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金志麓和小桃红》——（上半场）

                                                                赵燮雨


为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为纪念倒袁运动，特此推出这新编七场近代戏曲传奇剧本《金志麓和小桃红》。这也是我写的第三十个大戏剧本。

在这部新戏里，把大家所熟知的蔡锷小凤仙故事作为次要线索，而突出了第一主人公民国志士革命党基层党员年轻的大学生金志麓。至于有关蔡锷将军的戏份，安排为他本人基本上退居幕后——这样也就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突出了几位民国小人物在倒袁运动中所发挥的作用。

场次：

序幕
第一场：别梅逼嫁
第二场：设卡刺郑
第三场：遥隔苦恋
第四场：义卖传讯
第五场：乔装脱身
第六场：密谋盗书
第七场：辞凤离京
尾声

出场人物：（除群众角色之外，均以出场先后为序）

袁克文，号寒云，袁世凯次子，民初四大公子之一，内心反对帝制，简称云
袁乃宽，袁世凯亲信，“大内总管”，简称宽
小凤仙，陕西巷名妓，蔡锷将军的红颜知己，简称凤
张秀梅，陕西巷妓女，花名小桃红，小凤仙好友，身材高挑，简称梅
金志麓，京城大学学生，革命党人，小桃红的青梅竹马，个子挺拔，简称金
鸨母，小桃红养母，简称鸨
江朝宗，京城步军统领，“九门提督”，简称江
陈英士，革命党前辈，简称陈
孙祥夫，革命党人，简称孙
王铭三，革命党人，简称王
薛汇东，义卖主持人，袁世凯女婿，简称薛
袁瑛，袁乃宽之子，简称瑛
曹汝霖，外交次长，简称曹
陆宗舆，外交部长，简称陆
江朝宗手下步军兵士数名
革命党人另外两名刺客
租界巡捕数名
报贩数名
陕西巷妓女数名
借用六国大饭店举行义卖的工作人员数名
前来六国大饭店参与义卖的绅士淑女数名
俄国餐馆招待甲乙两名
江朝宗手下便衣甲乙丙丁四名
上海各界公祭蔡锷将军追悼会会务人员数名



序幕

场景：北海袁克文住处——雁翅楼
时间：袁世凯准备称帝之前

大幕拉开。袁克文手执书卷背对观众在场上，在以下唱段中他慢慢地转过身来。

云唱：
乍著微棉强自胜，
阴晴向晚未分明。
南回寒雁淹孤月，
东去骄风黯五城。
驹隙留身争一瞬，
蛩声催梦欲三更。
绝怜高处多风雨，
莫到琼楼最上层。

袁克文把手中书卷重重地摔在书桌上。

袁乃宽急步上场。

宽：啊呀，我的二爷，你怎么再好写这种诗呢？“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不要说皇上听了会皱眉头，就是一心想做太子的大爷知道了也要对你不利的啊。

云：父亲还没有做皇帝呢，他倒一门心思想要做太子？！哼！（对袁乃宽）哦，平常你难得到此，今天一早赶来有何公干？

宽唱：
啊呀，我的二爷啊——
老爷生日将要到，
儿孙满堂乐陶陶。
奶妈带了你的小少爷去朝拜，
他讨人欢喜引得老爷脸带笑。
皇上是立刻颁布一道圣旨下，
让他的生母进宫见驾等着将她召！

云唱：（摇头）
孩子生母薛丽清，
下堂求去路途遥。
人在武汉招不回，
这件事情办不了。

宽：（得意地）二爷，你放心好啦！
（接唱）
我来此地之前早筹划——
二爷你胡同里有的是相好。
随便寻一个来充充数，
让她李代桃僵占香巢。

云：（释然）噢，这倒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宽：二爷你看，湘云她怎么样啊——

云：酒气太重，不好，不好。

宽：那么，比如说，妙玉？

云：一本正经，架子十足。真要接进来，怎么受得了！

宽：还有小坠子呢？她不是会吟诗填词，正好和二爷你一唱一和啊。

云：算啦算啦，那几首梨花体的歪诗，酸到牙根。

宽：这个不好，那个不行——（来回搓手，突然一拍脑袋）哦，有啦！陕西巷的小桃红，她是小凤仙的闺中密友。二爷你这回应该称心了吧。

袁克文微笑不语，重又拾起书卷竖着托在下巴上。

宽：哎，哎，二爷你不表态不开口，那就是答应了哦。对了，小凤仙的相好是蔡锷蔡将军。听说一旦老爷当了皇上，他就是兵部尚书的预备人选。二爷你也就跟他算是连襟了啊。文武合璧，好，好啊。哈哈哈哈，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袁乃宽屁颠屁颠地下场。

袁克文看着真有点哭笑不得，他把手中书卷随手一扔，转身下场。

大幕合拢。


第一场：别梅逼嫁

场景：八大胡同陕西巷小凤仙香闺
时间；紧接上场

大幕拉开。

小凤仙上场。

凤：（对幕后）来啊，你们俩人快来啊——

小桃红和金志麓应声携手上场。

梅：凤姐，每次都到你这儿来，又要让你费心了。

凤：秀梅，你跟我还要客气点啥。哦，小金，听说你就要离开北平，那你们多谈谈。我就不奉陪啦。

小凤仙和场上一对相互致意后，小凤仙下场。

金：秀梅，我的小妹——
（接唱）
凤姐安排见一面，
前次别后又重逢。
聚少离多虑无穷，
多少话语在心胸。

梅唱：
聚少离多恨无穷，
多少话语在心中。
国事纷杂时世乱，
但愿你自己身体多珍重。

金唱：
国事纷杂时世乱，
匹夫有责责任重。
身为一名大学生，
责无旁贷打冲锋。

梅唱：
你身为堂堂大学生，
国事当先责任重。
秀梅我明白你有男儿志，
不敢挽留但愿你勇敢往前冲。
可叹我——
身陷火坑难自拔，
残花败柳污垢重。
蒙你不嫌身卑贱，
蒙你恩爱情深浓。
虽说是此去不知何时归，
你永远铭刻在我心中。

金唱：
当年困苦情景在眼前，
你我远隔天涯关山重。
卖身葬父不由己，
何言卑贱说惶恐。
我俩青梅与竹马，
恩爱一生自始终。
即使是人在陕西巷，
我也不怪你小桃红。
恨我学业未曾来成就，
怨我筹集不齐孔方兄。
感激你对我多理解，
感谢你秀梅情深浓。
待等那——
待等国事得安宁，
我俩携手欢笑迎东风。

金志麓张秀梅各自踏上一步，两人携手。

金：时辰不早，要赶火车。秀梅，我真的要走了——哦，还得跟凤姐告别一声。

梅；我们一起去吧。（依依不舍）让我再看看你，再送一送你。

张秀梅相送金志麓下场。

（幕后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江朝宗：（幕后，大声地）快叫小桃红出来，马上跟我们走！

（幕后又传来鸨母和一些妓女嘈杂的声音，紧跟着步军兵士吆喝声一片。）

小凤仙拉着小桃红急步上场。

凤：你，你快，先在我这儿躲一躲再说。

梅：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凤仙着急地把小桃红推向下场门，小桃红下场。

鸨母急步上场。

鸨：啊呀，我的好女儿啊，你赶快出来啊——

小凤仙欲加阻拦未果，鸨母她径直走向侧幕，将小桃红拉了出来。

在鸨母下面这段演唱过程中，小桃红多次扭头转身不予理睬。鸨母则时刻跟着转圈。

鸨：小桃红，真是天大地大的大喜事啊——
（接唱）
一早就闻喜鹊叫，
今天女儿坐花轿。
总统府公车上门亲迎娶，
到夜来洞房花烛乐逍遥。
新郎他四大公子居首位——
就是那赫赫有名袁二少。
他是有财有势有文采，
京城里面谁人不知晓。
你跟了他，
有朝一日，
凤冠霞披，
鸿运高照，
好风凭借力，
直上九重霄！

梅唱：
如此持枪逼嫁我怎能去，
说什么鸿运高照不高照。
陕西巷妓女从良也得两心愿，
总统府这样做派赛过是强盗！

鸨唱：
好女儿千万千万谨慎言，
矮檐下只能低头又弯腰。
要知道枪子儿它不长眼，
更何况原本好事怎违拗？

梅唱：
千金难买我的真心愿，
大不了也就是命一条！
原本好事那就由你嫁——

鸨唱：
好女儿你不用将我来嘲笑。
青春易逝人老珠黄不值钱——
袁二少爷又不会得将我讨！
你莫要再想着那个小白脸，
事到如今看来一场无收梢。
两个男人一个天来一个地，
黄泥堆怎好去相比泰山高！
（接白）
啊呀，我的好女儿啊，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了吧。

鸨母拉着小桃红的衣袖又哭又闹。小桃红置之不理。

鸨：你要是再不答应的话，我只好当面死给你看啦——（作势要跪在小桃红面前，被小凤仙赶紧拉住。）

江朝宗领着手下兵士冲进来，枪栓拉动子弹上膛。

江：五千银洋，已经收下。没有啥好讲，立刻接人进宫！再要不识相，我手下的弟兄可要不客气了！

小凤仙踏上前来。

凤：咦，这不就是九门提督江统领吗？有什么事情，要在我这里大呼小叫啊？

江：哦，原来是凤仙姑娘。（敬了一个军礼）对不起，上命差遣打扰你了。（朝幕后努努嘴，轻声地）没有惊动蔡将军吧——

凤：他一早就到统率办事处上班，听说还要等着大总统召见呢。

江：（放下一颗心来）原来如此，还好，还好。

凤：江统领，你是知道的——我和小桃红多年姐妹一场。如今你来接她进宫，此去一别，身份悬殊难得再见。你总应该让我们在一起说几句私房话吧。

江：凤仙姑娘说的是！那末，我就在隔壁恭候。公府交际处的汽车就在门口等着未来的皇子妃上车。（回头对手下）撤！

江朝宗和手下下场。鸨母随后一步三回头地下场。

梅：哼，皇子妃？！还想来忽悠人，我不稀罕！

凤：秀梅，看来他们一定不会肯就此罢休，等到真的动手抢人那就实在太糟糕了。

梅：凤姐，那我就这样子被抢？！ 凤姐，你知道——
（接唱）
我与小金两相爱，
青梅竹马难离分。
一入宫门深如海，
萧郎他从此是路人！

凤唱：
若是他们蛮横动刀枪，
只怕阴阳路隔空余恨。
拚死不从固然你有志气，
小金回到京都他心何忍！

梅唱：（触动）
凤姐你是劝我留得青山在——

凤唱：
只有你留得青山在，
才可能重逢意中人。
听说袁二公子明礼义，
有一天说不定他效学杨素来赠红粉。

梅唱：（决断地）
事到临头无可奈，
望凤姐替我向小金叹风尘。
事急从权无奈何，
愿小金他不会将我来怨恨。
雨打桃花落红阵阵，
破镜重圆企盼来春。
（脱下手上戴的一只钻戒递给小凤仙）
留下这只钻石戒，
见钻戒似见我自身。
若是他不屑来保存，
就算我资助他为国事去抗争。
要是我老死深宫难出头，
转告他我永生不忘他大恩。

凤：（同时）秀梅！

梅：（同时）凤姐！

两人拥抱。

小桃红挣脱小凤仙，摸出手绢掩面痛哭奔下场去。

小凤仙手持钻戒默默无言目送她下场。

大幕合拢。


备注：建议考虑从小桃红“是劝我”开始和小凤仙“只要你”这一句重唱。


第二场：设卡刺郑

场景：上海外白渡桥桥堍附近
时间：上场后月余

大幕拉开， 二道幕前。

陈英士上场。

陈唱；
二次革命失败后，
辗转日本暂停留。
此番回到上海来，
倒袁运动定计谋。

金志麓上场。金志麓看到陈英士，赶紧上前，两人在舞台中央见面。陈英士他表示热烈欢迎，两人紧紧握手。

金：老前辈，您好！久仰大名，今天总算有机会亲聆教诲。我现在的身份是《字林西报》驻上海记者，这是我的名片。

陈英士他接过名片。

陈唱：
革命事业靠你辈，
浩然正气诚可赞。
二次革命遭惨败，
责任由我来承担。
攻打制造局苦战了七昼夜，
血肉身躯终究难敌他炮舰。
此番小金你南下，
同心协力破难关。

金：陈先生，我这次来沪，就是受托与您共同相商行刺海军上将上海镇守使郑汝成——
（接唱）
无耻反贼滥小人，
早年背叛同盟会。
袁世凯认他作嫡系，
视为膀臂有依赖。
东南柱石据半壁，
委以重任守上海。
剪除羽翼是首要，
革命再起第一站。
若是将他来做脱，（备注：做脱是上海方言，干掉的意思。）
就等于是——
砍掉癞蛤蟆一条腿！
（接白）据内线可靠消息，十一月十号，日本大正天皇生日，领事馆午宴，郑汝成他一定会出席！

陈；好，这个一直躲在镇守府里的缩头乌龟终于要出动了！小金，来，一道到法租界我的家中关起门来仔细商议具体计划。

陈英士金志麓两人一起下场。

二道幕升起。

天幕上显出外白渡桥桥堍景色。
上场门侧幕最靠前面近舞台边沿处，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孙祥夫斜靠在车身上。侧幕紧挨着靠里伸出另一辆黄包车的车把。王铭三他坐在车把上。再稍靠后是另外两位革命党人。 他们四人都已化装为黄包车夫。

王：（山东口音）我说，老孙哎，只搞到四辆黄包车，那小金来了算什么事呢?

孙：（同样山东口音）王铭三，你不用操心。小金他自有办法。倒是我们大家都要胆大心细，枪法一定要有准头！

其余三人：孙大哥放心，没有问题！

孙：你们看，小金他来了——

金志麓化装成摆摊的脚踏车修理工上场，他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水的脸盆。上场后紧挨着他们四个黄包车夫，放下脸盆。故意洗洗手，再在上衣前襟上擦擦干。

金：（上来搭腔）哎，各位师傅啊，借借光搭个班。我补补脚踏车轮胎混口饭吃，你们的黄包车车胎也是一样好补格。

王：（故意地）去去去，你不要来触霉头好不好？啥人要补胎啊？

金：还是请哪位老兄卸一条轮胎下来，让我做做样子。哦，老孙是第一辆，等一会要派用场不能卸。

第四位“黄包车夫”退回幕后，传来黄包车放倒的声音。旋即他拿着一条车胎上场，递给金志麓。金志麓把它浸泡在脸盆里。

孙：（赞赏地）小金，真有你的！不错啊。刚才我们还在说只有搞到四辆黄包车怎么办呢？再说，你本来就不像我们天生拉车苦力的干活！现在好啦，面孔上面还特地抹了一层锅底灰，不再是一个白面书生喽。

金：所以嘛，修修脚踏车补补车胎就合适了。同志们——
（接唱）
这次任务不寻常，
刺杀行动非小可。
事关阻止帝制死灰来复燃，
倒袁运动首先点起这把火。
郑汝成他平时龟缩在制造局，
今天他要到日本领馆去庆贺。
施袭击五个关口安排好，
决不能让他轻易来逃脱！
关关严守有布置，
撒下地网和天罗。
第一关口十六浦，
江南是他镇守府；
第二关口老西门，
通往城厢一条路。
第三关口跑马厅，
租界埋下拦路虎。
海军码头第四关，
谨防火轮由此渡。
白渡桥最后关卡顶紧要，
到虹口贼子必定得经过！

孙等：（一起）坚决完成任务！

幕后：（下场门内侧男声，假设在马路对面）喂，黄包车，侬快点拿车子拉到马路迪面来！

孙：（对着对面喊）你要到什么地方？

幕后：提篮桥。

孙：对不起哦，太远啦，不去，不去！

幕后：格末，旁边的师傅呢？

王：我们都等着交班回车行，今朝份子钱赚够了。不顺路的不去啊。

幕后：阿要碰得着啥？居然有得生意还搭架子勿肯做！（声音渐远）

场上人等相视暗笑。

幕后：（下场门内侧女声，假设在马路对面）喂，黄包车，叫黄包车啊！侬拿车子拉过马路来！

孙：（对着对面喊）要到什么地方去？

幕后：徐家汇。

孙：对不起哦，太远啦，不去，不去！

幕后：格末，旁边一位师傅呢？

王：我们都等着交班回车行，今朝份子钱赚够了。不顺路的不去啊。

幕后：（不依不饶）再旁边格一位，去勿去啦？

孙：你没有看见，他正在请人补胎呢。

幕后：真正晦气煞。算啦算啦，我伲到别格地方去叫！（声音渐远）

金：（回身偷看一下手表，赶紧又用袖口掩住）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密切注意！

王铭三站起身来，场上一应人等密切盯着下场门方向。

王：来了来了！

幕后马车声传来。

场上众人各就各位预备起跑的姿态，迅即为金志麓阻挡。

金：慢！
（接唱）
当心恶贼耍计谋，
留神有诈需提防。
看仔细后再动手，
博浪椎误中副车遗恨长！

马车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天幕上出现一辆精致马车快速驶过。

金：不出所料！郑汝成他就是会搞鬼，那是一个替身。

其余四人：（一起）保持警惕，继续等候！

隐隐有汽车声音传来。

金：（手搭凉棚一看）注意，他来了！

汽车声音由远而近。

孙祥夫拉起黄包车向前准备穿过马路，行至舞台中央，转身反手将黄包车一推，黄包车向前滚动正好停在下场门口。

汽车急刹车声。场上五位革命党人拔出枪支冲上前来频频开枪。幕内的对手们还枪，双方枪战。王铭三他冲下场去，旋即返回。

王：郑汝成他已被击毙，同志们撤！

场上五位革命党人边打枪边撤退下场。

租界巡捕的哨声响起。

数名巡捕疾步上场。

他们奔到下场门处，探头一看，大惊失色。

一名为首的巡捕：快叫救命车！

另一名巡捕：报告长官，已经断气，没得救了！

大幕合拢。


第三场：遥隔苦恋

场景：同第一场
时间：上场后月余

大幕拉开，二道幕前。

一报童叫喊着过场——卖报喽，卖报喽，上海镇守使遇刺身亡！追悼会大总统追封他一等世袭彰威侯！

另一报童叫喊着过场——卖报喽，卖报喽，蔡锷蔡将军闹家务，当庭判决准予离异！

二道幕升起。

小桃红原鸨母和数位妓女一并上场。她们四处张望，寻找小凤仙。

鸨：凤仙姑娘，凤仙姑娘？

小凤仙上场。

凤：（嗔怪地）轻点，蔡将军还没有起来呢。

鸨：（马上降低分贝）对不住，对不住。啊呀，我的凤仙姑娘啊，今朝花界请愿团集体上街大游行，你不一起去？

凤：蔡将军等一会约了我到六国饭店去，我就不去赶这个热闹了。

鸨：对啊，对啊，看我这记性！听说蔡将军原配闹上公堂，法院判决准予离婚。要是皇上一登基，凤仙姑娘你就笃笃定定凤冠霞披，用不到像我们这样子去游行请愿的！

妓女们一起起哄：我们陕西巷可是先出了一个皇子妃，又要再出一位贵人啦。

小凤仙矜持地不予作答。

鸨母和一干妓女们下场。

小凤仙看着她们的背影直摇头，噗哧一笑。

凤：（自言自语）其实，蔡将军一早就出去办事了。我就是吓一吓这个老东西，你看，一吓马上就拿她吓退了。

金世麓上场。

金：凤姐！

凤：啊，小金，你总算回来了！

金：（觉得诧异）总算回来了？！是啊，我回来了。凤姐，我看到隔壁的姐妹们都出去了。

凤：还不是袁世凯想要做皇帝，她们都参加什么花界请愿团上街游行去了。

金：我怎么没有见到秀梅呢？她和你一样没有去？

凤：（搪塞）秀梅，哦，秀梅她先就出去了，所以你没有见到她——。对了，小金你几时回来的？

金：我昨天刚到。没有想到，郑汝成他人已经死了还会如此风光！
（接唱）
民国总统居然来封侯，
封建世袭越发是荒唐。
说什么男儿报国争先死，
哪里是报国实在他是报皇上；
道什么圣主开基第一功，
筹安会一心复辟太猖狂！

凤唱：
报刊上也有对联贴，
讽刺挖苦真搞笑。
奉命前来盗画戟，
刺客亦称大英豪。
杀身无异斩黄袍，
君皇休得痛哀悼！
民众纷纷翘起大拇指
连连猜测究竟谁功劳？

金志麓笑笑不接腔。

金：我还在猜测蔡将军他是不是真的在闹家务呢。依我看来，蔡夫人她应该马上动身离开北平啦。

小凤仙也笑笑不搭腔。

金：凤姐，我们大家心照不宣。但是，秀梅她到底到哪儿去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凤姐，你看——（摸出两颗红豆）这是我专程到常熟钱牧斋柳如是住的红豆山庄采来的两颗相思红豆。

凤：相思红豆？！红豆相思！小金，让我告诉你秀梅的去向——可是你千万要冷静啊。

金：（吃惊）秀梅她，她究竟怎么样了？！凤姐，你快告诉我啊。

凤唱：
在那天你辞别离京后，
江朝宗他突然冲进门。
随从兵士一大群，
口口声声要带人。
秀梅她被逼入宫去，
冒名顶替嫁与袁克文。

金：（痛苦地）啊？！
（接唱）
又是不在她身边，
再次遭遇两离分。
卖身烟花犹能见，
一入宫门如海深。
封建帝制真可恶，
强抢民女太可恨！

凤唱：
秀梅原本执意不相从，
她宁愿拼死了残生。
还是我苦苦相劝她，
希望她暂且来隐忍。
只要留得青山在，
何愁不能续缘份！

金唱：
多谢凤姐来相劝，
感谢凤姐劳心神。
只要留得青山在，
何愁不能续缘份！

凤：小金，你等着，秀梅还有一样东西要我转交给你。

小凤仙下场。

金志麓怅望四周，好似远眺三海。

金：秀梅，我的梅——
（接唱）
巍巍宫殿九重门，
阴阴森森紫禁城。
三民主义共和乃是民心向，
岂容独夫民贼复辟再称朕。
父子相传家天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难以保障有民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持枪夺走心爱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声声哀怨似有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封建枷锁要打破，
于公于私都难忍。
倒袁运动齐奋起，
一定确保获全胜！

小凤仙上场。

小凤仙把钻戒递给金志麓。

凤：秀梅她还有几句话要我转达——

小桃红当时诀别情景隐现。

梅唱：（决断地）
事到临头无可奈，
望凤姐替我向小金叹风尘。
事急从权无奈何，
愿小金他不会将我来怨恨。
雨打桃花落红阵阵，
破镜重圆企盼来春。
留下这只钻石戒，
见钻戒似见我自身。
若是他不屑来保存，
就算我资助他为国事去抗争。
要是我老死深宫难出头，
转告他我永生不忘他大恩。

小桃红隐没。

金唱：
手持钻戒心如焚，
见钻戒似见心上人。
被逼入宫非你愿，
我知你心头苦万分。
哪怕银河遥隔鹊桥断，
哪怕宫闱森严九重门，
你满腔哀怨将我等，
我也对你始终有保证。
更何况封建帝制难长久，
民心所向利民生。
一旦冲破藩篱去，
定然还你自由身！
（夹白）凤姐，
（接唱）
这一枚晶光四射钻石戒，
恕我不能将它来保存。
并非我不屑留着它，
决非对秀梅欠忠诚。
它是秀梅神女生涯活见证，
保存它我频添隐痛心沉沉。
我俩自有重逢日，
我俩总有好前程。
我决定将它来捐赠，
问凤姐，
近日可有义卖在京城？

凤：倒真是巧极了，明天晚上欧美同学会在六国饭店有一场慈善舞会举行义卖。小金，我看这样吧，你要去准备一套行头，一定来参加这场盛会！

金：好，我一定到场。

大幕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