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创]地铁恋歌
地铁恋歌
方壶斋
北京之始建地铁，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那时候头一次见到打夯锤，非常开眼界。打夯锤日夜赶工，全然不顾人要不要睡觉。
地铁的隧道建好的时候，好像也是全民大挖防空洞的时候。学校让我们学生出去到处捡砖头。 不光是捡现成的，还到断壁残垣的地方拿着瓦刀敲掉砖头上的水泥。 地铁工地当然也是我们关顾的地方之一， 不过去了那里，干活少，玩得时候多。班里的男生成群结伙地从一个地铁站下去，沿着黑黑的隧道走，从下一个地铁站出来。那时候班里有个姓王的捣蛋鬼，我们都怀疑他是流氓团伙的，又说他是色迷瞪眼，对他特不待见。 走地铁的时候，把他拉在后面，出来的时候趁着他还在里面向他大杀回马枪---扔砖头，然后哈哈大笑跑掉之。
地铁建好以后，第一个为人称道的是北京的地铁站各个不同。去坐了一圈，果然如此。那个时候已经上了高中了。对地铁站的利用除了在城里头转以外，就是周末到西郊苹果园终点站下车，出来后走到八大处去登山。有了地铁，节省了去八大处的时间，也降低了成本。记得有一次，大阴天的下午突然想去登山，从宣武门站坐了车就去了。到了八大处山顶，已经接近黄昏。上头云雾重重，几不见路。
此后几年，坐地铁渐渐成了平常之事， 不过因为从来不需要乘地铁通勤，所以从来不曾有过象一个日本电影里描写的一男一女天天在地铁碰头，渐生感情的事情。不过我相信，地铁通勤的人中，这种故事肯定是有的， 算是都市浪漫曲的一种吧。
以后到外地上学，工作，坐地铁的机会大大减少。 每次回到北京，总是有那么一两次是为了坐地铁而坐地铁。我喜欢夹杂在人流中涌进地铁车门，又随着人流站上出站的滚梯。这个时候，我既是单独的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由互相并不认识的但却暂时有着相同身份的人组成的群体之一部分。我仿佛能呼吸他们的呼吸，律动他们的律动。由于这种感觉，我会尝试思考他们的思考，想象他们的每天的生活中都在发生什么。
在国外我只在纽约和墨西哥乘过地铁。我第一次在纽约坐地铁是几乎半夜了， 人生地不熟。 纽约地铁的幽暗让我吃惊，坐错了方向的经历让我心悸。我曾经这样描写：
I am in the wrong way
the first night in the subway
under much
masculine stare
In Beijing, the subway is clean and bright but here
I feel like crawling
in the tunnels dug by moles
The coin phone remains the only
hope for rescue
I lost several quarters
before my trembling fingers
reached the cheap hotel
West 4，a sheer luck
sends me on my way
to a restful night
但是第二天，当我在白天乘坐地铁出去观光的时候，我立刻觉得似乎到了北京。
那年在墨西哥城也是一样，出了长途车站，马上进地铁，此后几天都是靠着地铁到处转悠。 地铁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外地人。
地铁是最具普遍人性的地方，不信到录像网站去看看，你就会发现，地铁是游客非常着迷的事物，所以才有那么多地铁的片断上到网上。一个个国家看过来，你会发现世界各国的地铁格局都差不多，不但车厢里面像，车厢外面更瘢?都有那匆匆而过的行人，都有那翘首顾盼的乘客，都有那无动于衷的一米线。我常常在电脑上看着什么国家走出地铁的肩背手提的男女乘客，会想这些人走出去，是否迎面看见北京的南堂或者墨西哥城的大广场。
不管人的相貌如何，肤色如何，在地铁站里他们几乎都是一样的面孔：都是在大都市里扪生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到外国旅游，去有地铁的地方，最让你乐不思蜀，也最让你格外怀乡。
地铁里有人生百态：
人少的时候有人躺在地板上枕着手提包呼呼大睡，人多的时候，有身材并不苗条的女人居然从窗户钻进车里。
有的女人在地铁里换装，脱到只穿三点。换完后也到站了，西服革履地出去。估计是上班以前在家里没时间捯饬 （2、0)。
有的女人坐在椅子上，两手攥着手机，动摇西晃地打盹，居然有功夫不靠在旁边的人身上，总是歪到危险之处便自我纠正过来，令人忍俊不禁。
莫斯科地铁的高峰时段，人流就像十一黄金周的万里长城。
在任何国家， 地铁里的乞人都是穿着体面地音乐家。
更让人打开眼界的是居然有人在地铁线路上开小汽车，让站台等车的人跌破眼镜。
不过，地铁里最常见的，应该是乘客趁着上下班的空闲，面无表情地想着自己家庭里和单位上的让人不得不去想的事情。这是普世现象。撬开他们的脑子，你会读到五彩缤纷的故事。
我觉着，这人要是一年不坐一回地铁，生活真是要大打折扣。
2007-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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