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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连载]《玫瑰坝》(44-02)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pbxie

#1  [长篇小说连载]《玫瑰坝》(44-02)

然而,丁成贵来过之后,别的人就再也没有进过那条山沟了。上午九点过,王守伦已经又渴又饿又疲倦了。这时,陈素芬出现了。她拎着一个撮箕,假装是在挖野菜,东张西望、躲躲闪闪地溜进了那条山沟。几分钟后,她从山沟里走了出来,向四周略微扫了一眼,就步履轻快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显然,她已经取走了丁成贵藏下的食品。

    陈素芬走了很久之后,王守伦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想到陈素芬的身上有“癞虫”,他就打了几个寒噤。他觉得,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一个千年难逢的大美人。他的色彩斑斓的美好世界顿时变成了一片灰色。他像一个醉汉,踉踉跄跄地走回家里,在地炉子旁的长凳上呆呆地坐了下来。女兒扑进他的怀抱里来寻求亲热,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连好几天,王守伦像生了一场大病。他萎靡不振,痛苦不堪,什么事情也不想干,什么事情也不能干。赤身裸体的丁成贵紧紧地拥抱着赤身裸体的陈素芬的画面变换着细节,在他的眼前不断地晃动。那黑压压的一大群“癞虫”好像正在陈素芬的赤裸裸的身体上爬来爬去,发出令人胆寒的哧哧哧哧的声响。在他的想像中,陈素芬的美丽的脸庞正在变形;陈素芬的诱人的身躯正在干瘪。在这些天里,他甚至不敢碰一碰他的那些小情人,似乎她们也受到了丁成贵的污染,也带有那可怕的虫子。

    又过了几天,王守伦的情绪才逐渐地平定了。他认定,丁成贵把“癞虫”过给了陈素芬,毁坏了这个绝代佳人,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他认为他必须亲手毙了丁成贵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否则,他就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于是,王守伦杀机顿起。他假说是想玩,找武装部长关道忠借了手枪,要了两发子弹。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早晨,他拿了手枪,来到离那条山沟的不远处,趴在一条地埂的后面,潜伏了起来。王守伦想,如果他再次见到丁成贵走进这条山沟,他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于是,他枪毙这个毁坏了大美人陈素芬的罪魁祸首就有了充分的根据。

    天亮不久,丁成贵又在他的望远镜里出现了。王守伦放下望远镜,抽出手枪,静静地等待着。怒火在他的心中熊熊地燃烧着。他气喘如牛。他的四肢微微有些颤抖。目标越来越近了。他用肉眼就可以看清丁成贵的那张带着孩子气的脸了。王守伦屏着呼吸,举枪瞄准,准备击发。

    他稍微迟缓了一点。

    丁成贵一晃,钻进了山沟,好几分钟都没有露面。

    王守伦更加紧张了。他紧紧地握着手枪,瞄准着山沟的出口处,胸中好像有一只小山羊在左冲右撞。

    丁成贵终于从山沟里走了出来。

    王守伦的食指连动了两下。两发子弹带着他的满腔的革命义愤,从枪膛里飞了出去,发出了清脆的两响。

    丁成贵一动不动地站了好几秒钟。然后,他又四处张望了一阵。

    王守伦的心情太紧张了,他的枪法也太臭了。那两发子弹虽然出了枪膛,却没有往丁成贵的那个方向飞,而是一头扎进了附近的草丛里,因而未能完成王书记交给它们的光荣任务。

    丁成贵听到了枪声,却始终闹不明白这枪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更不知道这枪声同他本人有什么关系。他同坝子上的人很少打交道,自以为与任何人都无冤无仇。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向他开枪。他张望了好一阵,没有见到任何人,就坦然地离开了。

    王守伦的耳朵被枪声震得嗡嗡地响。他的右臂被手枪的后坐力击得又酸又麻。他在地上软绵绵地趴了一阵,心中感到十分地沮丧。不过,打了这两枪后,他的冲天的怒气似乎有了一些发泄,头脑也清醒多了。他渐渐想到,丁成贵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打杀的四类分子,而是受到党和人民政府保护的人民的一员。丁成贵如果真是死了,县公安局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由于丁成贵的身上可能会有“癞虫”,他不敢走近,无法毁尸灭迹。公安人员根据尸体上的枪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他这个杀人的凶手。因此,他向丁成贵开枪其实是很傻的。想到这些,王守伦的心情才有了一些好转。他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地回到了龙泉村。

    自此以后,王守伦的生活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可是,在酒足饭饱之余,在送迎妙人之间,他经常会带着无限的遗憾,想到那个被癞虫污染了的绝世美人陈素芬,从而想到使他的美梦彻底破灭的大坏蛋丁成贵。一个个对丁成贵进行报复的方案也就从他的脑海里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可惜的是,这些方案要么很难实施,要么会给他带来麻烦,通通不太理想。


    这天上午,王守伦刚刚起床,正坐在堂屋里享受着这天的第一枝香烟。这时,门外传来了马银芳的严厉的声音:“咋个整起的嘛?一身都遭打湿了。”王守伦以为王红英正在天井里玩水,打湿了衣裳。他怕女兒因此而捱老婆的巴掌,连忙快步走出房门,打算为女兒救驾。他没有见到王红英,却看到了来他家搞义务劳动的林民纬,也就是那个在土改的时候被人民镇压了的恶霸地主林国友的兒子。

    地主分子和富农分子的子女也必须参加强制性的义务劳动的规矩是侯亚昆定下来的。当时,侯亚昆执行上级的指示,在玫瑰坝人民公社大搞阶级斗争,其目的是大力推动历史向前发展,提高生产力,增加粮食的产量。然而,就在那个时候,老的四类分子因为粮食困难而争先恐后地完蛋,可以拿来斗争的对象越来越少,因而对阶级敌人的训话会和斗争会就显得越来越冷清了。为了扭转这一局势,壮大革命声势,侯亚昆下令:凡是年满十六岁的地富子女都必须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参加训话会和斗争会,并且参加义务劳动。当然,林春兰是个例外。她因为嫁了一个候补的麻风病人,身上可能带有麻风杆菌,很可能会威胁革命干部和革命群众的身体健康,所以被有意地忽略了。事实证明,侯亚昆是非常英明的。这么一来,他不仅为阶级斗争这一推动历史向前发展的火车头找到了新的燃料,还为地富子女们提供了思想改造和重新做人的新的机会。


2006-7-8 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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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cao

#2  

看的人越来越多了。
用这些‘革命’的语言,我们这代人看着倒没什么,哑然一笑就心领神会了,可是年轻的一代看着就不知怎么想了。

谁能说说么?


2006-7-8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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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bxie

#3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fancao at 2006-7-8 09:00 PM:
看的人越来越多了。
用这些‘革命’的语言,我们这代人看着倒没什么,哑然一笑就心领神会了,可是年轻的一代看着就不知怎么想了。

谁能说说么?

问过几个年轻人,他们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些东西似乎只对五十岁以上的老家伙们有效。 也许不应该这样写。再过几十年,人们对这些东西就更加陌生了。  

想想也是,洋人讲的笑话,我听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2006-7-8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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