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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父亲,我的姑父(6)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xzhao2

#1  我的父亲,我的姑父(6)

没想到,我好婆给的一只金戒指相当于眼下美国和其他国家的救助资金一样,把因老板破产陷入困境的父亲救了出来。

至今没有想通的是摆一个小人书摊能够勉强度日这还不错,怎么可能促使我父亲他在喘过气来之后又迈步走向资本家的道路。

往事尘封,已经不可能揭开谜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父亲他终于决定回转故里。

据我所知,这当口有过一场讨论前路的商议。

我好婆认为有自己的女儿女婿在身边是好事,何况亲家那儿有的是儿女(存活的有四男五女)。要从小人书摊再往前走一步,最容易的前景就是开一家烟纸店。

现在的年轻人对于旧上海滩的烟纸店应该没有丝毫印象,只能从电影电视连续剧里看到——比如王安忆的《长恨歌》中。那个烟纸店老板娘痛恨自己丈夫看到女主角就不肯把眼光挪开。

那时候的上海弄堂口的烟纸店真不要太多哦。我家住的弄堂两头都有,横弄堂口还有一家。小时候我还跟着老太太经常去东方旅馆下面的那家烟纸店玩,我自己的二舅公在闸北(现在的不夜城地区)开着一家。也就知道了烟纸店老板自己是不用买火柴不用买草纸的。每盒火柴里抽掉几根,每叠草纸里拿过一张就够平常的日用需求。小本经营嘛,就算是精打细算吧。这种烟纸店记得是公私合营后成为集体制,好像到文革阶段销声匿迹。现在代之而起的就是那种连锁便民店。

可是,我父亲他不是那种把目光停留在烟纸店这种小业主级别。但是在上海滩要发展谈何容易。这就促使他一定要回到他的出发点——江苏常熟老家虞山镇。

我很相信丈母女婿之间的商议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因为后来我知道我父亲他是一个宁为鸡口不为牛后的人,就算是打麻将吧,我觉得跌倒胡也不错终归是赢,累积小赢那也是一种胜利。这种性格造成我在学术道路上也是有很多很多的豆腐干,当然按照评定职称的要求也必定会有一级杂志上发表的东东——光是豆腐干肯定不行。但是我对短平快实在是情有独钟。我父亲可不!用我好婆的话来说,他哪怕是一手烂牌也会想要做清一色。属于那种会狠博的性格——这又让我联想到为啥他的老板进入股票交易市场后会由顶峰一下子滑到破产。老板的决策固然有问题,但是作为他手下的红马甲也难逃其咎。

终于,他从常熟出来到了上海,又重新由上海回到常熟。这跟他的同胞手足最后留在上海发展的结果大相径庭。反正,在我看来我的父系亲属他们凡是离开了老家的都比呆在虞山镇的要有出息得多。

既然回常熟,那就绝对不是开一家烟纸店的事儿。总算是开张了一家书店,名为书店恐怕不是以卖书为主业。但是好像沾沾自喜的是卖过进步书籍,这算是父亲他追求进步的一个标志。

另一个标志也是让他沾沾自喜的是店招。那金粉辉煌的店招是吴祖光给写的。说是大名鼎鼎的年轻文人,其实我父亲和他并不相熟。根源在于吴祖光当时的妻子(著名电影演员,并不是后来的新凤霞)她弟弟和我二姑妈正是处对象。而且是他追求着她,我二姑妈总是不搭不理的样子。当然,我父亲和这位最后没有成功的准妹夫关系很好,就转弯抹角地求来了吴祖光给写的店招。

本来,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铺子,大概仍然是小业主的范畴。可是新民主主义阶段对民族资产阶级来说是一个好时机好发展的黄金时期。也难怪刘少奇要喊新民主主义万岁。发展的结果是我父亲的这家书店确实是像模像样了——因为主要是卖文具文具里面又有进货派克牌金笔尖和金笔,这样一来,正好在划阶级成分时超过二千元资本成了资本家。

说是小地方和大上海应该不同吧——就像北方和南方的地主划分标准不一样,可是居然也有没有啥自有资本的资本家。我大学一个同学校刊的总编上海学生,一个偶然的机会说起他父亲公私合营后年股息只有几毛钱。我很有疑问,他的回答是他父亲开珠宝店,可是珠宝都是别人寄售的以此来周转所以本身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结果也照样是资本家。

就算是评上了资本家——照阶级划分标准来看当时的小业主家庭要比资本家神气得多似乎两者之间是一条鸿沟,可我父亲结果自己又不是资本家。公私合营的时候,我母亲是私方业主而不是我父亲——因为他自己早已离开了老板(资本家)那个位置。

正因为他执意要回常熟也正因为他当了资本家可又不是资本家,这才给他自己也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你看,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是非是我非我
2008-11-30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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