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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第四章 山里的故事(二十七)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苏成明

#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第四章 山里的故事(二十七)

昨晚上石洋经几位同学劝回房间那会儿,酒桌上闪现了忽儿空档,张得光勉强朝众人又劝过两杯,气氛还是没能搞上去,心里就暗暗着急,闪念间他琢磨,一定是因为石洋的离开才使他在众人面前像“葱”样,一掐就断了,随即灵机一动,玩深沉地拿出自己贯有的狡黠对他们说:“你们发现没有?只要有石洋俩口子在跟前,我们之间仿佛就隔着一层!可是,当他真下了桌子,才发现没他还不行。”
  张得光的这段话讲到了众人心眼里,并还因此引出众人的一翻高见,议论中,张得光好不容易把气氛搞上来,便借着他刚才的油嘴又好一阵调侃,终于才好不容易把自己老板的位子摆正,并借酒劲,一阵同学一阵哥狂叫,说话间,更不失时机地带几句诨话,直把石洋几个同学搞得油腻腻,怪怪乐。终于,张得光眼见众人都有了醉意,这才又趁机邀请他们打麻将。众同学也不推辞,很快到旁边桌子跟前圆起来,可是,色龙他们本来一行五人,再加上他自己,桌子上就多出两人。光脑壳和芋儿见了就说:“我们买马!”
  哗啦啦的桌子上虽然堂子不“酽”,众人的兴趣还是满高,只是时间稍一长便都一个劲直叫冷,最后好不容易捱到凌晨两点来钟,众人见分不出多少胜负,这才余兴未尽,带上倦意收了场,并由张得光朝房间走。出门的时候,外面已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还有细碎的雪粒。色龙见了,边走边对张得光打趣说:“这天正好挤热呵!张同学,干脆你就给我们开一个房间算呐!管它妈的哟!同学会!搞垮一对算一对!”
  小小听见,悻悻的把话接过来蹙眉说:“我怕!老娘今晚上的裤子,拴的是死疙瘩!”
  色龙、光脑壳、芋儿、仙姑,还有小小他们经过晚上那台酒,以及随后那场花花麻将,现在已经把张得光看做了不可多得的知己,甚至当张得光在为他们整理房间的时候,色龙还邀他挤一处得了。热闹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张得光出门。
  带上一路诡谲笑意的张得光,满意地经过七弯八拐回房间飕飕上了床,终于将好久都没有让他翻弄过的李思秋熟睡的身子搂在怀里,折腾过好一阵才睡过去。
  色龙他们这时候虽然都倦意朦胧,但是,在关于谁先上床的问题上,都做出难色来,推搡之间,光脑壳和芋儿故作大方的先开了头,将脚下鞋子一蹬,选了处边儿,但没有立即光身子躺被里;小小和仙姑见状,趁势上床依次靠了芋儿的旁边;色龙见众人全合衣上床,自己也不便脱什么,只上床后一定要夹在小小和仙姑中间;她俩自然不依,无奈之下,色龙只好往边上朝仙姑的身边来;仙姑见他往自己身边躺,旋即来声尖叫;这一来,直逼得色龙谀笑的对众人忿忿说:“妈哟!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我看!今晚上该不会把老子弄来凉起!”无奈之下,仙姑只好朝光脑壳的热身子用劲挤出个沟样的缝,色龙趁势见缝插针,从小小和仙姑当中躺下去,又一阵打情骂俏过后,话题转到了张得光身上。这一次,众人拿张得光同石洋做了回认真比较,最后得出一个比较统一的结论,即,张得光更适合她们脾味。
  芋儿依偎在光脑壳的劲腕上最先入睡;小小和仙姑都各自护着自己羞处,一夜朦胧;光脑壳和色龙究竟啥时候才停止他们身子骨的躁动,和那双不安分的手,已不知是啥时候的事,异日一觉醒来,时间已近晌午,稍带点暖意的太阳,懒洋洋让薄雾托在高天,悬浮升腾。山峦间,丝丝蛇样的云在山腰上缠绕,不肯散去。
  张得光早已为他们备好早餐,八宝粥和肉包子是他特意到白沙街上买来的;牛奶和蛋糕同样是他上白沙的时候顺便捎回来的;只有鸡蛋,还有几碟可口的泡菜和碗、筷,才是他山庄上原来的东西,并把一张圆桌放了个满停当当。
  第二天早晨,色龙他们一行从房间来到桌前再一次见了张得光的时候,已没了昨日刚来时的那份生疏,而此时的张得光,更是把自己放在了他们当中,彼此间哥呀姐呀的不亦乐乎,直到李思秋磨磨蹭蹭上桌子,她们恰又成双配对去了后面山林间汲取大自然的精华去了。
  在吃的问题上,李思秋好像还是对什么都没劲,最多仅是为了草草的敷衍下自己那张不怎样好看的薄嘴唇。早餐过后,又独自去白沙会她那些已经久违的牌友了,而此时的张得光,更是早盼着她走啦!原因是他已经看准小小是自个儿来的。他才不会让她——或不忍心让她单飞,但此时已经晚了,于是他只好任了自己的非非思绪,行空走马,最后好不容易把她们,——应该是把小小盼回来,到这个时候,张得光自然不会失了时会,团团地围住小小一阵抓耳挠腮过后,带她们去了学校,更一路把小小帖得够紧。只恨路不长,一会功夫,又走了回来。无奈之下,张得光又只好为她们安排麻将。搓麻将的时候,彼此间照样地延续着昨晚上的人情张子,抬举间,打情骂俏才是他们乐而不厌和最感兴趣的,并彼此从中得满到足。
  张得光正在自鸣得意地拿石洋的冷屁股贴自己的脸,一门心思讨他们欢愉,窥探和敲打骗色骗财的如意算盘,且一切都做得不露声色,让色龙等将他诡谲的、狡黠的言辞,认定是——他既有成熟男人的幽默、又不缺涵养,更具有现代人那种时髦的魅力。
  张得光正在得意,突然瞥见辆好看的车儿从外面开进来,心一咯噔,脸上旋即越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不安来。最后,当他终于确定是石洋同辜缘两人,并朝他们走来时,才终于无奈的露出几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不情愿地朝他俩打了招呼。
  石洋这会儿早已猜透了他的贼心,只不便当众人前把他揭穿,还装住若无其事地瞟过他一眼,厌恶的随口哼过一声,绕同学跟前歉意地朝他们打招过呼。众人却对他说:“有张同学陪,莫得事。”
  色龙手指捏着麻将望眼石洋,接着把麻将往桌上用劲一拍:“二万!”说着向张得光投去一抹讨好的目光。
  小小却说:“还有王笑梅陪我们得嘛!你忙你的!”
  “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辜缘!”
  辜缘见众人用目光朝他投来,便不露声色地拿出自己固有的、让人望而生畏的表情,从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将身子稍往下弯了弯,转身到一旁桌边坐了。石洋见状,只好故作深层,跟过去。
  由于石洋和辜缘的突然出现,从某种程度上给桌上的气氛带来了不和谐的成分,并抑制了他们彼此间的游戏。加上石洋和辜缘在闲聊中有时会朝他们瞟上一眼,进而使气氛更加凝重。——从他们的目光看他们,有时会让张得光和色龙他们感觉到,好像石洋和辜缘对他们很有兴趣,有时又仿佛投过去的是不屑和审视的目光,却由于他们都无法正确判断那种目光所传送的真实用意,这样就更让他们感受到几分逼迫和不自在;在这样的情形下,色龙首先坐不往了,只是当他用那种很不痛快的眼光瞧过几眼石洋他们后,却又说不出什么,于是只好在打麻将的动作中将自己的不悦表现出来,动作也明显慢下来,在这个时候,小小等人好像觉察到了色龙什么,并生怕他说出什么失体的话或做出不得体的事,于是只好催他出牌。
  本来正在色龙等人身上打着如意牌的张得光正将几人玩于股掌,他甚至早知道石洋已看出了他的用心,却仗着石洋已上了他贼船的理,并拿稳了石洋不会将他当面捅破(至少是眼下)而有恃无恐,哪知他正在得意的时候,半途中杀出了辜缘这么个程妖精,而这个程妖精即让他生厌,又使他感到畏惧。
  这会儿他终于有些意识到石洋是在用辜缘来敲打他了,心里虽恨得牙痒痒,嘴上却大气也不敢吭。戏,他暂时不便往下唱了,灵机一动,像桌子上打“阴张”的把话递给光脑壳。光脑壳哪知道这些,他甚至很主动地把张得光从“麻桌”上换下来,随即,张得光起身从另一道门去了厨房,这一去便直捱到晚上众人在餐桌前聚拢才做来病歪歪地从厨房走出来,刚勉强坐下,又声称不舒服,起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众同学见张得光抑郁的不辞而别,都意识到和石洋有关,但碍于身边多了辜缘这位生面孔,自不便将内心的想法掏出来和众人交流,又一阵巡睃过后,石洋才不动声色为众人倒上酒,并主动将酒杯朝众人举起来,尴尬之余,众同学才开始勉强相互酬酢。
  酒已喝过几杯,酒桌上还是不见昨晚那样热闹的气氛,而石洋和辜缘又始终保持刚从外面回来时那种不冷不热的、算不上客气而客气的姿态,在这样的气氛中,它除了给人带来郁闷和压力,什么样的佳酿美酒都喝不出它的醇香,——特别是长期以来都自认为在众同学(除石洋外)跟前花钱——手打得特直,并因此才得以在她们面前称自己老公的、独统这个小集体主宰之地位的色龙眼里,就更加不能容忍,但真正最让他生气的是眼前的辜缘,他简直让他生气到了不可忍耐的地步,——可是,当他无数次的,用那种明显带有几分心虚的、胆怯的眼神瞧过他后,最终还是落了和张得光一样尴尬,不敢把心头的忿恨掀泄;不同的仅是他还能赖着是石洋同学的份,终于才得以在她们面前继续保持那分来之不易的、特殊的殊荣,不至当众丢了自己体面,并最终得以将那份极其可怜的德性再次搬托出来,站到了挑起大梁的主角之上;在这个时候,他首先要敬的当然是辜缘了。辜缘也不推辞,照样用那种不怒自威的姿态正襟危坐,来者不拒,把酒喝了。
  一席话之后,众同学已依次向他敬过一回,酒桌上也渐渐来了气氛,并开始深一杯,浅一句的放开酒量;突然,辜缘的手机好听的叫了;于是,桌上的气氛又嘎然终止。
  辜缘是从桌子上离开后,才掏出手机,回来的时候啥也没讲,只不动声色对众人打过声招呼,反身朝自己车子过去。
  众人见了都不敢留,只有石洋不放心,朝他跟过去。
  辜缘见石洋跟来,就朝他开口说:“石哥,不好意思。出了点小事……”
  江湖上的规矩石洋当然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于是只含糊的朝他安慰上几句连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刚讲完,辜缘却为难的对他说:“唉!你身上有莫得钱?我身上怕是不够!改天上来给你!”
  石洋二话没说,把身上仅有的钱掏出来约约点过之后,说声:“数一下,刚好一仟。”
  辜缘也不多说,接过钱,随着一阵悦耳的马达声响,走了。
  石洋倒回去的时候,发现张得光正手捏酒杯,若无其事坐在色龙身边,心里一怔,坐下便不客气地朝他问着说:“张得光,刚才你咋回事?”
  张得光怪模怪样朝众人瞧过一眼说:“球哦,刚才我不舒服。”
  石洋本来就反感他那副奸来无厌的德行,这时候更发现,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众同学全都用那种白眼儿朝他瞧,忿恨之余,心里很快全明过来:“一定是这杂种趁我不在,下了我和辜缘的烂药。”
  石洋心里虽然忿恨,但看在同学的面,本不打算说别的,刚想转个话题,却见张得光竟不失时机的更进一步厚颜了,并用那种十分正色的语气对他说:“其实啊洋洋,我告诉你。要说辜缘在都江堰好咋样,其实也不见得。真要说拿得过钩!——海哥、地娃他们,才算都江堰真正日得起壳子!他们这些,”说着他将眼珠儿一转,接着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黑白两道,谁不给他们面子!……”
  石洋没有等他话讲完,——刹那间,他生性中所蕴含着的全部激愤之情和隐藏在骨质底里的那种邪恶的东西都迸发出来了,而且,他现在这种激烈的情绪,——可以说以不止一种形式,而是跟他所有的品质交织在一起,更仿佛这时候是因为魔鬼在他身上起了作用,并要求他对张得光以求一逞的结果,并且,还是在克服激情的过程中爆发出来的。所以,只见他眉头紧蹙,满脸黑沉沉,凶相毕露。这是张得光和他的同学从来都没有预料到和看见过的。在这副样子持续的片刻时间里,可以说石洋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星球上的人,让人瞧上去,真有那种怒发冲冠的模样。
  张得光眼见他突然变了颜色,心里虽然突突的悸得慌,却还是硬撑着,并艰难地又吱唔过几声,才把话停下来。
  石洋发现自己失了态,也担心桌面上弄太僵了,这样都不便收场,心里直闪念头,最终,还是用了不依不饶的语气;但是,从他的态度上看,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并闷声闷气盯他说:“张得光,话不要说过了头,如果你觉得辜缘,”说到这,他停下来又扫过眼众人和张得光,接着说:“我的朋友冒犯了你。我立马叫他回来给你道歉!你看咋样?……”
  酒桌上的气氛是凝固的,张得光毫无表情的愣在那儿没有吱声,僵持中,还是几个同学为他们划了圆。她们说:“算球罗!洋洋!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呢!……”
  一边是同学,尽管他骨质里对他们的有些行为不尽认同,却还是同学;张得光尽管让人厌恶,却终归是在他自己的山庄。再说,——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石洋始终认为,如果现在就当众人面把他过去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揭出来,也不合适;——假如真那样,自己闹笑话不算,还不一定能得到他们的认同;搞不好反倒让他们小觑了自己;而张得光正是因为看准了石洋这些,才敢这样有恃无恐。
  眼见张得光和他们都表现出尴尬的窘态,自己该发的火也发了,同学也出面捡了“脚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石洋只好拧眉别转了话题,却也明显带上教训的口气对张得光说:“你的能耐我还不清楚?只要你尾巴一甩,我就一定知道你肠子里在捣鼓什么!说真的,其实你早就该给我烧高香呐!当然,你一定也认准了我这一点。要不然,你咋个敢呢?——今天,我当着众人面说多了没意思,就拿刚才你说的什么海哥他们来说。我问你?哪一个认识你张得光?哪一个又是你张得光请得动的?所以,你说这些啥子意思嘛?——照你这样说,我还认识萨达姆、拉登嘞!嘿嘿!不过!我给你实话实说吧!我给他们八字都没有一撇!”说着,石洋自己先忍不住拧眉干笑过几遍,再用半是教训,半是提醒的面对他和众人说:“知道不?社会上,地皮怕操哥!操哥怕道上闯的人!当然,我并不是说辜缘他们就是道上的人。而事实上,我和他们也仅仅是两不相干的陌路朋友。刚才,只是你说的话太伤人呐!……”
  石洋在余怒之下讲这番话虽然够狠,甚至刻薄,却也讲得有道理。
  刚开始,张得光还强装若无其事,随后头就低了,蓬头垢面的额头下,一双绿豆大小的小眼珠朝地上射着愤恨的磷光,心里在对石洋赌咒发誓的说:“我操!最多!你就能给老子在他们跟前打哑谜!洋洋!你输定啦!”
  酒再也喝不下去,最后,石洋只尴尬地和同学打过声招呼,同王笑梅回了房间。
  王笑梅心里和石洋一样憋一肚子气,却见他累了一天,啥也没说,简单的洗漱过后,上了床。一觉醒来,灰蒙蒙的天早已一遍涅白。
  石洋起床后,经直去了厨房。王笑梅简单收拾过后,热腾腾的饭就上了桌。随后两人就着昨晚的饭菜填了肚子,又顺便给天娃稍上一大碗,去了学校。临近中午时分,色龙开着咕叽咕叽的车儿,载着几个同学来到学校,随后在坝子里指手划脚地兜过一阵,又朝面团一样的破车钻了进去。临走,众同学没忘了劝石洋的对他说:“洋洋,你没有必要和张同学搞太僵啦。刚来嘛,你将来还有好多地方要依赖他。”
  虽然石洋因为昨晚的事,对张得光又多了个结,却也向他同学劝的那样并没有乱了分寸,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除加紧了对山庄的改造,只在态度上开始明白地同张得光画了一道沟。除此之外,他开始增多了同郝三总、王一火他们的交往,当然,尽管这们会使石洋在钱上面又多一份开支,使他自己有可能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然而在他看来,却是必须的。
  石洋对郝三总和王一火他们而言,他是以另外一种才智做媒介来对待他们的,那情形就像一个落泊的人在寂寥中仰望星空时感觉到偶尔的解脱那样;也如同打开一扇窗,让一股较为自由的空气涌进封闭而又令人窒息的房间,里面虽然散发出物质或精神霉味的东西,不过,外面那股空气在一定程度上总是新鲜的,却由于外面那股清新的空气太寒意了些,呼吸时间一长就不大舒服,以致石洋不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长期以来都处在这样一种两难的境地徘徊。现在石洋同样从这样两个方面对郝三总和王一火,甚至辜缘、张得光和他的同学,以及王笑梅和他过去的家庭,乃至这儿的一切人们之间的动态进行仔细的思考和观察。他一方面要知道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在熟悉他们各自不同的思想范围内观察他们那种死守着一条习惯的路径,另一方面,他又要在向他们打开自己新的思想界面和精神天地时,观察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更新或更为丑陋的东西。他相信,新天地的奇异景色会促使他们一些隐匿在表面性格之下,不为人所知的东西全会显露出来,所以对他们而言,石洋认为必须先知其人,然后才能善治其身。
  最近,石洋通过和郝三总、王一火他们的接触,发现他们在与他的平凡交往中把自己看得很清楚,并彼此都是在各自的处境中仿佛是一个不忠实的哨兵,在索然无味的上岗时间将要结束的时候,还在那里心猿意马。彼此间那种无数次的鼓励,其实就如一个裁判要求一个懒散贯了的人去赛跑那样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尽管郝三总和王一火他们这帮人平常在石洋的眼里看起来总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劲儿,可他们的行为又让他发现他们常常越出普遍法律所规定的范畴,然而又都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和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多数只打打擦边球;这是他们的激情之致,并非本性所为。他甚至发现他们也不是有意的。有时候,当他们在他那儿做完了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后,他们不仅以病态的偏激与一丝不苟的心去监视别人,而且还监视别人感情的每一次起伏;当然,有时候他们也监视自己的行为。另一方面,由于他们在我们今天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虽然是处于社会体系最低层的一层,但他们始终都是在戴着一种变色的眼镜和极不负责任的态度在对待那些各种规章、准则;就是说,那些规章、那些准则,对他们而言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对别人,却又是必须要加以认真对待的;所以,这些准则对他们而言,基本是没有什么桎梏可言;就同一个男人,有谁在女人跟前不动点花花肠子呢?不同的只是,虽然大家都在打同一个女人的主意;可是,当当真要动手的时候,却又是很少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
  这样的日子多了必然招来王笑梅的反对,她甚至对他们不置一屑。
  对石洋而言,同样因为,一方面自己手上的钱经不住几折腾,另一方面又担心招不起横祸,现在即要在这里干起这动辄招来是非的买卖,不这样又不行,于是他除了对他失去了的——过去的朋友心生怀念与怀疑之情外,对现在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能叹惜了。
  好长一段日子里,石洋除了身边的王笑梅,和眼瞧着一天天初具雏形的山庄能给他从精神和心灵上带来点安慰外,更多的时候全是在和他请来干活的人一道艰苦的劳作。这样的日子对石洋虽然苦了些,但有钱矮子这样个活宝成天憨痴痴陪在跟前,干活的时候也还说得过去;而钱矮子除了一身蛮劲,靠的就是这个。 这天,石洋和众人没精打采的干过好一阵了才把他记起来,于是他率先打趣的叫上他的名字说:“钱矮子,你一定好久都没去过白沙罗哇?”石洋说完见他只一个劲憨糊糊笑,就进一步说:“还不快去走走!现在的白沙早已不是乡啦!是白沙市啦!哈哈!还不快去走走?……”他还要往下说,手机突然好听的响起来。石洋掏出来一瞧,屏幕上张修娴三个字扎眼的跃入他的眼帘,他迟疑忽儿,接了。按说,张修娴的电话他不该有什么迟疑。——有什么可迟疑的呢?张修娴可是他过去唯一一位红颜知己。
  这么多年来,当每一次张修娴窈窕端庄的身影在石洋脑海里出现,都会让他伸出崇敬与感激之情。她仿佛一尊矗立在面前绝对不可以玷污的东方圣女,以至过去当他公司在逼迫无奈的窘境下,宁可让公司——连同自己一并倒下,也不愿意玷污和辜负了她高尚而圣洁的思想。至于其它人世间——你欠我、我负你的恩恩怨怨,对经历过那么多坎坷的石洋都只能是一笔勾了,唯有她,——可以说石洋是今生今世都抹不去,还不清;即使他在将来某一天翻起来,还得了钱,却也还不尽曾欠她的情,唯有把她作以难以咀嚼、回味无尽的橄榄,最后让伴着他自己的灵魂将她带入天国,到那时候,或许他的灵魂才能得到稍许安宁。如今对于石洋讲来,人生一世,能曾有过她这样的知己,并值得他用一身去回忆,大概也挺值得了。
  究竟是啥时候认识的张修娴,石洋已经记不清楚,他只记得应该是在九三年,当时张修娴在税务所主管他的公司已经好长时间,而她们从来都还没有见过面。打心眼里,石洋是十分愿意认识每一任管自己的税官。从前的几任税官,石洋就都和他们保持了良好关系。记得她刚调所里来负责征收私营这一块的时候,石洋就在前任税官那里知道她除了年青漂亮,还精通业务。石洋知道后就犯了难,因为在他看来,像她这样吃皇粮,又正处在青春期的征管员,在对待下面来报税的企业时,态度总是生硬,更有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邪劲。所以,临到他准备第一次到她跟前报税的几天前就开始琢磨,却又没能够琢磨出个道道,后来他心肠一硬,就想:“不就是换个税官。这跟我有何关系呢?何况自己从来都是照章纳税。最多只打过点边边球。”——不同的却是——临到她跟前报税那天,石洋竟第一次没有亲自去。过去可不是这样,过去所里每换一任税官,这第一次缴税他总要亲自出马,之后就成了朋友,因为这个,这么多年来,他自己究竟偷没偷过税,这里不好说。但是,税务上的便宜总是粘了。
  石洋还清楚的记得那次他是让自己会计到所里去报的税,并考虑好等会计回来向他了解一番,哪知,等会计回来自己刚要开口,又难于对方是——不知他自己在心头更换过多少次版本的美女了,最后竟默然。当时,这事就这样过了,可事情说来也怪,虽然,因为他不用再和她们打交道,并为此省下不少心,只是每每临到要报税,心里就须须地仿佛自己干了不光彩事。有一次会计又报税,回来意外的告诉他,他说:“所里的张修娴问公司有没有能搞水电安装的,我听后,一口就承诺了。”
  那天石洋听见,当即还夸过会计,随后自己又亲自用电话和她联系,还约了时间。
  石洋那天骑自行车去所上,张修娴大大方方让他见过,他见过张修娴,认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美女管自己而满足。她告诉他,“家里刚搞完装修,发现墙有漏电现象。知道你们搞机电,想必有懂电工活的人,不想你们会计真当真……”
  开始石洋没有讲自己老板身份,只说公司知道后,让他来。
  这事说来就这么简单,石洋认为,可能后来是她知道自己老板身份,又见他装束朴素、言谈得体,留下了好印象;打那之后,彼此有了联系;再后来,两家人就往来了,并在之后多年的往来中,张修娴对他都有求必应。九六年那一回,当她得知石洋因为生意手紧,竟毅然在她朋友间为他筹措近四十万借款;当时,就因为他手头多了这四十万,才有了勇气向国力公司垫货,要不,石洋怎么也弄不到今天这地步。到如今,还欠她十好几万。
  石洋对这事心头早有准备,无论张修娴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哪怕要求过份了些,他都不会拒绝,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说,石洋眼看年关将至,心知她会过问,只是心里虽暗暗着急,却又暗暗地无奈;有什么法呢?至少别人问一下是情理中的事,更何况这钱已欠了几年了。他只恨自己眼下早已一踢糊涂。然而,石洋自己更明白,这糊涂犹如一层纸,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张修娴,或是石洋在张修娴那个圈子当中的朋友,都还想给他留点薄面,不愿意把这层纸向他捅破罢了。
  “——哎!张修娴!你知道吗?你知道的,——你该知道的。为了这钱,我是付出了代价!——扼杀了我自己!”
  电话里,石洋只唯唯诺诺的糊乱答应,直到张修娴最后挂掉电话,他竟连一句客气的话也答不上来。身上本来还凉着的寒意,不知什么时候让内疚和难堪的心境燥热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电话里他答应她,明天回成都同她联系,但是,石洋很快就在心里打消了关于明天回去的念头。
  这天,学校的改造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为张修娴的事犯愁和自责,并不停在心里问自己,能说别人当初帮自己帮错了吗?能说欠别人的,别人就不该问问吗?后来直到他想到国力公司,心头才终于找到解恨和释放的对象。他认为,说到底,还是国力公司害的他。然而,他心里更明白,这件事即到了如今,又怪得了谁呢?当初自己明知道对方是家拖烂帐的大单位,自己却在利益的驱驶下,做了这桩玩火的买卖,最倒霉的,是当他自己完全回过神来,并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自由的思想主义者。
2009-10-3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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