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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林培瑞:莫言的「闯禁」艺术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杨林

#1  林培瑞:莫言的「闯禁」艺术

【明报专讯】编按:中国作家莫言夺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政府一反先前态度,热烈唱和,内地网民与知识界则有连番热议,文学造诣与政治表态之间,是否亦不存在很大的空间?今期本版摘译本身是中国文学研究专家、曾翻译《零八宪章》的林培瑞教授(Perry Link)拟发表於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的评论文章,且看他如何谈论莫言的文学作品。

莫言自90年代遇上的一大难题,是寻找他能长远採用的写作嗓音。《红高粱家族》虽然确是突破,但只因為在80年代的政治环境中,中国作家凭着「闯禁」就能出名了,而《红高粱家族》一口气闯了两个禁区:性事解放、就中日战争说真话。到90年代,未打破的禁区比前少了,还留下来的(如六四屠杀、高官贪腐、台湾、西藏、新疆)却都是生人勿近的非常禁忌。

被欺压归咎低级官员

他 最后找到了一把拉伯雷风的声音,而且比拉伯雷更贴近世俗。人类拥有许多动物天性——吃喝拉撒、打斗嚎喊、男女媾合,有时也有一些动物未必有的特质,例如欺 侮、合谋、背叛。莫言的表达中充满嘲讽,也包含了许些狂想,以至有论者将之比作马奎斯的「魔幻写实主义」(但实际上他有没有读过拉伯雷或马奎斯,却令人置 疑;当中有所雷同,却不能认定他受到二人的影响)。

莫言写社会底层的人,在《天堂蒜苔之歌》中,就明显站在饱受地方官欺凌的贫农一边。在当下的中国,同情被欺压者是有相当市场的,但必须注意,莫言写被欺者命运的手法,跟刘晓波、郑义等异见作家不同。刘和郑谴责整个中国专制制度,包括最上层的人,但莫言等建制内的作家斥责的是地方上的污吏恶绅,高官在图画中不会出现。把人民苦难的责任推在低级官员身上,是中国统治精英素来的做法。在网络崛起的今天,信这一套的人已少了很多,但这论调仍行之有效。莫言这类作家很清楚这一点,他们未必喜欢,但却接受了让步,这就是留在体制内的代价。

莫言写了好些涵盖中国20世纪歷史相当部分的全景角度小说。「重写歷史」是90年 代开始的中国虚构小说潮流,但对於体制内作家,如何处理大跃进或文革等歷史片段,是一大难关。莫言的方法是,在处理「敏感」事情时,就让某种疯狂闹剧登 场。《丰乳肥臀》在第六章写到大跃进时,莫言拿毛泽东的荒唐农业政策(例如提出动物杂交以繁殖全新物种)大开玩笑,却隻字不提其后的大灾难。兔羊杂交有何 不可?书中一名丰乳女志工道,就是把领导的精子打进猪子宫也没问题!当场爆笑满堂。

笑谈敏感议题

对中共而言,这种写作模式是很管用的,不仅因為它避开了严肃地直面歷史,也因為这种文章能起安全阀的作用。这些敏感话题至今仍然具潜在爆炸力,领导人将之当笑话看待,也许比起完全禁谈更属上策。

莫言想过的,是否比他最终付印的多?对这问题我们最起码应持开放的态度。他在记者会上被问及刘晓波时,说希望刘晓波能尽早获释,有关发言迅速被内地媒体网站删掉,外界估计可能是惹怒了当局,视之為良心言论。

他 这言论当然有其价值,但我认為比起良知和勇气外,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无论是体制中人或异见人士,中国公安和文宣官员都会跟名人们保持紧密接触,提示他们 的公开言行。作為诺贝尔奖级别的名人,可以想像,莫言被约谈应该不止一次,他们也一定有谈及如何回应关於刘晓波的问题。这是全世界记者都会问的问题,他总 得有个「说法」。从当权者角度,什麼说法能把伤害减到最低?如果莫言说刘晓波是罪犯、坐牢有理,他的形象势将受损,他获奖的荣耀也会受损,而他的荣耀是中 共希望巩固和利用的。可是,要他真心挺刘晓波也不行。最佳做法就是这种温和的中庸论调,说希望他早获自由。

曲线论刘晓波

莫言其中一句话令这说法尤其可信。他重复希望刘晓波获释时说:「……尽早地能够『健康地』获得他的自由。」我不认為他知道刘晓波现在的健康情况。这句话会否是為当局日后容许刘晓波保外就医铺路?

(标题和小题為明报编辑所拟)

来源:明报 星期日生活2012年11月4日


2012-11-5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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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y

#2  

  林培瑞的觀察,入木三分。六四時,他在北京,親歷方勵之事件。此後一直以來,都關心著中國事務。他比許多中國通都通,比許多中國人都看得明白,原因是他沒有利益關係在其中。



千江漁翁,泠然御風。手揮無絃,目送歸鴻。
2012-11-20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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