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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上校

#1  [短篇小说] 会变色的世界

会变色的世界
江北上校/文

    我坐在这遥远的海边,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当我抬头看着码头时,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变成淡蓝色的,你瞧那扶手、桥墩、屋檐、轮船外壁甚至连那高大的升降起重机的生锈的外壳都被镀上了淡蓝色,那颜色让我想起多年前的她那可爱而诱人的淡蓝色内裤。我仍然可以记起她在我床前欢呼跳跃的模样,我就被笼罩在淡蓝色里看见她伸手过来捏住我的鼻子,然后顺着我的下巴吻下去。这个时候,我抬头望了一眼太阳,她立即灰飞烟灭。接着整个画面开始发出金黄的颜色,原先的淡蓝开始逐渐褪去,如同老母亲的眼睛一样,一夜之间褪去了生命力和睿智的颜色。

    我忽然被笼罩在如火一样的金黄色里。太阳越来越亮,我眼睛简直睁不开,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恍惚起来——那个淡蓝色的她到底是谁?我停止了食指敲打桌面,低下头,开始从撕心裂肺的记忆筛选一个一个片段。不是她,也不是她,更不是她,不会是她…我像个健忘的老人一样,从十岁来的记忆一直搜索到今天一无所获。对啊,没有一个人给我一丝淡蓝色的感觉——她是猩红色的,带着潮湿和泪水的猩红色,支离破碎如同我那手臂上常年不愈的伤疤一样,猩红的嫩肉暴露在外面;也不是她,她是黄灰色的,那颜色如同火车站前川流不息的打工者所拖的提包的颜色,土黄的带着污渍的;更不是她,她是灰色的,灰色的,灰色的…我有些咬牙切齿,这时天空忽然就变成了灰色,那桥墩、码头甚至太阳也都变成了灰色。高大机器上的锈斑也越发刺眼,散发出带着杀伤力的土红色。我一下子坐在地上绝望起来。

    天空愈发变得灰暗下来,当我食指敲击桌面一万三千下整的时候,整个世界彻底藏入黑暗中。这个时候,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屋子的地板上爬出来,他静了静坐在我身边,咳嗽起来,一声一声的仿佛要咳出整个肺来,忽然间他停止了,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孩子,别想了,想不通的。你瞧我身体里装满了整个光明,可这里,你和我坐在灰暗里却连互相的面颊都看不见。”我停了下来,仔细注视着他,他又继续咳嗽起来,等他平静下来他,找我要了根烟,我伸手递给他。每天晚上他总是准时出现然后找我要根烟,接着再找我借打火机——这时我抬手递给他。老头开始点火,一下一下,我知道那是打不着的,我在数,等到他打一百三十下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果然,今天他打到一百三十下的时候,他说:“我差点忘了,你的火机是打不着的,该死的火机。”我们坐在黑暗里开始嘿嘿的笑起来,然后我们又把那些已经叙说过上万次的话题重新开始谈论起来,我们一起坐在屋子里一边聊天,一边嘿嘿干笑。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我:“对了,你不是要写个备忘录吗?”
“什么时候?”
“我年轻的时候,你就说过。”
“哦,可是,那应该由你来写。”
“本来是这样的,可是我现在已经忘记了,年轻的时候没记下,现在已经无法在补偿了。”
“可是,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是需要备忘的?”
他开始不说话,摇着头,喃喃自语:“是啊,是啊,没什么东西是需要记下来的。”

    我背过脸去,我也不说话,我仍然在想那淡蓝色的她到底是谁。干瘦的老头忽然拉住我:“别再想了,我叫你写备忘录就是要你记下她来。你瞧,你竟然让我到现在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剩余的只有一些撕心裂肺的东西。你这个混蛋。”我有点来火:“这怎么能怪我,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豁然开朗:“噢,是呀,你自己也不记得了。”然后我们又开始躲在黑暗里嘿嘿干笑起来。笑着笑着,他走过来掐住我的脖子狠狠地说到:“都是你,都是你做的,让我痛苦极了,我这个年纪几乎没有一丝愉快的呼吸,你真是个小混蛋。”我反手挣脱出去,我也生气了,这怎么能怪我,都是别人的错,怎么能怪我?上天对我不公平,你怎么能怪我。我气愤极了,仗着年轻的优势反手掐住他:“你这个该死的瘦老头,你去死吧。”

    我们就在屋子里扭打起来——就像以往一样。就在我们快要分出胜负的时候,天嗖的一下亮了。我看清楚那瘦老头,他脑袋谢顶,穿着破衣裳,干涸的眼睛里只有空虚的影子——他真让人可怜,我泄气下来松开手:“算了。”他也倔强地回了我一句算了,天空开始发亮,他立即爬进地板里,走的时候他对我说:“杂碎,记住,快点修好你的打火机。不然我们都抽不上烟。”我知道,他每次离开总是这句废话,可,可那原本是他的责任,我怎么知道如何修打火机?

    我又坐在桌边,看着海边,整个世界又变成淡蓝色。噢,我的天呐,淡蓝色的她又回来了,这次我看见,她偎依在我怀里,亲吻着我的脖子说:“宝贝,我们结婚吧。”可又像昨天一样,这个时候天空一下子变成了大麦的颜色,她也随之消失了。我悲伤极了,抬头注视着海边,这时海边坐着一个英俊男人,我以为他是卡夫卡,那他就一定是卡夫卡,因为他颜色纯粹,不像周围的东西跟着世界变颜色,而是发出干净的灰黑色,阴郁的让人着迷。我冲出屋子,来到他身后,我看着他的背影,他像个淫荡媚俗的女人一样做作,躁动不安而又正襟危坐地注视着大海。我站在他身后,脑子里仔细搜索着言语想着该如何和他打招呼,最后我想还是用奥地利人的语言吧,我生硬地像个蹩脚的小学生一样说出:“Wie geht's,Franz Kafka?”他回头带着一副讥讽地表情跟我说:“你这个白痴,你认为卡夫卡会庸俗地坐在海边?卡夫卡只会出现在银行柜台里、忙碌的公交车站和那夜道的尽头。”我摇摇头,叹了口气:“是呀,我忘了,这个世界里不会有其他人,只有我而已。”想到这,我抬起头向他咆哮着:“那你为什么要戏弄我?”,“不,不是我要戏弄你,而是你自己需要被戏弄,你甘于别人对你的戏弄,而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他说这些话时表情就像个地狱的史官一样。我又开始暴躁起来,一拳砸在他脸上,然后我们就像我和瘦老头一样扭打起来,我们打的势均力敌,因为出的招式都一模一样。最后一直打到世界的颜色变成完全的黑色,他和我同时默契地松开手说了一句:“算了。”接着他就消失掉。

    我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忽然惶恐起来,今天瘦老头出乎意料的没有出现,我对自己内心的关注足够让我发狂疯掉,这种超人的关注简直就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它们一次又一次用回忆的手术刀解剖自己。回忆对于快乐者和欺骗者那都是甜蜜的糖品会让他们越来越饱满最终膨胀而死。但对于苦难者和思考者来说它们都是刀子,一刀一刀最后让他们全部流血至死。我想人类最终会废弃回忆这项功能。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每个白天总是有一个人坐在海边,有时我觉得长得像一些伟大的诗人、画家、哲学家,可最后我总发现他们都是第一天出现的那个欺骗我的男人。最后他跟我说:“你个蠢材,为什么要通过寻找别人来寻找自己?你虽然不足够强大,但你已经有了颜色,独立吧!”我没有再和他打架,我坐在海边深思起来,而他也随之消失而去。这个时候,一个淡蓝色的她又跑出来,抱着我问道:“你走吗?”我摇摇头。她忽然之间变成一把刺刀穿过我的身体。我爬了起来,力量全没了。朋友,我的力量全没了,朋友,我空了!蓝色和金黄色都开始褪去,一瞬间,黑色潮水开始涌入河岸,我开始看见一群尖锐的怪物,各个身披铠甲,面目狰狞,踏着卢旺达似的脚步朝我走来。我暗自嘀咕:完蛋了。因为这个群怪物是第一批闯入这会变色的世界的人。他们都不是我亲人,他们带着在别处的现实来到我的世界,我张开双臂,像圣人一样站在这整个军团的面前试图阻止他们的前进。而我一下子就被刺倒,我就躺在地上看着他们走过去。


2009-8-19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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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xs

#2  



2009-8-24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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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hao2

#3  

这是啥呢?全部小说目录?


2009-8-24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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