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  注册 | 登录 | 首页
作者:
标题: [转载] 《潘金莲》 - 下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xzhao2

#1  [转载] 《潘金莲》 - 下

第三幕

武家的小厅堂。下手设武大灵桌。旁边地下睡着两个士兵,上手望见楼梯,横七竖八的摆着几张椅子和板凳。在厅堂两边,灵桌上两支点残了的蜡烛,光极暗淡。外面听见风声,武松坐在灵桌的右边,一手抱着酒壶,开幕。

武松(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走几步,沉思,看看楼上,向灵桌站住)哥哥,听嫂嫂说,你是心痛病死的。可是我怕你死得不明,究竟怎么样,你有灵,梦也要报给我一个。倘若是有个长短,我武二一定替你作主报仇!咳!(说完瞟一瞟楼上,又看看灵牌,倒一碗酒一饮而尽。听见金莲下楼的脚步声,坐下,悲愤的样子)
潘金莲(从楼梯上露出半面,朝灵前看一看,端着茶盘走下来)叔叔。
武 松 (起立致敬)嫂嫂。
潘金莲(很郑重地)本想是叔叔回来欢天喜地,想不到叫叔叔这般难过。咳,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叔叔也要保重身体,不必悲伤过度。
武 松 想哥哥死得很苦,我和他是亲弟兄,怎么不悲?怎么不恨?
潘金莲咳,你哥哥在生前自不长进,连累叔叔替他常常担惊受怕;如今死后又连累着叔叔这样悲伤,叫作嫂子的怎么过意得去!
武 松 这都是武二应分的事,不与嫂嫂相干。
潘金莲 叔叔请用茶。
武 松 请嫂嫂放在桌上。
潘金莲 是。
〔台后起二更。
武 松 据嫂嫂说,哥哥是心痛病死的?
潘金莲 不是刚才叔叔到家,就对叔叔说过了吗?
武 松 装殓的时候,除了何九叔。还有什么人到场?
潘金莲 街坊邻居都到场的。
武 松 为什么要火葬呢?
潘金莲叔叔不在家,我又不能出去找坟地,家里又没有钱,没法子想才只好焚化的。
武 松 (很恭敬很刚决地)明白了。时候不早,嫂嫂歇息去吧。
潘金莲是。(慢慢的向楼梯走两步,又站住。眼睛微微的向武松那边瞟一瞟,想一想叹口气,再慢慢地走——很失望的样子)
武 松 嫂嫂回来!
潘金莲(赶快回头,快走几步)是。叔叔。(一看武松很严肃地站着。一呆)
武 松 嫂嫂,我哥哥到底是得什么病死的?
潘金莲不是告诉过叔叔好几遍了吗?咳,话又说回来了。你哥哥为人太软弱了,尽让人欺负;像他那样儿的人活着也是受罪,实在没有意思,我看倒不如死了的好。
武松嫂嫂,这是什么话?难道说软弱的人就应当受人欺负,那些有势力的就应当欺负人吗?我生来就喜欢打这个抱不平——一心要扶弱抑强,最恨的就是那恃强欺弱。
潘金莲咳,要是你哥哥像得了叔叔的一分半分,又怎么会撇得我这样一身无主!叔叔你哪儿知道我的心?
武 松哼,嫂嫂,你是个聪明能干人,你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哥哥在的时候,也从来作不了你的主。
潘金莲咳,你哥哥可真折磨我够了!你说我聪明,我真算不了聪明,可我也不是笨人,你说我能干,我真够不上能干,可我也不是糊涂人。可是,池里的鱼游不远,笼子里的鸟飞不高,叫我又怎么样呢?… …咳,叔叔,你还是不知道我的心!
武 松 这些话有什么讲头,上楼去吧。
潘金莲 听说叔叔要上东京去,是真的么?
武 松 没有这个话。
潘金莲 听说叔叔要上东京到高俅那里去谋差使,是真的吗?
武 松哼,高俅童贯那班东西,都是些奸党,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岂肯到奸党门下去求差使,你当武二是什么人?
潘金莲倘若知县相公要荐你去跟那些奸党看家护院,当他们的走狗,你愿意吗?
武 松 明珠暗投,那就不如死!
潘金莲 啊,叔叔,你也知道明珠暗投不如死?可知道男女都是一样!
[这时候听见隐隐梆锣的声音己二更二点了。
[武松沉默如有所思。外面风声。
潘金莲 时候不早了,请叔叔上楼去睡吧。
武 松 (急)啊?
潘金莲叔叔不要错会我的意思,我是说楼下不干净,楼上干净一点,请叔叔楼上歇息。我下楼来替叔叔守灵,不是很好吗?。
武 松我看这楼下并不肮脏,楼上也未必干净。武二的事,嫂嫂不要多管,快快请安置吧!
潘金莲是,本来我就说错了,有什么肮脏,有什么干净?什么叫肮脏?什么叫干净?只要自己信得过就得了。
武 松 只怕人家信不过。
潘金莲 啊,原来叔叔只顾人家信得过,不顾自己!
武 松 杀人的强盗,害人的淫妇,人家信不过,难道说自己信得过?
潘金莲本来,一个男人要磨折一个女人,许多男人都帮忙,乖乖儿让男人磨折死的,才都是贞节烈女。受磨折不死的,就是淫妇。不愿意受男人磨折的女人就是罪人。怪不得叔叔是吃衙门饭的,也跟县太爷一样,只会说一面儿的理。
武 松 嫂嫂,你一派的疯话,我完全不明白。
潘金莲叔叔,你还是糊涂点儿吧,你要是明白,你就作不了圣人之徒了。
武 松 礼义纲常是万年不变的,嫂嫂,你至死还不明白这个吗?
潘金莲我就是太明白了,要是糊涂一点儿,不就会长命富贵了吗?我很想糊涂得连自己都忘记,可是今生做不到了!… …咳,时候不早了,歇着吧,我来不及和叔叔等明天的太阳!(一面说着一面收拾茶碗,将茶泼在地上就走,走着回头柔媚地说)叔叔,我愿意你长命富贵!(一直咚咚咚上楼去了)
[外面风声更大。
武松(呆着看潘金莲走去)想不到世界上有这种女人!(走到桌前拿壶中酒一饮而尽,轻轻地说)咳,哥哥安得不死!(想一想)士兵,士兵,士兵!
[士兵醒来又睡着。
武 松 士兵,士兵!
士 兵 二爷… …天亮了吗?
武 松 还是半夜。
士 兵 二爷,什么事?
武 松 我们走吧!
[幕后隐隐传来二更三点。
兵 甲 二爷,夜半三更上哪儿去?
兵 乙 不怕犯夜吗?
武 松 我们巡夜去。
士 兵(一面打哈欠,一面收拾,很不高兴的样子)二爷,为什么这么急?
武 松 这儿住不得… …嫂嫂… …嫂嫂关门,武二走了!
[潘金莲慢慢下楼,站在楼梯上不作声。
武 松 收拾好了没有?
士 兵 收拾好了。
武 松 走,
士 兵 (开门,风吹进来)呵哟!
[武松和士兵出门,潘金莲又下几步,伸头看着下手的门不动。一种很失望很恨而又无可如何的样子。忽然一阵风吹来,灯吹灭了,台上变成漆黑。

——闭 幕



第四幕

一间小酒楼,中间隐扇,右边隔着板壁,左边两扇窗,板壁旁边就是门。挂着蓝布帘子。两张桌子并排,周围摆着几只凳子。两个酒保,一个在抹桌子,一个靠着窗户看街。开幕。

酒保甲(一面唱着小曲一面抹桌子)喂,一天到晚老看街,潘金莲又不走楼下过。
酒保乙 妈的臭嘴!你老记着潘金莲,想吃天鹅肉吗?真有你的。
酒保甲 你比武大郎儿好看得有限,别他妈的挨骂了。
酒保乙 喂! 你来看。
酒保甲 看什么 ,看鬼?
酒保乙 真的,你来看个人。
酒保甲 谁呀?
酒保乙 你来看,那不是打虎的武都头吗 ?
酒保甲 他回来了吗?(走近窗口看)
酒保乙 好像是他。
酒保甲 (走近窗前)是他,是他,和他说话那个老头儿是谁?
酒保乙 那不就是何九吗?
酒保甲 他们好像要到这儿来… …
酒保乙 武二回来了,恐怕要出事。
[两人一面说一面轻开窗户。
酒保甲出什么事?武大一死,潘金莲不久嫁了西门庆。你当武二真是三头六臂?就算是武大死得不明,又没有凭据。
酒保乙这些话少说吧!“各人自扫门前雪”免得多言惹是非,赶快打扫干净点儿吧,别尽顾着说闲话了。
[酒保甲、乙两人重新收拾桌椅。
[武松与何九进里面说话。
武 松 九叔,你还客气吗?随便坐坐吧。
[见武、何二人走进来,酒保赶快让座。
何 九 二爷回来,我还没有接风就先叨扰,怎么过意得去?
武 松 且坐着!
[何、武二人坐下来。
何 九 是,是。
武 松 酒保,拿酒来,下酒的随便两样。
[酒保答应下去,武松无话,何九很不安的样子。
何 九 二爷这回到东京,整两个多月了。
武 松 (点头)… …
何 九 公事很得意。
武 松 (微微冷笑)… …
何 九 我们都很盼望二爷回来。
[酒保送上酒菜。
武 松 去吧。(酒保下去)九叔喝酒 。
何 九 二爷,您请!(很不安的样子)
武 松 (只顾喝酒不说话)… …
何 九(看着武松,端杯子陪着,觉得不好怎样,只得拿话来试撩武松)二爷回来,知县相公见公事办得妥当,必定十分欢喜。
武 松 (冷笑着没话)……
何 九就想不到令兄,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儿的就去世了!这才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武 松 (冷冷地)我哥哥得什么病死的?
何 九 听说好像是心痛病死的。
武 松 盛殓的时候,你到场没有?
何 九 到场的。
武 松 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地方没有?
何 九 好像没有形迹可疑的地方。
武 松 送丧你可曾去?
何 九 火葬我也在场。
武 松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没有?
何 九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武松站起来从衣襟下飕的拔出一把匕首,将匕首望桌上面一插。
[何九手中酒杯吓落在桌上,往后一闪,几乎跌在地上。一个酒保在门帘后偷听,吓着赶快缩去。
武松九叔,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不要害怕、只要实说——对我说我哥哥死的缘故,便不与你相干!我若是伤了你,不算个好汉!倘若有半句儿隐瞒,我这口刀立刻叫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瞪眼看着何九)
何 九二爷,您别生气,这儿立即有个大见证。(一面说着一面在袖子里掏出一个口袋)
武 松 什么大见证?(接过口袋打开看,里面一锭银子,两根骨头)
何 九前因后果我是不知道,或者是因奸谋杀也说不定。还是正月二十二那天,我正在家,因见茶房的王婆来叫我去殓武大郎的尸首… …
武 松 (抢问)你看我哥哥的尸首是怎么样的?
何 九 二爷您别忙,让我慢慢地告诉您。
武 松 你坐下说;
何九(坐下)我听见王婆叫我,我答应着就去了。谁知刚走到紫石街巷口,迎面看见西门庆大官人,一把拦住,拉我同去酒店喝酒。西门庆取出这锭银子交给我,他吩咐我说:“你到武家去殓尸,凡百事当遮盖遮盖。”那西门庆是个恶霸,二爷您是知道的!他给我钱,我哪敢不收?当时我接了他的银子,吃了酒饭走出店来,一直到大郎家里;等我揭起千秋旙一看,只见七窍内都有淤血,嘴唇上有牙齿咬的印子,看得出是生前中毒死的。
武 松 你为什么不说破它?
何九我本想说破,只是一来没有苦主——他自己的老婆,说是害心痛病死的,我哪儿还好说什么?二来西门庆我也实在惹不起他,因此我只好假装发羊角疯;往后一倒,把我扶回家来了。尸首就由伙计们去殓的。第三天,听说要抬去焚化,我就买了一陌纸钱假意去做人情,暗地下捡了这两块骨头包在家里。二爷,您看这骨头带着黑色,也就是中毒身死的证据。还有这张纸上,写了年月日时和送丧人的姓名,也就是等都头您回来,好告诉您的呢。刚才您去找我,我就猜着您的意思,特意拿这个带出来,就省得你再到我家里了。
武 松 奸夫是谁?
何九这可不大知道,也不敢瞎说。听见说有个卖梨的郓哥,那小厮曾经和大郎去茶坊里捉过奸,这条街上谁不知道。二爷要知备细吗,最好去问郓哥。
武 松 好,既然有这个人,一同找他去。……酒保算账!
酒 保 是。
〔武松正付银要走,楼下忽听见吵闹的声音。
声 音 你这小子瞎了眼睛吗?撞了人知道吧?
声 音 我背东西,你就不会让我吗?
声 音 郓哥,你这小王八蛋还犟呢?只服王婆子打的!
[接着又是几句口角。
何 九 巧哪,吵架的声音好像是郓哥。(跑到窗前看)
武 松 要是他,就叫上来吧!
何 九(点头)郓哥,郓哥,别吵哪,别吵哪!上来吧,我有话同你说!
郓 哥 我不来。
何 九 你来,我请你吃点心。……快点快点!
武 松 来了吗?
何 九 他来了。
[一阵楼梯响,郓哥走上未,酒保在里面叫。
酒 保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郓哥进来。
何 九 郓哥,你认识这位都头武二爷么?
郓 哥景阳岗打老虎解大虫来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你们找我干什么?
何 九 都头有话要问你。
郓 哥你们不说,我也有些儿明白。只是一件,我有六十岁的父亲,没人赡养,我不能陪你们打官司玩儿,您哪!
武松好兄弟,(说着就身边捧出锭银子)这五两银子,你拿去给老爷子过日子。你年纪虽轻,倒很孝顺,你暂且拿这银子给父亲过活,我有用着你处。等事完了,我再给你十四、五两银子作本钱。你可详细说给我,你怎么和我哥哥去捉奸的?
郓哥我说给你听,你可别难受。我从今年正月十三日,提着一篮雪梨去找西门庆,想要卖给他,一直没找着。问人时,说是:“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烧饼的武大的老婆在一处,如今拈上了她,每天在那儿。”我听得这话,一径奔去寻他,谁知被王婆那老猪狗拦住,不放我进屋里去。吃我把话来侵她底子,那老虔婆举手便打我,拿我叉出来,将我的梨儿都倒在街上。我气苦了,便去寻着大郎,告诉他前后的事由儿,大郎一气就要去捉奸。我说,不济事,西门庆,他的手脚还了得!你若是捉不着奸,反吃他苦倒不好。我当下就和大郎商议妥当——我出的主意:让大郎第二天少做些烧饼,我们俩约在巷口取齐,只等我看见西门庆进了王婆的店,我便先进去;我把篮儿丢在街上就是暗号,大郎就去捉奸。到了第二天,我们照计行事,我看见西门庆进了王婆的门,我就径自去骂那王婆老猪狗,那婆子就进来打我,我便一头撞在她怀里,将篮子往街上一丢。武大郎看见了,跟着就抢进去,王婆想要拦,被我顶住了动不得,她只嚷说:“武大郎来了!武大郎来了!”这时候西门庆和你嫂子正在屋里,顶住了门——我可不知道他们在那儿干什么事情——大郎只顾在房门外乱嚷,却没提防西门庆开门出来,把大郎一脚踢倒。我看见你嫂子出来扶大郎,扶不动,我就溜了。从此没过几天,就听说大郎死了,怎么死的我可不知道。
武 松 你这话是真的?不要说谎!
郓 哥 我就是见官,也是这一套!
武 松好,好兄弟!如今我要去告状,烦你们二位同去做个见证!(一面说一面包起银子和骨头)
郓 哥 我去,我去!
何 九 我,我……我也去!
武 松 我们就走!
[武松让何九、郓哥先走,自己在后头监着的样子。何九不得已的神气,咳几声嗽,武松拍着郓哥。

——闭 幕



第五幕

布景同第三幕——灵桌上点着香烛,中间一桌酒席,王婆和姚文卿坐上首,潘金莲和赵仲铭并坐,张老和胡正卿并坐。武松站在下手桌角边,两个士兵伺候着。

武松(端杯在手)众位高邻,家兄去世,武二不在家,一切多承各位邻居照应。武二太粗卤,没有什么好款待,一杯淡酒不成敬意,各位休要笑话!(说着将酒一饮而干,坐下)
张 老 我们都还没有替都头接风呢,反而先来打扰,真是过意不去。
众 客 是呀!改天再聚吧!
胡正卿 (站起来想走)对不起,我今天很忙,要失陪了。
武 松 去不得!既来了,就忙也坐一坐!
[胡正卿坐下。
姚文卿 (站起来)我可实在有些俗事。
武 松正有话说,少等一会。士兵!(兵应)将杯盘暂时收了,回头再吃吧!
〔众人离席,士兵收拾杯盘,武松抹桌子,众邻居都告辞。潘金莲丝毫不慌,扯条凳子坐下无语。
众 邻 都头,谢谢了。
武 松 去不得!士兵,把好前后门
〔士兵应,众邻居面面相觑。
众 邻 都头有话好说。
武 松 各位之中,哪位会写字?
众 邻 (推胡正卿)这位胡正卿会写字。
武 松 好,相烦写一写!士兵,预备纸笔!
士 兵 是。
〔士兵送纸笔与胡正卿,胡坐下发抖。
武松(从衣襟下抽出一把尖刀)各位高邻,武松虽是粗卤。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不过是请各位做个见证,并不伤犯各位;若有一位先走了,武松翻过脸来,教他先吃我几刀了,我便偿他的命也不怕!
众 邻 是是是。
武 松(拿刀指着王婆)老狗,我哥哥的性命都在你身上!慢慢的再问你!(转面对着潘金莲)你说,我哥哥是怎样死的?
潘金莲 被人害死的。
武 松 自然是你!
潘金莲 不是。
武 松 西门庆!
潘金莲 也不是。
武 松 (重喝)啊?.
潘金莲 归根究底,害你哥哥的人就是张大户。
武 松胡说!那张大户与哥哥素无冤仇,怎么会害他的性命?(拿刀在潘金莲面前晃两晃)你敢瞎说!
潘金莲二郎,你拿性命和我拚。我拿性命和你说话,还有假的吗?忙什么,你要忙,就杀了我,我也没话!我正想把我的事说给你知道,你不听也就罢了!
众 邻 都头,让她慢慢的说吧。
武 松 好,你说。
潘金莲我本来是张家丫头,那张大户见我有几分姿色,就硬要拿我收房。我不肯,他就恼羞成怒,说:“好,你不愿做小,我就给你个一夫一妻!”他仗着他是有钱有势的绅士,不由分说便故意把我嫁给一个又丑又矮,又脏又没出息,又讨厌,阳谷县里第一个不成形的武大。人心是肉做的,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可是我明知道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肯帮女人说话,因此只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想不到又来了一个害你哥哥的人!
武 松 他是谁?
潘金莲 就是你!
[众邻大惊。胡正卿停笔望着。
武 松 啊!(急)你不要血口喷人!
潘金莲咳,你放心!想你们是同胞弟兄,怎么你哥哥那样丑陋,你这样英俊?怎么你哥哥那样的不成器,没出息,你就连老虎都打得死?我是地狱里头的人,见了你好比见了太阳一样!我想夫妻不相配,拆开了再配过又有什么要紧?倘若是我和你能在一处,岂不是美满姻缘,便好同偕到老?你可记得那一天——下雪的那天—— 你从外面回来,我烫一壶酒给你御寒,我当时就拿言语挑拨你,拿我的意思告诉你;你非但不答应。还生气,要打我。我那个时候真是恨……恨……恨你到了极处!咳,可是我恨你到了极处、爱你也到了十分!你因为想教人家称赞你是个英雄,是个圣贤,是个君子,就把您的青春断送了!我又怎么还忍心怪你?
[胡正卿呆了,看看武松又写。
武 松(切住潘金莲的话)你不要拿这些话来狡辩,你只快说怎样的害我哥哥!
潘金莲自你一气出门之后,我是和丧魂失魄一般,就活着也没有意思!你哥哥又格外的对着我摆他丈夫的架子,使我更加几千倍的烦恼!我正在想要自尽的时候,可巧遇见个西门庆,总算他给我一点儿温存,我就和他通奸。是的,是通奸,不过是通奸,因为我和他并不是真正相爱。咳,我疯了,我病了!我已经是没了指望,还爱惜自己作什么?——何况他还有几分像你!(激昂)我甘心情愿的作他玩意儿!我一生一世除了遇见西门庆,便连作人玩意儿的福气都没有!(悲愤)二郎你不要问了,我是在丈夫面前犯了死罪。我不愿死在你哥哥那种人手里,我就用毒药杀了你哥哥!
武 松你当是害了我哥哥没人知道?这也是天理昭彰。我马上就杀你死!
潘金莲死是人人有的。与其寸寸节节被人磨折死,倒不如犯一个罪,闯一个祸,就死也死一个痛快!能够死在心爱的人手里,就死也甘心情愿!二郎,你要我的头。还是要我的心?
武 松 我要剖你的心!
潘金莲啊,你要我的心,那是好极了!我的心早已给了你了,放在这里,你没有拿去!二郎你来看!(撕开自己衣服)雪白的胸膛,里头有一颗很红很热很真的心,你拿了去吧!
〔众邻居都以惊异的眼光看着,精神兴奋,武松一把将金莲拉过来,金莲斜躺在地下。
武松谁容你多说,今天我只要替哥哥报仇!老实对你说,西门庆已经被我杀了。(从士兵手中取一布包掷金莲前,一颗人头滚出来)像你这种女人,就是九泉之下我哥哥也不愿见你,你还是跟西门庆去吧!(举起刀)
潘金莲(举起双手)啊,西门庆被你杀了,可见我的眼力不错!二郎,可是你说“叫我跟西门庆去……”这句话真伤我的心!我今生今世不能和你在一处,来生来世我变头牛,剥了我的皮给你做靴子!变条蚕子,吐出丝来给你做衣裳。你杀我,我还是爱你!(张开两条胳膊想起来抱武松,用很热情的眼神盯着他)
武 松(一退,左手抓住潘金莲的右手,瞪着眼)你爱?我……我……
[武松一刀过去,金莲倒了。武松瞪住死尸,大家也都呆了。

——闭 幕



是非是我非我
2009-10-3 09:35
博客  资料  信箱 短信   编辑  引用

« 上一主题 艺术之声 下一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