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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转载] 《潜伏》小说实际只有14000字

《潜伏》,一部以悲剧收尾,单纯表现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假夫妻”生活的谍战剧,近来意外走红。而其原著小说作者龙一,此前并不为人们所熟悉。对于他来讲,也可以说是:“潜伏”多年,一剧成名。近日他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仍然低调表示,“潜伏”倒是真的,但跟“成名”没有关系。“有人愿意把我的作品改编成影视,对我来讲,是一个意外之喜。”

    “我写小说主要是哄自己开心”

    龙一大学毕业后,分到天津市教育卫生委员会,一年之后主动调到作家协会,成为作协一名工作人员。1986年至1997年他干了11年杂务,周围都是作家,但他从没想过要写小说。

    “我研究十个行业: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日常的工作几乎没有,在那儿可以踏踏实实地干我自己想干的事情。”他说,“那个时候我感兴趣的是古代人的日常生活,类似于古代的时尚,而不是历史大事件。简单地说,我研究十个行业: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也就是古代人的衣食住行,说是研究,其实主要是好玩。”

    但是,当时研究这些东西显得有点颓废,不会有出版社或相关刊物愿意发表。后来又开始搞近代城市史,主要是当时的租界生活,同样属于颓废文化,也不会有人要。最后便开始想干点“正事”,研究中国革命,包括从辛亥革命开始到近现代的革命者。在此期间,在作家肖克凡的推动下,他开始写小说,刚开始写的,都是唐代的历史小说。直到2002年,才开始转型。小说《潜伏》于2006年发表。

    几十年来身处天津,龙一的很多小说都以天津为背景。“2002年以后写的小说大概除了三个中短篇之外,其他都是以天津为背景的。”解释起这个原因,他也有“私心”:“我有一个‘文学天津’的理想,想用文学的方式重新塑造天津,当然也有宣传天津的意思。天津现在不是很受关注,每一个天津人都有责任利用自己的方法来宣传这个城市,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天津来。”

    不过,《潜伏》火了之后,龙一生活如故:隔天去一趟菜市场买菜,天天入厨做饭,多半时间窝在家里。“家里老小每天要吃饭,我自己也喜欢吃,而且现在物产丰富,做东西也方便。”

    不仅如此,女儿在留学多伦多大学读本科之前,他也经常传授女儿厨艺。让他高兴的是,女儿现在在那边算是手艺高的。从女儿还拿不动菜刀开始,他便教她拌凉菜,更“寓教于厨”:“教小孩厨艺实际上是开发其创造力和想象力的一种方法,讲道理根本听不懂,教她做菜就行了。小孩就让她当玩呗,这么多原料、调料搁一块,好不好吃自己就知道了,这样一来,实际上给她提供了知识之间互相链接的方法,也就能产生创造力和想象力。”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认为,小孩总要离开父母,有了这个技能,一辈子不会受委屈。

    日常工作主要是读书、学习,写作占用的时间却很少

    除了烹调,他喜欢字画、摄影。不过,他说:“字法、绘画简直一塌糊涂,纯粹叫胡闹。摄影比书法、绘画强点,也强不到哪儿去。调剂一下生活而已。”他自称是一个懒人,读书、学习依然是日常工作的主要内容,写作占用的时间却很少。“我本来就写得少,原先一年写两三个中短篇,后来变成一年写两个中短篇,最近这几年已经堕落到一年写一个小长篇了。我写小说主要是为了玩,哄自己开心,要不天天在家里太厌烦了。”

    从读书开始,龙一已养成买各种杂书的习惯。“我一直读得非常杂,而且量也大。当时没意识到,后来才发现,买的那些杂书,好像看着不着边际,到后来开始写作时却都有用。”他特别喜欢知识类的书籍,有关飞禽走兽、植物、香水、酒类、建筑等等,甚至水暖知识也看。“看到有合适的书,可能我会买一本放家里,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20多年来的积累,我现在已经书满为患。”

    为写小说甚至在家自制炸药

    读书庞杂与他讲求小说的“技术性”有关,他认为写相关事物时,必须有相关知识。“它们是创作的基础,因为我主要靠间接生活创作。我的直接生活经历很简单,别人的生活经验和知识,算是我的创作基础。”他说,“我不赞成灵感,灵感只不过就像汤表面的油花,不是实质,对作品也起不到关键性的作用,只是一个提示、想法。”他的观点是,小说是设计出来的,结构、人物、情节都是需要设计的,不是一拍脑门就写。

    “讲故事的技术在中国作家中不是很受重视。讲故事是一套很严密的技术,更多作家追求文学,想达到的是文学的理想,但文学和讲故事还是有差距的。”对他个人来讲,他喜欢讲故事,这么多年一直研究小说技术,也就是在研究讲故事的技术。

    小说《潜伏》实际只有14000字

    小说《潜伏》实际只有14000字。“小说我想少写点字,写长就累,而且里面内容还要多,我就得用最少的字装最多的内容。”他说,这些年他的小说技术主要关注怎样用最少的字写最多的内容,大部分内容放在文本以外,只略作提示,让读者能意识到,借助读者的想象完成作品。

    为了写小说,他有时还在家里动手做起实验,最夸张的是自制炸药。“在家里做实验是开心的一种方法,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有时也很枯燥,找点事情解解闷。有的小说需要关键性细节,我需要先动手,做实验之后就能够发现很多问题,写进小说的细节才是真实的,实验过程当中发现的问题甚至在小说当中可以产生新的转折点、契机。另外一个用处是,做实验本身好像也是在告诉自己:我在很认真地工作。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吧。”他认为,做实验对写小说有帮助,只要作品当中有真的需要知道但又不真切了解,而且非常关键的内容,最好动一下手。

    “龙二”本想让龙一演

    观众对电视剧《潜伏》如此买账,龙一说:“我当然高兴,因为毕竟有我1%的功劳。”看到剧本时,他心里欣喜又叹赏。“知道这个戏会让观众印象深刻,等他们定下演员之后,我就知道这个戏可能会引起关注。对这部戏,我自己也很期待。因为选角孙红雷、姚晨,这两个演员搭配起来太精彩了。他们两人弄出无数花样,和故事人物形象很贴切。孙红雷什么都能演,而姚晨就是翠平。出乎我意料的是,配角也很好。”

    等到他从头到尾看完电视剧之后,自己也叹为观止。他对导演姜伟赞不绝口:“剧本超出我的希望值,比原小说的水平要高出很多,这是实话,没有任何谦虚的成分。再加上导演以及演员的表演,更比剧本高出一大块。但现在大家这么热捧,这一点我没有想到。我只想到它会受欢迎,但如此受欢迎,我也有点奇怪。”

    导演姜伟出于幽默感,在剧中加插了一个配角“龙二”,本想让龙一来演。“但对我来说,我肯定不会演,因为这个剧本太好了,我不会让我这么一个外行去糟蹋这么好的戏。毕竟那也是跟我有关的艺术品,而且我们对姜伟的剧本充满了敬意,所以我不能做这种事情,还是让职业演员去演。我只是当观众,便很开心。”他说。

“先秦大间谍给我的启示更多”

    记者:《潜伏》这个故事来自哪里?

    龙一:这个故事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总结了革命者的生活之后,提炼出典型人物。我一直在研究中共革命者的生活,他们生活当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假夫妻”。以“假夫妻”做掩护在当时是一种很正常的状态。在一个危险的环境当中,单身男人是最容易被怀疑的,而一个有老有小的家庭会让人很安心。同时,“家人”还可以帮忙做一些工作,作为配角的“假太太”或“假丈夫”往往还要兼任联络员,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工作小组,生活上也可以互相照顾。这种现象在中国革命史上非常普遍,甚至是地下工作的基本技术。

    观众认为的喜剧台词,实际上都是正常对话

    记者:但您的故事还是有别于正统。

    龙一:在过去的文艺作品当中,关注人的信仰、理想等美好的东西,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写得很美好,而真实的情况跟如今的生活状态应该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任何一男一女放在一起,不管他们以前相识或不相识,共同生活、工作在一起,实际上总有差距和摩擦,甚至有针锋相对的东西。

    余则成和翠平两个人是比较极端的例子,他们两个人的文化完全不相干,翠平在她的生活圈子里所有的行为都是合理的,而这些“合理”的行为到了余则成这儿都变成不合理的。现在的夫妻吵吵闹闹,还分手闹离婚,他们这种关系不能分手也不能闹离婚。正常夫妻之间的矛盾客观存在,“假夫妻”之间的矛盾也是必然的。既然想真实地再现那个时代的生活,真实地反映那些人的思想状态,就不能回避这些矛盾。

    记者:是否受到《暗算》的影响?

    龙一:《暗算》很成功,麦家是很成功的作家,但谍战戏不是刚刚发明的,自从小说开始发明以来,就有这种样式,因为这个题材是很吸引人的。实际上,大量的史实足以证明,从有人类历史以来,就有间谍。可以说,大家都在反映生活。如果一定要说学习的话,我可能向先秦那些真正的大间谍学习,他们给我的启示更多。

    记者:为何对表现非传统英雄情有独钟?

    龙一:每一个英雄都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既是现实的人,又是超现实的人,超现实的部分就是他的英雄本质,如果我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本质上,就像我们以前那些高、大、全的英雄一样,他就是超现实英雄,容易让人感觉不真实。如果我们既重视他的本质,又把他生活化,还原为生活当中的人,他就成为一个容易被读者、观众接受的人物,同时其身上的文化特征、生活特征、性格特征等就容易生出戏剧冲突,生出趣味。把英雄人物还原于正常的生活状态可算是我目前追求的一个理想吧。

    记者:电视剧的搞笑气氛,是否继承了小说的精神?

    龙一:原小说是一个荒诞的结构,余则成是一个有洁癖的小知识分子,本身又算是一个中级军官,生活很富裕,小说中的余比电视剧中的余毛病还要多,而且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组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给他派了一个农村来的粗鲁的“假太太”,两个人的关系本身就是一个喜剧结构。电视剧导演姜伟非常准确地抓住了这个喜剧结构,然后发扬光大。之所以大家认为电视剧的喜剧色彩浓烈,关键在于这是一个结构性高级喜剧,不光靠表演、台词。观众认为的喜剧台词,实际上都是正常对话,如果这两个人的身份改变了,比如一个是余则成,另一个是晚秋,就不可笑了。因为这个喜剧结构,余则成和翠平的对话便有了喜剧效果。

    余则成是否爱翠平?我不知道,姜伟也不知道

    记者:为何观众不能看到美满的结局?

    龙一:我倒认为电视剧有一个伟大的结尾,意味深长。部分观众看完后感觉很愤怒,愤怒从何而来?就在于无法理解自己心里涌动的复杂、强烈的感情,但慢慢就会理解他们巨大的献身精神,那是比他们牺牲更可怕的。可以想见,到了所有革命者都应该享受革命成果,成了开国之臣的时候,余则成仍然继续战斗,而他永远也享受不了他的劳动成果。大家都知道,后来的“吴石案”几乎使潜伏在台湾的地下党员都牺牲了。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信仰的追求让人产生真正的崇高情感和敬意。相对于电视剧的结尾来讲,小说的结尾微不足道。小说的结尾是翠平在送情报过程中引爆手雷,与老马同归于尽。

    记者:余则成与翠平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龙一:在小说当中,他们没有相爱。可能翠平喜欢余则成,但余则成绝不喜欢翠平。电视剧最后安排了他们俩关系的结局,这是姜伟的巧妙设计,余则成爱不爱翠平?我不知道,好像姜伟也不知道。是真爱?还是为了安抚翠平,让她能够独自逃出天津城?没有答案。孙红雷也问过姜伟,姜伟说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太特殊了,在那种情况下,实际上保护翠平的成分更大一些吧。翠平那种性格,他们要是不结婚,关系没有结果,翠平绝不肯离开,死也要死在一起。两个人结婚后,翠平才离开,她是满怀希望走的。有希望的生活和面临着绝望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龙一档案

    龙一,本名李鹏,祖籍河北省盐山县,1961年生于天津,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文学创作一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长期研究中国古代生活史、近代城市史和中国革命史,著有小说《迷人草》、《另类英雄》、《纵欲时代》、《借枪》、《潜伏》等。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文学院作家。 (文/驻京记者 谢绮珊)

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9-05/02/content_11298471_1.htm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尽力而为。
2009-11-1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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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潜伏》结局引发争议 原著作者龙一力挺编

新报讯【记者 张钢】前晚,天视首播的谍战剧《潜伏》上演了大结局,而与该剧播出过程中备受褒奖不同,该剧的结尾引发了观众的争议。李涯之死、余则成在机场巧遇翠平并暗示翠平完成他尚未完成的任务等桥段令人觉得牵强,特别是在结尾段落余则成接受新任务与晚秋结合的部分,许多观众觉得太过戏剧化。

    “我不能容忍竟然将晚秋又扯了回来,编剧太残酷了,这是对余则成和翠平之间爱情的侮辱。”“余则成和晚秋的婚姻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他与翠平就不能终成眷属吗?”“李涯那么诡计多端的人,知道廖三民是地下党后,居然对他一点不防备,而且还让他走在自己的身后,太不符合常理了吧!”《潜伏》上演大结局后,该剧的贴吧中立即出现了大批观众的批评意见。

    对此,《潜伏》的原著作者龙一表示:“故事的结尾会引发争议,这是在我预料之中的,因为姜伟在改编小说结尾后,这种争议就在剧组内部出现了。大家的反应和观众一样,认为这样的结局太残酷,会把观众心中对两位主人公的美好祝愿化为泡影,但我认为他改编的结尾是非常精彩的。在原著中,我的描写就是一个悲剧性结尾,翠平怀抱婴儿,站在山上眺望远方,用伏笔的方式暗含着诉说了余则成牺牲了。经过姜伟改编后,结尾成了两人在机场不期而遇,余则成在用形体动作告诉翠平要继续完成情报传递任务后,二人被迫各奔他乡。也许观众看惯了大团圆式的结尾,对两人最终的离别而产生遗憾,而这正是该剧的点睛之笔。不管余则成最终牺牲还是继续深入敌后工作,这都是当年地下工作者的真实工作状态。

    剧中,余则成深情地望着他与翠平的合影极为感人,将两人在革命工作中产生的真挚爱情表露无遗,但他终究是一名党员,需要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他的命运可歌可泣。但如果我们将该剧结尾拍成主人公终成眷属,当然会皆大欢喜,但我认为那会流俗,会不真实,会有一味迎合观众之嫌,会遭到更多观众的反对。所以,我认为该剧的结尾非常成功,尽管他给很多喜欢剧中主人公的观众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http://www.happymacao.cn/matou/dianyingdianshi/2008-12-10/10605.html


2009-11-1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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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潜伏》

第一章  

  余则成是个老实的知识青年。
  因为老实,年轻,而且有知识,上司便喜欢他,将许多机密的公事和机密的私事都交给他办,他也确实能够办得妥妥当当,于是上司越发地喜欢他,便把一些更机密的公事和私事也交给了他,他还是能够办得妥妥当当。一来二去,上司便将他当作子侄一般看待,命令他回乡把太太接过来团圆,并命令庶务科替他准备了新房和一切应用物品。

  然而,余则成在家乡并没有太太。

  因为老实和组织上严格的纪律,余则成这些年甚至连个恋人也没有,不过,在他的档案里,他却是个有太太的男人。6年前他在重庆投考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干部训练班的时候,中共党组织曾为他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自传材料,其中特别提到了他的太太还留在华北沦陷区,这是因为,只有这种有家室的男人才容易赢得国民党人的信任,特别是年轻的知识分子。

  我们的党善于挖掘对手的弱点,当时余则成对党组织的睿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日本人被打败了,他跟随上司来到天津建立军统局天津站,上司任少将站长,他是少校副官兼机要室主任。光复之后的财源广进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让站长一连娶了三个女人,建了三处外宅,并且联想到他的心腹余则成已经离家6年,便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有了这次接家眷的事。

  因为余则成近几年的身份、职位过于重要,组织上考虑到他的安全,甚至连与他的单线联系也掐断了,现在他只能通过秘密联络点把这个新情况向党组织汇报。他与组织上的同志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虽然心中时时思念,但他知道必须得抑制住这份感情,革命毕竟是一项有纪律的事业。很快,组织上回信说需要他的一张旧照片和5天的准备时间。到了第6天,他在联络点拿到了一个大信封,里边有一张已略显破旧的大红婚帖,另外一张是印着“百年好合”金字的结婚证,角上贴着贰元陆角的印花税,下边盖着当年日伪县政府的大印和县长的私章。结婚证中间贴着照片,男的是他的那张旧照片翻印的,女的粗眉大眼的不难看。一番检查过后,他发现这个证件制作得极其精致,联银券的印花税票是真品,县政府公章的雕工无可挑剔,照片的翻印和修版也做得非常地道,不会被任何人看出破绽。他很感激组织上为他的安全费尽心力,因为,他们一定知道军统局的那班技术人员相当厉害,如果留下一丝破绽,他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到了第7天,站长说要给余则成派个司机,让他见面后踏踏实实地与太太说说话,边开车边说话毕竟危险。不想,特勤队的队长老马听见了这话,立刻自告奋勇,说是往日没机会巴结小余,今日总算逮着个茬口,不可放过。然而,余则成平日里防范最严密的就是这个老马,他是出了名的鹰犬,站里跟踪、搜查、抓捕、刑讯、暗杀等所有可怕的工作都归他负责,而且他是中校军衔,没有替余则成当司机的道理。站长见老马这样表示却挺高兴,说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腹,正应该多亲多近。

  于是,一个特务头子和一个中共地下党员便一同上路了,去接那个原本并不存在的女人。

  车到宝坻县临亭口,他们看到路边停着辆马车,车夫抱着鞭子蹲在车后打盹儿,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轻女人怀里抱着包袱,粗眉大眼,但比照片上要难看一些。余则成下车冲着老太太叫了声妈,这才给老马介绍说这是我的岳母这是我的同事。老太太攥着烟袋向老马拱了拱手,老马中规中矩地鞠躬,说您老人家可好,又从车里提出两匣子点心四瓶酒放到马车上,说这是小辈孝敬您的。

  车夫从后边转过来,卸下行李往吉普车上装。余则成在他走过自己身边时,伸手拉住车夫的后襟,说你一切要当心,其实他是为了把车夫翘起的后衣角拉平。方才车夫躲在马车后边,手一定是未曾松开过插在后腰上的手枪。

  回程的路上,余则成告诉老马他太太叫翠平,翠平也跟着叫了一声大哥。老马问,你婆家人怎么没来送?余则成说家中已经没有人啦。老马骂了一声日本小鬼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便不再开口。

  在后座上,余则成伸手去握翠平的手,翠平瑟缩了一下,便任由他握着。于是,余则成在她的手掌中摸到了一大片粗硬的老茧,也发现她的头发虽然仔细洗过,而且抹了刨花水,但并不洁净;脸上的皮肤很黑,是那种被阳光反复烧灼过后的痕迹;新衣服也不合身,窝窝囊囊的不像是量体裁衣。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股味道,火烧火燎地焦臭,但绝不是烧柴做饭的味道。汽车开出去20里之后,他才弄明白,这是烟袋油子的味道,于是,他便热切地盼望着这股味道仅只是他那位“岳母大人”给熏染上的而已。

  平日里,余则成的嗜好只有一样,便是收藏文房四宝,而他最厌恶的东西也只有一样,就是吸烟的味道。他对吸烟的厌恶名声极大,即使是站长召见他也常会很体贴地把那根粗大的雪茄烟暂时放在烟灰缸里,而像老马这种出了名的老烟枪居然一路上一根香烟也没吸。但是,他与组织上分手的时间太久了,也许新接手的领导并不知道他的这个毛病。

  虽说领导可能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但还不至于不了解他的其它情况。翠平很明显没有文化,只是一名可敬的农村劳动妇女,这样的同志应该有许多适合她的工作,而送她到大城市里给一个特务头子当太太就很不适宜了。他转过头来看翠平,发现她也在偷偷地看他,黑眼珠晶亮,但眼神却很执拗。于是他问你饿了吗?她却立刻从包袱里摸出两只熟鸡蛋放在他的手中,显然她很紧张。这时老马在前边打趣道,我这抬轿子的可还没吃东西啊!老马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他们的一切,这也是余则成不得不做戏的原因。

  当天晚上,站长亲自出面给翠平接风,酒席订在贵得吓人的利顺德大饭店西餐厅。同事们要巴结站长和他的心腹,便给翠平买了一大堆礼物。反正光复后接收工作的尾声还没有过去,钱来得容易,大家伙儿花起来都不吝惜。

  余则成很担心翠平会像老舍的小说《离婚》里边那位乡下太太一样,被这个阵势给吓住,或是有什么不得体的举止,如果他的“太太”应酬不下来这个场面,便应该算是他的工作没做好。任何一件小小的失误都会给革命事业带来损失,他坚信这一点。不想,等站长演讲、祝酒完毕,开始上菜的时候,翠平突然点手把留着金黄色小胡子的白俄领班叫了过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她身上,只听她大大方方地说道,有面条吗?给我煮一碗,顺便带双筷子过来。站长听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好孩子,够爽快,我至今生了6个浑蛋儿子,就是没有个女儿,你作我的干女儿吧!过几天还是这些人,去我家,我这姑娘那天正式行礼改称呼,你们都得带礼物,可别小气啦。众人哄然响应。余则成发现,翠平的目光在这一阵哄闹中接连向他盯了好几眼,既像是观察他的反应,又像是朝他放枪。他向她点点头,传达了鼓励之意。他猜想,翠平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应该就是鼓励。

  晚上回到家中,余则成说你累了一天,早些睡吧,便下楼去工作。他们住的房子在旧英租界的爱丁堡道,是原比商仪品公司高级职员的公寓,楼上有一间大卧房和卫生间,楼下只有一间客厅兼书房的大房间,另外就是厨房兼餐厅了。这所住房并不大,但对于他来讲已经很不错了,接收工作开始之后,接收大员们首先争夺的就是好房子,这个时候能在几天之内就弄出个像样的家来,大约也只有军统特务能够办得到。

  余则成知道自己必须得睡到楼上卧室中去,这是工作需要。军统局对属下考察得非常细致,万万马虎不得,往日里他若是有过一丝一毫的疏忽,必定活不到今天。钟敲过12点,他这才上楼。洗漱完毕,他将卫生间的窗子拉开插销虚掩上,又打开了从走廊通向阳台那扇门的门锁,也把门虚掩上。这样以来,他就有了两条退路。任何时候都要保证自己有两条退路,这是军统局干训班教官的耳提面命,他记得牢牢的,并用在了正义事业上。

  卧室里翠平还没有睡,她将带来的行李铺在地板上,人抱着包袱坐在上面打盹。他说你到床上去睡,我睡地下。翠平说我睡地下,这是我的任务。他问什么任务。她说保护你的安全。说着话,她挪开包袱,露出怀里的手雷。余则成一见手雷不禁吃惊得想笑,那东西可不是八路军或日军使用的手榴弹,也不是普通的美式步兵手雷,而是美国政府刚刚援助的攻坚手雷,粗粗的一个圆筒,炸开来楼上楼下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看来组织上想得很周到,余则成放心了,睡得也比平日里安稳许多。到凌晨醒来时,他发现翠平没在房中,便走到门口,这才看到翠平正蹲在二楼的阳台上,嘴里咬着一杆短烟袋,喷出来的浓烟好似火车头,脚边被用来当烟缸使的是他刚买回来的一方端砚,据说是文徵明的遗物。如果此刻被时常考察属下的军统局发现他太太蹲在阳台上抽烟,不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好事,但是,他还是悄悄地退了回来,他希望来监视他的人只会认为是他们夫妻不合而已。


2009-11-1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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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章  

  果然,早上站长召见他,并且当着他的面点燃了一根粗若擀面杖的雪茄烟,笑道:没想到我那干女儿居然是个抽烟袋的呀!然后又安慰他,说那孩子在沦陷区一定吃了许多苦,你就让让她吧。随后又开导他道:你是个男人,可不能婆婆妈妈的,要是家中没意思你可以出去玩嘛,但不许遗弃我这干女儿,这样的孩子看着她就让人心疼,更别说欺负她。余则成对此只有唯唯而已,心想这位上司不知道动了哪股心肠,居然如此维护翠平。
  余则成的日常工作是汇总、分析军统局天津站在华北各个组织送来的情报,其中多数是中共方面的,也有许多是关于政府军和国民党军政大员的,五花八门,数量极大,他必须得把这些情报分类存档,并将经过站长核准的情报送往刚刚迁回南京的军统局总部。除此之外,他还必须要将这些情报中对中共有用的部分抄录一份,通过联络点送出去。

  他的另一项主要工作是替站长处理私人财务,这也是个十分复杂的任务。天津光复后,军统局是最先赶回来接收的机构之一,为了这件大事,局长也曾亲自飞来布置接收策略,并满载了整整一架飞机的财物飞回南京。站长在这期间的收获也极大,但他毕竟是个有知识有修养的人,不喜欢那种抢劫式的方法,便主要对银行业、保险业和盐、碱等大企业下手,但对企业进行改组、重新分配股权等工作极为复杂,很费精力和时间,他便把这些事都交给了余则成,而他自己则一心一意地去深挖潜藏在市内的共产党人,而且不分良莠,手段冷酷无情。余则成曾几次提请组织上,要求让他对站长执行清除任务,不想却受到了组织上的严厉批评,说他现在的价值远远超过杀死站长数百倍,不能因小失大。

  由于他的工作量极大,很劳累,胃也不好,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便越来越差。翠平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瘦,便提出来由她去送情报,给他分担一点负担。他问,组织上当初是怎么给你交代的?她说组织上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重新建立单线联系,让你写,让我送。他又问:你知道为什么会选中你吗?她说知道,组织上说,一来是因为女学生们都到延安去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二来是因为我不识字。余则成听罢深深地点了点头,第二条理由最重要,组织上考虑的比他要周全得多。但是,他仍然不同意由翠平代替他去送情报,因为这项工作太危险,如果被抓,他的军统身份可以暂时抵挡一阵,能够争取到撤退的机会,但翠平却没有这机会,而是只有一条死路。

  翠平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意,便有些生硬地说,我被抓住也不会连累你,我的衣领里缝着砒霜哪。他只好笑道:你是我太太,站长的干女儿,抓住你必定会连累我。翠平当即怒道: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是对革命同志的不信任,依我看,你根本就不像他们说的那么英雄。从此后,一连几天翠平不再与他讲话,每日无聊地楼上楼下转悠,但抽烟还是到阳台上去,用那块文徵明的端砚当烟缸。

  余则成心想,这便是他第一次望着她时,在她眼神中发现的那股子执拗。她是个单纯,不会变通,甚至有些鲁莽的女人,但是,他相信她一定很勇敢,会毫不犹豫地吞下衣领上的毒药或拉响那只攻坚手雷,为此,他对她又有了几分敬意。

  然而,此后不久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发现,对于他的安全来讲,翠平的存在甚至比老马还要危险。

  1946年8月10日,马歇尔和司徒雷登宣布对国共双方的“调处”失败,内战即将全面暴发。在这个时候,军统局天津站的工作一下子忙碌起来,余则成一连半个多月没有回家,到了9月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国军在华北及东北地区作战计划书》终于下达了,与此文件一同送来的还有晋升他为中校的委任状。余则成这几年的工作确实非常出色,不论是对于中共党组织,还是对于军统局,所以,得到晋升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将文件替党组织拍照了复本之后,便将原件给站长送了过去。站长一见挺高兴,说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咱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晚上带你太太来我家,让那孩子认认义母,你也顺便给大家伙儿亮一亮你的新肩章。

  于是,他急忙给家里打电话,是老妈子接的,翠平虽然来此已经几个月了,但仍然不习惯电话、抽水马桶和烧煤球的炉子。他让老妈子转告太太,说晚上有应酬,让她将新做的衣服准备好。他还想叮嘱一下让翠平弄弄头发,但最后还是决定回去接她时再说。这些琐事都是他们日积月累的矛盾,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得了的。

  果然,等他回到家中,翠平还蹲在阳台上抽烟袋,他安排的事一样也没做。老妈子在一边打拱作揖地赔不是,说太太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先生您要好好说话。他不愿意被佣人看到他们的争吵,不管老妈子是受命于军统局还是中共党组织,这些事被传出去都只会有害无益。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翠平说,晚上站长请你去见他太太,需要穿得正式一些才好。

  站长虽然在本地安了好几处家,但始终与原配太太住在旧英租界常德道1号那所大宅子里,所以他对世俗的礼节非常重视,经常对手下讲,纲常就是一切,乱了纲常,一切也就都乱了。

  翠平听见他讲话,便收拾起烟袋和“烟灰缸”,回到卧室,这才说,我不想去见那些人,他们明明是些杀人魔鬼,坐在一起却装得好像是一群小学校里斯文的先生,让我越想越恨,总忍不住要拉响手雷把他们都炸死。

  余则成只好说,我跟你解释过许多次了,这是工作需要,是革命事业的需要。

  他必须得说服翠平,这种应酬是无法推托的。军统局对属下的内部团结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所以,不论是站长一级,还是侦探、办事员之类的下级人员,各种联谊活动以及私人之间的往来非常稠密,然而,翠平每一次参加这类活动,总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快。当然了,她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言语,只是一到地方她便把那对粗眉拧得紧紧的,脸上被太阳灼伤的皮肤因为神色阴郁而越发地晦暗,有人与她讲话,她也只是牵一牵嘴角,既没有一丝和气的神色,也没有一句言语。这与军统局所谓的“大家庭”气氛格格不入,特别是让那些因为丈夫参与接收而一夜之间浑身珠光宝气的家眷们大为恼火,便忍不住回到家中大发牢骚,而这些牢骚的作用也已经对余则成的工作造成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于是,他亲自动手替翠平拿出新作的印度绸旗袍、美国玻璃丝袜和英国产的白色高跟拷花皮鞋,又从首饰匣中挑出一串长长的珍珠。余则成不怕危险,也不怕牺牲,然而,做这些事却让他感到极度的屈辱。他虽然从来也没有在心底埋怨过组织上对他不理解,但他有些埋怨组织上没有把翠平教育好。他正在从事的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在这个环境中翠平显然没有给他帮上任何一点小忙。

  在他拿衣物时,翠平一直深深地低着头,坐在床边生闷气,这时她突然说道:你整天把我关在家中,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革命同志,更没有给我任何革命工作。

  余则成只能好言相劝,你住进这所房子本身就是革命工作,另外,如果你想散心,可以出去玩嘛,抽屉里有钱,站里边有车,到哪去都行,干什么都行。

  你是想让我跟你们站里那些阔太太一样混日子吗?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游击队员。翠平抬眼盯住他,黑眼珠在燃烧。

  对于女人的反抗,余则成无计可施,因为他是个老实人,只好说道:那么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呢?

  给我工作,正式的革命工作。翠平表现出当仁不让的勇气。

  你又不识字,而且……。余则成猛地咬断口里不中听的话语,转口道:现在正是党的事业最关键的时期,党要求你潜伏在这里,你应该很高兴地服从才是,因为,潜伏也是革命工作之一呀!

  从他进入军统局干训班开始,曾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与党组织没有任何联系。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要求他一边学习并实践对共产党人的搜捕、刑讯和暗杀,一边等待为党组织做工作的机会。因为经历过那么艰难的考验,所以他对翠平轻视潜伏工作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觉得,翠平之所以不能理解组织上的用意,主要是因为她不是知识分子的缘故。他这样想丝毫没有轻视农工阶级的用意,只是这种无知无识的状态,让翠平对党的革命理想和斗争策略无法进行深入的理解。然而,他又确实不擅长教导翠平这样的学生,无法将党的真实用意清楚地传达给她,因为他是个老实人,只会讲些干巴巴的道理,而翠平脾气硬,性格执拗,最不擅长的便是听取道理。所以,虽然他们是革命同志,但却无法沟通他们的革命思想。为此,余则成心中非常痛苦,而且是那种老老实实,刻骨铭心的自责。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一次对翠平妥协,表示今晚应酬过后,他一定提请组织上给她安排任务。

  翠平却说,组织上早已安排过了,协助你工作就是我的任务。


2009-11-1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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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三章  

  那么好吧。余则成只得又退了一步。不过,这次让步总算是给他带来了一点工作成绩——翠平终于同意用香皂洗头了。
  许是因为余则成答应了她的要求,翠平今晚还算合作,将清洁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光润的发髻,但看上去却有些显老,与时髦的衣饰也不般配。余则成止住了她往脸上扑粉的动作,只让她擦了一点润肤油和唇膏,因为,她的皮肤黑得确实不宜扑粉。

  站长见到妆扮一新的翠平,笑得非常开心,说这才好嘛,打扮起来真是好看。又对余则成下命令说,你可不许苛待我的干女儿,要尽可能地给她买些好衣服。余则成咔地一声碰响鞋跟表示从命,却没有留意到站长的话只是玩笑。

  站长夫人是位身材高大,性格粗豪的老太太,50多岁,据说是北洋时期一位督军的女儿,那位督军是行伍出身,于是女儿便继承了家风,双手能打盒子炮。翠平向老太太行大礼认亲,老太太也为她准备了非常贵重的首饰和衣料作为见面礼。前来观礼的都是军统局的同事,老马紧跟在余则成身边,一个劲地恭维他有大运气,日后必定会升官发财,妻贤子孝、姬妾香艳,姻亲满朝。

  余则成不即不离地应酬着老马,希望没有得罪他。这个家伙既有可能是杀他的刽子手,也会是他在军统局里的竞争对头。天津站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一个副站长的空缺,老马巴结这个位置已经许久了,而余则成这次被及时地晋升,便很自然地让他成为了这个位置的候选者之一。成为副站长之后,他便可以看到通过照相电报传来的蒋介石的亲笔手令等最高级的机密。这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在军统局里职位越高,他对党组织做出的贡献就越大,因此,他与老马的关系便不得不势如水火。

  老马今天的话很多,巴结得站长和站长太太都很高兴。他对翠平的话也很多,甚至主动带领她楼上楼下参观了站长豪华的住宅,而且是半弯着腰在前边引路,像个旅馆里的门僮。这让余则成很是后悔没有事先提醒翠平,因为,老马的前任便是被老马这样给恭维死的。那人是组织上给余则成安排在军统局中的搭档,他死后,余则成便常常感到孤单。

  这一晚,翠平在聚会的后半段突然高兴起来,与老太太有说有笑的,她的宝坻口音与老太太的安徽口音相映成趣,却让余则成看着担心,因为,他猜不透翠平这份高兴的缘由。

  内战在即,所以聚会散得很早,众人纷纷告辞。翠平搀着老太太的手臂落在后边往外送客,余则成也跟在她身后唯恐她出错。突然,他发现翠平乘着众人不注意,朝他使了个得意的眼色,并提起旗袍的开衩处向他一抖,而他一见之下,立时便被惊得险些坐到地上。他看到,在翠平的旗袍下,美国玻璃丝袜子里面,插着一份文件,字面朝外,正是那份《国军在华北及东北地区作战计划书》。他立刻抬头向门外望去,发现早已告辞的老马还留在院中,身后散落着他的七八个手下,不住地拿眼盯着走出来的客人。此时聚在门边等候与主人告辞的客人已经不多了,无奈之下,余则成从老太太身边抢过翠平说,你不是要上厕所嘛?然后拉起她便跑上二楼。

  站长的书房也在二楼,翠平一定是中了老马的奸计了。虽然老马并不一定知道翠平的真实身份,但圈套他是一定要下的,“有枣没枣打三杆子”,这是军统局传统的工作方法。

  翠平却一边跑一边问,走出去就安全了,你干啥要回来?余则成只好吓唬她说你偷文件的事已经被发现了,他们正在门外等着抓你。跑进书房,他问你在哪拿的?翠平一指书桌上已被打开的公文包,那是站长的公文包。他迅速从翠平衣下拉出那份文件,又放在书桌上用10根手指弹琴一般按了个遍,好用他的指纹盖住翠平的指纹。当他刚刚将文件塞进公文包时,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翠平这时黑眼睛一闪,咬紧嘴唇,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用头像一只小动物一般在他的胸前拱来拱去。但余则成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便猛地将翠平的旗袍撩到腰际,然后将她抱到书桌上,一只手搬起她的一条腿,另一只手迅速将站长的公文包锁好。同时他也留意到,翠平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和耳朵上。

  冲进来的是老马和他的一班手下,见情形立刻愣在门口,笑道,小余,想不到你这个老实人也会干这调调儿!

  为了翠平的这次无组织无纪律的冒险行为,余则成只能强压住心中怒火,在向站长告辞时故作随意地提起要请一天假,说是家中来信,老岳母身体不好,需要女儿回去伺候,明天他想出城把太太送回去。他这是在冒违抗组织命令的风险,因为,翠平毕竟是组织上派来的同志,他没有权力将她调离工作岗位。

  站长听了他这话,当即将翠平留给他太太,把余则成拉到一边严肃地说,我好不容易给我太太找了这么一个玩伴儿,而且她们两个也很投缘,你不能带她走。余则成说家中长辈有话来,不能不听。站长说长辈有病可以花钱治嘛,多给他们些钱就是了,你若是把我干女儿带走了,我太太没人陪,还不得照旧每天缠住我不放。

  原来站长并非真心喜欢翠平的鲁莽,而是他正在给太太物色一个能绊住她的女友,却恰好被翠平撞上了。于是,余则成为了避免翠平再犯错误的意图便被站长的私心给无形地化解了。为此,余则成在心底有一点可怜这个大特务头子的不幸,他娶了那么多房太太,却又要做出道德君子的样子,真的很难。

  通过事后的争吵余则成发现,翠平的鲁莽与大胆绝不是批评教育可以解决的,而他又无法将她送走。只是,把这样一个女游击队员长期放在身边,还得带着她参加特务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当真是危险得很。无奈之下,他通过联络点给组织上写了份申请,请求组织批准让翠平在他的指挥下,不要参与任何有危险的工作。

  组织上很快回信同意了,他便将这个决定传达给了翠平。翠平说你说话不算话,前几天还说要给我任务,结果却在背后捣鬼,想要把我关在家里或者支走。余则成说现在你想走也走不成了。翠平说我拔脚就能走。余则成说你若是丢下站长太太一走了之,便是对革命工作的不负责任……。很快,他们的讨论便又被演变成一场惯常的争吵。

  他们的这场争吵是在卧室中发生的,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翠平一生气居然点起了烟袋,浓烟把卧室熏得像座庙。余则成张了几次嘴,却又把禁止吸烟的话咽了下去。与革命工作有关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与个人相关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他不能因为个人好恶,而让他们的协作关系进一步恶化。

  倒是翠平猛然醒悟过来,拎着烟袋光着脚跑到阳台上。余则成也跟着她来到阳台,本打算劝解她几句,缓和一下气氛,不想他却突然发现,在街对面停着一辆小汽车,里边有两只香烟的火头在一闪一闪。他又向街的两边望去,果然发现远处还停着一辆汽车,但里边的人看不清楚。这是军统局典型的监视方法。于是,他伸出双臂,从后边搂住翠平,口中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也笑。

  翠平显然很紧张,笑声一点也不好听。他又将翠平的身子转过来,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搂住她的头,将嘴唇贴在她的嘴角边上,做出热吻的样子。翠平口中没有喷净的烟气,熏得他泪流满面。

  你看一眼街对面,现在知道什么是危险了吧!他悄悄地说。知道了。翠平仅止点首而已。

  他接着说我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安排。翠平把头摇得坚决,不行。为什么?翠平这才小声说她必须得有正经的革命工作才行。他说你这是不服从领导。翠平说领导也得听取群众意见。他说非常时期得有非常措施。翠平说放弃革命不行。他说你做工作的方法不适合现在的环境。翠平说你可以教我怎么做但不能不做。他说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陪好站长太太。翠平说那个老妖婆让我恶心。他说你要跟站长太太学的东西还多着哪。翠平说打死我也不学当妖怪……。


2009-11-1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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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四章  

  这一场争吵,直到翠平猛然甩手离开他才结束。她最后丢下一句狠话:我看你身上根本就没有革命战士的胆量。
  翠平回房间去了,余则成却不能追上去继续这场争论,因为他不得不在阳台上打完一套太极拳,以表演家庭生活的幸福与安闲,给楼下的特务看。他知道,楼下这些人是老马的布置,为了除掉他这个竞争者,老马甚至可能会把他“诬陷”成共产党。

  用余则成自己的话说,他们的这场发生在革命团体内部的争论,是以翠平的部分胜利而告终。第二天,他不得不又给组织上写了一封信,请求组织上批准翠平参与一项危险性不大的工作。如此朝三暮四,出尔反尔,让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党组织,给领导添麻烦了。

  他让翠平参与的所谓革命工作,是替他向组织上交纳他的党费。

  他在军统局所做的是那种让人无法清廉的工作,因为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挖门托窍地给他送钱,目的并不一定是要他帮什么忙,而多半是希望他装一些糊涂,哪怕是少看他们一眼也行。到了天津站之后,他手中已经积存了一大堆10两的金条,但是,由于和党组织的同志见不上面,他一直也无法上交。现在这一堆金条倒是给了他一个替翠平安排革命工作的理由。

  他对翠平说我已经与组织上联系好了,你每天陪着站长太太出去玩,组织上会派交通员与你联络,告诉你交接金条的方法。翠平横了他一眼说原来不是送情报。他只好说这是组织安排,是极为重要的革命工作。翠平问如果我做得顺利,是不是就可以送情报了?他说假如组织上同意,我们再商量。翠平说我不喜欢摸钱,更恨有钱人。他便说你现在就是有钱人,而且必须得让所有人都明白你是个有钱人,这样你才会安全。翠平啐了一声狗屎,但还是同意了。

  这样以来,他们“夫妻”便分别担任起不同的工作,既互不干扰,也互不了解。余则成认为,秘密工作的基本原则就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对革命工作更是如此。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余则成的工作和“婚姻”终于平静了下来,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而这个时候,老马对他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善意,经常过来找他闲聊,拉他吃饭泡澡听戏然后再泡澡再吃饭再听戏,而且还常常向翠平赠送贵重礼品。时常挂在老马口头上的话是:站长太太对你太太比亲女儿还亲,娘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日后那个副站长的位置必定是老弟你的,老哥哥将来还得请老弟多多关照提携才是。

  除此之外,老马还给他介绍了一批倒卖外币和黄金的掮客。为了能够维持住翠平上缴党费的工作不至于间断,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翠平再次要求参与到他的情报工作中来,他便顺坡下驴地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贪财的特务,于是,军统局中便又多了一个贪官。为此,站长曾几次暗示他,说凡事都得悠着点儿,不能操之过急,钱财之事无小事,应该从大处着眼,与大人物共事才安全。

  出事的那天,余则成因公跑了一趟塘沽,很晚才回来,却又被新的紧急公事给绊住脱不开身,便往家中打电话,不想没有人接。他并不知道翠平这天有没有任务,就派手下人到家中去看,那人回来说家中无人,他便立刻意识到翠平出事了,因为,他们在一起两年来,翠平总是早睡早起,从来也没有过夜不归宿的事发生。

  他给站长夫人打电话,老太太说干闺女原本陪她去瞧戏,压轴的《牧虎关》刚开锣,她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而且再没见到她。然后他又给警察局长打电话,不一会儿那边回电说今晚没人报警发生绑架案件。他再给卫戍司令部打电话,让他们查寻各出城路口,并描绘了翠平的身形相貌。然后又打电话找老马,没找到,便又跑下楼找特勤队的其他同事,他们都说今天只抓了些闹事的学生,没见着中校太太。

  其实他一点也不担心翠平被捕后会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他对她的勇敢和革命意志有信心。他也不担心翠平为了不泄露机密而临危自尽,因为,自从决定让翠平传送党费的那一刻起,他便命令她将毒药和手雷全都留在家中,绝不许带在身上。他认为,她不带这些东西会更安全,也会更小心,否则,以她的性格,她可能会有恃无恐,做出冒险的事情来。

  他唯一担心的是,万一翠平真的被捕,她一定会咬紧牙关,绝不肯吐露她是他太太这一身份,也就难免会受刑吃苦头。为此他在心底不住地批评自己,他原应该在派她出门之前便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与应对策略都替她设计好,而不应该因为俩人相处的不愉快和任务危险性不大便忽视了安全准备。你对革命同志关心得很不够啊!他很是生自己的气。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这件事连站长也惊动了。他说哪个浑蛋会有这胆子?便抄起电话要通了中统局天津站的站长,那边也没有翠平的消息。直到傍晚时分,老马才回来说他把翠平给找到了。这不由得又让余则成多担了一份心,因为,本地任何人抓住翠平都不会有太大危险,唯独老马是个例外,这家伙可是个设局害人的高手。

  翠平是被关在了税务局的拘留所里,老马陪着余则成前去领人。税务局大小官员排队在门口迎候,局长吓得面如死灰,就差磕头求饶了。翠平头发蓬乱,脸上有伤,却被人给换了一身新衣服。她一见余则成来接她,便把脸转了过去,脸色由白到红再到紫。

  余则成问局长是谁把翠平抓进来的,局长只是一味地作揖,口中不停地说兄弟该死有眼无珠。除了退还翠平的金条,局长另外又送上1根金条说是给太太压惊。余则成不愿意理睬他,倒是翠平老实不客气地将金条抓在了手中。他知道,翠平一定是相信了他给她灌输的道理——革命事业同样需要金钱的支持。

  他又问老马是怎样找到翠平的。老马说你老哥哥没别的本事,只是手下多几个耳目罢了。老马又劝慰翠平不必难过,等两天他一定会替她出气,要让抓她的那些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余则成却仍然在担心这出戏是老马的导演,因为,税务局抓捕黄金贩子的侦探可以不认得翠平,但不可能不认得跟翠平形影不离的站长太太。

  回到家中他问翠平接头的同志怎么样了。翠平泪流满面,说已经服毒牺牲了,并且埋怨余则成不该禁止她带上毒药,以至于让她被反动派抓了活口,而且有可能连累到他。但余则成却不这么想,他认为,如果他太太因为倒卖黄金被捕而服毒自尽,便是向所有人宣布她是在使用共产党人的秘密工作手段,反而会引来更大的怀疑,给他带来更大的危险。但是,他并没有把这话讲出口,因为翠平此时已经羞愧难过得死去活来了。

  自此以后,翠平再没有向余则成提出过参与工作的要求,运送党费的工作也停止了,每天她只是蹲在阳台上抽烟袋,将牙齿熏得焦黑,再不出大门一步。站长为此也挺着急,说我太太很是想念干女儿。余则成只好替她遮掩说翠平病得挺厉害,等好一点立刻叫她去见义母。他也确实希望翠平能够尽快好起来,哪怕是再跟他不断地争吵也行,然而,翠平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慢慢的,她原本强壮的身体便被她自己折磨得有些形销骨立了。

  正在这个时候,组织上突然来信询问翠平的工作情况,要余则成给翠平做一份工作成效和党性水平的鉴定书,说是要入档案的。

  这件事把余则成推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在他看来,翠平无论是从学识相貌,到脾气秉性,以及工作方法,都与她现在的工作大相径庭,更让他恼火的是,翠平几乎从来也不肯听从他的领导,不肯认同他的工作也是需要绝大的勇气和毅力的。然而,他却没有勇气将他的这些想法汇报给组织上,特别是在翠平出现了这次重大的失误之后。过去几年来,他一直在经手与中共有关的各项情报,早几年从延安传来的情报中,有多一半是报告中共整风运动和抓特务运动的情况,如果单从那些情报来看,确实有些吓人,然而,由于他与组织上没有直接的联系,他又无从判断这些情报的真实性有多大,也就无法辨别那些派遣出去的特务是不是在写小说,编故事。


2009-11-1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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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五章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认为如实汇报都是不妥当的。翠平这孩子原本就够可怜的了,别的假夫妻一起过上三五个月便会向组织申请正式结婚,而他们在一起两年了,非但未能成婚,而且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他认为责任在他自己。于是,他在鉴定书中写道:……该同志有着绝大的勇气和毅力。她对工作无畏无惧,热情之高令人钦佩;对同志严格要求,督责之严值得学习。建议对该同志予以表彰,以资鼓舞。
  再读一遍给翠平写的鉴定书,余则成觉得还没有把工作做到家,便又提笔补充道:鉴于该同志的经验已日渐成熟,建议再开设一个备用信箱,并由该同志专责收发。

  又过了一段时间,组织上回信了,同意由翠平负责一个备用联络点,并给翠平记了三等战功一次。

  这是新的任务,你必须完成。余则成在传达完组织上的指示后说。

  让我带上毒药和手雷。翠平已虚弱得无力讲话,但黑眼睛里却燃起了热火。

  1948年10月14日深夜,在东北战局最为紧张的时刻,站长紧急召见余则成,拿出一只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大信封给他看。余则成立刻注意到,信是给卫立煌集团在长春的守将郑洞国的。站长说南京的意思是让咱们派几个生人把手令送进去,我推荐了你,另外还有一道给你的指令,一旦发现临阵畏缩或意欲降敌者,你有权力当即格杀。余则成指着信封问那么……?站长说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咱们别当糊涂鬼,还是拆吧。

  余则成用裁纸刀小心地敲碎封口的火漆,抽出蒋介石的手令铺在书桌上。手令内容很简单,蒋介石严令郑洞国率长春守军全力向沈阳方向突围,这样既可保存实力,也可以暂缓解放军对锦州和沈阳的压力。读罢手令,站长不禁长叹道:东北完了!

  余则成知道他对这次任务根本就没有推托的理由,便说您尽管放心吧。然后他拿出一根火漆棒点燃滴在手令的封口上,站长也从书桌中取出一方仿制的封印盖在火漆上。这种事情两个人做得多了,已然熟极而流。

  站长说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就动身吧,另外,你准备为党国尽忠用的东西……

  余则成破例讲了句笑话:我把氰化钾药丸放在了手枪弹匣里,但我的手枪现在还放在装袜子的抽屉里哪。

  站长听罢眼睛湿润了,说你跳伞的时候一定要当心,我可不想平白赔上我的左膀右臂。余则成说您老人家放心,您去南京当局长时,我还给您当副官。

  余则成回到家中的时候,翠平还没有睡,因为她现在几乎整夜不睡,只是一味的抽烟而已。见他收拾出门的用品,她问:要去几天?余则成说很快就回来。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回来,现在东北的战事打得像座熔炉,别说他带着几个人进去,就算是蒋介石再向里边投进去一个兵团,也如同往钢水里投入一颗铁钉。

  收拾完行李,他迅速将蒋介石手令的内容写在一张字条上交给翠平,说你明天一早把它送到你的那个联络点,然后在所有该标示的地方都做上加急的记号,希望组织上能尽快拿到。翠平问你出门就是办这件事吗?他说是的。到哪去?到长春。

  翠平听到这话便坐回到地铺上半天不语。很久以来,每当翠平心绪烦乱而余则成又有一点空闲的时候,他便不停地对她讲话,希望能够缓解她内心的痛苦。然而他是个老实人,不擅言辞,便只好把解放军在全国战场上的军事行动讲给他听,所以,对东北的战局翠平也很清楚,只是对地理方位时常闹不大明白罢了。

  见翠平不语,余则成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相处两年多来,他们几乎没有过快乐的时候,这可不像是革命同志之间的友谊,然而这又是事实。他提着行李走到门口说,我要走啦!

  此一去就是生离死别。他心中清楚得很,那份情报一旦送出去,郑洞国的兵团便断无逃生之路。在相互厮杀的百万军中,他每时每刻都有被杀死的可能。不过,如果他回不来,对翠平倒可能是个解脱,因为她终于完成了任务,而且带着良好的评语,她可以回到熟习的环境和战友们中间,到那个时候,她也许能找到快乐,至少比与他相处要快乐得多。

  他又说了一遍我走啦。

  这时,翠平突然说:跟你在一起住了两年,我已经没法再回去嫁人了,你一定要回来!

  这是翠平第一次对他提出私人的要求,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只好实话实说:我很难再回来了,送出情报之后,你还是回游击队去吧。

  他知道这些话过于绝决,但是他更知道不应该给翠平留下太多的期望,即使他此去九死一生活着回来,他也给不了翠平幸福,而他自己则会更不幸福。

  30多年之后,余则成为了庆祝自己终于被摘掉军统特务的帽子,便炖了一锅牛肉头儿请一个名叫龙一的忘年之交一起吃饭,并给他讲述了这段往事。龙一问翠平后来怎么样了?余则成摇摇头说,50年代初我就曾回来找过她几次,没有她的任何消息。龙一问那份情报送出去了吗?余则成说情报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翠平当天便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老马。龙一猛地一拍脑门,自作聪明地安慰他说,她会不会见你不要她,就另外嫁人过小日子去了?

  余则成却说:不会的,一定是她送完情报后被老马追踪了,抓捕时她拉响了手雷,那只手雷威力极大,足以让三五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2009-11-1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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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潜伏》被曝单集卖价超百万 63天赚了上千万

孙红雷、姚晨主演的谍战剧《潜伏》被爆出单集卖价超过百万。眼看该剧即将在北京卫视、东方卫视等4家卫星频道同时播出,昨日,接受记者采访的导演姜伟却老实透露,这部电视剧制作成本低廉,只拍摄了63天就完成了,“可我们却为投资方赚了千万利润。”
  姜伟选择孙红雷和姚晨担任男女主角让观众很是意外。剧中,孙红雷是个知识分子,表面老实本分,其实是个打入国民党内部的地下工作者。记者询问姜伟,当初有没有怀疑孙红雷的形象跟“书卷气”沾不上边,毕竟观众眼里孙红雷的匪气一直都很重。

  姜伟回答:“孙红雷是下了《梅兰芳》就来演这个的,你能说他没书卷气?他在《梅兰芳》里面可是个大知识分子,很文化,扮演这个小知识分子绝对绰绰有余。”

  电视剧《潜伏》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而把小说改成剧本的正是导演姜伟本人,整整花了10个月时间。昨日,记者问导演是不是为了不断制造悬念而耽误了不少拍摄时间,姜伟给予了否认,他说,“其实我们完成该剧就是一部普通电视剧的时间而已,只用了63天就拍完了。”

  只要看过《潜伏》的观众都知道,该剧根本就算不上一部大制作,主要场景都是在几间旧式老屋里完成的。当记者问到该剧的投入和收入时,姜伟不肯透露过多,他说,反正投资方是狠狠地赚了一笔,至少也有上千万吧。


2009-11-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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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导演姜伟:《潜伏》不想说教 让创作通俗起来

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潜伏》,不仅打破了北京卫视创建以来的开播当日收视纪录,还让不看电视的“文艺青年”重新回到电视机前。本剧导演兼编剧姜伟在生活中更像是一名技术型的知识分子,在《潜伏》播得最火的时候,他干脆关上了手机。

  我不认为大团圆结局才算完美

    新京报:从《暗算》开始,谍战剧一直很火,你怎么看待?

    姜伟:涉案题材一受限制,现代剧只剩下言情和家庭伦理了。我认为谍战这个戏路是被逼出来的。说白了,电视剧只有两种,一种是生活戏,一种是情节戏。我说的情节戏就是悬念、力量。《越狱》、《24小时》就是强情节的剧。谍战剧也是情节剧。

    新京报:很多人设想余则成到台湾后的结局,你要拍续集吗?

    姜伟:有很多人找我拍《潜伏》的续集,但是我的想法很坚定,坚决不拍续集,故事已经讲得很完整,没必要再拍什么续集。

    新京报:观众反映结局太凄惨了,当初是否设想了其他结局?

    姜伟:没有想过。我不认为所谓的大团圆结局才算完美,反而遗憾和凄美才使得这个结尾更加完整。这些革命者的生活告诉我们,残酷是他们生活的大部分,我愿意保留残酷的部分。

  表达“信仰”不能来硬的

    新京报:余则成在最开始跟左蓝说,我的信仰就是你,那个时候他的信仰就是爱情,到最后他却为了信仰,舍弃了和翠平的爱情。一个人在成年之后,信仰还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姜伟:我不想硬来,希望能通过一个个故事来表达“信仰”。在这部戏里“信仰”我是藏着写的,我没有把它拿到台面上来说教。如果你能看到好故事也能感受到信仰的力量,感受到精神的价值,那我很欣慰,感觉很温暖。

  想让我的创作通俗起来

    新京报:对你而言《潜伏》有没有遗憾?

    姜伟:有。这部戏稍微拍得简单、粗糙了一点,主要体现在镜头上面,但是这属于比较专业的范畴,观众是看不出来的。

    新京报:之前你的作品《沉默的证人》就有人非常喜欢。

    姜伟:那部剧情节很紧凑,但我把悬念压到最后,太死了,弄得观众没耐心,电视剧还是要顺应大众的收视习惯。

    新京报:很多人都把谍战剧看成是“高智商剧”。

    姜伟:这种说法有一定的正确度。可能是因为传统教育的影响,之前我的创作有点偏“哑”。这部戏我一直在努力扭转,想让它通俗起来,也就是设置假夫妻关系。这种假夫妻关系有很通俗的生活一面,大爷大妈可能还是会喜欢吧。谍战剧不像一般的情感剧,它没有太多的抒情空间,对感情的处理也比较克制。如果放开来去抒情的话,整个戏也就松了。

  那7年是我最荒唐的日子

    新京报:你当年和现在电影学院的学生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姜伟:我在大学图书馆工作了7年,后来考了研究生,一个月就400多块钱。那个时候真的是打心里热爱电影,现在的大学生就只想着赚钱。我在电影学院招生的时候,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挺聪明的,上了三四个月课之后,一个个就呆若木鸡了,很多人没把电影当成兴趣,更多的是好奇。

    新京报:你毕业之后就开始拍片子了吗?

    姜伟:研究生毕业算是入行了,可没人会请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做导演,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留在教务处发电影票,一个月500多块钱。电影学院导演系几乎10年没出大导演了,毕业后没活儿干很正常,大多数人转行了,一部分人靠拍广告、拍MV维持生计,等待着。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熏”也该“熏”得知道这个专业是怎么回事了,就是缺少实践的机会,后来我得到机会给张建栋写剧本,把皮皮的小说《比如女人》改编成《让爱做主》,接着又写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浮华背后》。

    新京报:考电影学院之前,你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怎么想到又要考研究生的?

    姜伟: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电影,小时候《大众电影》里的文章能大篇大篇地背出来。在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工作的7年,自己很不喜欢这份工作,一直想走,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只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走的。那7年是我过得最荒唐的日子,上班也不干正经事,经常迟到、早退,想换工作又没有关系,只能靠考研究生或者考托福。我有一个大学同学考电影学院没考上,他说觉得我特别适合考电影学院。我就此有了这个愿望,从图书馆借了很多电影方面的书。1992年我没考上,后来又考了一年。第一次考试我主要是抄题去的,考专业课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考题抄了下来,然后才开始答题的,这样以后复习也有了个方向。

    新京报:你读研究生时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还能适应校园生活?

    姜伟:我31岁才读研究生,思想负担会比较重。别的20多岁的学生上表演课,不一定演得多好,但他们负担轻,放得开。我过去性格一直很内向,上台表演会让我觉得很难。

    (摘自2009年4月15日《新京报》)     

    链接 姜伟,祖籍山东威海,山东曲阜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在济南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工作了7年。1993年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读硕士,毕业后留校在教务处工作了一年,之后在导演系任教至今。是《让爱做主》、《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浮华背后》的编剧,导演过《沉默的证人》、《靠近你,温暖我》和《潜伏》。(刘玮 陆丝)

http://news.xinhuanet.com/zgjx/2009-04/22/content_11229647.htm


2009-11-1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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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10  

姜伟:《潜伏》重在玩心理

电视剧《潜伏》大火,导演姜伟也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仔细查找,才发现姜伟的作品早已为观众所熟悉,只是大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已。姜伟现在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副教授,近几年,由其担任编剧和导演的作品让人印象深刻:《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沉默的证人》、《让爱做主》以及新近拍摄的《迷雾》都曾引发不小的反响。13日,记者采访了这位新锐导演。姜伟话不多,比较沉默,但是说出的话句句到位,而且很有哲理。

  偏爱美国电影

  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的教师,姜伟坦言很少有时间看电视剧。虽说有观众认为《潜伏》和前一阶段大火的美剧《越狱》很相似,姜伟却说自己没有看过几集《越狱》。不过《潜伏》和《越狱》一样,都是结构精妙、蕴涵超常智慧的电视剧,也都深受观众喜爱。姜伟说自己的创作深受美国电影的影响,他对美国的经典电影如《教父》、《肖申克的教赎》、《科恩兄弟》等十分喜欢。《教父》中隽永的隐喻、众多丰满的人物令其屡看不厌,其华彩的视觉形象和匠心独运的蒙太奇段落堪称经典。姜伟觉得,美国电影既考虑到观众共性的要求,又有个性的创新,其情节调度非常到位,在理念和技巧上都有创新,给自己的创作提供了借鉴。

  喜欢犯罪心理学

  作为一名电视剧编剧和导演,姜伟的作品跨越多个领域,题材各异。《潜伏》是谍战题材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家庭暴力题材的,《沉默的证人》和《迷雾》分属犯罪心理学和心理学题材,《让爱做主》是婚恋题材的。一位导演能创作和导演上述各类题材的电视剧,让人不得不佩服姜伟的学识和掌控能力。

  姜伟说,自己在多年的教学中,对电视剧的创作有了一些心得,也掌握了一些方法。像《潜伏》,每集都扣人心弦,抓住了观众的眼球,让人欲罢不能。而描写犯罪人心理的电视剧《沉默的证人》也让观众惊呼看了之后放不下。姜伟告诉记者,创作这样的剧本要有深厚的功底,因为自己平时对于犯罪心理学这个生僻学科十分喜欢,经常翻资料研究。因为观众喜欢边看电视边进行推理和判断,自己就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应用到作品中。如果观众有兴趣,喜欢智力游戏和逻辑推理,就会喜欢这类作品。编剧要做的,就是把有些生涩的理论,付诸生活化,让人物丰富起来。

  《潜伏》抓住了观众心理

  说起《潜伏》这部引人入胜的电视剧,姜伟说它的节奏是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有时还带有几分幽默。每个人物,无论是余则成、翠平、站长还有李涯,每个人的言行都是立足于人物本身。作为导演,姜伟认为能将编剧提供的故事丰富起来,能给观众讲故事,能让观众看得懂,人物站得住,就能打动观众。当然导演要掌握的技巧是:有些细节需要强调,有些细节需要忽视,只要流程上不需要的情节就一定要忽略,不能轻重不分。这方面要有编剧、导演和剪辑的配合,做到三位一体,才能让观众看得流畅,视觉上感到舒服,这就是掌握了观众的心理。

  《潜伏》是根据龙一的一个不足万字的短篇小说改编的。姜伟说,小说《潜伏》最吸引自己的是提供了最独特的人物关系,“原作很短,但提供的人物关系十分不协调,人物关系很罕见。一般来说,我们对地下工作者的了解是假夫妻为了革命目标而志同道合、相互协助。而这个小说中的余则成和翠平在修养、人生观念和个人经历上全不相同,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找到合适的故事,把握住人物灵魂的精髓,下面要做的就是大刀阔斧地增添情节,进行节奏上的把握。”

  《潜伏》有点儿像《无间道》,但比后者的立体结构更多维,有着魔方般的结构,导演能让观众看到我方、敌方及中间地带所有故事参与者的智力与个性,往往一个小故事都要从四面八方多重角度展现,计谋的结局也就展现出多种可能性。最终正义战胜了邪恶,余则成一方的胜利和逃生则是这个多种可能性的最后选择。

  选演员角度有点儿“刁”

  在《潜伏》中,孙红雷一改军人的风风火火和黑社会老大的凶狠,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军统特务;姚晨也不再是“郭芙蓉”一样的大大咧咧,而是土得掉渣的女游击队长。男女主角个性反差极大,对此,姜伟笑言自己选角色没有什么固定模式。他认为一个好演员的可塑性是无限的,温和的人也可以演粗暴的角色,本色只是演员塑造能力的一部分,普通观众不清楚演员这一行业的特性,以为造成的反差就是演员的创造能力。

http://www.hljnews.cn/xw_whyl/system/2009/03/31/010331991.shtml


2009-11-1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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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11  

早在地方台播出时,《潜伏》就已经取得了不错的口碑,不少观众称对这部戏是“看了又看”。而正是这种欲罢不能的口口相传,使得《潜伏》此次在北京卫视等四家卫视的上星首播制造了比《我的团长我的团》还要强烈的收视预期。日前,该剧的导演姜伟在与北京卫视独家对话时更是坦言了其创作《潜伏》时的煞费苦心,一部好剧的百炼过程也就此“伏”出水面。


       历史专业背景确保剧集真实性


       与很多以中国历史为题材的电视剧相比,《潜伏》可以说是一部“几乎没有历史漏洞的谍战剧”,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姜伟导演的历史专业背景。“我本科是专修历史学的,对这个剧的编剧很有帮助,而且写剧本的时候,历史书就摆在旁边,1945年到1949年这一段被我折起来,写一点查一点”,这样才尽量保证我们的故事与当时的历史大背景高度吻合。《潜伏》不仅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作为大的历史背景,更融合了戴笠等重要历史人物的生死沉浮以及国民党内部中统、军统等各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这种虚实结合、真假相融的叙述风格让这部戏看起来格外真实。

导演姜伟:将原著一分为三 剧本一气呵成


       在《潜伏》剧中有三个反派与三个女人,他们都与男主角余则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姜伟导演透露,这是他在编剧时将原著一分为三的结果。“原著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骨架,一个错位的男女关系和一个对立的敌我关系,但是戏剧比小说要更充分的体现冲突,所以原著中的一个女人变成了三个女人,一个反派变成了三个反派”。


       原著中的马队长被拆成马队、李涯、陆乔山,这三个人以不同方式、不同气质给男主角制造着麻烦,形成错综复杂的剧情结构;而三位女主人公,一个是文静气质的革命青年,一个是知书达礼的富家小姐,一个是质朴直爽的农村妇女,其实是代表了当时那个年代标准的妻子形象。

       颠覆传统形象,讲述英雄真实生活


       《潜伏》最为人乐道的就是打破了传统谍战题材的固定格式。剧中,男人主公并非开始就是共产党,他的转变经历了一系列的过程;女人公也并非开始就美貌与智慧兼备,而是从鲁莽冒失渐渐成熟;反派们也并非个个都是愚蠢之徒,他们其实败于历史之必然……“英雄不是神仙,他们一样有最真实平凡的生活,他们也有哭有笑,我就是要把这种真实传达给观众”。而最令观众大呼过瘾的则是用有“痞气”的孙红雷来演儒雅、内敛、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主角余则成,配以喜剧出身的“芙蓉女侠”姚晨出演第一女主角,这种“小眼大嘴”的搭配为整个剧集增添了独特的喜剧色彩。。


       不管是被叫做“谍版《武林外传》”还是被赞为“电视剧版《无间道》”,《潜伏》都是至今为止最个性、最真实、最喜感、最令人期待的谍战大戏。4月1日起,北京卫视揭密版《潜伏》将登陆北京卫视黄金档红星剧场,届时,观众将会在电视荧屏上亲身体验更多精彩剧情。

http://tv.btv.com.cn/v/yingshiju09/qianfu09/content/2009-03/30/content_32850_2.htm


2009-11-1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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