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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宋儿

#1  [长篇小说连载] 雪狼 6

第十二章



在洁白的积雪衬映之下,再加上漆色鲜艳的木板屋,新英格兰州的众多小镇和村庄都显得分外美丽夺目。
在越过马萨诸塞州境线后,杰克•麦西在迟暮时分来到新汉姆斯薛,驰车在协和镇西北面的公路上。一路上几乎很少有车辆,半个小时后,他驾着那辆别克拐向一条通往天国湖的浓荫小道。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已尽入眼底,而那条小道的入口处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闲人不得穿越”。
他将车开到湖后面一点的一幢两层楼的小木屋前。屋子后面围了圈栅栏,屋子旁停着一辆已生锈了的小型“福特”客货两用车和一辆军用吉普车。湖边上一艘装有舷外引擎的小渔船系在渐渐没入湖水中的木阶上。
麦西关掉了引擎,跨出别克。小屋前有一条窄窄的木头走道。他走上木阶梯。前门没有锁,他走进去的那间房间也是空无一人。
麦西大声叫道:“有人在家吗?”但没有回应。
房间非常整洁干净,但麦西却觉得这屋子还是缺了点那种女人操持过后留下的纤柔气息。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在中央有一张满是刮痕的木桌和两把椅子,而墙上则挂着几对鹿角。后面还有一个小厨房,厨房用品和盆碟整齐地排放在纤尘不染的木架上。麦西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枪架。上面的两支枪不见了。房间的书架上放了一些书,壁炉的墙上面有一张用木架框起来的照片。这是一张很旧的全家照,照片里的人像都已剥裂、模糊了,他们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还有三个小孩—— 两个男孩子和一个金发小女孩。
看到外面的捕鱼船、运货车、吉普车还在,麦西猜想史朗斯基可能和那个老头去打猎了。他决定到湖边去走走。
湖面上,水浪翻腾不息;顶空,乌云正密集着。一阵刺骨的寒风突地从湖上袭来,麦西站在小船边禁不住脱声叫道:“老天,真够冷的……”
他听到身后一记极轻微的枪保险打开声音,跟着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你要是不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那你就会变得彻底冰冷了,先生。举着你的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不然的话,就要你好看。”
麦西转过身来看见了这个说话的人,一丝近乎疯狂的冷笑挂在一张未曾剃刮的脸上,使得此人整个地看起来极具危险和不可捉摸。他中等身材,金发,一只帆布包斜背在肩上。汗衫外面套了件打满补丁的防风衣,两个灯芯绒裤脚管塞入俄式高统靴里。他倚腰握着勃朗宁短枪的枪托,枪口直指着麦西。
此刻,那个人放松了脸微笑起来:“杰克•麦西。我还以为是哪一个来捞油水的闯入者呢。你差一点就要挨枪子儿了。”
“我想我可能比预料的时间早到了一会儿。”麦西微笑着朝那把短枪点了点头,“你还打算用这个玩意儿吗,埃历克斯?”
那个人笑了,垂下那把枪并走近前来握着麦西的手,“很高兴见到你,杰克。找来这里不是很费劲吧?”
“我看见路边入口处的告示牌,说是私人禁地。其实有谁会费劲跑来这个上帝都遗忘了的鬼地方?”
史朗斯基笑道:“当然有,偷猎者就是。这里周围的水陆都是属于瓦西里的,他可不会高兴陌生人从他设好的陷阱偷走猎物。”
“那只能说是各有所爱。要我呆在这里,我会发疯的。”
“要是你有时间的话,过后我来做你的导游。在林子里我们兴许还可以遇见狗熊呢?”
麦西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的表情。
史朗斯基大笑道:“放心吧,麦西。这里还是要比纽约来得安全。”
麦西突然发觉那个老头就站在五十码以外的林子里,肩上斜扛着一头死鹿。
他手拿一支温切斯特来福枪,他那黑长发束扎在脑后,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泛透着古铜色,密布着深深的皱纹就象块胡桃木一样。从远距离看过去他象个印第安人,但麦西还是认出了一些熟悉的特征。这张脸其实跟那些生活在北极圈以北的俄国人一样,黑发和脸型特征无一不象拉普兰人。
史朗斯基朝他挥了挥手,是一个手势,然后麦西睹见那个老头消失在林子中。
史朗斯基微笑道:“怎么样?我们上去到屋子里坐坐。我有一瓶威士忌专门用来款待象你这样的俄罗斯老乡。”

他们坐在木桌边,史朗斯基打开那瓶酒,将酒倒在两只小杯子里。
他人比较瘦,但身材很好,而且身形移动极快。这是一种蓄势爆发的能量和动作精密到位的奇异组合。当史朗斯基坐定下来后,麦西留意到他的一双眼睛,深邃,蓝灰色。它们时时隐现出一种悲愤的眼神,但是那丝奇异的冷笑却很少有离开过他的脸。
史朗斯基举起他的酒杯:“泽 兹多罗夫耶。”
“泽 多夫耶。”麦西喝了口酒,站起身来踱步到那角落里的书架前掂起一本书。
“陀斯妥耶夫斯基。上次你在看托尔斯泰。到底我们得把你当成什么人,埃历克斯?一个杀手加学者。这真是个可怕的溶合。”
史朗斯基微笑道:“他能唤起我那俄罗斯内心深处一面的共鸣。况且一个男人窝在这里不找点事打发的话,会闷出病来的。你要是想在这里过夜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张床铺。”
麦西摇了摇头:“谢谢你的盛情,埃历克斯。但我不住在这里。我今晚在波士顿的旅馆订了一间房间。瓦西里到哪里去了?”
“他在林子里。不用为他操心。”
麦西一口咽下杯子里的酒,把酒杯往前一推。史朗斯基一边再斟酒,一边问道:“准备现在谈吗?”
麦西问道:“布兰尼冈都跟你讲了些什么?”
“够让我感兴趣的了。不过看来是要你来主持这场戏了。我倒想听听你这个导演的高见。”
麦西解开那个他从汽车里带出来的公文箱的密码,从箱子里抽出一份文件,上面标有“仅供总统参阅”字样,他将文件递了过去。
“里面你可以看到两份报告。一份是差不多两年前的情报。这份高度机密的情报是中央情报局从反斯大林组织在莫斯科内部的关系搞来的,里面提供了在克里姆林宫的那些旧沙皇逃生隧道的详细情况,这些隧道都造了有几百年了。其中一条隧道特别值得注意。它从布尔晓埃大剧院的地下室通到克里姆林宫的三楼,从斯大林处所的隔壁一间房引出。我们也了解到还有一条秘密的地铁线从克里姆林宫通往斯大林在莫斯科郊外孔策沃的别墅。斯大林有好几个别墅,不过这是他用得最多的别墅。但是这条地铁线只是在他需要来往迅速以及紧急情况下才使用。我们发现从克里姆林宫外两个街区远的一个地方可以很容易地潜入到这条地铁隧道。这两条隧道同其他的一样,每一周由警卫局检查一次,用肉眼检查再加上地雷探测设备以及警犬,但平时沿线是没有人警卫的,当然,犹如你可以预料的,进出口除外。象你这样的人要设法穿过警卫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克里姆林宫和孔策沃是斯大林最经常逗留的地方。这一部分是你具体潜入和出来的方法,应该是需要用到的。所有的细节都在报告里的地图上有说明。”
史朗斯基化了好几分钟时间研究着那地图上行动细节的轮廓,完毕后他又看了几页文件,然后说道:“我清楚了,杰克。”
他拿起那酒瓶,满满倒了一杯,一口喝干。然后两眼紧盯着麦西:“但我有一些问题。”
“尽管问吧。你是这行动的关键人物。”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想起要杀斯大林?这件事早就该做了。”
“再看一下那文件。后面还有我刚才跟你讲的第二份报告。它应该可以作出解释。”
史朗斯基拿起报告读着。读完后冷笑着说道:“有趣。不过我可用不着这份报告来告诉我斯大林疯了。他早就应该被关到橡皮屋里去了。”
“也许吧。不过这次这个家伙危险的狂性大发作,可真的要让我们大家倒大霉了,所以一定要把他给结果了。你还记得马克斯•西蒙吗?”
“当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你的知心朋友。”
麦西讲了马克斯和他的女儿的死,以及为什么他们会被杀害。史朗斯基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憎厌的表情。他点燃一支烟并站起身来。
他背对着麦西愤怒地说道:“克里姆林宫的那些混蛋真是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不过还是让我们假设我在莫斯科干了那件事。有一件事我可不大乐观。”
“什么?”
“在一个满是鲨鱼的水池里把水弄得血腥气十足,是很难从那些巨齿利牙群中脱身的。假设我完成了这项工作,过后,要是还有这个过后的话,克格勃和民兵一定会在莫斯科到处游来游去。那红墙的后面有五百个克里姆林宫卫兵,另外,附近还有三千个士兵。到时候可是有许多愤怒的同志啊。”
“我也想到了这点。”
史朗斯基微笑着。“我衷心希望你是想到了。”
“你从那同一条进去的路径离开克里姆林宫或别墅。不过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改用另一个备用出口。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以后,我就会告诉你详细情况。不过假设一切都是照计划顺利进行的话,过后你就藏身在一个我设在莫斯科的地下站里。一个星期以后,如果事情象我计划的那样,我就会把你弄出来。”
“怎么弄出来?”
麦西笑了笑:“我会好好安排的。不过只要有任何一个条件不满足——没有可靠的地下站或合适的脱身退路,你就不可以去莫斯科。不然的话,这只能是一项自杀性的任务。”
“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还有谁知道这个计划?”
“只有布兰尼冈和批准它的头头。不过具体的细节只有我掌握。事情只能这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布兰尼冈说这行动还有一个女人加入进来?”
“她会一直陪你到莫斯科,然后我们会让她脱离这个行动。”
史朗斯基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行动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杰克。带了一个女人在身边会碍手碍脚的。”
“可这次不一样。这是为你好。独身一个人穿行在莫斯科可能会让你成为怀疑的目标。况且,她也只不过是这一计划的陪衬而已。她会作为你的妻子陪着你,可是为了安全因素考虑,她不知道最终目的是什么。”
“我拿什么身份来掩护?我会扮成什么人?”
“等进入初始阶段我们会把这一切都搞妥当的。这包括我计划怎样让你们俩潜入和旅行到达莫斯科的途径。不过身份你会有好几个,以备急用。那女的也一样。”
史朗斯基将香烟揿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你最好告诉我她的情况。”
“你知道规矩,埃历克斯。只要我们空投两个以上的人到苏联境内,我们是不把他们的情况透露给同伴的。没有真实名字,没有真实身份。这样做可以减去麻烦,万一你们有一个人被捕的话。”
史朗斯基坚决地摇了摇头,“但这次不行,杰克。规矩不能用在这里。如果我要到虎穴里去,我一定得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跟我一起去,尤其这还是一个我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
麦西在桌上摊了摊手,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点大致情况。她叫安娜•克霍列夫。二十六岁,三个月以前她从靠近芬兰边境的一个苏联古拉格里逃出来,我们给了她政治避难。”
麦西看见史朗斯基把杯子往桌上一顿,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
“杰克,你一定是疯了会去挑上这么一个来历的人。你凭什么相信她?”
“她不是我挑的。要是我作主的话,我会让她离这件事远远的,但不是为了你所考虑的原因。她人是绝对可以相信的,埃历克斯,相信我的话。而且她是我们短时间内能得到的最佳人选。另外训练一个女人得化上几个月的时间,即便如此,这样的人都不能做到对莫斯科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并且面对民兵纠察的突击盘查证件能从容自若。”
“她能保护她自己吗?”
“她会用枪,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不过她真正需要做的一切只是扮演你的妻子角色,让你在去莫斯科的一路上外表身份显得合情合理。我们可以叫波波夫用上一个星期的样子来帮你们俩强化一下。不过我还是得拜托你来照应她。这女孩以前在红军队伍里时只受过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
史朗斯基的脸上顿时露出气恼的神色,麦西不知何故。
“布兰尼冈可从来没提起过她当过红军。”
“她是战争时被硬征入伍的,不是意识激进而自愿加入的。不过我倒觉得她的这点军事经验,仅管很少,还是有好处的。”
“她还有些什么情况?”
麦西简单地介绍了她父母的情况,但没讲安娜被流放古拉格前的个人经历。
史朗斯基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真是越弄越离谱了。”
“怎么了?”
“她父亲是个红军高级将领。”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很难说是那种老红军类型的人物。这对那女孩没什么大的影响。我跟你说了,你可以相信她。”
“那为什么她会进古拉格?”
“你知道那种制度的统治。这不需要什么原因的。她是个无辜受害者,并没干什么坏事。”
史朗斯基皱眉道:“那她又为什么会答应再回莫斯科去?”
“她还没答应任何事。因为我还没跟她谈过。但是她同意的原因是她个人的隐私,跟你没关系。”
“那你怎么肯定她会同意?”
“这事就交给我来操心吧。”
“要是她不肯怎么办?”
麦西微微一笑。“这也交给我来操心。”
史朗斯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这些人会选中我?”
麦西朝墙上那张照片瞟了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你知道原因。我不需要再跟你讲了。”
“不管怎样说来听听。”
麦西推开他的空杯子。“你是OSS训练过的最出色的一个人手。你会讲一口流利的俄语。你以前在那铁幕后面呆过。而最最好的两个原因,我想你很想杀了那个狗娘养的而且你有足够的胆量去作此尝试。”
史朗斯基微笑着。“谢谢这信任的一票。这就是你权衡的全部吗,杰克?”
“你对这个计划来说是最理想不过的了。你没有家庭纽带,没有妻子和孩子。没有感情上的牵挂让你缚手缚脚。”
“进入莫斯科活动可是相当的困难,这可能是短兵相接的交锋,可不是隔着安全距离开枪打仗的那种。而跟着一个我不知道底细的女人在一起哪天被出卖了都不知道。”
“我可从没说过这是件容易的事。你是要冒风险的。但你要是严格照着计划行事,你们俩人就会有机会活着出来。不过相信那个姑娘,埃历克斯。如果是我,我可以将我的性命押在她那边。”
“这可不是平常的林间散步,杰克。你觉得不让她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以及她加入进来会有多大的危险性对她公平吗?”
“我没有办法。这是布兰尼冈要求这样的。或许这样是最好的了。她要知道了她可能不肯去。”
史朗斯基思索了一会儿。“你打算在哪里训练?”
麦西摇了摇他的头。“不能用我们平时在马里兰州的训练基地。这会冒太大的保密风险。”他微笑了一下,朝窗外点了点头。“我倒认为或许可以在这里。这里的地形很象你们要穿越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瓦西里不会反对。我会告诉他我们要搞些训练。他不会问为什么的,他会置身于外的。”
“另外一个我要用这里的原因或许也应该让你知道。安娜•克霍列夫出逃后,俄国人想要把她带回去。他们声称她是个犯了刑事罪的案犯。我想那都是一派胡言,但是当她逃出来时,她确实是杀了一名劳改营的看守和一名边防兵。或许是我在瞎想,但是我总觉得克格勃很可能想要找到她并把她非法带回去。上帝知道,他们以前也这样对其他的出逃者和变节者干过。她要在这里我可以非常地放心她的安全,不会出什么岔子。要是万幸,这次任务以后她还能安然回来,我会确保她得到足够的隐蔽,使得别人再也发现不了她。”
“真有趣。你们可从没告诉我她还杀过看哨的。”
“要是你对她还是有顾虑的话,我会给你看她档案里有关她出逃的细节。但是就象我刚才说的,她肯回俄国的原因是她个人的隐私。”
“那就这样。”
“还有什么问题?”
“就告诉我这个计划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麦西摇了摇他的 头。“这个我没法回答。没有人能回答。最好的结局是你成功了,而最坏的是你丧命,或许再搭上那姑娘。一旦你们进去以后,就没有什么发报联系,一切全得靠你们自己,除了我设立起的地下站。你们的机会就靠你们自己的本事和女人的时运了。希望她给你带来的是好运,我的朋友。”
他看见史朗斯基的脸上突现出一阵疑虑便问道。“你还想干吗?”
史朗斯基沉默了好久。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最后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一个条件。得由我来最后确定是不是让那女的参加进来。等她决定了,你就尽快让我见她。”
“你就那么肯定短短地见她一面你就能断定她的真伪?”
史朗斯基转回头来,语气坚硬地说道。“我想我干这一行已经够久了。或者说太久了。任何东西看一眼就能感觉得到让我害怕的东西。要是我觉得她会带来麻烦的话,你就得给我另外找一个。”
麦西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到时看了再说吧。”他收起那份给史朗斯基看的文件。“我们给这次行动一个代号——雪狼。但是这份文件我得留着。它只能让你看一下。只有你、我和上头的那些人才可以看这份文件。以后我们俩人会再看这所有的内容,那样确保没有一丝差错,不过现在这文件得放在我这。”
他将文件放回手提箱里,又从里面抽出另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然后朝史朗斯基面前推去。“约瑟夫•斯大林”这几个大字用蓝墨水写在文件的封面上。
“在这同时,你要好好读读这个。”
史朗斯基拿起这份文件。“这是什么?”
“所有我们知道的有关约瑟夫•斯大林的情况。他的来历背景,他的个人爱好,他的弱处,他的长处。甚至用药数据。还有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的他现在的警卫安排。克里姆林宫和他使用的那些别墅的平面图。我要你仔细地研究它。这可不是普通的任务,埃历克斯。你是要去杀死这个发疯了的恶魔。你知道这兵家常识知己知彼。无需多说,你不可以给任何人看这份文件。当你记住了里面需要牢记的所有东西后,你就销毁它。”
史朗斯基似笑非笑地道。“那么到时就万事俱备了,我猜就剩下一个问题要问了。”
“什么问题?”
“我什么时候进去?”
“过一个月。”


第十三章


纽约
1月26日

那幢座落在东边48和49街中间的棕色砖石结构的建筑物已经显得有点陈旧了,那些石阶径直连到那油漆剥落的前门。这幢老式的曼哈顿独立式住房现在改成了价格低廉的出租公寓,几个波多黎各的孩子在乱丢着垃圾的人行道上玩垒球。麦西让那个出租司机停在那街区的尽端,然后他下车穿过马路到对面的一家售卖酒类的商店。
当他站在柜台前等那个店里的老头包装着他买的东西时,他透过店里的橱窗朝外面张了一眼,看见她在过马路。
她穿着件白色的雨衣,脖子上扎着条蓝色的围巾,手捧着一个日用品袋。麦西跑出商店,看着她踏上那台阶,然后消失在门里。
他等了几分钟,然后穿过马路。

她租住的房间在顶层,当麦西敲了敲门,她立即就来开门了。
她没再穿着雨衣,只是一件简朴的黑色上衣。她那黑色的头发扎束在一起,那双黝黑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麦西。
“你好,安娜。”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笑容浮上她的脸。
“麦西……!”
“你看起来很吃惊。”
“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牵住他的手,将他引到里面并将门关上。这间房原是个书房,里面放了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两把东倒西歪的椅子。房间一边引到一个小厨房,里面有一个电炉,滴水板上放了些锅盆之类的用具;另外一扇门则引向浴室。窗边的花盆里种有一些冬季的玫瑰,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下面的那家售酒商店,望远处看,可以见到布洛克林和皇后区。
这个住所看起来非常简陋,但是麦西猜想在经过古拉格的经历后,她对这一切一定是非常知足了。她已费尽心思将这屋子收拾得尽量漂亮点,只是四周墙上没有惯常挂着的那种家庭合影照,这使得他不免感到几分悲哀,心里理解她那驱散不掉的孤寂。
他递给她那个牛皮纸包。“给你的。”
她嫣然一笑,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我不懂。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她打开牛皮纸。这是一盒昆茨的巧克力。那双深棕色的大眼睛开心地看着他的脸,眼神兴奋得充满了孩子气。
麦西用俄语说道。“这是我另一方式的问候。是我们俄罗斯人相互间的问候。你过得怎么样,安娜?”
“很好。而且现在我又看到你就更好了。谢谢你的光临,杰克。”
“这没什么。”他打量了她一下。“我讲了可别不开心,你可是比在赫尔辛基的时候增添了份量,不过这对你倒是更加适合。”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我就把它权当成一种恭维吧。”她举起那盒巧克力。“不过这些却只会帮倒忙,但我还是要再谢谢你。”她站起身说道。“我找到一家俄国移民开的店专门卖正宗的俄罗斯好茶。你要来一点吗?”
“你可真是问到我心里了。我要正宗俄国式的。”他微笑道。“七匙糖,不要搅拌。”她边笑着边走进那窄小的厨房里。

他们坐在桌边。麦西喝着茶,用俄语讲话。
“你看上去很开心。”
“你这样认为吗?”
“看到你开心地笑真是太好了。我想上次我们相遇时你很少有笑的时候。听说你现在有了一份工作?”
“在一家美籍波兰人开的服装厂。那里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不过我很喜欢那里。那里 的女孩子们并不象我想象中的美国女孩那样子。”
“是什么样子呢?”
“她们的话比俄国女孩讲得还要多。而且她们笑得也很多。吃得也多。”她微笑着,“吃得很多很多。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也发胖了。”
“我猜你们都是在做大号的衣服,是不是?”
安娜笑了起来,“还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你交了很多朋友吗?”
“有一些。”
麦西环顾了一下屋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感到寂寞吗?”
“有时候会,”她耸了耸肩,“这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很高兴你来看我,杰克。”
“事实上,扫兴的是这是一次非公开的公务。但是我仍很高兴看到你。”
安娜放下杯子看着他。“我不明白。我被告知说有人要跟我谈有关我的工作许可问题。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好一会儿工夫,麦西静坐在那里,一语不发。最后,他平静而严肃地讲话。“安娜,我来这里不是谈这个的,我是要来谈其他的事情。”
他看见她脸上迷惑的表情便说道:“答应我件事好吗?你可以先只听我讲好吗?然后我们再接着谈下去。不过现在,你只是听着。”
安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麦西站了起来,用手抚了下头发俯看着她的脸。
“首先,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我要跟你讲的事是严格保密的。如果你跟其他人说了,我肯定你在这个国家的居留权利会被取消。甚至你还会面对法律起诉。”他看见她脸上怔惧的神色便忙说道,“很抱歉我把话说得那么重,安娜,但等我说完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我讲完后,会再让你来作决定。你要是对我的提议说不,我马上就离开这里,你就当从来没看到我,这次谈话也只当从来没发生过。如果你说行,那么我们再接着谈更多的。你是不是清楚了,安娜?”
她仍然看着他,一脸犹疑,迷惑的表情。麦西和善地说道:“别担心。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都不会影响到你在这个国家的居留权。但我要说明清楚的一点是你不可以跟任何一个人讲起这次谈话。我说的是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处理你的事情或帮你找到工作。”
安娜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好。这一部分我们就到此结束了。”他坐了下来,过了很久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安娜……,其实这件事我很难……”
当他犹豫嗫嚅的时候,安娜反倒平静地说道:“为什么你就不干脆把你要讲的东西讲出来呢?”
“那些我为他们工作的人目前要一个女人去配合一项任务。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她注视着他。“什么样的任务?你是指那种有关打仗的任务?”
麦西摇了摇头,笑笑说道:“不是打仗的,安娜。目前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就比方说那些人想要派一个人,一个美国人,潜入苏联。准确点讲是莫斯科。他们需要一个女的陪着他,这个女的需要近阶段在苏联呆过的。她对那里周围的一切非常的熟悉,不会觉得或让人觉得是个外来人。这个女的将扮作那个人的妻子。这个任务是非常的危险,非常的艰巨,无法保证这个女的能安然回来。”
“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讲的那些人希望你来做这个女的。”
安娜看着麦西,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她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安娜。如果你同意帮忙的话,他们会为你做一件事作为回报。一件对你非常重要的事。”
麦西审视着她的脸。她看上去完全被弄迷糊了。很长的时间里,她睁眼看着麦西。
“我不明白?你是要我去莫斯科?”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你刚从那个让你不堪回首的地方逃出来。现在又要你再回去就好象要你重回到地狱里去一样。但这一切不是白做的,安娜。就象我刚才讲的,那些人可以为你做一件事作为回报。”
她直愣愣地看着麦西,然后她问道:“做什么事?”
“把你的女儿带回到你的身边。”

麦西看着她蹭地站了起来。这就好象一条痛苦、可怕的伤疤又被重新揭开了似的。她的脸一下子 失去了血色,人久久地一言不发, 那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麦西的脸。
“安娜,谈话开始前我就说了我要让你来决定,我要知道我们是否要接着谈,或者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见面。”
她瞪着他,麦西看见她的眼睛润湿了。“你说你可以把莎夏带出苏联不是在撒谎吧?你真的可以做到?你真的可以把她带到美国来?”
“我相信可以做到。”
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以做到,安娜。你就相信我好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你需不需要点时间来考虑我刚才说的?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出去走一圈过一个小时再回来。”
她只是直盯着他看。很长的时间里她就站在那里,眼泪噙在她那乌黑的眼睛里。
“不,我要听听你说些什么。”
麦西把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说道:“不如我再来帮我们倒点茶怎么样?然后我们接着好好谈。”

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当麦西讲完后她问道:“我要在俄国呆多长时间?”
“充其量十天。但是我不能保证任何事。我们会尽我们的努力来确保事情尽量来得简单容易。但这任务将会是危险的,安娜。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如果我不这样讲明那我就是在撒谎。”
“那个男的去莫斯科做什么?”
“杀一个人。”
麦西尽量轻淡地说着这句话,他原以为她会吓一跳。但她却毫无反应,一脸的平静。
“要杀谁?”
“这你不需要知道。”
“那我可以问为了什么原因吗?”
“这你也不需要知道答案。但是等这件事发生时,你早已经离开莫斯科了。”麦西停顿了一下,“安娜,我是跟你讲实话。这是非常艰巨和危险的行动。而且我得说,你不一定能回得来。但是你若想要你的女儿回到你的身边,你就得去冒这个风险。”
她迟疑了一会儿,“为什么你们找上我?”
麦西笑了笑:“我想我讲的那些人认为你符合这工作的所有条件。你会讲俄语,而且熟悉这个国家。”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把我女儿带出来。你没告诉我你们怎么找到她。”
他摇了摇头,“现在我不能讲。必须要等你同意照我要求的去做。但是我们目前知道的一些情况会有一些帮助的。她现在在一家孤儿院里,或许是在莫斯科。通过那些俄国流亡组织、我们的地下小组以及反对者,我们有各种关系在莫斯科。那些人可以帮我们找到你的女儿。这并不容易 事实上,这是非常地困难。但要是你答应的话,你只要相信我好了,这件事一定能做成。不止这些,我会为你和莎莎安排新的身份,还有一切你需要的物质,让你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那些眼泪虽然止住了没流下来,但麦西看到她脸上满溢着悲伤的表情。他猜想得到她曾经力图从她的脑海里抹去她女儿的影子,但最终发觉是徒劳的。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或许现在对你来说事情来得太快了一点。我猜我的那些含糊不清的话也不能帮你很好地把握。但是就象我说的,在我确认我要求的答复以前,我不能再说更多的了。”
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或许你需要一个人好好地考虑这件事。我呆在莱克辛顿街旁的卡尔顿旅馆,104房间。等你打定主意了你可以在那里跟我联系上。那里还有一个人我要让你跟他会面一下。这样会最后决定你是否去莫斯科。但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今晚打一个电话给我。”
当麦西把那张纸条搁在桌上时,安娜摇了摇她的头。“不需要了,我已经想好了。”
麦西看着她的脸。
“答复是行。”

史朗斯基坐在莱克辛顿街旁的旅馆八楼的房间里,啜饮着苏格兰酒。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然后房门打开了,他看见麦西站在门口。
一个女人站在他的旁边。她非常地美丽。她有着微凸的双颧和乌黑的头发,穿着一件简朴、廉价的衣服,突显着她的身材,他不由得暗暗倾倒于她身体的玲珑曲线。
但真正吸引住他的是那张脸;那是张让他立时激发共鸣的脸,在那深黑的斯拉夫人的眼睛里奇异地杂含着坚韧和酸楚的眼神。过了很久,当麦西说话时他的目光才离开她的脸,“埃历克斯,来见见安娜•克霍列夫。” 安娜站在原处看着这个男人。她看见那男人的眼睛有那么片刻工夫的犹疑,然后示意她进屋。
那双眼睛似乎要钻探进她的灵魂深处,一会儿非常地疑虑,但马上又变得非常地释然,好象他正试图要确认决定着什么事。
然后他又扫了一眼麦西,当他的目光又回到安娜的身上时,他突然展颜微笑了一下,举杯做了个祝酒的姿势并用俄语说道:“看来得欢迎你加入这个俱乐部。”

第十四章


纽约
1月27日
晚上8点


在曼哈顿下东区码头的那个酒吧里,当那女侍弯身将那份苏格兰威士忌放在桌上时,那个自称为科特•布劳恩的人将眼睛瞄住在她的乳房上。即使在这乌烟瘴气的酒吧的暗淡光线下,她那从低胸上衣里透露出来的丰乳仍是勾人心魄。
“一块钱,先生。”
布劳恩冲着那女侍一笑,从他口袋里掏出皮夹,并从中抽出两张单票。
“不用找了。你看起来象是新来的。”
“谢谢,先生。我是星期五才开始做的。”
“你从哪里来?”
那女侍妩媚一笑。“丹维列,在伊利诺宜斯州。你听说过吗?”
“不,我想是没有。”
“或许这也不是件坏事。”
布劳恩又报以一笑,并朝酒吧四周扫了一眼。这家隆巴蒂当作副业经营的私人小酒吧生意倒还不错。现在才晚上8点,但这个地方已经热闹喧腾起来。每逢星期五夜里所有那些粗壮的年青码头工和远航来的水手都涌集到这里喝酒、看女人。一架唱机在播放着曲子,是凯•可伊塞和他的管弦乐队演奏的“乘着艘慢吞吞的小船去中国”。
他又把眼光转回到那女孩这边。“帮个忙,告诉菲因斯就说科特•布劳恩在这里。”
那女孩转身走开,布劳恩盯着她那离去的臀部在紧身衣下面晃抖着,然后他又扫视着酒吧。这里有二三十个男的,以及几个穿梭在桌子间的招待女郎。她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操皮肉生意的,都是涂着口红、抹着浓妆并且穿着花俏俗气的衣服,卖弄着她们卧房里不多的几套行头。
过了五分钟,那个菲因斯,隆巴蒂的保镖,走到桌子边来。他身材魁梧、肌肉发达,一只鼻子长得就象被重磅榔头砸扁进他的脸里面去似的。这个人全身充满了粗野、凶悍气,他的左胁下鼓起一块,布劳恩一望即知这是他佩怀着的连套手枪。
尽管这个人模样彪悍凶蛮,布劳恩却知道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了他。两个人互相打量了对方好一会儿,就好象拳击手在互掂分量,然后菲因斯开口说话。
“卡罗在楼上等着。他叫你现在就上去。”
布劳恩喝干他的苏格兰威士忌,站起身来。

俱乐部酒吧的二楼门上那块满是刮痕的金字招牌上写着“码头联合工会 卡罗•隆巴蒂 —— 分区主席”
卡罗•隆巴蒂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矮胖胖的西西里人,留着一撇笔杆粗细的胡须。犹如他的头衔所称,他掌管着曼哈顿低东滩一带的码头,就好象是他的私人地盘,除了楼下那个俱乐部,他还有其他许多生意上的进帐,包括从三个为远航水手提供销魂的窑子的利润分红。
尽管他的外貌显得和善相,隆巴蒂却素以凶狠暴戾闻名,尤其是还有那把不离其身的刀子。他那稀疏的头发象乱稻草似的胡乱梳在那近乎全秃的脑袋上,尽管他完全花得起钱去弄上一个体面的假发,隆巴蒂却没有那份心思去搞这些鬼玩艺。唯一他会自发的打扮就是偶尔梳几下头发盖上那肉红色的头皮,不然的话,头皮从头发里冒出就象是让人起疙瘩的癞痢似的。
曾经有一个贫嘴的家伙打趣说隆巴蒂得用湿海绵才能梳得平他那几根稀毛,而隆巴蒂不动声色、很有耐心地守候在一个街区外的小巷里,将那把刀子捅进他的眼珠子里并使力搅转着直到听够了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杀猪般的嚎叫声为止。没有人可以寻隆巴蒂的开心而安然无事地离开。
他听到敲门声,菲因斯打开门让布劳恩进来。
这个来访者站在隆巴蒂的那个肌肉发达的保镖跟前显得个子瘦小,但是他左颊上那道鲜红的伤疤以及身上那股煞气同样令人望而生畏。
“布劳恩先生来见你,隆巴蒂先生。”
“你可以走了,菲因斯。”
门关上了,隆巴蒂慢吞吞地从他那杂乱无章的办公桌后转出身子来迎候他的客人。办公室拉上了窗帘,挡住了外面东河湾和码头的景观,但是光线却仍然可以透进来。当隆巴蒂握着这个人的手时,他粗哑着声音问道。“想要喝点什么吗?”
“苏格兰威士忌。”
隆巴蒂从摆在窗边的一个镀铬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并扔了几块冰块。随后走回来递给布劳恩一杯,便坐了下来。  
“你想要那娘们的情况吗?”
“我来就是为了这。”
“你不介意我问一个私下里的问题吧?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我盯着她到现在都快有几个月了。可她什么也没干。”
布劳恩喝了口威士忌,坐回到他的椅子上并冷冷地说道。“给我情报就是了,隆巴蒂。你拿钱就是为了这。”
隆巴蒂叹了口气,伸手到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袋,一排串金戒指戴满在他那肥粗的手指上,“楼下那个新来的女孩,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隆巴蒂张开笑嘴,双手交指叉握着。“她象头母牛什么都不懂,不过在床上倒是头不错的牝马。她也喜欢粗野的,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布劳恩脸上却没有笑容。“告诉我你帮我发现了些什么新情况。”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布劳恩先生。做事利落干脆,讲话直接了当。爽快。”隆巴蒂将信袋递过来。“所有的东西都照你的要求写在上面。没什么新鲜事,除了这女孩刚来过一个客人。”
“谁?”
“一个男的。在莱克辛顿街旁的卡尔顿呆了一个晚上。名字叫麦西。他把那女孩也带去那了。过了几个小时她就离开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鬼东西。”隆巴蒂朝信袋点了点头。“反正全部写在里面了。还有照片。”
布劳恩打开信袋。略微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瞧了下照片,然后又合上,将手伸入衣服里面的口袋,掏出另一个信袋并递了过去。
“给你的。”
“喔-哈-,我从我那颗黑透了的心底里感谢你。”
隆巴蒂边拿着那只信袋在他的胖手中掂动着,边看着布劳恩。“那么准备拿那个俄国娘们怎么样?”
“谁说她是俄国人?”
“我的大人,我叫了我的人盯了她两个多月了。你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布劳恩笑了一下,是那种阴冷的笑,但并不予以回答。隆巴蒂的胖手将那信袋塞进一个抽屉里然后“乓”地关上。
“好吧,既然你付了钱,那么我们就照你的要求做。只要别让联邦局的人用火钩捅上我的屁眼就行了。”
“不会的。你只需要继续盯着她。”布劳恩喝干他的酒并站起身来。“跟你做生意很愉快,隆巴蒂。”
“那是当然。”
隆巴蒂仰头看着他客人那张疤脸。“看起来我应该让你得点乐趣,走之前你想找个女孩吗?那个伊利诺宜斯的小妞我不收钱,要是你们两下情愿的话。”
这次布劳恩脸上有了笑容。“行呵。”

当布劳恩回到布洛克林他的单人卧室的寓所时已经快夜里十点了。他上楼梯走到五楼开锁进到房里,关上门,却没开灯。窗帘拉开着,他走入厨房里,打开冰箱从架子上取了瓶啤酒。
当他回到前厅他才猛然看见有个人坐在窗边的阴影下。那人穿着大衣,戴着宽边帽并抽着烟,手里拿着斟满酒的杯子。通过窗子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布劳恩看见那个人脸上露出碜人的微笑。
那个人阴侧侧地说道,“工作得很晚啊,格里戈尔?”
布劳恩喘了口粗气,说道,“老天…… 我希望你以后别这样装神弄鬼的,雅克辛。”
这个叫雅克辛的人大笑起来并站起身。“我帮我自己倒了点你的上等苏格兰威士忌。我希望你不会介意。”
费历克斯•雅克辛是个矮胖子。他那胖脸上的肉都松垂下来,锐利的小眼睛嵌在一张饱经世故的脸上。这张脸远算不上英俊;在他的左下巴边有着一块大大的黑色胎记,头发乱蓬蓬的,皮肤也是很粗糙。他年已四十八岁,是苏联在纽约的驻联合国的外交使节随员。而事实上他是克格勃的少校。布劳恩瞪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
“你忘了我有一把备用钥匙。”
“你来这里简直是冒险。你会被跟踪的。”
雅克辛得意地笑了。“跟平常一样他们想盯我的梢。我也跟平常一样,在地铁里把他们甩了。一头狡猾的老狐狸总能把猎手给甩掉的,我亲爱的格利戈尔。而且,我也非常喜欢这种追逐较量的刺激。”
布劳恩走到窗前。纽约的灯火在窗玻璃后折成一片眩目的光亮,他站在那里喝着那瓶酒并抽着烟。
“那么干吗来这里?”
“你拿到那女人的情报了吗?”
布劳恩扬起了眉毛,声音里露出一丝恼火的语气。“就为了这?你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到老地点去拿。”
“今天的外交公文袋里有莫斯科关于那个女人的指示。我要在今晚作出决定。”
布劳恩瞪着他,脸上浮出诧异的表情。“什么指示?”
“还是先听听你的报告吧,格利戈尔。”
布劳恩告诉了他情况,雅克辛摩挲着他下巴边的胎记并扬起了眉毛。
“有趣。你相信隆巴蒂吗?”
“我倒宁愿去相信魔鬼。莫斯科可能暗地里支持他的工会,不过他的胖手可是染指许多事情,这当中大部分都是非法的。所以这样搞很危险。”
雅克辛耸了耸肩。“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利用他。要是美国人发现我们自己在开展监视行动,那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现在这样,我们可以离所有事都远远的。除此之外,隆巴蒂还欠我们的人情。没有我们的帮忙,他现在仍是个工会里跑腿的。”
“那么你认为这个叫麦西的会是什么人呢?”
雅克辛摘下他的眼镜。很长的时间里他似乎要从脑海里思索出什么东西来。,最后他说道,“谁搞得清?隆巴蒂的人拍的这几张照片不大清楚,简直就是外行拍的,不过或许它们会有点用处。我会叫我的人去查一下,看看我们里面有没有人认得出他。”
“那么在这同时怎么办?”
“在这同时你告诉隆巴蒂叫他盯着这女人更牢些。二十四小时监视。并且告诉他不久你可能会有事让他干,他会得到很好的报酬的。”雅克辛奸笑了一下。“我肯定隆巴蒂会为此非常乐意的。”
“是什么样的事?”
雅克辛看着对方,阴阴一笑。“你知道莫斯科可不喜欢美国人瞧不起我们,格利戈尔。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可别想耍我们。”
“她很重要吗?”
“不,但这是个原则问题。”
“那么要隆巴蒂做些什么?”
雅克辛说道,“等时机成熟了我们打算把这女孩带回莫斯科。我们需要隆巴蒂绑架她。你认为他肯干这件事吗?”
“你只要告诉他有钱他会做任何事。不过要带她回莫斯科可是有点困难。”
雅克辛放下杯子,捻熄他的香烟。“我也是这样想。但是隆巴蒂控制着码头。把她弄到苏联轮船的甲板上应该不是件难事。不过要是这行不通的话我们还有另一个变通的办法。”
“什么办法?”
“再来一次你在瑞士的那次漂亮杰作。”雅克辛残笑着。“你把她就地干掉。”


2008-2-18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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