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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unlover

#1  月亮 古诗 中国人 — 对一种沉沦心态的考察及其随想

月亮 古诗 中国人 — 对一种沉沦心态的考察及其随想


每当夜的帷幕落下,那一轮明月跳出地平线,爬上中空时,不管你是否愿意,总会有如此“动人”的画面扑入你的眼帘:母亲拉着稚童给他们讲着那发生在月宫中的、永远也讲不完的遥远而古老的故事;情侣们对着嫦娥和吴刚述说着泪儿涟涟的“儿女情长”;更有那无数的浑身上下都在骚动的人在唱着“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桥头”……这是一幅幅多么动人的画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有人问我,我也问过旁人,无解!而后,我翻开了一本本书,苦苦地思索着,期寄从中找到答案,而结果却往往令人失望。

抑或这是“黄皮肤、黑头发”们所特有的生理表征,抑或这是华夏芸芸众生们格外的多情,再不就是“龙的传人”们热恋着那深深的夜……是吗?又都不是。于是我得目光投向了那曾经沐浴着无数精英成长的中国传统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中国文学中不是有那么多的咏月之作吗?因而在当下,我便把开头的那一幕幕令人潸然的场面与传统文化联系了起来。尽管历史的车轮已经迈入了现代社会,但我们仍然没有脱离“传统社会”这一巨大的历史背景,它还深深地笼罩着国人。所以,我们愈是渴望民众的觉醒,愈是迫于建设现代化,就愈应该了解和认识这凝重的背景,就愈应该注意研究中国人之传统文化心态。

生活在今天的人们,十之八九都颇青睐文学,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几乎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偶像,书店文学书柜前的人群总是那么熙熙攘攘,街上众多的小书摊前,买文学书籍和杂志的人们总是那么多。更有意思的是,就连谈恋爱、登征婚启事时文学这玩意也热乎得很。既然如此,我们的国人这么钟爱文学,那只要稍微认真读过几天书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现实:中国传统文化(或者说文学)的基本格调是沉郁无力的。当然,其中也并非没有控诉与反抗。钱锺书先生讲得最为真切:中国诗歌的作用就是用来发泄怨气,亦是“不平则鸣”。司马迁不也曾经说过:“《诗三百》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小说亦如此,瞿佑写《剪灯新话》、徐渭写《四声猿》时都有这种切肤之痛:哭不得、笑不得、叫不得、跳不得,你道可怜否!于是只得逢场作戏,作起小说来,抒写不平之气,郁郁无聊,借以消遣。《西游记》、《聊斋志异》这两部堪称伟大,被国人引为骄傲的世界名著,也不就是以神泄志,它也不过是作者心中郁结之发散而已。文人骚客们哪怕是对朝廷有天大的不满,也不敢有半点表现,只有借助制曲、填词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痛楚。在这一点上,文人骚客们比起农民就差远了,压迫深重了,农民可以揭竿而起,弄它个天翻地覆,而文人骚客们就只有郁闷,忍让。

在今天,这种自我慰藉、自我嘲解的忍让,在那些貌似现代的青年作家的身上还有影子,他们把自己的批判意识、进取精神深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唯喏”与“软骨症”。屈指一算,很久以来,我们不就是在高唱一种虚无的“忍让”吗?正是这种“潜移默化”的不断弱化与消解,“火药”去武装了洋人,它仅仅成了中国人“婚丧嫁娶”的必然伴随物——爆竹,而我们的身上却“千洞百孔”;“指南针”成了我们的玩物,因而我们自己才老是在通往现代化与文明的航道上搁浅、迷航;“泱泱大国”在别人后面爬行,作为社会生活反映的文学才堕落、表现出一种哀鸣、一种酒足饭饱、茶余酒后的“把玩物”。于是,流动在民族脉搏中的热血,在舒缓地蠕动,那一股股撞击心灵、震撼魂魄的力量,只能是“众里寻她千百度。”

本文发轫的那些画面诱惑着我,不得已,思路还是回到“月亮”上来。或许,文学之一的诗歌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思维回旋的空间,让我们能从中得到一些中肯、客观的比较。在美国有一位深受中国传统诗歌影响的诗人叫艾米·洛威尔,她模仿创制了不少中国古诗作品,尽管其作品的意境和风格都颇似中国古诗,但是那深层的思想主题和价值自我,无论如何也不像中国人。这恰如金发碧眼的西人穿上龙袍不像中国皇帝一样。就是这位女诗人,曾经写了一首名为《凌晨两点:一条伦敦大街》(《A LONDON THOROUGHFARE :2 AM》)的诗歌:“他们在大街上洒了水,/水在灯光下闪烁,/冰冷的,白色的灯光/躺着,/象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横着银色和黑色的过道。/出租马车驶过大街,/一辆,/又一辆,/在它们之间,我听到杂音的脚步声。/妓女倚在窗台边打瞌睡,/夜行者在人行道上走过。/这城市既邋遢又邪恶,/中间是那有银色横道的大街,/缓缓地流着,/一条哪儿也流不去的河流。/正对我的窗户,/月亮透过来,/圆而清朗,/透过青色的夜空,/她不能照亮这城市,/这城市太亮了。/它有白色的灯,/冷冷的放着光。/我倚窗望月,/她那么单薄、没有光泽,/可是我爱她,/我熟悉月亮,/而这城市却是陌生的。”(见《比较文学译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P181)有一位美国学者迈克尔·卡茨说,此诗与杜子美之《月夜》甚是神似。杜诗是这样说的:“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依虚幌,双照泪痕干”。当真这两首诗是神似吗?不妨我们作一番比较考察:从文字和形象上看,他们均在写月亮,所表现的都是失意后的孤独与冷漠,跃然纸上的是一腔怨气。但是,如果我们进入二者的心理氛围进行剖析,则大不相同了。虽然,艾米·洛威尔在风格上染上了中国人的缠绵与惆怅,但是骨子里却冒出了股股失意之后的反抗、愤怒,西人的那种特有的倔犟的个性,强烈的利己主义也终于不能掩饰:月亮是单薄的,我爱她,可她却没有光泽,我熟悉月亮,而我生活的城市,却是陌生的。不难看出其中冲决出一束自我意志的勇气。爱得如此炽热、如此大胆。再看杜子美的却是:“何时依虚幌,双照泪痕干”。此时的杜甫已被安史之乱的叛军掳至长安,与家人的隔绝,对家乡的深深思念,无时不刻不在拍打着诗人那颗孤寂、痛苦的心灵。他无法,也决不可能挣脱束缚在自己身体和意识中的层层罗网,所以,这才会使我们看见那个仅把与家人团聚当作一种遥遥无期的期望的可怜巴巴的杜甫。两人一比较,再清楚不过了,即使是“诗圣”,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懦弱的哀鸣,无力的慰藉;是主体自我意识的抑制,更是人生价值丧失的无限流露。正因为这样,才浸溢出地道的华夏气息,才真正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的诗。

不是吗?中国古代的诗家们,有谁直呼过“我爱你”!这类的张扬自我,寻求精神快乐的声音。因此,我也觉得,中国人心目中的月亮,更多地是离别和孤独的寄托,示现的是一种痛苦后无所依傍的、退避穷舍的虚无主义。从特定意义上而言,月亮正是传统文化,自我沉沦心态在中国诗歌中的尽力表现。同样是这个“阴晴圆缺”、柔美的月亮,西人“借去”以后,则变成了一个被狂热追求和痴爱的象征物,成为了个人意志、自我价值的升华表现物。在朦胧的月光下,我们从杜甫、国人的眼中所窥视到的是无可奈何和自我抑制的哀伤;在西人的眼中闪现的却是无所顾忌的爱和自我实现的激情。在这种语境中,西方的月亮的确比中国的月亮显得有生气、有光彩,你能说它不圆吗?此时,如从政治学的意义上去理解、去揣测,那就庸俗和冤枉了。笔者的旨意是:中西诗歌中的月亮恰如面面熠熠发光的明镜,影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自我价值观和人格模式。

中国古代诗坛上,咏月之诗何其多也,限于篇幅,笔者不再赘述。总之,文人墨客们是在一种特定的背景下,借月亮而抒发表达自己的一种惆怅无力的心境。

行文于此,我不禁要问,国人为何寄厚爱于月亮?吾以为,月亮同赤热的太阳相比,它是温柔而清淡的:在昏暗的夜空中,它虽显得惨淡而凄清,可那神秘、怪诞的薄沙缠绕其周围,月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对想象异常丰富、奇特的中国人来说,永远具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由于中国从本质上讲是一个以农业为本的国家,是一个农耕社会,多数人整日所从事的是面向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劳动。太阳虽然给大地和人类带来了勃勃生机,可它同时又用强烈的紫外线烘烤着那些善良而柔顺的人们。因而,从深层意识上讲,中国人不管是生息在“黄土高坡”的,还是躬耕于“一马平川”的,都不喜欢太阳,实际上这也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同时,这也与国人的内向、静态的文化心态有关。所以,人们才老是去追求和期待一种宁静、柔美的精神境界,才老是让那阴冷的月亮来充满原已显得狭小的内心世界。

的确,从中国人眼睛中所直观到的太阳,尤其是传统文化中的,它要么是皇帝头上的“光环”,要么便是极权者的“化身”。它离人民太遥远了,同时,它的力量又太强大了,以至于人们根本无法正视它,它能摧毁万物,它太暴烈、太炽热了,不然的话,为何我们的先民们有了“后羿射日”之类的神话。国人亦有喜欢太阳的时候,要么是“喷薄而出”、要么是“日薄西山”,因为,这时的太阳或是还没有释放出它那巨大的能量,或是已收敛了它那灼人的热浪,所以,只有这时的太阳是美丽而柔幻的,这也符合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在这种背景下,朝霞、夕阳自然融洽地与月亮相通了,也与国人的心境相通了。这除了有许多摄影家的作品为证外,你再看诗家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山映斜阳,无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处”(范仲淹)。“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等等,不胜枚举。仔细品味,这些诗句同那些吟咏月亮的诗句一样,还是在表现何渲染一种凄冷惨淡,人生不得志的极苦心境。

透过国人心中的月亮,我分明看到了一颗颗倍受压抑的心,一个个甘受压抑而无法抗争的人,他们没有痛苦,更没有“原罪感”。有的仅是那足以安抚和宠幸好几代人的自我慰藉与内心平衡之术,遇事便是“退后一步想”,一退再退,最终退到“悬崖边”,掉下去的同胞连呻吟一声的机会都失去,觉悟者也无力伸出那“脱臼”的胳膊拯救他们。正因为如此,便有了“阿Q”们的勃兴,“陈焕声”们的冒长;也才有了代复一代,年复一年,唱不尽,写不完的悲歌与抱怨。文学作品中的沉郁无力的淡漠心境——顺应环境,依赖名人,崇拜权力肆无忌惮地制控着中国人。在今天的现实社会中则是:国家号召改革,实现令人倾慕的现代化,而众多的人照常是手拿一张报纸,悠闲的品茶、打麻将、侃大山、玩鸟、踱着方步,照常对着那惨白的月亮发痴……

够了!这沉沦的国民心态靠什么来唤醒,还要对着月亮唱起那哀惋的“牧歌”吗?“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难道永远都是一句歌词吗?危机、不安、躁动——你们还是来叩一叩中国人那沉睡而充满“五彩”的灵魂吧!

太阳落下去了,这大地依旧被柔美、如水般的月光笼罩。终于,我透过那袅袅欲升的薄雾看见有人用那有力的脊梁来朝着月亮,身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人!


【转自大樗树网站,文章起始来源及作者不详。特此致谢!】




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07-10-3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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