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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大河悲歌 第三章 重访旧友(十五)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苏成明

#1  原创[长篇小说] 《大河悲歌(色与欲的死亡艺术)》大河悲歌 第三章 重访旧友(十五)

上一回因为是晚上,石洋当时没能看清楚,这一回他看清楚了。——透过大门的铁栏,首先映入他眼睑的,是校园里一块比较规则的长方型坝子,两旁栽着城里面随处可见的梧桐树,树后面悄无声息地立着过去用作授课用的两排平房。从它们整个外部看上去,如说它几近衰败,不如说它更像躺在那里等死的老头,静卧在让世人已经抛弃了的老地方,随时都在等待着它轰然倒下。过去的校园里面仅有的几块极不规则,小得可怜的草地上疯长着毫不悦目的野草野花和别的植物,这些植物显然在那些泥土里汲取了适合它们的、含有某种毒素的养料,仅在这临近冬日的秋阳里长得如此旺盛。沿教室往里的尽头往两边稍凹进去的地方;左边是一段早已倾斜的围墙,围墙把校门正对面的三间(另加一间低矮的偏偏)过去的办公室连在一体;右边除一间用着厨房外,还紧挨着三间过去的校舍;再朝里延伸一点,就是过去师生们洒尿的地方,——在这块地方的两个当头处同样有两堵围墙,有了这两堵围墙,才终于将整个学校艰难的,也是十分难看的连成完全的整体。
  学校坐西向东,北边是紧靠村民的家舍,并一家挨一家朝上面一路过去;南面空旷的山沟沿了山路,一直延伸到山外;紧靠教室背后的西边,一条废弃的卵石路,沿学校右侧形成一道九十度的弧圆向下延伸,这样就给学校的这两个方向形成了道陡峭的堡坎;坎下面茂密的生长着即成不了材,又成不了林的树;特别是到了临近河底那一段,一人多深的杂草丛中,只让人仿佛蛇蝎在穿梭,疯狗在摇魂;秤杆一样的小道仿佛晒干了还没有来得急完全断气的毒蛇,在茂密的、靠吸食毒汁为养料的草丛和稀疏的杂木林间艰难的朝干涸的河床延伸。紧临河的下游有一处小丘般的荒滩地,从学校这儿朝那边看,可见几处奶头状的坟冢;同样的,河在这里形成一条陡峭的弯道过后就紧临公路一江而去了,唯有河对岸苍翠的山势崴崴嵬嵬,即给人力量,又让人高不可攀。学校的正对面,划得七零八落的几丫自留地快速地向上延伸,越来越高,最后在离校门不到一杆远的地方忽地拔地而起,——苍翠间,它就像一道永不服输的巨垣非要和高天比个高矮,几十亿万年如一日的盘桓在那里;沿两崖的山脉抬眼往远处望,仿佛一道银色的空中走廊;从远处看这里,仿佛一幅用笔精妙的山水画。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过几场秋雨,更因为这里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原故,校园里的水泥地上早已生满了苔鲜,还盖了好厚一层褐色残叶。颓败不堪的教室里面除了那些叫不出名的各类蜘蛛和它们织在四处的蛛网外,还遗留有许多曾发生在这里——过去的学生,现在已经成为了大人们的记忆中、或被人们早已遗忘了的悲欢故事,而这些故事随着时间的消逝,即给过去的人们留下了忧伤,又还仿佛幽灵似的萦绕在教室深处;不过,就整体而言,这儿还是一处死亡尚未造访过的地方。
  石洋同张得光在里面哗啦啦踩着厚厚的残叶随意溜过一圈,感觉还是同在外面看没什么两样,而此时的张得光还在一间间教室间穿梭。
  石洋在里面徘徊过一阵,又独自站在过去的校园中央聆听从后面河心里传来的阵阵涛声,那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仿佛一个即将远嫁的少女在哭诉她的忧伤,心里就横伸出几丝凄凉。他想:“我现在面临的这所衰败了的、让这儿的世人抛弃了的学校,就像现在的我,曾经的得意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假如我自己将来在这里真要生了根,我将面临的,一定是许多不可预见的艰难险阻,甚至像这所过去的学校样,让世人彻底遗忘。”
  正在愣神,张得光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刚准备出门的时候,园子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将褐色的残叶随着气流卷起老高,然后划着道道弧线飘得老远。
  张得光一声大喊:“快跑!要下雨了!”
  雨来得很快,两人刚出门,秋风裹着豆大的雨点已轧了下来。
  石洋走出一段路再回过头来看,整座学校早在雨雾中显得厚重而飘渺。
  这天晚上石洋在张得光的山庄上一夜没能合眼。人很多时候就这样,当一件在自己看来认为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情忽然出现,就一定会凭借自己的直觉去触摸和思考;这是一种智慧的表现。随后你就会顺着这条藤样的线索思索下去;在这过程中,你会不断的去试着推敲、酝酿;一般来讲,假若这种思考是在一个人所干的职业或能力范围内;然后你再试着去做,大概都会水到渠成;只是当你在身处逆境中求生存,生存中求机会的时候,往往会感觉出错;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驾驭它,以至竹篮打水一场空。
  学校的事情石洋今晚上一定得拿出一个决策出来,可是,眼下的石洋要做出这样的决策真是太难了,却又觉得在他的跟前再没有别的道可选择,他想:“要么回去,继续在黄雅兰跟前像吃软饭那样夹起尾巴做人,要么就在这个学校给自己重新扎个根。”
  石洋在床上翻来覆去,瞻前顾后的思考。窗外,淅沥沥的雨,合着山庄后面那条山沟里传过来的轰鸣声响个不停,那声音仿佛是在向他预示什么,却又更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石洋心里很明白,只要他把这学校拿下来,那么,在他和黄雅兰与王笑梅之间就势必得彻底失去一个,或者说自己得舍去一个;这事对石洋同样的难。——说王笑梅吧,尽管王笑梅小他二十岁,也尽管他们的事至今都还没有在她家人的跟前亮相,但他知道王笑梅对他的爱其实是早已横了心;至于前头对他产生的那些抱怨和怨恨,都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和黄雅兰没有彻底分手的原故;真要分了手,他相信她一定会什么都不顾的。再说黄雅兰那边,——虽然眼下他们已经离了婚,但她却并没有要从家里离开的意思,最多是私下里给他拿脸色,之外,他们俩还要面对一大堆债务,更重要的是还有共同的女儿石瑜,真要分开,难!石洋还记得就在前些日子,黄雅兰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你俩边都想要,这种慌唐的念头你也想得出来。我真怕你到头来一头都得不到。”——这句话真是点中了石洋的要害,同时也让他认为她是在向自己传递信息,即暗示他从感情上走回去,而事实仿佛又不是他判断的那样;——不是么?前些时候他不就那样试着做了,招来的却是她的鄙视和无声的嘲笑。
  其实,只要这时候黄雅兰能稍微低一下她高傲的头,收起她倔犟的脾性;或者说她这时候哪怕能通过手机给他来一个稍微关切的问候,或许,整个情形就变了。——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因为这时候王笑梅尽管在感情上还倾注于他,但见他同黄雅兰虽离了,态度上却非但对她没见好,反对她冷落,对黄雅兰和家里倒照顾更多了。
  前一阵石洋在她们俩之间摇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吃不准黄雅兰怀里究竟揣的什么药,他甚至怀疑她早已和别人拼上了。总之,是现实把他逼到了这一步。最后,石洋决定把王笑梅和黄雅兰的事暂时放下,让学校的事有了结果后,再看她们的反应,——再说,这事究竟成不成还得打好大个问号。
  回过头,石洋开始推敲起他对学校的初衷来。首先,他对学校的地理位置并不看好。从心理上,他是怀着那种最后一搏的打算。之外,对钱的事他也没有多在把握。他是怀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理在做这件事。他想:“假如这件事真要像张得光讲的那样。那么,只要自己能在前期拿出来万把块钱,别的就只好等以后再作打算了。”
  东边的天已经开始发白,雨已经停了,背面那条山沟里的水,还在哗啦啦的流。



自由的思想主义者。
2009-10-3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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