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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马失途:诗林漫步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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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马失途:诗林漫步

上篇《词苑偶拾》介绍了几首近期录下的词。本篇介绍同期录下的几首诗。由“偶拾”而“漫步”,半斤对八两,换个说法而已。

回乡见百年旱象(何鹤)

尘土飞扬旱到云,禾苗六月已堪焚。可怜人定胜天笔,终向田间写祭文。

起承二句已不俗:连云彩都受旱了,这当然是诗人的想象。六月的禾苗甚至可作为柴草直接入灶膛,可见旱情之严重。转结句犹佳:所谓“战天斗地、人定胜天”的宣传最终只不过是写向田间的祭文。大自然的力量是可怕的,有时甚至是不可战胜的。比如今次之汶川大地震,人类所能做的,一是平日杜绝豆腐渣工程,二是灾后组织迅速有效的救灾工作。可惜遇难学生家长们追究豆腐渣工程的声浪却被“稳定”的需要消解了,或者在某散文名家的“含泪劝告”下知难而退了。

西恩地界的老留学生中,不少人曾上山下乡,修补地球。更有星光大侠等呼吁组织撰写知青岁月的文字。当我读到这组“知青岁月”的七律时,便毫不犹豫地录下来,想与老知青们分享,也算对星光等人的一个小小支持。

序诗

一声号令起京华,学子匆匆各别家。未省迷狂虚岁月,又兴浪漫近桑麻。两条雨浸泥污腿,七度春荣秋谢花。梦里几回寻故地,斑斓往事幻云霞。

“未省迷狂”的确。当时又有几人能如遇罗克一样清醒?谁不随伟大领袖的号召发疯发狂?“又兴浪漫”则非所愿,所谓“浪漫”仅是毛大诗人一家之浪漫。“两条雨浸泥污腿,七度春荣秋谢花”堪称妙对。人在内蒙、黑龙江或西双版纳的“广阔天地”,京华之梦自然就斑斓如霞了。

知青小组

梢头豆蔻正风华,赵李孙钱共一家。常乐阿兄调笑令,多亏小妹浣溪纱。田畴各务犁锄耙,风雨相携你我他。儿女隐私宜耳语,隔篱异性口须遮。

豆蔻年华之人,犹能苦中作乐。男知青调笑打趣,虽不如农民们直露,有时也是女生不宜。女知青们则任劳任怨,甘为大伙“浣溪纱”。此处将两词牌名巧妙地揉入诗句。“锄耙”等农活应该没问题,但知青中能掌犁者恐怕不多。结句大概仅对女生而言。男知青们说起两性话题,唯恐“隔篱异性”听不真切,恨不得用上高音喇叭,怎会“耳语”呢?

初学插秧

方田明净水无漪,春早插秧当趁时。挽袖欲施生涩手,折腰先作笃诚姿。如梭织缕翠毡美,以退为前跣足迟。合纵连横排阵罢,将军挥汗阅陈师。

这首“初学插秧”写得十分鲜活。“生涩手”,“笃诚姿”,“以退为前”,“合纵连横”,都是妙笔。“折腰”二字多义,要插秧,又要向农民学习,不折腰行吗?待绿满秧田后,“将军挥汗阅陈师”自是劳动后的喜悦。

麦田抢收

稔穗催镰热浪熏,黄金满垧刈缤纷。仓盈廪实三春盼,夜寐晨兴一夏勤。重担不弯男子汉,下风岂拜石榴裙。乡亲赞叹余心慰,庶几工酬会长分。

这一首聚焦于抢收麦子的劳动。“刈缤纷”为妙语,“重担不弯男子汉,下风岂拜石榴裙”也是妙对。是否拜下风恐不可绝对而论。割麦当然要争上游,插秧则宁愿拜下风。听到“乡亲赞叹”,自然心里高兴,说不定还能“长点工分”。只是分值多少,那就不是知青甚至农民们所能左右的了。

昼夜打场

连枷对对两边排,便有惊雷动地来。羽翼联翩遮日月,珍珠蹦跳落尘埃。景成乡野风情画,诗感石湖居士才⑴。远古相沿劳作苦,如今是否换机台?

注⑴:宋人范成大(号石湖居士)有“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之咏打场诗句。

用连枷打场,现在的年轻人恐怕不知为何物。纵使连枷在农村尚未绝迹,但几十人站成两排,连枷声如“惊雷动地”,那是生产队集体劳动时的“乡野风情画”,如今无论如何见不到了。“羽翼联翩遮日月,珍珠蹦跳落尘埃”描绘得动态有致。不是亲身参加过此类劳动的人,断断写不出这样好的句子。所谓文艺源于生活,此诗便是注解。“如今是否换机台”?正是老知青们“回乡省亲”的动机之一。

看结婚照

君如明月我如星,伊爱唠叨俺爱听。多少风光空过眼,一张美景看终生。

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女性尤其如此。对于空巢家庭来说,“爱唠叨”却是好事,且有爱听的老公,总是周瑜打黄盖。试想想:镇日里孤星伴月,若是两个闷葫萝,那还不闷出病来?结婚时照张结婚照,待到铜婚、银婚、金婚、钻石婚时,老俩口一起回忆“激情燃烧的岁月”,也是终生享用不尽的美景。当年没照结婚照的老哥老姐老弟老妹们,赶紧补照不迟,最好是披婚纱的。

留守老汉

守留老汉自耕田,两亩青秧三亩棉。骨健犹堪担日月,手忙不厌数金钱。亲朋逢节送洋酒,儿女因时寄外烟。谁解更深生寂寞,荧屏最爱看团圆。

叨中国特色市场经济的光,如今儿女们出外谋生,靠一纸“暂住证”异地打工。不怕割“资本主义尾巴”,就怕城管检查证件,随便抓人打人。留下孙辈成为留守儿童,自己便成了留守老人。“骨健犹堪担日月,手忙不厌数金钱”,此联过于夸张。里里外外一把手,隔代抚养,“骨不健”成吗?不健也得健。至于“数金钱”大概不会是百元大钞,钢镚小票而已。“洋酒”“外烟”更是可能性不大。纵使亲朋和儿女有这个经济能力,留守老汉断不会如此奢费。结句则道出人之常情,可惜仅限于春节期间方能遂愿。若碰到今年这样的冰冻天气,大概只能电话团年。

说到冰冻天气,怎么也得说说今年中国人的另两件头等大事:汶川地震和北京奥运。中国人迷信,认定数字“8”吉祥,所以北京奥运开幕定在08年8月8日8时8分8秒。吉祥之多,无以复加。而美国人则善做“横加”游戏:冰冻天气始于元月25日,1+2+5=8;西藏暴动在3月14日,3+1+4=8;汶川地震为5月12日,5+1+2=8;可见“8”不仅不能带来吉利,却尽带来灾难。此说当然也不可信,但如此巧合,确有些匪夷所思。

以地震和奥运为题的诗不少,但真正发乎于情者寡,而充满政治说教、豪言壮语的急就章居多。甚至某作协副主席的“纵做鬼,也幸福”也横空出世。据说王某人并不后悔。笔者所读有限,有关地震和奥运之诗各选其一,供看官们评判。

七绝·题汶川地震“只手握笔”图(塞北草)

敢斥天公不义乎?无知嫩蕊有何辜?临终犹握一支笔,好向黄泉写诉书!

此绝所题图中为一遇难孩子,临终仍手握一笔,引起诗人的遐想:“好向黄泉写诉书”。其实写了又如何?黄泉也不是清明和谐的社会,既无民主,亦无法治,而且阎罗也不管人间事。每一项豆腐渣工程后面都是一串串的贪官,他们能颁布“罪己诏”吗?

奥运竹枝词(六柳先生)



自从北京奥运开,一家老小不争台。猛然听得老妈嚷,打架小妞抢金牌。(注:老妈把摔跤、柔道等统称为打架的)

近来评论北京奥运得失的文章不少。奥运能带来家庭和谐,一家老小共看一台,不争不吵。如此丰功伟绩,似被评论家们疏忽了。



美国男孩水中神,要摘八金不要银。几多国家无一块,莫非他是外星人?

美国男孩八奏国歌,七破纪录,确为本届奥运会难得的亮点。

这两首竹枝全用日常口语,平仄靠边站。据说竹枝词属下里巴人之技,平仄上可酌情通融。

回老屋

梦里十年归却迟,木门风雨荡蛛丝。老钟不报催耕令,停在花开人去时。

这大概是一位出外打工者,十年魂牵梦绕,终于回到老屋,等待他的却是一片萧疏的景象。后两句让笔者联想到汶川地震中的一张历史照片:一石英钟停摆在下午两点二十八分。

记得改革开放之初,人们常调侃“孔雀东南飞”,“一江春水向东流”,喻人才向沿海开放地区流动。如今又是“农村包围城市”,“留守儿童”,“留守老人”。倘若真出现世界性粮荒,或再遇到“三年自然灾害”,十三亿人喝西北风?

三轮车夫(披着狼皮的羊)

日日辛勤量大街,一年磨烂几轮胎。孩儿学费爹娘药,都靠咬牙蹬出来。

一个“量”字和一个“蹬”字道尽无限辛酸。“一年磨烂几轮胎”,三轮车夫需要洒多少汗水?这世道真叫人难以理解:一边是“孩儿学费爹娘药靠咬牙蹬出来”,一边是官商勾结,贪赃枉法,纸醉金迷。这就是社会的辩证法吗?有人说,中国底层有仇富心理。其实,老百姓所恨的只是不义之富。真正发家有道者只会受到尊重。

七绝·和塞北草《岁末感怀》

生命由来倒计时,多时未算少才知。休言已把春风误,四季心田可种诗。

记得鲁迅曾经说过:婴儿从出生起便一步步走向坟墓。此论虽未免悲观,甚至有些残忍,但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人生从开始就是“倒计时”,只是因年龄段的不同而感悟有异。孩提时盼长大,觉得时间过得慢似牛。中年后渐觉时间加快。老年时,则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似流水一般。每逢岁末,最易感怀。

最后节录诗人廖国华的《新编声律启蒙》作为结尾:

二冬 换届

虚对实,傲对恭;内紧对外松。涂脂对抹粉,立派对开宗。旗猎猎,鼓咚咚,白刃对青锋。鼠猫新作友,冰炭暂相容。但求宝座从今稳,管甚冰山几日溶。地白天清,名字都归群众画;心知肚明,官衔原是上头封。

五微 房奴

宽对窄,是对非。民怨对天威。蜗庐对蚁阵,心死对愿违。钉子户,大王旗,坚守对破围。但筑藏春坞,难营挡雨扉。一旦栖身拼按揭,半生还贷梦依稀。夜雨时来,盆碗且鸣交响曲;秋风乍起,江干忍见乱茅飞。

六齐 乡村留守

空对旷,苦对凄。老叟对孩提。愁眉对泪眼,力竭对声嘶。人远近,路东西,别子对抛妻。野蒿荒晚稼,夜月冷深闺。万里云山千里目,三更灯火五更鸡。劳燕分飞,夫妻不作同林鸟;人生错位,吃住都成大问题。

九佳 职场

沟对坎,霁对霾。门槛对台阶。低眉对顺眼,喝道对骂街。抛脸面,掷形骸。运背对时乖。当班心未遂,落职泪难揩。宿愁未尽方醒枕,新梦频临又到槐。往事如烟,多情总被无情恼;前程似锦,大脚须穿小脚鞋。



是非是我非我
2008-9-19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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