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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長弓

#1  [原创] 夏的忧郁

夏的忧郁

                                                                         文野长弓
                        

    不知因何缘由,我竟然视夏天为忧郁的季节。

    莫非当我垂睫凝视歇憩于花枝间的一只蝴蝶:“ 这封轻柔的短函对折著,正在寻找一个花儿投递处”,恍然疑惑为女儿发自深圳之“ 短函 ”?还“ 听见”了她说,老爸,我真的没事——  嗯,的确是她依然清纯、亮丽的笑声。

  多年没有见到女儿了。只偶尔在网路上看到她云蒸霞蔚、流光溢彩的文字以及睿智风趣的回帖,不可能让人生疑她会是一个精神忧郁症患者。

  遥想我蓦然去国前夕专程去探望暂且安顿在深圳的小女的那些日子。那天,她在寄宿沙头角婉丽的“宁水花园”小楼的后园裡,看到花丛间轻舞飞扬着色彩艳丽的蝴蝶,尤其是憩于花间的一只金橙色的蝴蝶,翅边镶有一串圆形的孔雀蓝色眼,眼中又点着一点白。不由迷失在惊为绝色叹为美景的画里:“真美!我也是它们当中的一只。”她说话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眼裡闪烁着同样期待的光芒。

  然而,世界上许多美只能欣赏而不能占有。一如伸手捉摸蝴蝶,色彩斑斓之美便瞬间破碎了。那阵子,固然有我这个老爸陪她听风,听雨,观海天,看云锦,可谓“ 胸次清洒,触物皆有佳思”。尤以月光在大海波涛上蜿蜒曲折铺撒开来,时而像条条银蛇,时而若缕缕丝线。可是,一待回到下蹋之处,看到粉墙上悬挂的那帧多皱的老父面容,每一道皱纹都是蓄满疲惫,布满沟壑,恍若炼狱里爬过的蛇痕,彼时的海天霞锦是否尚堪玩味!

  而社会的乱结,人事的虚伪,人生的悲欢离合,世事的缘起缘灭,直逼得两鬓泛白的老父愤而退隐海外。她原本是个纯情毕现而又充满梦想的孩子。“人因梦想而伟大”。美国桂冠诗人魏尔伯(Richard Willbur)有诗:“ 无为之思就像蝙蝠,独自振翼幽洞之中,来去只凭浑噩之慧,百无一失冲过黑暗。”人的梦想,就像这个“无为之思”中的有为之念。回想她二十三度春秋,梦想曾赋予她游走于好梦边沿的勇气和力量,未料到了梦醒时刻,却无奈地拾掇起秋风的喟叹和月牙的惆怅。

    前途么?展示她面前的显然只是时明时灭的斑点,虽无暴烈的飓风,却无明丽的火焰。于是,她情绪激荡、紧张、恐惧,乃至跌到无法把握的迷惘之中。

  所以后来我理解她何以纵情于酒了!“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她不是名门闺秀,甚至连自己蜗居的土楼都没有。她只是形单影只的瘦弱女子,无论喝多喝少酒,是微醺抑或沉醉,只要晕得怅然若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奈何不以酒消之。

  于是,我想到了酒。想到我临走时她送我的那小坛尘封已久的绍兴老酒。

  我是爱酒的。然而,我爱酒是缘于那酒上“ 大江东去浪淘沙”的诗意和“ 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缠绵。如若没有酒,哪有我发自内心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情怀与胆量?又哪来醉眼看这个浑沌的世界?

    犹记得一次酒后,我在一篇题为〈举起孤独的酒杯〉文中写道:

  “人世间若是没有无耻生物编织陷害孱弱世人的罗网,没有无端的暗箭、无耻的证词、荒诞的劫难,我怕是不会骤然抱恃‘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冷走天涯的,更不忍留下女儿独孤一人与我隔海相望了。 ”

    不知我这篇对人生的感怀,是否渲泄了我对女儿的思念与潜伏于内心的忧郁揉为一体?不然,当她在报上看到我的文字时,何以忧患深深?一再激起她凝泪的回眸,担心我“  举杯销愁愁更愁 ”,生怕我染上忧郁症,从而煞费苦心为我排忧解愁了:

  “  老爸,不必为我担心,因为我懂/我懂得事业,爱情,生活和生命/怎样开着灿烂的花/且看那天地间/独自向东远去的山涧小溪/峭壁石罅间兀自生长的小松/大海中踽踽独行的小帆/草原上孤寂摇曳的蒲公英/窗前下不与闲花杂卉为伍、孤峭昂着头颅的郁金香/新居屋檐下第一只蜘蛛/各自守护着自己的营垒/兀自做着自己奇异的梦。”

  这究竟是为亲人的疗伤还是虔诚的祈祷?人生面对生离死别,原本是很苦的了,一个备受忧郁症困扰的孤女还要承担如此怜悯与牵挂!我真是罪不可赎!

    我彷徨于无地。想到忧郁症乃是“心之忧矣,不遑假寐”的概念。想到忧郁有时离疯狂只隔一步之遥。想到一个无助弱小女子,那堪承受如此生命的重负!

    蝴蝶飞着、憩着;我望着、思念着。

    我的眼泪,倏然滚落了下来。■


2010-1-8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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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野長弓

#2  

谢谢爱阳和一元先生开导!


2010-2-12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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