舞、一顿饭和几杯饮料。这对她有好处。”
“那么她训练强化得怎么样了?”
“要比我想象得好。”他跟麦西讲了波波夫的遭遇,麦西笑了起来。
“他现在应该是有所领教了。或许他是有点老了。”
“巴黎去了怎么样了?”
麦西跟他讲了在巴黎和赫尔辛基的安排。“等你们两个到了莫斯科我们可以利用利贝尔女朋友的别墅。这是最理想的了—— 僻静而安全。”
“你觉得让利贝尔的朋友参加进来妥当吗?”
“她并没参加进来。计划顺利的话,一等安娜和你到了莫斯科,依丽娜和她就乘利贝尔的火车离开。然后你有你自己的去处。”
麦西讲述了一遍所有的细节,他讲述完毕后史朗斯基的眼睛仍盯着他。“你看上去好象有心事,杰克。”
麦西一口喝干他的威士忌,重重地放下酒杯,然后站起身来。“还记得我跟你讲的有关马克斯•西蒙和他的小女孩的事吗?我想我找到了干这事的那个人。一个使用科特•布劳恩名字的人,一个莫斯科雇佣的杀手。他现在非法入境逗留在纽约。”
“他在纽约干什么?”
“只有上帝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干好事。”
史朗斯基半露出笑容。“怎么我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我所了解到的有关布劳恩这个人,他是个你能碰到的最卑鄙的渣滓。他是个疯子,埃历克斯。早在德国被攻陷之前,他就因为杀人罪和强奸罪被判刑而关在党卫军的一个囚犯营里。俄国人在45年抓住他。他们给他选择。要么为他们干要么呆在西伯利亚劳改营里等着冻死。毫不奇怪,他选择了第一种。”
“那你准备怎么样?”
麦西走到窗前,然后回过头来,他的脸上充满了仇恨的杀气。“布兰尼冈想要我忘了他。”
“但你却另有念头,对不对?”
“我去移民局检查了。布劳恩在三个月前用了一个名字叫胡波的西德护照入境。我得到了他的住址。在布洛克林的一幢公寓楼里。我想去作一次拜访。如果是他的话,我就准备了却这笔帐。”
“那俄国人那边会怎么样?”
“他们对此无法可施。布劳恩是非法移民,他们甚至都不敢承认他的存在。我倒希望我们完事后他是真的不存在了。”
“那布兰尼冈呢?”
“要是我们手脚利索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我们?”
麦西热切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一起去跑一趟。就我们两个人。我需要有人照应着我背后。安娜可以在这里和瓦西里呆在一起。”
“你确信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杰克?”
麦西点了点头,史朗斯基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

第二天早晨当麦西和史朗斯基动身去纽约时还不到七点,但迪米特里•波波夫却起得更早,六点就出发驾车回波士顿了。
过了十分钟,波波夫看见一辆挂着纽约车牌的派卡得飞速超过他。五分钟以后他看见这同一辆派卡得停在路边,驾驶员气冲冲地踢着前轮胎。
那个人朝他招手示意停车,波波夫刹住车子并摇下车窗。“出什么问题了?”
“我被个雪坑颠了一下。我问你,先生,我们付了那些税钱就是为了这?”这个人举起一个千斤顶。“轮胎扭得象个掰弯了的钱币,我的千斤顶也坏了。你能借我一个吗?”
波波夫嘀咕了一声便跨出车外。这个留着一小撇胡须的矮胖子看起来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口纽约腔,粗肥的手指上满是金戒指。波波夫在行李箱里找到千斤顶便递给这人,然后将他推在一边,“呆在一边,让我来。”
“嗨,真是太谢谢了,先生,你可真是天使。”
这轮胎看上去并没什么损坏,但是当波波夫弯下身去检查时,他只感到一件铁器猛砸在他的后脑上,然后还没等到他俯跌到地上他又被砸了一下。
然后又有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裆部,他还没来得及痛苦地叫,又听到冷风声,几只脚从四面八方踩踢过来,并听见那个胖子的声音:“把这乡巴子弄到车里去。”
波波夫怒吼着象头发了性子、受了伤痛的熊,挣扎着立起身,他的钵斗般的拳头胡乱地挥打出去。有什么东西被他重重地打到了,并听到一记惨叫,但是他的脑后又被凶猛地一击,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滚着身子。
然后有什么尖刺的东西戳进他的手臂,他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二章


纽约
2月22日

当麦西将车停在布洛克林的那座公寓楼外时,时间刚刚过了1点,天正下着大雨。这是幢很旧的出租公寓楼,后面有一道疏散火梯,这个地方看起来倒是真的需要留意要随时用上这道梯子。
当他们坐在雨幕下的车子里时,史朗斯基研究着这幢建筑并点燃一支烟。
“你准备怎么干?”
“最简单的办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麦西半露出笑容,举起一张有照片的盖有美国政府部门印章的证件。“税务局前来作一次友好的交谈。布劳恩的屋子在后面的顶层。等下我从前面进去时,你从那火梯上,从后面掩护我。一等我进到里面,我们就把他拿下。”
“要是他不在那里呢?”
“我们就等。而且这样我们也可以有机会搜一下这个地方。”
“完事后怎么办?”
“这个让我来操心。”
史朗斯基将香烟扔出窗外,掏出一支套着消音器的托卡雷夫手枪,然后插入他大衣后的腰带里。“你肯定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
“你就相信我吧。”
两人跨出车子,身入于雨中。

费利克斯•雅克辛疲惫不堪。两眼下面因为缺少睡眠而印上发黑的眼圈,他从布劳恩公寓的卧室窗前转过身子来看着波波夫歪倒在椅子上的身子。
隆巴蒂的两个人把他送了来,绳子很保险地绑紧着,但雅克辛知道这其实没必要。这个人因为打了针剂几乎失去了控制四肢的意识,根本就难移身。
雅克辛点燃一支烟并从窗子前走回过来。他俯视着波波夫那张挂彩的脸,看着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边流淌下到他的络腮胡子,然后他伸出手抬起这个人的下巴。
“你可真会把事情搞得复杂。你就不会认为你告诉我麦西在那湖边干什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了吗?”
波波夫哼了一声,眼睛眨动着,然后他扭着头挣出雅克辛的手,别在一边。雅克辛叹了口气。他和布劳恩化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想让这个人开口,他却一个字也不说。
现在他盘桓着是不是还要浪费时间。除此之外,这个人在被劫持时还重伤了隆巴蒂的两个人。
这个人的皮夹就摊在桌上。他的名字叫迪米特里•波波夫,这除了告诉他这个人是俄罗斯人或乌克兰人以外,其他毫无线索。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美国人利用的流亡分子。桌上还有一个注射针筒和一小瓶斯固普拉敏,这是纯净的毒剂,也是雅克辛的最后的一招。当他刚拿起它们,他听到敲门声,便忙转过身来,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并没有要等什么人来。他轻轻关上身后卧室的门,慢慢移向前门,当他把香烟揿灭在烟灰缸里时,敲门声又响起。他变得不安起来,隐约中本能告诉他事情有点不对。
他刚想去拿咖啡桌上的沃瑟手枪,却听到一个人的说话声。
“要我可真的不想这么干,除非你是不想要你的手指了。”
一个金发男子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支托卡雷夫的手枪,通往疏散火梯的窗子开着,那窗帘被外来的风吹动着。雅克辛认出了史朗斯基,他的脸一下子煞白。
“把枪放回到桌上,然后做个乖小孩,去把前门打开,慢慢地,轻轻地。”
雅克辛照着他的吩咐做了,把枪放到桌上,当他朝前门走去时,一阵冷汗已经冒出。而当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时,他的脸顿时灰暗下来。
当麦西走进房时,史朗斯基静静地说道:“杰克,我想你最好还是看看我们的朋友在卧室里藏了谁。”

麦西坐在雅克辛对面的椅子上,厉声问道:“你最好告诉我在这里搞什么鬼,快点讲。”
雅克辛神情紧张地强笑着。“我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我很有兴趣想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我得告诉你我是个苏维埃驻联合国使团的被委任的外交官员,并因此享有外交豁免权。”
“错了。这只会使得你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所以少废话。”麦西抬起枪对着他的头并扳开扳机。“五秒钟时间,我现在就计数。”
就在此时,史朗斯基回到厅里,架扶着看上去昏昏沉沉的波波夫。当这大个子的乌克兰人一看见雅克辛两眼便冒出了怒火。
“要是你不扣扳机的话,杰克,我会扣的。”
麦西问他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波波夫抹了下挂在嘴角边的血迹指着雅克辛诉说道:“我们这个朋友在盯着那个女的。他们一直跟踪她。我离开那个小屋后他的一些人骗我停下车来再把我打昏。然后他们就把我带到这里并逼着要我开口。他的名字叫雅克辛。”
史朗斯基扔过一叠地图和照片在桌上。“这些都是在卧室里发现的。看起来雅克辛对拍照极感兴趣。对我们也是。”
麦西看着那些照片。当中有些是安娜一个人的,有些则是他和安娜、史朗斯基一起从旅店里走出来和在波士顿火车站的照片。那些地图则是新汉姆斯薛地区的地图,他注意到在那湖的位置处划了圆圈作了记号。
麦西顿时脸色发白,转身看着雅克辛。“你的朋友布劳恩在哪里?”
雅克辛硬着脖子说道:“我没有义务要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麦西走近他,将枪按在他的脑门上。“这也许对,也许不对,但你要是不回答的话,我就在你的脑门上开一个洞,可以大到火车头都可以穿过。”
“我可不认为这样做会明智或者有必要?”
“我不想再听你罗嗦什么豁免权,雅克辛。而且这现在也帮不上你的忙。你在这里卷入的是绑架。这可是严重的联邦犯罪行为。所以在我失去耐心之前开口回答,就是这么回事。”
雅克辛叹了口气,两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你清楚,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让那女人没事逃走了。”
“我们是谁?”
“大使馆得到莫斯科发来的命令。”
一下子间麦西一切都清楚了,他逼近一步追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她的去处?”
“我们从赫尔辛基就一直跟着她。她一到这个国家,我们就一直监视她。”
麦西沉默了,然后他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她根本就无足轻重。”
雅克辛强笑了一下。“你我干这一行的都是一样的,我们从来不问为什么,麦西。我们只是照着上司的指示行事就是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活动在我们这里早出了名。从照片上验明你的身份并不是件难事。”
麦西的脸被激怒了。“布劳恩在哪里?”
当雅克辛嗫嚅着时,史朗斯基将带消音器的手枪狠狠地砸在他的腹部,这个人的双眼痛苦地张大着。
“去抓那个女人了。”
“一个人?”
雅克辛耸了耸肩。“这又怎么样?你不可能去截住他了。”
“他准备拿她怎么样?”
“把她带到纽约码头上的一艘苏联船上。”
“布劳恩走了有多久了?”
当雅克辛不吭声时,史朗斯基用手枪狠狠地击在他的脸上,血顿时从那脸上淌了下来。雅克辛的头因强力朝后猛颠了一下。当他坐定身子时,他抹了下鼻血。“何必这样呢?”
史朗斯基的脸因急怒交加都发白了,他指了指波波夫然后说道:“我要是让我的朋友来回报你们对他做的一切,那么将会更惨。布劳恩什么时候走的?”
雅克辛惧怯地扫了一眼波波夫,然后说道:“他两个小时以前乘火车离开去波士顿了。”
史朗斯基对波波夫说道:“把他带到里面去绑起来。好好绑紧了,这样他就不能说不能动。”
“乐于奉命。然后我会好好地修理他。”
麦西狠狠地瞪着雅克辛。“这以后你就得有很长时间看不见太阳了,雅克辛。帮助人非法入境逗留,企图谋杀、绑架,携带非法武器。我可以肯定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外交豁免权的保护范围。你完了。”
雅克辛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当波波夫动作仍显得迟钝地走近他的身旁时,雅克辛一把抓起桌上的枪。等波波夫冲上去想要拧臂夺过枪时已经太迟了,枪已经开火了,打在这个乌克兰人的脸上。在波波夫朝后跌出身子的同时,史朗斯基开了一枪,打在雅克辛的胸口上。麦西忙上前去搭波波夫的脉搏,他的脸顿时发白。“老天……他死了……”
史朗斯基从雅克辛摊在地板上的身体旁移回身子,那个俄国人的衣服上沾满了从胸口伤处突突冒出的鲜血。
“雅克辛也死了。杰克,这事情可是越弄越糟了。现在怎么办?”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先就这样留着现场。过后我会想法子处理的。”
史朗斯基不禁气馁地说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及时赶到湖那边了。这得有六个小时的开车路程,雅克辛的人已经赶先了一个小时。”
“那还不快走。”
麦西起身便要移向疏散火梯,但史朗斯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等等……!”
他快步走到桌旁,拿起一张地图。他的额上都沁出了汗滴。然后他抬头望着麦西说道:“或许有一个更快的机会。但只能看运气了。”

新汉姆斯薛

卡罗•隆巴蒂向来讨厌乡野。他已经习惯了废气的味道和烟雾-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树林根本跟他是两个世界。当菲因斯摇下派卡得车子的窗子时,隆巴蒂抽了抽鼻子,一阵清鲜的冷空气吹进来。
“他妈的把窗子摇上。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菲因斯忙照他说的做了,布劳恩则默默地坐在车子后排。十分钟以前他们驶离大路,在把布劳恩从波士顿火车站接上车后,隆巴蒂就一直驾着车。那些构型奇巧的新英格兰州的乡间木屋时不时地从旁闪过,但隆巴蒂对此毫无兴趣。
“这些臭烘烘的牛粪和吵死人的农场畜生。要这些东西干吗?”他点燃一支烟,并朝布劳恩扫了一眼。
“那个大胡子的乡巴佬现在怎么样了?”
布劳恩朝他略瞟了一眼。“他现在由雅克辛操心着。还有多少路?”
“一个小时。这个大个子的家伙差点杀了罗奥和弗兰克。罗奥他妈的得好好校正他的下巴了。”
“他们应该更加小心点。这次,你们照我说的做。”
隆巴蒂耸了耸肩,转头朝向菲因斯。“你知道这次怎么干。有人挡路你就把他们扫平。你带家伙了吗?”
菲因斯弯下身子重重地提起一个帆布包。他伸手到里面,一口气掏出三把手枪,两把锯短了的短把枪和一把M-1的卡宾枪。
隆巴蒂说道:“我的天……你他妈的要去打谁啊?打狗熊吗?”
菲因斯耸了耸肩。“你不是说过可能会遇到麻烦?说不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隆巴蒂转头朝向坐在后面的布劳恩眉开眼笑道。“这小子也说得不错。他是全副装备好了。”

瓦西里跨出小船,然后扶着安娜上到木头岸阶上。他们在湖里钓了一个小时的鱼,抓到了三条肥大的鳟鱼,当他们一起走回小木屋时安娜说道:“告诉我屋子里的那张照片。那是埃历克斯的全家照吗?”
“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弟弟和妹妹。他跟你讲起过他们吗?”
“他讲的基本上能让我对这张照片猜出个大概。”
“那么他一定是很喜欢你了,安娜。”
“为什么你这么说?”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埃历克斯是从来不跟人谈起他们的。我想你一定是找到了他内心盔甲的缝隙处。”
安娜笑了。“我来这里的第一天时,我得说我发觉他真的很难相处。”
瓦西里哈哈大笑起来。“这跟他第一天来时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时他什么样?”
“噢……活象头小野狼。根本就无法驯服。他不吃东西,不说话。就想一个人行事,看起来就象在他的心底深处有一道痛处,深得没有人能探到。”
“可你探到了。”
瓦西里摇了摇头。“我想从来就没有人探到过他的痛处。而且我觉得今后也不会有人探得到。”
“那为什么你让他留下来呢?”
他们走到了小木屋旁,瓦西里放下渔具和鳟鱼,然后坐在走廊上。
“我知道他经历过一段非常可怕的时光,除了自己,对任何人都不相信了。他需要的是化解,而且他也需要个父亲。我尽了我能做的,教他树林里的东西,教他打猎的诀窍。我还没见过任何人能比埃历克斯更适应在林子里出没生存,甚至包括我。这些东西使得他得到了解脱,慢慢地他也安定下来了。那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后,他需要的是身旁的空间,最好没有人在近处。”
“他的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瓦西里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摇着他的头。“安娜。一个男人的有些事情得让他们保留点隐私。如果埃历克斯想要告诉你,他会跟你讲的。你应该让他自己来讲这个故事。现在,你不妨去拣些柴火把炉子点起来,我来烧这些新鲜的鱼。”
安娜迈步走下走廊。她回头看着他,用手捋了下贴在她脸上的一缕头发。
“瓦西里……”
“什么?”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瓦西里详和地笑了,随后她转身离开了。瓦西里也站起身走进屋里。在窗前,他又犹豫着停住身子,凝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然后他便走进厨房去洗鱼。

一个小时后隆巴蒂看见了路边的那块牌子,“闲人不得穿越!”,然后他将派卡得车子转入那雪地泥泞的小道。
又过了五十码,他们看见了远处的那个湖。隆巴蒂停下车子,等他关掉引擎时,菲因斯和布劳恩已经钻出了车外。布劳恩将头朝那小木屋的方向处扬了一下,看着隆巴蒂问道:“就是那?”
“就是那。这就是他妈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就等你准备停当了。”
菲因斯逐把拿出武器,隆巴蒂检查着他别在腰带里的那把刀子,然后说道:“行了,现在我们就开始把这件鸟事搞定。菲因斯,穿过林子时,别他妈的象头笨熊似地发出吵声,明白吗?”
布劳恩说道:“我从后面上,你们俩从前面上。小心点。”
他闪入小道右边的林子里,消失在里面。
隆巴蒂和菲因斯则开始移身进入另一边的林子里,一边检查着他们的武器。

当瓦西里站在厨房的窗前时,他看见那两个人从林子里冒出身来。
他们在五十码远,一个人拿着一支短把枪,另一个人拿着把卡宾枪。他们朝小木屋的正前方摸近过来。他放下剔鱼刀,擦了擦他的手,然后拿起那把温切斯特来复枪。
他跨出屋外,来到走廊,朝那两个人叫道:“你们没看见那块牌子吗?你们跑进私人领地里来了。转回身去,回你们来的路上去。”
这两个陌生人当中那个比较胖的、留着一小撇胡子的人看起来象是个头。那个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则紧张地将手指扣在卡宾枪的扳机上。
那个胖子打着哈哈,靠得更近了。“嗨,别紧张。我们迷了路。或许你可以帮我们一把。”
瓦西里举起了那把温切斯特并喝道:“别再靠近,要不然我会帮你一把到公墓里去。我说了你们现在在私人领地里。”
那胖子粗声喝道:“把枪放下,老头。这样免得你遭殃。”
瓦西里怔疑着。“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只是想跟那女人好好地谈一谈。她在哪里?”
瓦西里顿时脸色发白,他用拇指扳开温切斯特的保险。“你要再走近一步,胖子,我就杀了你。”
“这不管你的事。只要把那女人带出来,大家都会太平无事。我们只是想跟她谈谈。”
“这就是为什么你带着枪来这里?”
那胖子走得更近了。
瓦西里将枪瞄准着。“放下你的武器—— 快。不然我要你的命。”
“去你妈的,”隆巴蒂回答道。
他手中的短把枪抬了起来并开了火,子弹击中了瓦西里的右肩,将他朝后掀起撞在墙上。当他身子跌回到走廊地板上时,那两个人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他欠起身要去抓那把温切斯特时,他们中的一个人一脚把枪踢开,然后他看见刀光一闪,那个胖子跪下一只膝对着他。“动作太慢了,老头。那女人在哪里?嗳?别他妈的跟我装蒜。她在哪里?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心给割出来,你这红脸乡巴佬。”

树林里,安娜听见枪响声,她的心顿时别别地狂跳起来。
当她转过身时,她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她看见一个人就在她的身右边。
他端着把短把枪在手中,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个猎人,但是那枪响声来自于小木屋的方向,然后等她看见那男人脸上奸邪的表情时,她知道不对了。
那个人端起武器对准着她并奸笑着。他的脸上有一道极其鲜红的伤疤。
“站在原处别动。”
安娜停住身子,她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他,他朝她走来,她看见他脸上的笑嘴咧得更开了。
“现在乖乖地听话。我们就要回你来的地方去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跑,但是当她想要移身时,那个人从后追上她,凶狠地抓住她的头发。当她被强揪着转过身来时,她顺势拎起一脚,这一脚踢中那个人的膝盖,他趔趄了一下,短把枪掉了下来,但是当她俯身想去抢那武器时那个人猛揪住她的头发直让她发疼,最后她被硬生生地揪直起身来。
“你这小婊子!”
他狠狠地捶击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打得是如此地凶暴,她感到她的下巴都被打碎了,然后他的拳头击在她的颈背上,所有她接下来记得的便是一片黑暗。


2008-2-18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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