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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豆凡

#1  [中篇小说] 刺杀令 (1)

刺杀令 (1)

山豆凡/小凯



1921年11月4日早晨,宽子发现自家宅院的树杈上停了一只硕大的乌鸦,她用力敲敲窗户,那只乌鸦飞走了,可等宽子去屋外拿柴的时候,又发现门外躺着一只大肚皮的死老鼠,她退缩了两步,同时禁不住一声尖利的惊叫,屋檐上的冰溜突然松脱和瓦片咔嚓断开,哐地砸落在宽子脚下仅几寸之外的石板地上。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一个不吉祥的日子。原敬首相在东京车站被暗杀,当天傍晚,宽子的羊水也提前破裂,她生出了一对儿双胞胎,其中一个离开产道的时候就是死的,另一个也很长时间都没有呼吸。接生婆拍打了半天,婴儿的嘴里咳着吐出一团带血的毛发,还喵地叫了一声,接生婆吓地从怀里丢掉男婴跑了出去,然后看见那只死老鼠被大乌鸦叼起来,飞向了远天。

宽子的儿子,那个活下来的男婴,名叫安田。他生日那天,算是带有凶兆的,在日本,四,有死的黑色。

安田是宽子唯一的孩子,虽然她隔三差五会与丈夫敬一郎在榻榻米上大汗淋漓地做爱,但在那对双胞胎之后,她再也没有怀过孕。安田出生以后,宽子和丈夫的房事变得比以往要频繁许多。每次在月亮被黑暗吃掉的那天,当夜色很浓很深,一声不响的卧房里,宽子会看见安田从襁褓里跳出来,变成一只两眼放光的山猫伏在她腿间,用湿湿的舌头舔她的私处,宽子马上把腿夹紧蜷缩起来,但紧接着会隐约听见从木地板缝里传出耳语似的哭泣。这时候,她总会把熟睡的敬一郎弄醒,再扒掉他的内裤,套弄几下,再让敬一郎将睡意里积攒的野性,全任意地发泄在她赤裸的身体上。而在高潮来临的霎那,宽子总能在黑暗中看到小安田可爱而静祥的面容。那样的做爱之后,敬一郎,会搂着眼睛大睁的宽子满意地睡去。

敬一郎是北海道的伐木工人,他不算魁梧高大,但一身精干的肌肉,非常健壮。在那个只有三百多户的小镇上,宽子和安田是他唯一的亲人。1894年3月22日北海道又来了地震,崩塌的积雪于顷刻之间掩埋了敬一郎家在山脚下的木屋,当时他才不到四岁。雪崩压碎房顶的时候,敬一郎的父母被斜坠的木梁重重砸死,女人折断的锁骨还刺进了男人的颈部,本来,护在他们身下的敬一郎和小妹妹明菜都可以幸免于难,可村民的营救来得太晚,积雪被挖开时,那个毁掉的木屋里,身上满是爹妈血渍的明菜已经被冻死了,早哭哑嗓子的小敬一郎,也是一脸的凝血,默默蹲在墙壁的夹角,把玩着一只瓷酒壶。

村民们共同把敬一郎养大,他成年以后很结实,很能干,心地也好,但话语不多,性情有时粗暴鲁莽,还极爱喝酒,烂醉以后还常与人动拳脚,大概是同情敬一郎小时候全家的惨死,村民们都很迁就他的脾气。成家之前,敬一郎的户籍被划属给村中膝下无人的一位老婆婆,大正时代天皇征兵因此没有招募到年轻力壮的他,敬一郎没听说过中国山东,也没有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炮灰,打猎和伐木,还有喝酒打架,是他娶老婆之前的日子。抚养过敬一郎的村民们把他当作老天丢给村里的孩子,总说他是匹野马,如果有个好姑娘服侍在身边,他会慢慢被驯服。

敬一郎28岁那年,终于抱进了比自己小9岁的宽子做媳妇。俩人在婚前就有过肉体的交合,算是破了大禁忌,于是,家里穷得叮当响的宽子父母没有要什么彩礼,村民们凑齐两袋没脱皮的稻谷,就让19岁的宽子做了敬一郎的新娘。这对儿男女所破的禁忌,虽然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村民们有意不提,他们只说把宽子许配给敬一郎是为了答谢救命之恩。

那是1920年的春天,野花遍野。一个晴朗的午后,身形俏丽的宽子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她一边搓着一边哼着歌儿,时不时拿起棒槌敲打几下面前团积的湿衣裳,她青春的脸庞和鬓角的发丝,挂着嘣溅到的水珠,晶莹闪烁着春天的阳光,宽子淡淡眉毛下那双黑黑的清澈眼哞里,映着鹅卵石间哗啦啦的细流,让山林边的世界显得透明而安静。

心思随着河流与阳光漂动的宽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危险。

北海道的棕熊和日本其他地带的有所不同。它们更黑一些,也很凶猛,当地也把它叫做毛别熊。

等宽子听到动静扭过身的时候,那只棕黑色长鼻子的家伙离她只有几丈远,它正扒拉着石块寻觅硬壳的虾虫。知道棕熊会吃人的宽子被吓呆了,而它也好像注意到了这个姑娘,黑棕色的熊开始打量宽子,观察着她充满恐惧的眼睛,发白的脸,和明显起伏着的胸脯。棕熊咧了咧嘴,嗅了嗅四周,然后朝着无助的姑娘笨拙地走去。宽子往后快退几步,一下踉跄地跌进了浅流,她爬起身,一把抹掉额上的河水,死死举握着棒槌,盯着那只渐渐接近满是长毛的野兽。毛别熊闻了闻河边那堆湿衣服,似乎无趣地转身走开,一动不动戒备的宽子终于松了口气,等那头大家伙走开后,她趟着河水向岸边挪去,可不小心一脚踩滑了河里的石块啊地一声摔进水里,这个动静惊扰了那只还不算太远的棕熊,它警觉地扭过头。那只好奇而饥饿的棕熊就这样折回来了,这一次,它却不像刚才那样不紧不慢。宽子从河里站起来,找不着了棒槌,她哭叫着向河的另一边逃去,可毛别熊也一下跟着跑了起来,追进河滩,溅起乱飞的水花,速度开始越来越快。光着脚的宽子,头发散乱,衣服也全打湿了,在惊恐中上气不接下气地绝望奔跑。

大棕熊眼看就要追上宽子,哭喊中的姑娘,听见棕熊紧贴着她身后嗷地一声咆哮,她缩起脖子,绷紧的脸侧过去要扫一眼,可还没等完全看清,那只熊就把她扑倒在了河滩上,宽子的脖颈淌下热乎乎湿黏的血,她能感觉到棕熊的体温和它的抽搐。一把长刀,深深砍入棕熊的头部。是从山上跑下来的敬一郎救了宽子一命,他用力推开那头棕熊,可压在它身下的宽子却如同昏死了似地没了一点儿力气。

敬一郎把衣冠不整的宽子象对待妹妹一样地背进了山里,喂给她水喝,又点了篝火给浑身湿透的她取暖,他等宽子合上眼睡了,起身去山上捡更多的干柴。可敬一郎刚走开没多久,逃过劫难的宽子就醒了,她的四周除了木柴噼啪的燃烧声,没有一点儿动静,树叶都变得象是等待着进攻的蝙蝠。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宽子,不敢走动,她跪着发了半天呆,最后在林子里脱下湿衣裳,搭在了篝火边,在旁边静静地蹲着。

心思随着烟与火苗的宽子,没有察觉到身后树丛里正看着她的敬一郎。他很想接近她,但又不敢走过去,一种念头牵着另外好几种念头,敬一郎闷闷地躲在林子里,悄悄放下背上的干柴,对着宽子的背影一声不响地蹲伏着。天,渐渐暗了。

一只猫头鹰呼扇着翅膀飞过树林,宽子吓地站起身,一直看护她的敬一郎也迅即站了起来。两个人,相隔十几棵树,脸对背地站在黄昏的山野中。她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很快转过头,又立刻又惊又羞,猛地扯过篝火边的衣服遮挡住胸前,有些发抖的宽子,看见树林里那呆呆站里的敬一郎、他带着饥渴的眼睛、明显起伏的胸膛,和他身边那捆干柴。映着火光的山野少女,在对面男人的瞳孔里,慢慢丢掉了手里的干衣裳……

敬一郎愣了一下,然后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宽子。就像在沙漠里遇见清泉一样他疯狂亲吻着她的脸和脖子。宽子先是木木地站在那里,然后开始微微闭上眼睛,也紧紧抱住了敬一郎。兴奋的他把宽子猛地扛起来,喘着粗气走进了附近的山洞。那个傍晚,仿佛整个山上都能听见宽子和敬一郎热烈而大声的呻吟与喊叫。河边那堆宽子还没洗完的湿衣裳,静静地在石块上蹲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丝不挂的宽子从篝火边的温暖里醒来,她抚摸着敬一郎光溜溜的身体,竟对这个村里有名的鲁莽男子生出了依恋。也是在那个山洞里,不再觉出初次疼痛的宽子,和头一回有了女人的敬一郎,又幽会过好几次,赤裸粗犷的男子和娇柔嫩白的少女,在拥抱插入和爱抚中,把肉体里燃烧的热切和欲望变成了篝火和暮色融合处沉沉的朦胧。

村民们知道了宽子和敬一郎的事儿,先听说他在河边救了她,后来又听说他俩破了大禁忌在山里做了说不口的男女之事。村中的老人说,这是天命,那天宽子注定是要被野兽掠去的,敬一郎又强于棕熊,而且,干柴遇烈火,她就是他的女人,村民们并没有太多责怪敬一郎。也很快地,经过村里老人的说和,心甘情愿的宽子嫁给了这个孤儿,婚后不久,敬一郎带着宽子随伐木厂搬到了镇上。他自从有了老婆以后,脾气不像从前那么暴躁了,也很少和人动拳脚,但仍然嗜酒如命,也经常在喝醉了以后把宽子扒得精光压在地板上发狂地做爱。宽子把敬一郎服侍得很好,他也对她很体贴,这个新家很甜蜜,1921年,成亲第二年的春天,宽子的肚子就开始大了起来。

宽子怀孕的时候,敬一郎给孩子起了名字,男的就叫安田,女的就叫明菜。他们并不知道孕育的实际是对儿双胞胎。

...

本节完。全文待续


2010-7-19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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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儿

#2  

“那是1920年的春天,野花遍野。一个晴朗的午后,身形俏丽的宽子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她一边搓着一边哼着歌儿,时不时拿起棒槌敲打几下面前团积的湿衣裳,她青春的脸庞和鬓角的发丝,挂着嘣溅到的水珠,晶莹闪烁着春天的阳光,宽子淡淡眉毛下那双黑黑的清澈眼哞里,映着鹅卵石间哗啦啦的细流,让山林边的世界显得透明而安静。

心思随着河流与阳光漂动的宽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危险。”——这样的文字真美。

个人感觉,这篇小说很有日本作家的笔锋。

好象山豆凡有好几篇没写完的小说,接着写呀。期待中!


2010-7-27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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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豆凡

#3  

谢谢冬雪。日本作家,我只读过一个半个,这则故事,会比较血腥,或者说,它是血液里浸的一株草。自己把它提一下,来续上思路和文字流向。


2011-2-15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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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豆凡

#4  

刺杀令 (2)

安田出生时,接生婆除了男婴嘴里吐出的那团毛发,没有看到另一幼小生命的踪迹,谁也没能看到。

... ...

镇上,有人把宽子和敬一郎比作黏米和捣棒,虽然没人亲眼见过他俩做爱,但每当宽子抱着安田去市上买东西,就会有老婆婆们在旁边指指点点,在她们眼里,仿佛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赤裸裸地呻吟在丈夫敬一郎的胯下。就连宽子给安田喂奶,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会目不转睛地偷看。宽子并不在乎这些,她愿意当作敬一郎和孩子嘴边的年糕。

时间像北海道的积雪,也像田野里的黄花,融化再又盛开,转眼间,安田已经三岁。他那年的生日,恰好是镇上神道主仁雄先生的葬礼,外面很热闹。安田央求宽子,“妈妈,带我去看葬仪吧。”
“那怎么行,你还小”,宽子温和地拒绝。
“妈妈……”,安田撒起娇,眼睛瞪着正在准备烧酒的宽子。

调皮的安田,趁宽子没注意便溜了出去,天快黑时也没有回来。宽子去走空的葬式上找了几遍,她没有看到安田,又绕到了庙背后,那里很暗很狭窄,隐蔽着一间木棚,从板缝透着微弱的光。宽子凑上前,刚走近,听见里面啊地轻叫了一声,然后是不太规律的动静,宽子贴着板缝往里瞧,却吓得马上调过头逃开了。木棚里,镇长的老婆还有庙里的男僧,正一个压着另一个,那是宽子第一次见到不穿衣服的僧侣,她也从没想到镇长的老婆会那样。

宽子满心的羞怕和着急,啼哩趿拉地跑出了神庙……1924年11月4日晚,安田失踪了,敬一郎把宽子一顿毒打,那是他第一次对宽子在没有性爱的时候动粗。然后,他和镇上的男人们举着火把找遍了伐木场和山林,之后又连着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发现安田。

敬一郎以为安田死了,那个季节,山里很多动物正在冰雪中饿得发慌,镇上也猜这个小孩子被野兽吃掉了。没有了安田,敬一郎经常在喝得烂醉以后,再把宽子打得鼻青脸肿,有时候他会搂着老婆大声痛哭,嘴里呜咽着妹妹的名字---明菜。阴沉沉地,一个月像十年一样过去,敬一郎和宽子在绷紧的忧愁里化解着凄惨,两人都不怎么开口说话,但逐渐恢复了男女间的性事。

宽子不相信安田死了,母性的本能和通感,胜过她所有可怕的猜测。而安田还活着的念头,却也令她十分恐惧与不安。每当敬一郎在榻榻米上撕下宽子的衣服再分开她的双腿,宽子总不敢闭上眼睛,如果合眼,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意想,在昏暗里,安田骑上敬一郎裸露的脊背,绕过他的脖子,怪笑地盯着她就范的身体。而泄欲中的敬一郎很厌恶宽子的那种表情,他野蛮推送下体的同时,会空出一只大手死死压住宽子的头,让她的面颊侧着紧贴木板,指缝间,宽子扭曲的脸上,闪动的全是痛苦的惶恐,她会压抑不了地尖叫,却更加刺激了兴奋中的敬一郎。


... ...

(本节待续加和编辑,先接上)


2011-2-1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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