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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  并非日记

并非日记


        为成千上万名经历了那幕历史闹剧的人士而记录。


(一)

在门口接过邮包,手有一点点发抖。终于签好了字,邮递员完成任务就走啦。

墨尔本来的邮包?!

那是我表姐寄来的!

捧着邮包回房定一定神,在沙发上坐下来。顺手摸过旁边小茶几抽斗里的裁纸刀,把国际快递信封口小心翼翼地裁开。探头往里面先瞄一眼,厚厚的一拓子东东。全部抽出来只觉得手上沉甸甸地很有些分量,赶紧放到沙发上一张一张地细看过去。

最上面是表姐给我的一个字条。

小妹:

我要走了。这次走不是离乡背井,而是远离尘土再也不会回来。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一切的美好向往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幻。很快,连梦幻都没有了。

这儿留给你的并非是我的日记,而是他的日记。可能连日记也算不上,只是我保留的一些思念。

你是知道的——他是我的偶像,一个永远在我心中的偶像。

可惜,那个时代让我们根本不可能有缘分。他可能也并不知道我对他的这份情感。恐怕连我的哥哥(他的同班同室)都不一定清楚。这份东西是他82年得肝癌后交给我哥哥作留念的遗物。我哥他去美国时因为不清楚到底是访问期满要回来还是不回来也就没有带走也不可能带走。后来在我去澳大利亚的时候,就毫不含糊地从我哥留在上海的一堆杂件里“偷”出来带走了。

从此它就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就像他也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一样。

现在我也要走了。就把它留给你吧。

表姐



是非是我非我
2007-5-23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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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  并非日记(二)

(二)

表姐是我的偶像。市二中学前身市二女中的66届高材生。

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可我们不是,我家和表姐家特亲。决不是那种“我家的表叔数不清”的那种老姑奶奶多表亲也跟着多的关系。我哥是位育中学五年制试点班学生,我表哥是他同学但比他高好几班。两人都是学生会干活的,所以多一层关系比较更加相熟。

我这个68届初中生小不点儿常去表姐家是请教事儿。做题目写作文有困难啦,忽然女孩子的生活里出问题啦——有些话不好对妈说可能对表姐说。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姐,表姐就像是我亲姐姐一样。不清楚我哥他对表姐(是他表妹)有没有意思,但我去多了就知道表姐她对我表哥的那个大学里的要好同学蛮有意思。表姐她之前从来没有透露过,可我就知道!

表哥他们老五届,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最猖獗那一年考进的大学。我哥就惨了,正好高中毕业就碰上文化大革命。直到后来才又上的大学,又成了第一届恢复高考后入学的尖子生。表姐我哥和我都是上山下乡的对象,表姐因为出身不好,分配时没有去工矿到了五四农场。我哥去了崇明农场,我则被打发到了淮北插队。

老五届尽管也有去农场的,“他”就分配到了思茅,可他们仍然有大学毕业的工资。比农场强得多,插队落户就更不用去说。我表姐和那个“他”一个在奉贤远郊,一个在云南边陲,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大家都不知道前途何在只觉得前路茫茫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头。据说云南思茅那儿的蚊子有巴掌那么大,农场的兵团战士还有铤而走险穿越边境到缅甸的。

天各一方,消息渐渐隔膜。然后就是“他”结婚生子,我表姐她直到重新考入高校再毕业分配再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却仍然是独身一人。

我再一次见到表姐的“他”不是我哥带我去我表哥他们家,而是我表姐非要求我陪着她去湖州——见到的是“他”的墓碑。我表哥从校友会上得来的信息之后,表姐就死活缠着他去继续打听详情。终于有了安葬的地点,也知道“他”妻子已经改嫁,孩子也已经成人。

再后来就是表姐她远渡重洋去了澳大利亚。再就是任什么人劝她她也不想结婚,我妈就苦口婆心地出动过好几次。后来又知道她得了胃癌动过手术,劝她回来她又不肯。直到收到这个邮包……。

这是一段被遗忘了的历史。表姐珍重的是“他”的遗物,我珍重的是“他”写了那段历史——多少年来并没有见人写过。

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会写那段历史——那段历史对我而言完全是个空白。我印象最深的是解放日报事件上柴联司红革会炮打张春桥。那一沓子通读过了一遍之后,我立即决定把它码出来,贴在网上面。以此纪念我的表姐和她的那个“他”。



是非是我非我
2007-5-23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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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  并非日记(三)

(三)

乘到苏南探亲之际,来回都经过了那好几十张纸上面提到过的地方。

我不清楚表姐是否来过是否经过,是专程还是路过。

有时候心里下意识地在想,是不是想替表姐完成这个心愿呢?

来去昆山,必经江桥。现在上海市区扩大,新建住宅区泰宸苑就在市区和嘉定区的边缘地带。过一条马路便是江桥,也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又会把它也扩大进来。房价飞涨,江桥同样是人满为患。表姐的“他”笔下描写的江桥镇已不复存在。

回老家看父母,照例走交通路杨家桥桃浦南翔过嘉定原先上海科大校区外岗葛隆出上海市。游南翔有古漪园小笼包子;逛嘉定有秋霞圃文庙。过桃浦就看到往昔的李子园——那是毛泽东批示农村社会主义改造中提到过的一个村庄,而“他”写到过的金杏台家就是在李子园。金杏台,多好听的一个名字!葛隆出过农民造反派,科大后来合并成了上海大学。

时过境迁恍若隔世。杨家桥还在,那些个服装厂化工厂加工厂机械厂橡胶厂拖拉机站都早被时代淘汰,灰飞烟灭一点都没有痕迹。交通路上那个铁轨倒还在,就是让自行车轮胎卡在里面的那几条铁轨。真如车站早成了上海西站,升级之后面目大大变样。有一次凑巧,杨家桥招呼站上来一个乘客,我忽然想试一下,张口便问。

        那钱桂英潘阿娣你认识吗?

        钱桂英勿晓得,潘阿娣是认识的。

        潘阿娣的儿子呢?叫双喜的那个。

        哦,双喜啊,他大发啦。现在在桃浦开店做老板。

真的,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纪录。

我表哥那个母校也大大地变了样子。松江大学城的本科生校区自然占了一份子。长宁区的老底子在文革中被破开肚皮,南北两块要走地下通道。后来开通来去虹桥机场的迎宾路横穿原来的校区。到再后来索性连校名都改了。当年教师宿舍集中的一块区域联建新村倒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虹桥经济技术开发区没有打过它的主意。附近的延安西路仙霞路茅台路都已今非昔比。

我表哥每次从美国回来探亲或出差,都要感慨一番。假如“他”还活着,又会作何感想?



是非是我非我
2007-5-24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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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

#4  

双喜是"他"的儿子吗?

很感人的故事. 这样的女人, 我也知道一个.不过, 她的"他"是明白的.


2007-5-24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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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

#5  

灰飞烟灭一点都没有痕迹。


2007-5-27 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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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6  并非日记(四)

(四)

暑假的校园,除了蝉鸣之外几乎没有声响。也根本没有往日熙攘的读书声。本地的学生回家外地的学生也回家。仅有极个别才是不到毕业不回家的真正穷光蛋。还有就是暑假在校打工的。我去年就在校打工,干的是装日光灯刷黑板。小徐刻得一手好钢板,他从教材科领来的活计都在家干。

今年暑假大不同。

阶梯教室里坐得满满的,大班同学全数到齐。讲台上指导员每念一个名字,下面就是一阵锣潮——哦,噢,啊——也不知道是赞叹还是遗憾。弄得蔡老师几次停顿下来,最后不得不发话:像你们这样子,到毕业分配宣读名单时怎么办?!

稍稍静下来一点点,其实也不管用。

第一批公布的是超前下到农村生产大队的名单。总共是四个人:龙钱塘和云波宁一组,应祖望和安毅津一组。去向是先行的两个生产大队:灯塔和新星。

其余大部队都是先去城镇工交财贸。城镇是居民点,主要有真如和桃浦。工交口分成几个片:橡胶片,化工片,服装片。每个片包括好几个社办工厂。财贸口按供销社等划块。再具体的要下去了才知道,也就是说到了基层再分配确切的单位。

分在一块的自然就是经常会在一起,至少是开碰头会时。如果落实到同一个具体单位,那就肯定朝夕相处。三年同窗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既有好相处的也有不好相处的,更有针尖对麦芒不想呆在一起的。所以,每念到一个名字,大家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感慨。

我和单璧玉等几个分在橡胶片,荣铸骍余心兆还加上游国鸣他们几个分在化工片。上一届大班长阿乔分在财贸口,楼永建分在居民口。最特殊的是在工作队队部的三个人:蔡老师是指导员,当然同我们一起去,她分在组织组;董晓林分在材料组再加上武胜民分在政法组。

真了不起!工作队队部三个组都各有一人坐镇。指导员管组织名正言顺;董晓林是公认的笔杆子,他出身成分又好是标准的工人阶级;真想不明白——武胜民竟然到政法组!

看来,虽然不是毕业分配但里面的花样也不少。

出了阶梯教室,大家议论纷纷。想必先期去农村的要艰苦些,越是艰苦越向前的预期就是争取入团入党。或许是他们自己事先要求,或许是组织特意安排。总而言之一句话,安毅津这一年下来入团一定有戏!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3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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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7  并非日记(五)

(五)

我们学校就近去了嘉定县。我们这个系是学校的宝贝,我们大班位置最近,到了长征公社和真如镇,六六届的师兄师姐去了稍微远一点的江桥。

高中同学考进复旦的也是就近到宝山县,考取化工的就便到上海县。小李最近,她是到梅陇。宝山上海两个县回上海市区都很方便。我们到真如杨家桥的这四个小班回家也很容易,就是到桃浦居民点的略微远一些,可是也有沪嘉线和市内远程公交车可搭乘。不过无论远近大家都十分兴奋,谁都想好好地干一场。毕竟是平生第一回当上四清工作队!

上中三年坐春风。这一次六七届全部到阶级斗争第一线,真带劲。就是不知道进了二军大的阿周和小汪是不是要去。好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俩现在怎么样。实在想,又没有办法想。还记得他们报到后穿这军装来看我,把隔壁张家姆妈瞎了一大跳。她以为有当兵的来抓我呢。真好笑!

安毅津他最高兴,一副当了尖刀班要冲锋陷阵去炸碉堡的样子。看上去先下去到农村试点大队争取到手也是下了功夫的。看起来我还是脑子迟钝,只是考试时做题目快有点啥用场?

听说教师也在动员到四清工作队去。基础部也要去,马列主义教研室的罗老师肯定去,也还不知道她参加哪个系。物化赵老师已经知道和我们一起去。系里总支书记亲自带头,只是他去南翔公社不在真如长征。上海滩有句老话——金罗店,银南翔,铜真如,铁大场。四个旧社会里就挺有名的老镇。南翔真如在嘉定县,罗店大场在宝山县。现在罗店大场好像不大吃香,没有那种金的气派铁的排场。南翔当然比真如神气得多,先是古漪园再加上南翔小笼。一定是那里的阶级斗争也比真如复杂,所以总支书记要杀到风口浪尖上去。

工作团团部在嘉定县城厢镇。听说那里也是很热闹的。上海科大就在嘉定嘉西,不知道他们到哪个县去。金山奉贤两个市里试点县,已经结束。剩下来几个县,崇明最远也最不方便要坐船。南汇青浦也比较远,再有就是川沙松江。甄木头考进科大无线电系后再也没有消息。还不及阿三他到北京政法倒常常有信来。

老家在南汇书院,要是派到那里去搞四清,太有意思了。可惜是做梦。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4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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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8  并非日记(六)

(六)

拿到了人手一份的“二十三条”——大四清的纲领性文件《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威力无穷。这是党中央毛主席发下来的红头文件,第一次到了平头百姓手里,可得要好好学习通读精读。吃透精神作为武器,向农村资本主义自发倾向作斗争。

记忆犹新。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份红头文件。那时在去年,大家叫到教室里去读中央文件。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子的大阵仗?文件当然不是薄薄的小册子一本。一张张的文件,竖立在那里像一张张大字报。教室的窗户统统关死,遮上厚厚的窗帘。不记得啥辰光这间教室里挂过窗帘。开了日光灯也觉得怪怪的,像是在作秘密地下工作。或许就是中央文件要注意保密吧。大家鱼贯而入鱼贯而出,按顺序依次看了一遍。当时毫无印象,也没有兴趣记住,也实在是记不住。有几个人能过目不忘?况且和我们也没有直接的关系。家不在农村,更是事不关己。那个红头文件不就是高高挂起在墙头上。

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文件到手上来了。一人一本,像教科书。看了又看。读了又读。认认真真划杠杠加重点,以后还要带领大家特别是四清代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连瓒他向来开会不发言,小组讨论一直捱到最后,迫不得已说上一句:我没有意见或者我和大家想法一致。下去做工作队队员要独当一面怎么办?!

听老四清队员焦又清讲,金山奉贤是小四清,这次全面铺开是大四清。她还开玩笑说,她的名字叫又清嘛,也就再来搞四清。搞了一次小四清再搞一次大四清。

小四清的指导文件是《关于目前农村工作中若干问题的决定(草案)》(简称《前十条》)和《关于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的一些具体政策问题》(简称《后十条》)。

这两个文件没有看到过。老四清队员手上也没有。金山奉贤四清结束后都上交了。印象中还有的是曾经有一次也是叫到教室里学文件。那一次不是关上窗户挂起窗帘来走马观花似的通读。那一次是大家坐好,系总支副书记在台上逐字逐句地读。旁边再要有一个人看着他念以防他有可能读错。读错不就是篡改中央文件精神嘛,可见得其神圣性质。

读了听了,云里雾里,根本记不住这十条讲了点啥意思。速度倒是比教授讲师授课慢,但是没有前文提要没有预习摘记没有来龙去脉。关照大家只许听,不许记。这一点也是跟二十三条一个样——只许看不让记。

好了,现在人人有一本,根本不用再抄录再记笔记了。保存好,千万不能弄丢了。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5 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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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9  并非日记(七)

(七)

进村。

我喜欢这个说法。习惯性地进入阵地进入角色。又习惯性地观察四周的人和事。仿佛随时都要找个方向逃窜躲藏似的。

老工作队员相当一部分来自农科院,大多是六五届毕业生。此外,还有来自吴淞化工厂上海血防站的。吴淞化工厂来的也是老大学生,血防站来的应该是专科生。刚分配到社会上报到后就被单位送出来参加社教。有名额指标,正好让他们抵数。反正没有在实际岗位上干过,单位里也离得开。先是小四清再是大四清,都是老资格,要好好向他们学习请教。

各个片的片长都是老工作队员,可能在原先就是党团员组织内有职务的。物化教研室的老曹也在工交口。曹老师不让我们称呼他曹老师,大家也就叫他老曹。

工交口的大组长姓余,矮矮的个子人很精干。后来知道这四清运动是兵对兵将对将同样讲究级别。我们系总支书记到南翔是当南翔社教工作队队长,公社一级的公社社长书记和系总支书记相当级别。嘉定县社教工作团团长来自上海警备区,姓罗。大家背后叫他罗队长。既然说级别是县团级,这样说来县和团相当级别。先到大队的工作组组长级别相当于中学党支部书记。原来做一个中学党支部书记只相当于一个大队书记——农村最低一级吃皇粮的正式干部(连得大队长也是吃工分的干活)。余下的小八腊子就是游兵散勇,拿我们工交口来说就是分到各个社办厂的工作队队员。

长征公社社教工作队队长他们有的从建工局来,是建筑公司的书记等职务。队长他常常说他是个婆婆嘴,人长得也有几分婆婆相。第一次大会在真如镇上召开,队长说了欢迎词后无非是勉励鼓励大胆放手干好。接下来就是提醒大家,都是青年男女在一起工作共事,一定要注意。注意的事项便是不要谈恋爱,尤其不要和四清单位的小青年谈恋爱。大学生是名分规定不让谈恋爱的,下来搞四清更加不会有非分之想。队长他可能是担心那些老工作队员吧。日久容易生情,只是要把握分寸,不要越雷池一步。说了又说,说了好几遍恐怕是怕出轨闹笑话。

再有一个规矩是,工作队员可以调看四清对象和意向中的四清代表档案材料。这可是一个新鲜事儿。第一次看别人的档案材料。我可是连自己的档案材料是个啥样子都不曾见过呢。

查阅档案材料的规矩是如果工作队队员本身不是党员,那么调阅材料中的入党材料部分就必须抽掉;同样,如果调阅人自己不是团圆,那么被调阅人是团员的话,其中入团审批等有关材料就不能被查阅。

这也是兵对兵将对将一样的道理吧。身份相当门户相配的原理从古到今一个道理。怪不得要入团要入党。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6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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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0  并非日记(八)

(八)

刚进村时的感觉真好。老工作队员向广大群众和潜在的四清对象一一介绍我们这些新来的队员。从此,“我们是毛主席派来搞四清的”,“我们是当权派的当权派”一类在动员会上鼓舞我们这些在校生的鼓动词开始在我们的心里膨胀壮大。眼看着一个个厂长会计之类的掌权人对我们客客气气满面笑容,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满得意的。

麻烦来得也很快。照理,群众来反映情况是好事,是积极参与四清运动。谁也想不到群众的觉悟那么低。一个个来提供的差不多都是男女关系的事儿。

队长组长召开会议,总是强调要引导要有意识地引导。不要被男女关系一类的事情搅浑了大方向。本来,真有严重问题的早该公安出动。剩下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再加上证据不足,老是些捕风捉影的蛛丝马迹,叫我们怎么办?

这个橡胶厂,社办性质。不出什么正经橡胶产品,据说五八年创办的时候曾经做过轮胎,可我怎么看也不像有轮胎成型机的模样。眼下也就是压压翻造套鞋补补车胎那么一些业务。

橡胶厂要补胎,厂门边上就是业务部对外接活。柜台后面坐的就是女出纳,管开票收钱。油水不大,这个出纳就是天天贪污也成不了气候。成气候的是她的漂亮,多半人家来补胎也冲着这张脸蛋。她丈夫在部队,是军婚。轻易敢真的打她注意的人也不是那么多,无非是吃吃豆腐罢了。可群众反映的问题并不少,特别是厂子里的一些女职工。人家都在里面守着高温炉子,她倒好。舒舒服服在外面凉快着,又没有多少事可干。活像《空城计》里诸葛亮唱的“我坐在城楼观山景”,观看的是街景——来来往往的车和人。消息也特别灵通,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秘闻都有。出纳也是四清对象,她对我倒也很客气也很规矩。

有一天,看炉子的小王终于表示要找我谈谈。还得不在会上面谈要私下个别谈。我还着实暗自高兴了一阵,心想私下谈一定要揭发重大问题,这下子可好了。

等到中班下班,交了班洗过澡,他悄悄地到我住处来了。住处也就是厂子里原先一个破旧的隔间。间壁是堆杂物的仓库,没有人住也不用有人看守。夜阑人静,正好是谈话的好辰光。

小王掩进门来,在床沿挨着坐下。我照葫芦画瓢地说了一通不要有思想顾虑不要怕打击报复不要以为工作队迟早要走人我们一定要组织好新的领导班子让大家放心特别是四清积极分子放宽心。本以为揭发什么重大问题,可小王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不对路。

他吞吞吐吐地“我……”“我和她……”了半天,这才说清楚“她和我”干的“好事”。小伙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如果认真装扮起来走在南京路上一定神气。平时上班时开会时脸上有油腻特别是有黑迹,还看不清庐山真面,今天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才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的架势。尤其是他劳动出力,身胚骨架长得好,比我这个大学生要挺拔得多。相比我们班上体育委员踢足球校队的差不离,个头还要高一些,更像个体操队练吊环的。

哪个日子开始不重要,断断续续有多久也不重要。据小王他说是柜台西施勾引的他。之前保证是如假包换的处男,详细的也不记啦。小王胆战心惊地保证再也不和她发生关系。还提心吊胆地问——到底会不会按侵犯军婚处置给抓起来。只好反复交待给政策,替他保证不外传。

小王定下心来,表示搭上手的还大有人在。人嘛他不说,我也没兴趣追问。把他送出门一走了事。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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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1  并非日记(九)

(九)

这类问题真还不少。

加工厂的小葛来讲,他们那里也是闹男女关系。小小一个酱菜加工厂没有多少人,早就不做酱菜了。现在靠给市内一家化工厂提纯硫酸镁维持生计。麻雀虽小五脏齐全,会计出纳仓库保管还加书记厂长。

这次不是群众乱搞男女关系——诸如阿四在厂后面的生产队搞了一个女朋友,老七风骚得来厂长怕出事不再让她去市里化工厂做测试。我听下来其实也不是领导乱搞男女关系——只是实打实的婚前性行为。厂长年纪轻,人长得也不错,个子高高的,上海城里人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来做了一个加工厂厂长。书记典型农村提干,个子矮不说皮肤还挺黑又显得糙。书记自然正式党员,老资格。厂长预备党员,延期转正。

延期转正的原因就是厂长和书记搞上了,未婚先孕。当然事后奉子完婚,一切遮盖过去。可是组织纪律要讲,男的负主要责任,转正时支部会上检查认为尚不够深刻决定延期一年。

大四清来了,背靠背面对面,群众揭发的主要是资产阶级思想。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清经济的贪污盗窃,清政治的漏划富农逃亡地主,而是清思想。大家都觉得当领导的思想水平也不过如此。平时不响如今有了讲话机会乘机往外一箩筐一箩筐地只管倒。年轻厂长据说原来有年轻对象,追问为啥侬会看上一个老阿姐?是不是看上她的钱(资格老党龄长工资高积蓄多)?

对书记则是为啥侬看中一个小白脸?为啥六个月就养下来一个男小孩?迪格为啥伊格为啥一大堆为啥,群众还对细节特感兴趣。到底是怎么样上手的?啥辰光啥地方啥人先起的头?

两性关系是个永恒话题,开起会来一提上由头大家精神吊起来刹车刹也刹勿牢。引导群众实在也不是那么好引导的。关照四清代表多加注意帮助引导,小葛比我还要头疼。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7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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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2  并非日记(十)

(十)

化工厂里生活最难受。幸好没有分配到那里去。难受的不光是四清运动本身的进展。难受的是化工厂的环境——厂里生产氟化物。烟囱里冒的白烟老远老远就呛人喉咙。

老同学分散在各个单位,除了工作队队部召开大会不容易见到。工交口的几个片都相邻,大家有时借交流的名义窜来窜去碰碰头。比起其它社办厂来,化工厂的食堂倒是最好,有补贴菜里肉块也就多一些。但是除了那儿的工作队员别的同学都不去借光,宁可在自己单位吃差一些的食堂。化工厂的澡堂也大热水又足,但是别处的人也不去借光。服装厂啦加工厂啦拖拉机站啦都没有浴室,隔了一段时间同学们有时会上橡胶厂来洗个澡。最紧靠着化工厂不远的加工厂工作队员怎么样也不想去那里洗澡。

氟化物特别刺激喉咙,走过那儿由不得人要捂住嘴巴屏住呼吸越走越快,尽快逃离那个地方。化工片的片长在那儿,召集会议没法子大家只能去。除此之外是尽量不去。想来也不知道那些车间工人究竟怎么个活法。工作条件差,但是工资相对要比其他社办厂都高。

附近的菜地看上去全荒废了,青菜都是长得黄黄奄奄跌头跌脑的。听说还发补贴给附近的生产队作为补偿。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4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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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3  并非日记(十一)

(十一)

机械厂有贵宾来访,如临大敌。

差不多每个公社都有农机厂,跟马桥一样,这儿的机械厂是长征公社的样板,是门面。一色的刨床车床沿窗跟前排开,也的确好看。虽然不是正规的大型机械厂,但是对于一个公社来讲已经足够自豪。我想,恐怕跟收益也有关系。机械厂的零配件订单够多,听说有时还要加班加点。工人看上去也是那种有技术的老师傅。

老师傅里有一位有问题。小朱讲他的档案袋足足有两本有机化学教科书那么厚。经验告诉我们,档案袋越厚这个人的问题越复杂。如果没有啥大问题,就绝不会有那么多的调查材料。即使入党入团表格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点点。除非你历史上有疑点家庭社会关系复杂才会有很多外调材料。

这个老师傅其实不算老,尊称一声老是指他的技术好。技术尖子也没有用,他的问题是搞大民主。据小朱讲,是有一次厂内选举,他想要大家投票,自由提名自主选举。结果当然阴谋被粉碎,他还算幸运没有戴帽子。大概是正宗工人阶级,家庭上三代没有污点七大姑八大姨都没有啥历史不清白,连个极右分子都没有划。

没有划是没有划,但是档案袋里记上了一笔。右倾!有许多调查笔录——张三揭发他上门串联李四交待他拉拢选票王五说他是要推翻现任厂长妄想取而代之,最后是如何如何地被工交口现任支部书记谭书记发动群众一举击败。

样板要开放参观,来的又是外宾。惊动了方方面面,连得工作队员小朱都发动起来打保卫战。

办法是小朱预约他个别谈话。时间就在外宾来访前半小时开始。地点不在厂内的工作队员宿舍,安排在工交口大组长老余的办公室。工作期间停了床子,跑到杨家桥镇上的服装厂来。来了之后,又打招呼——老余临时有事不参加了。然后小朱的任务是要启发诱导,显得非常子坦心致腹地诚恳听取意见。提提看法,讲讲设想,交流交流大四清。 无论如何要拖住他一个小时,估计再回到机械厂就不可能跳出来对外宾大放厥词。

小朱任务完成得很好。可是他对我讲,第二天就被识破真相,调虎离山弄得看到人照面感到心中有鬼不好意思。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4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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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4  并非日记(十二)

(十二)

学骑脚踏车。

本来我不会骑脚踏车。有一辆自行车在上海大学生中是个奢侈品。睡上铺的XXX有一辆,但是他人很小气。谁也不开口问他借来骑骑,更不要说借来学着骑。

到真如镇上开大会,走去单程要半个多小时。老是沾别人的光也不好意思,也是坐二等车,坐得屁股生疼。厂子里的小青年簇轰我学骑脚踏车,还主动表示要教我。

脑子不笨手脚笨,笨手笨脚的居然也能歪歪扭扭地在厂子里平地上转圈圈。刚开初汗淋淋地,过一会儿就神定气爽了。开始骑出去试试,方才敢骑到真如镇上。

出洋相了一次。交通路上没有多少人和车,尤其是一大早。是练车技的好地方,直溜溜地骑过去。一不小心连车带人摔了个不亦乐乎。爬起来一看,原来是两条铁轨斜在那里。

只有对直了铁轨方向骑过去,车轮才不会嵌在那里面。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骑了车真方便!上次去外调,接待人员说那外调对象住得很远,要末一起上门去找。他找来一辆脚踏车借我骑在他后面跟着,亏得有车,否则要跑煞人。这一次算勇敢的,连得田埂都骑过来了。没有跟丢。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4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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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15  

这一节,使我想起自己刚学自行车,第一次上路时出的事故.我照着一条濠沟直冲过去,倒载葱,将手摔倒成骨折,打石膏好长时间.痛死了.


2007-6-14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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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6  并非日记(十三)

(十三)

哈哈,骑脚踏车真的不难哦。后上车也一点都不难,难的是前上车。

裴保管来交待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攻心还真有作用。

裴老头当保管多年,老经验也是老运动员。上次档案里也还有他的一笔贪污账。

奇怪,按道理会计出纳仓库保管分别由三人担当,又不串联在一起集体贪污集团性犯罪,怎么会中间有人贪污别人不知情?!

裴老头交待的手法是变更进出仓库物品的单位。进来时是一种单位,出去时又是另一种单位。两种单位不一样,孰大孰小取决于是借方还是贷方。这借方贷方倒也是真不好搞清楚。

进货时比如进产品是一种单位,因为进货等于是进款,所以这种单位要大于后来出货时的单位。他将一箱包装作为一种进货单位,再将单个包装作为一种出货单位,一箱就变成了多个单个单位。在账面上一进一出一样数字,不仔细看看不出也想不到这里面做了手脚。但是一箱四件包装,多出来的三件不知道他怎么出货脱手了。

也够他动脑筋的,这次手法与档案里写的上次交待情况又有不同。确实是个老手。

说不定他自己不交待,我们也想不到这一条。连得素以精明能干一付聪明相的女会计小章都被他蒙在鼓里。不想想到底这个月生产了多少产品。出纳更不用说,只管收账,出货单和收款对了就是对了,哪会想那么多。姓郑的出纳员一看就是个胆小老实人,自己这儿帐对了就不错,自己不落腰包上上大吉。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5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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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7  并非日记(十四)

(十四)

挨批评了。

幸好没有点名。老余头在工交口工作队员全体会议上提到一份材料,讲里面把个女出纳写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柜台上卖弄风骚”完全不合适。

什么叫花枝招展,什么叫卖弄风骚?符合事实吗?口气是严厉的,还好,不知道底细的人不知道这份材料是我写的。也不一定清楚写的就是橡胶厂的那个女出纳。各厂出纳员多半是女的!大家都有一个出纳柜台。还好还好。

看来写材料不是容易的事,不是写作文可以想象发挥。一是一二是二,来不得半点马虎。更要提醒的是,记住不能乱用形容词。

三对口三落实,重证据严禁逼供信。最后到了写总结材料时,还有一个用词造句的关口。记住这个教训。不能再出差池。

要不得,要不得随意发挥。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5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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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8  并非日记(十五)

(十五)

拖拉机站的老赵(其实也是小赵)要走了。开了一个欢送会。十万火急,召回原单位。原来他们一批人是血防站的,血防工作又到紧要关头,急需人手要他们打道回府到血防前线去。

忽然想起遥望南天欣然命笔的那两首诗。巡天遥看一千河。原先倒不知道血吸虫竟然还有。当然不能到河里去游泳,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不成体统,这三来,现在更有理由——可能有血吸虫。

我跟老赵不熟。他一个人管一个拖拉机站。和任何人都没有合作交集,直接向片长汇报工作。不像别的工交口单位至少两个工作队员,像化工厂是大厂人更多。

片长让我去顶老赵的位置。真的要独挡一面了,又高兴又紧张。

拖拉机站这个单位很奇怪。正宗的国营单位,不同于社办厂的编制。只是地点在长征公社,四清运动合并在这一块。他们直属县农机站,那儿鞭长莫及,管辖关系主要是编制下任务收表格发工资。

打包和蒋大姐告别。我跟蒋大姐相处得很好。她来自农科院,苏州人,六五届毕业后分配在七宝。农科院有一大批老工作队员,从金山奉贤结束后来嘉定。

临别之际,蒋大姐她问我政治上要求进步的事。只能用语重心长四个字来表达。可能她觉得我工作努力,人也好相处。等到我和盘托出我的家庭情况社会关系,她也适可而止地刹车。

她认为我起码应该是个团员吧,即使现在不是,这次四清运动一定要努力争取。我自己知道,争取是要争取,可争取得到争取不到是可以预期的结果。所以到最后蒋大姐她也不响了。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5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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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19  并非日记(十六)

(十六)

加工厂章会计人聪明活络,一看就是脑子好用的人。不像郑出纳,经常轧不平帐,反过来要章会计帮忙。出纳帐轧不平,会计帐也没法做。章会计倒也从来没有抱怨。

这样一来,这个圈子里的查账就轻松了。没想到的是仓库保管照样出花招。

厂里的难题是三次失窃案。每次都是在发工资的前夜。这就很容易怀疑到会计出纳身上。每次公安侦查都不了了之。材料一大堆,头绪纷乱。怀疑对象很多,又都没有确实证据。也不知道那些侦查人员怎么搞的。

就看谁能来解决问题。群众口口声声说清经济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看来章会计很讨得老余头欢喜。镇上运动结束大部队转移农村时要发展,选拔看中的四清代表参加工作队,像滚雪球一样。

讨论过几次,老余头对章会计有兴趣。蒋大姐说她是四清对象不是四清代表,怎么能发展进来。老余头回答,这样的人才才正是查账的好手。

早就听说老余头有点色,看来不假。上次不点名批评,也是因为“花枝招展”“卖弄风骚”触到心境,侵犯了年轻美貌的女出纳,差不多。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5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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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0  并非日记(十七)

(十七)

三次失窃案是个大事情,但是又是件理不清的悬案。

听说旁观的和亲自面对的工作队员都觉得这是个老大难。年代久远,数额重大,难度极高。片长老大蒋大姐又清大姐都认为搁置起来好,没必要去理这个碴。反正这不是贪污而是盗窃,与四清情景基说没有关联不好说,说有关联更不好说。

化工厂老曹(曹老师)自告奋勇去加工厂支援。我想他一定是因为在化工厂人手太多无所事事腻得发慌,也想去别的地方换换环境透透气。说不定也有雄心壮志吧。

谁不想搞出点名堂来呢。

老曹进驻约法三章。只是支援不负全责,只专门关注三次失窃案不参与其他任何四清事项。

看来姜是老的辣,给自己的杠杠划得很清楚。他上物化课一只鼎,复旦高材生那么些年竟然还只是助教。奇怪,那物化教研室主任系总支委员X老师讲课比他差得远,调干生出身。一定他出身不好,或许还加上他自己不向组织靠拢。

他去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6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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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1  并非日记(十八)

(十八)

这一次厉害,这一次是全体工作队队员大会。

工作队队长这次不是婆婆嘴唠叨不要谈恋爱。看得出他很烦——出了事死了人。

死的是一个真如镇上的老居民。据说总有什么政治问题。

几乎是受到点名批评的是我们班上的楼永建。没有提到名字,但是提到他的特征就等于把他从座位上吊起来。

楼永建人很好,可个子特别小。初看大家都以为他是小学生,连中学生都不够格。假如我们这一届不是特别看重分数的话,恐怕他就招不进来。一次组织游行,他只好走在队伍中间。如果他走在队伍边沿,路旁观看的人群就要乱叫。再有一次楼永建到我家来玩,隔壁张家姆妈看到了他不是吓一跳而是笑出来。招呼别人等在我家门口看希奇。

老队长说的话是,你个子那么小,却把一条人命送掉了。这就等于告诉大家这出事的队员就是楼永建。

会后打听,事情也真是误会凑巧。那个死者找楼永建主动要谈。楼永建不知道为什么告诉他,有问题明朝会上谈好了。根本不知道他要交代历史问题。他以为明天开会时开他的会,一吓之下连夜上吊。

后来据说那历史问题原先没有交代而掌握了材料的也不过就是什么忠义救国军里混过几天。就像芦荡火种里龙套跑腿的小兵,或许连得刁小三都不如。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队长组长片长反复交待强调的,一场运动下来死了多少人也要统计。听说金山奉贤小四清死的人不少,大四清要纠正。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16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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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2  并非日记(十九)

(十九)

姚玉坤真是个可怜虫。

厂子里总共三个男青年。本来社办厂已经不怎么样,姚玉坤在这三个人中显得更加差劲。人家都早早转正,只有他仍然是学徒不像是学徒,转正又没有转正的尴尬状态。

三个男青年都教过我骑脚踏车。姚是最热心的一个。特别刚开始扶着车把在场地上转圈子,我吃力他也吃力。

姚玉坤的档案袋也是厚厚的一叠。里面主要是有一批关于他的家庭问题,重点是他自己的投机倒把案情。

姚玉坤父亲上海滩小资本家,在三反五反时候自杀。究竟是有啥问题还是没有问题,档案袋里没有任何反映。我想大概是属于胆小扛不过去,总而言之这就是自绝于人民了。她母亲跟着一病呜呼,丢下一个孤儿。跟着一个老人——他的祖母过日子。没有收入来源,靠香港的姑母接济——其实是供养他祖母顺带沾了光。

据说祖母死后隔三差五地仍有香港的包裹寄来——比如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香港的听装猪油压缩饼干等等。

姚玉坤他自己的问题严重,所以影响转正至今只拿十八块。人家一起进厂的那两个都是二十七块。生活也够困难的,一个大小伙子,已经二十四五岁。平时也只有两条内裤替换——其中一条是游泳裤——到后面生产大队池塘里扑水玩时穿倒换着平时也穿。在一个院子里晾晒,大家都看得见。

厚厚的一沓子材料有人揭发他倒卖黄金倒卖自行车钢丝,这两项是主要的,其他还有滴沥搭拉的一些投机倒把的物资。

到底是怎么样放进档案材料?为什么不作结论作为投机倒把罪犯判刑?只是延期转正?!延期要延到哪一天?!

就要离开厂子到机耕队去了,把初步调查的材料一份份介绍交待给蔡大姐。希望能够解开疑团有个结论。总不能大四清再拖下去,让人家不得转正。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0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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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3  并非日记(二十)

(二十)

正好是三秋大忙季节。

机耕队除了一个机耕队长看家所谓接任务管调度之外,倾巢出动。说起来,机务队长也在家看守,他却是额外地忙。忙什么,修机车!

站里没有人,也没有啥好调查的,几个四清代表也都在三秋抢耕抢作第一线。就这么干晃着不像样子,干脆也下去看看。

大部队在江桥镇。长征机耕队负责以前的大长征公社。刚成立人民公社时长征公社范围大得多——包括现在的长征公社江桥公社桃浦公社。后来一拆为三,成立三个公社——大概是规模过大不好管理吧。但是,现在的长征公社不叫小长征,小长征另有所指,指的是交通路上的长征大队——和上海市区靠得最近的一个大队——真正的城乡接合部。

金杏台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三个小孩,一点看不出来。他人长得挺括,开车技术也好。滑脚回血防站的前任介绍他对政治好像不感兴趣。金杏台家住桃浦公社李子园大队,这个大队在毛主席的农村社会主义改造批文中专门提到过相当有名气。真南路旁地理位置好工分值也高。

在小高的拖拉机上坐了好半天,坐得屁股痛,像是摔成了好几块。实在颠得不行,看来小时候想象的做个拖拉机手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机耕手一天下来真够呛,了不起!三秋期间是停人不停机,一台机器早夜两班倒。难怪机务队长要全天候伺候抢修。时间不等人——以前只知道农民辛苦,没有想到机耕队员更辛苦!

在江桥镇上和他们相处了一天半。大通铺睡了一个晚上,满是机油味道,刺得鼻子难受也睡不好。看到他们一个个回来倒头就睡,睡得那末香实在感慨。我这就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缺乏锻炼的劣根性。

小高鼓动我开机车。起先我不干,出了事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工作队员在现场出事影响三秋影响工作影响多不好。小高拼命讲不要紧,反正一个田埂翻倒头,又没有人看见!交换了位置,他在旁边给我把关鼓励我不要怕!

“嘟嘟嘟”“突突突”,从这一头开到那一头,小高帮忙转弯继续从这一头开到那一头。开了几个来回过过瘾。

当然这不算掌握了什么,只是直线匀速运动嘛——最简单的运动方式!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0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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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4  并非日记(二十一)

(二十一)

三次失窃案,就是老曹亲自出马也无济于事。

各个有关人员包括所谓知情者,嫌疑人,以及第一个发现失窃的财务人员进厂人员都重新询问筛选了一遍。

绰号“阳春面”的小史跳起来,对老曹说为啥总是怀疑我!老曹背后叹苦经,实在也是无话可说。

厚厚的一大摞子新整理的材料,老曹的字很好板书一流。除了看着舒服之外,这些材料其实一无用处。对侦破失窃案件不管哪一次都无济于事。年代相隔已久,两三年前发生的往事,就算纪录证词的人信誓旦旦拍胸脯,也未必可信。

再说一点,光有人证有什么用?还得有物证!三对口三落实不正是严格要求避免偏听偏信?

老曹瞎起劲,大家也不好泼冷水。总算几个星期下来密集式访问调查,好几十页的总结材料彻底宣告了三次失窃案件的“老”不可破。也省得再有人来纠缠这件陈年宿骨董。

工作队员又不是万能的侦查人员。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1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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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5  并非日记(二十二)

(二十二)

姚玉坤的投机倒把案总算有了着落。

继续调查加上我原先提出的怀疑给他翻案作出了彻底的结论——并无投机倒把行为。

因为根本不能落实任何一件投机倒把的指控。

净是听说,还竟是传言。传言的基本来源是姚玉坤自己。比如他说香港来了人有一条小黄鱼,要他帮忙脱手;手里有一大批(几千根自行车钢丝)货要价是多少多少等等。

没有交货收货上下家,没有投机倒把赃款出入帐,一切一切都是提供人所言。不知真假确实,就放在档案袋里一塞了事。

我们所作的工作主要是寻找否定材料。重点是当初揭发人的重新回忆,是否看到过实物?——回答是否定的;是否看到果真有人跟他接头谈生意?——回答照样是否定的,……。

另外一个我们认为最最重要的证据是姚玉坤当时的生活方式。因为如果按照原先档案袋里的匡算结果,投机倒把获利上万!?所以,据此引申出来,一个香港有社会关系的小青年应该拥有典型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如果他真的是投机倒把要角的话。

证据是有利的也是有力的。姚玉坤喜欢吹牛——这一点从他的狐朋狗友那里得到证实;姚玉坤阮囊羞涩——这一点从他普陀区老窝的邻居那儿以及交过的两个女朋友那里得到证实——请客只好吃吃一角一碗的赤豆汤。

最后一个证据是姚玉坤姑妈在香港是当保姆的。因为她老东家解放前夕逃跑香港就跟了去。应该不会提供投机倒把货源。

姚玉坤和厂领导看过总结材料签了字。即时上报转正材料。下个月小姚他就可以拿二十七元。不用再穿那件好几个破洞的汗衫。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1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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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6  并非日记(二十四)

(二十三)

嘉定城厢镇。历史古镇。

早就向往,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更没有这个预算。

这次要到嘉定县社教工作团团部转介绍信,就到城厢镇来了。

杨家桥乘上北嘉线,到南门下车。再往前就是西门,应该是科大所在地。嘉定的繁荣和科大设在这里也有关系。

不知道为啥金罗店银南翔铜真如铁大场四大镇嘉定城厢镇会排不进。依我看来比真如好好叫灵光。真如不过离上海市区近,其他没啥啥。

闻名已久的文庙秋霞圃都不能去,不好借公济私。秋霞圃好像是勿对外开放。

正是中午时间,到州桥饭店吃了一顿。

出差补贴二角五分。一碗肉丝豆腐羹一角八分,四两饭每两一分交一两粮票。总共二角二分。还替国家省下三分钱。

肉丝豆腐羹是盛在粗海碗里,满满的一碗热气腾腾。用菱粉汁腻,味道真是鲜得来!要是能常常来吃就好啦。

就算替国家省下三分钱,对我自己来讲还是省下一顿中饭钱。并且比社办厂食堂伙食灵光,出出差也真不错!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3 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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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7  并非日记(二十四)

(二十四)

仍然是在南门坐北嘉线回杨家桥。

嘉定和市区的交通主要是北嘉线和北安线。北安线到安亭镇,在北嘉线的南面。

嘉定县最靠外面的是外岗葛隆。外岗有个铜棒厂,隔壁邻居大阿弟在那儿上班。每周回家来一次。

大阿弟和我高中同年,高三快毕业时检查出来得了肺结核。只能不参加高考,拿了高中毕业文凭在家做社会青年。一年后养好身体硬结钙化期,再去报考却名落孙山。本来他的成绩也是笃定进大学,如今命运播弄,最后到了嘉定外岗当工人。

回来又路过南翔镇。总支书记在那儿当队长,高中同学小徐也在那儿当队员。南翔也要坐北嘉线回上海。只有桃浦是算市内交通,有62路公交车到那儿。去年学工的染化八厂就在桃浦,过铁道学院不远。铁道学院也就在嘉定,上海科大也在嘉定,他们67届学生搞四清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嘉定县社教大学生工作队员杜让我们学校包办了。

回来又路过李子园,那儿农家的住房看着就知道工分值高。清一色的瓦房,占地面积大,盖得神气极。

同样的县份同样的公社同样的土地同样的菜蔬,这个大队最富裕。金杏台怪不得生养那么些孩子,不吃力。自己另外还是拿工资的公家人有技术的拖拉机手。

人和人相比,真是不能比。若要比的话,真能气煞人。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6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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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28  并非日记(二十五)

(二十五)

拖拉机站机务站长兼支部书记群众意见极大。他自己也承认多吃多占,是四不清苗子。懒馋占贪变,五个字里占了前三个。懒是他老呆在站里不干活,既不修车也不出车,只派工连油星气也不沾。

再一个是为农服务观念没有摆对。热衷于拉货跑运输,听到有运货单就起劲,看到公社大队有任务就尽量打哈哈。当然三秋双抢这些活计是不敢给耽误的。

计算田块面积时有以大冲小的行为坑农民。其实拖拉机站的人本身都是农民出身,只是被送到县里去培训成了拖拉机手吃了工资。

群众意见不算数。

工交口口长老余头说得很清楚。没有严重的贪污盗窃政治问题,光是群众意见是不能换下来的。机务队长仍然是机务队长,机耕队长照样是机耕队长。

四清积极分子(四清代表之一)张怀德发牢骚,我只好对他解释。要帮助,要治病救人。已经有认识,终究得要让他过关。

于是大势所趋,下楼过关。接下来清组织,拖拉机站统共十来个人,除了队长年纪偏大之外,都是年轻人。也没有啥再好清的。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6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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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并非日记(二十六)

(二十六)

发展组织。

清组织的一个内容就是除旧迎新。发展新党员新团员是要务之一。

拖拉机站张怀德积极分子,也积极入党。支部书记还是支部书记,尽管张怀德对他提意见最多最积极,倒也虚怀若谷。和他商量讨论时,一口表示张怀德是考虑发展对象。

上周就开了入党审批会。照例我是不能参加的。过后,站长兼支书来汇报了一下结果——当然一致通过。张怀德成了大四清发展的一个预备党员。我想他不会再对支部书记横挑鼻子竖挑眼。

十来个人的拖拉机站本来没有多少人选。光一个预备党员有点杀风景。

三秋前回来上班的小邱肝功能指标正常,但站长照顾还是不能出车留在站里帮他安排活计帮机修队长做做下手。

机耕队大多数平时都是你来我去,在路上的时间比在队里的时间多得多。除非硬性规定开全体会议,否则很难见到人面。老见面的又是四清对象两个队长。

小邱老是在队里,就成了我的四清代表。小邱人非常老实,一付忠厚相。和我也很谈得来。要揭发也没有啥好再揭发,他离队休养两年多一直是病假在家。

想了想,决定和他谈。他倒很理解,就说了一句——我再有半年就要离团了。我说这不管,只要你有要求,不论迟早。

张怀德是拖拉机站团支书。跟他一谈,这小子就拉开嗓门嚷嚷。小邱两年多不上班,又是二十多岁了。让他入团有什么意思?

让你入党就有意思?!让他入团就没有意思!?

拖拉机站都是好青年,大多数是党团员。好不容易再找到一个入团对象。终于把团支部三个人找齐,开会表态。那两个都很拎情,张怀德也不再坚持——一致认为小邱是个好青年,有入团要求政治上要求进步。

昨天也就开了支部会,一致通过。小邱改交团费了,哪怕只交半年。

一样,没有资格参加旁听团支部审批会。可我仍然是始作俑者。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6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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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0  并非日记(二十七)

(二十七)

四清运动的另一个辉煌成果是滚雪球。

要从四清代表或者好干部中物色新的四清工作队员。

拖拉机站我推荐了严其生。严其生人很好,三个正式党员中唯一的一个群众(不是队长),当了一个工会小组组长。

严其生他从来没有流露出对我不能参加党支部团支部审批会而有啥表情。

原先社办厂里的那个四清代表发展入党成了预备党员,也发展成新四清工作队员后那个神气劲真让人受不了。

他一入党当然就知道我不是团员,蔡大姐只是团员不是党员。本来学生中谁又是党员?都等着大四清运动中火线入党入团呢。

老余头看上的女会计终于没有能发展进来。发展进来的有化工厂支书服装厂厂长。另外还有一个服装厂的四清代表小忻——一个老实巴交的男青年。反正是老余头看中的人。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7 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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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1  并非日记(二十八)

(二十八)

大部队转移和留守。

到清组织结束,搭好班子后就要大部队转移去农村。真正的硬仗在那里。

工交口要有三个人留守,处理遗留问题。

听老队员讲,留守部队一般都很清闲。运动基本结束,没有多少会议,主要是所谓巩固四清成果。也预备万一有什么外调需要,得有人留守。

口长老余头自己是留守组组长。另外两个一个是蔡大姐,另外一个是服装片的材料员范大姐。一男两女,两个女的都是靓女,范大姐更加嗲一点,反正够老余头赏心悦目。

可蔡大姐说,她很想去农村开辟新天地。留守留守,没有多少意思。很枯燥的日子。但是组织决定必须服从。

再见了,蔡大姐。本来我想说不定还能够和她在一起,或许至少是一个大队呢。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7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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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并非日记(二十九)

(二十九)

大家说好,再在橡胶厂洗个澡。

机会难得。以后再来洗澡就是有多吃多占沾便宜的意思。

也难得工交口的男同学都凑机会聚一聚。

橡胶厂浴室光是个男浴室。工人们下了班必须洗去沾的橡胶炭黑。

洗澡时边打打闹闹。文娱委员秦宗淮拉开嗓子唱歌——南山岭上南山坡,南山坡上唱山歌。唱得红花朵朵开,唱得果树长满坡。……,唱得幸福满山坡,满山坡。浴室里唱歌有回响,听起来声音也洪亮。

容国辉最捣乱,洗到一半竟然去比起体操队匡文彦和足球队屠康友的胸肌来。匡文彦是校体操队队员,双杠吊环好手。胸肌就是体操队的架势。屠康友是足球二队的队员,虽说不是一队(足球一队打遍上海高校无敌手)的,却也是传球带球十分中看。大腿小腿发达,胸肌也够发达。

容国辉叫起来,两个人不相上下。一个是面积比较大,一个是隆起比较高。天知道他是怎么测量的?计算体积?!有毛病啊。只觉得怪怪的。

以后到农村,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洗澡条件了。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7 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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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3  并非日记(三十)

(三十)

三对口三落实是四清条文特别强调的一条。

在老殷那里知道,团支部对我的家庭问题有疑问。

疑问在于没有一个说法。据说我父亲参加过忠义救国军,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专门办军需的。

可我从来就没有听我妈说过。我爸在刚解放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了,只有一个朦胧的印象和清晰的照片留下来。怎么也不像土匪啊。

怪不得我的入团问题老是解决不了。

不是说三对口三落实嘛,怎么没有人给我去对口去落实?

我决定——走访知情人。趁休假专门跑了一趟南汇老家,那里也在搞四清。问了姑姑,有没有关于那里的什么忠义救国军的情况反映。姑姑说没有,没有听说过。

再继续走访,采证的都是我父亲老实巴交的知识分子,教书匠——以前是教私塾的。家里也不富裕,根本不可能做军需——做军需必定是个肥缺。

收集了几份材料,一样有笔录有签名有旁证。下次休假再来,再看看有什么材料好收集。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8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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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4  并非日记(三十一)

(三十一)

灯塔新星一无结果。

先行的农村大队毫无收获。既没有多少油水也没有什么大鱼。

队长听说他也很烦恼。怀疑是否当初选择灯塔新星两个大队作为先行试点选错了。

没有成果,恐怕龙钱塘和云波宁,应祖望和安毅津他们四个也不会不烦。

特别是安毅津他火线入团的想法可能会泡汤。

难道真的是那里的阶级斗争盖子揭不开,或者是本来西线无战事?

拿几个社办厂来说,也很难说。首先是没有清政治的成果,没有特大的政治问题揭露出来。本来多少次运动下来,要再有隐藏的阶级敌人那也就是够深的,够难挖的。

裴老头的交代带出了一大笔贪污款子。其他的没有多少油水。姚玉坤的投机倒把被推翻,不算成果。右倾分子也没有进一步戴帽子,档案袋里老样子摆着。拖拉机站光是多吃多占,尽是些小打小闹的数字。

反正是那两个先行的没有先行出啥名堂。好像两军交战,先行官就没有打胜仗。



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8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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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5  并非日记(三十二)

(三十二)

新去向明确了。

工交口的人马去四个大队——分别是万里长征五星红旗。

很好叫很好记。长征和红旗最靠着普陀区,阶级斗争应该最复杂。——城乡接合部嘛。

很幸运,新发展进来的工作队员就是服装厂老厂长和小忻,再有化工厂的书记三个和我们仍然在一起。

严其生和别的滚雪球发展对象都到了财贸口居民口下去的大队,跟我们远着哪。不要说跟看着生气得意忘形的小人在一起,就是和好人一个很谈得来的严其生在一起也有难受的地方。

严其生是老党员,如果我和他在一个生产队,到时候就是他为主我为副他领导我。才刚昨天我还是他的工作队员他是我的四清代表,今天反过来他要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分配我去外调他安排我去开个什么会,总有点别扭吧。

还好还好。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还不知道谁会跟我在一起,新手还是老手?要到了队里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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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是我非我
2007-6-28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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