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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位文治武功远胜诸葛亮的宰相 ─ 前秦王猛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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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位文治武功远胜诸葛亮的宰相 ─ 前秦王猛

秦朝仆射王猛 — 华厦英杰第一人


晋愍帝建兴四年(316年),早已被八王之乱弄得焦头烂额的西晋王朝(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统一三国后建立的朝代),在人民大起义和内迁各族上层分子割据争雄的连天烽火之中寿终正寝了。在此前后,中国北方开始陷入十六国纷争的泥淖,而南方立足未稳的东晋政权也处于风雨飘摇的险境。就是在这幅杂乱无章、硝烟弥漫的历史画面上,出现了一代名臣王猛的身影。

扪虱谈天下

王猛,字景略,明帝太宁三年(325年)生于青州北海郡剧县(今山东寿光东南)。在他出生前二年,青州被羯人石勒建立的后赵政权攻破,东晋降卒三万人死于非命。到王猛出生时,后赵已席卷中原,兵锋南向,与东晋夹淮水对峙。继石勒称帝的石虎,是个穷兵黩武、嗜杀成性的暴君,后赵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年幼的王猛,随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来到魏郡(在今河南北部与河北南部)住下。

王猛家贫如洗,为了糊口,他年纪不大便以贩卖畚箕为业。有一回,王猛远到洛阳卖货,碰到一个要出高价买畚箕的人。那人说是身上没带钱,请王猛跟他到家里拿钱。王猛跟着那人走,结果走进深山,被带到一位须发皓然、侍者环立的老翁面前。王猛向老翁揖拜,老翁连忙说:“王公,您怎么好拜我呀!”于是,老翁给了王猛十倍于常价的买畚箕钱,并派人送行。王猛出山回头细看,才认出原来是中岳嵩山。这段故事说明,少年王猛虽然身在泥途,却已被独具慧眼的有识之士发现了。那位老翁大概是个留心访察济世奇才而又有先见之明的隐士,就象张良当年遇到的黄石公一类人物。

王猛没有被烽火硝烟吞噬,没有被生活重担压垮。在兵荒马乱中,他观察风云变幻;在凄风苦雨中,他手不释卷,刻苦学习,广泛汲取各种知识,特别是军事科学知识。慢慢地,王猛长成为一个英俊魁伟、雄姿勃勃的青年,为人谨严庄重,深沉刚毅,胸怀大志,气度非凡。他与鸡毛蒜皮的琐细之事绝缘,更不屑于同尘垢秕糠打交道,因而经常遭到那些浅薄浮华子弟的白眼和耻笑。王猛却悠然自得,我行我素。他曾经出游后赵国都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达官贵人们没有谁瞧得起他,唯独一个“有知人之鉴”的徐统“见而奇之”。徐统在后赵时官至侍中,召请他为功曹(郡守或县令的总务长官,掌人事并得参与政务)。王猛遁而不应,隐居于西岳华山,静候风云之变而后动。

王猛二十五岁以后数年间,北方的战乱愈演愈烈,政局瞬息万变。穆帝永和五年(349年),暴君石虎总算死了,而他的后代立即展开了凶狠的厮杀,直杀得“横尸相枕,流血成渠”,一岁之中,帝位三易。大将冉闵乘机攻入邺城,屠戮羯人二十余万,于穆帝永和六年(350年)灭赵建魏,遂“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立国不及二载便被从东北扑进华北的鲜卑慕容氏前燕政权灭掉。邺城落入燕帝慕容俊之手,而关中等地各族豪强则纷纷割据,北方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在这个过程中,氐族首领苻洪崭露头角了。

氐族属于西戎族,原居今甘肃东南端,东汉末年内迁关中地带,与汉人杂居,逐渐“汉化”。苻氏世为氐族酋长,石虎强徙苻洪及其部众十万至邺城以南。冉闵称帝后不久,苻洪自立为王,旋为部将毒死。其子苻健遵嘱率众西归,于穆帝永和七年(351年)占领关中,建都长安(今陕西西安市西北),称天王、大单于,国号秦(史称前秦)。次年称帝,势力日强。穆帝永和十年(354年),东晋荆州镇将桓温北伐,击败苻健,驻军灞上(今西安市东),关中父老争以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聚观。

王猛听到这个消息,身穿麻布短衣,径投桓温大营求见。桓温请王猛谈谈对时局的看法,王猛在大庭广众之中,一面扪虱(捉掐虱子),一面纵谈天下大事,滔滔不绝,旁若无人。桓温见此情景,心中暗暗称奇,脱口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统率十万精兵仗义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到我这里来效劳,这是什么缘故呢?”王猛直言不讳地回答:“您不远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大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来。”桓温的心思是什么呢?他盘算的是:自己恢复关中,只能得个虚名,而地盘却要落于朝廷;与其消耗实力,失去与朝廷较量的优势,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留敌自重。王猛暗带机关的话,触及了他的心病,他默然久之,无言以对,同时越发认识到面前这位扪虱寒士非同凡响。过了好半天,桓温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江东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您的才干!”

桓温原来打算麦熟后就地筹集军粮,不料秦军割尽麦苗,坚壁清野。眼见得军中乏食,士无斗志,他只得退兵。临行前,他赐给王猛华车良马,又授予高级官职都护(掌管边地军政和少数民族事务的长官),请王猛一起南下。王猛心想在士族盘踞的东晋朝廷里,自己很难有所作为;追随桓温则等于助其篡晋,势必玷污清名。他回到华山向老师请教,老师也表示反对南下。于是,他便继续隐居读书。

出山辅英主

桓温退走的第二年,永和十一年(355年),苻健去世。继位的苻生残忍酷虐,以杀人为儿戏,“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昏暴胜过石虎。后赵的复辙就在眼前,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苻健之侄苻坚更是忧心如焚,后来决计除掉苻生。

苻坚(338—385年),字永固,一名文玉,是十六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他倾慕汉族的先进文化,少时即拜汉人学者为师,潜心研读经史典籍,很快就成了氐族贵胄中罕有其匹的佼佼者。他博学强记,文武双全,而且立下了经世济民、统一天下的大志。他懂得“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广招贤才,网络英豪,以图大举。当他向尚书吕婆楼请教除去苻生之计时,吕力荐王猛。苻坚即派吕恳请王猛出山。

苻坚与王猛一见面便如平生知交,谈及兴废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就象刘备当年遇到诸葛亮似的,如鱼得水。于是,王猛留在苻坚身边,为他出谋画策。晋升平元年(357年),苻坚一举诛灭苻生及其帮凶,自立为大秦天王,改元永兴,以王猛为中书侍郎,职掌军国机密。

始平县(治今咸阳市西北)是京师的西北门户,地位极为重要。但长期以来,那里豪强横行,劫盗充斥,百姓叫苦连天。苻坚派王猛担任始平县令。王猛下车伊始,便明法严刑,禁暴锄奸,雷厉风行。有个树大根深的奸吏,作恶多端,王猛把他当众鞭死。奸吏的狐群狗党起哄上告,上司逮捕了王猛,押送到长安。

苻坚闻讯,亲自责问王猛:“为政之体,德化为先。你莅任不久就杀掉那么多人,多么残酷啊!”王猛平静地回答说:“我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治安定之国可以用礼,理混乱之邦必须用法。陛下不以臣为无能,让臣担任难治之地的长官,臣一心一意要为明君铲除凶暴奸猾之徒。才杀掉一个奸贼,还有成千上万的家伙尚未伏法。如果陛下因我不能除尽残暴、肃清枉法者而要惩罚我,臣岂敢不甘受严惩以谢辜负陛下之罪?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论,加给我‘为政残酷’的罪名而要惩罚,臣实在不敢接受。”苻坚听罢,且叹且赞,向在场的文武大臣说:“王景略可真是管仲、子产一类人物呀!”

王猛治绩卓著,很快升为尚书左丞(宰相之一尚书令的佐官)。由于他执法不阿,精明强干,在三十六岁那年,接连升了五次官,直做到尚书左仆射(亦为宰相之一)、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包括京师在内的广大腹心地区的最高长官)等,“权倾内外”。那些皇亲国舅和元老旧臣无不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氐族豪帅出身的姑臧侯樊世依仗自己帮助苻健打天下的汗马功劳,最先跳了出来,当众侮辱王猛说:“我们曾与先帝共兴大业,却不得参与机密。你无汗马之劳,凭什么专管大事?这不是我们种庄稼而你白拣粮食吗!”王猛冷笑道:“不光是你种我收,还要时你做好饭端给我吃呢!”樊世肺都气炸了,跺着脚咆哮:“姓王的,迟早必叫你头悬长安城门,否则我不活在人世!”苻坚得知此事,果断地说:“必须杀此老氐,然后群臣方能整肃。”后来樊世进宫言事,当场与王猛发生争论,他撒起野来,竟挥动老拳击向王猛,被左右拉住。他又破口大骂,秽言不堪入耳。苻坚大怒,立命将其斩首。其后,反对派对王猛由公开攻击转为暗中谗害。朝官仇腾、席宝利用职务之便,屡屡毁谤王猛。苻坚即将二人赶出朝堂。对飞长流短的氐族大小官员,苻坚甚至当堂鞭打脚踢。于是,那班人害怕,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后来,王猛升至三公之位,苻坚还要加给他位居三公之上的录尚书事(尊称“录公”)。王猛对此殊宠辞而不受。“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从。”古来多少俊杰因为缺乏“择主”之明,明珠暗投,结果宏才枉费,遗恨九泉!秦末项羽的谋士范增、汉末袁绍的谋士田丰,就是这样。而王猛则与张良、孔明同类,识英雄于草创之先,择明君于患难之时,因而取得了事业成功的重要保证。从此,王猛就在十六国纷争、南北对峙的历史舞台上大显身手,倾其文韬武略,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而苻坚呢,仅从他独识伟才、用才不疑这一点来看,已经够得上一位“英主”了!

执政兴邦国

杂草不除,良苗不秀;乱暴不禁,善政不行。王猛深明此义,执政以来,首先着力整顿吏治,严明赏罚,裁汰冗劣,擢拔贤能。

当时朝廷内外有一批氐族显贵,仗恃与皇室同族或“有功于本朝”等,身居要津,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王猛的矛头首先对准他们。甘露元年(359年),王猛刚由咸阳内史调任侍中、中书令(皆为宰相之职)、兼京兆尹(京都长官),便听说贵族大臣强德酗酒行凶,抢男霸女,但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因为他是皇太后的弟弟。王猛立即收捕强德,等不及奏报,便将他处死。待到苻坚因太后之故派人持赦书飞马赶到时,强德早已“陈尸于市”了!紧接着,王猛又与御史中丞邓羌通力合作,全面彻查害民乱政的公卿大夫,一鼓作气,无所顾忌,弹指之间即将横行不法的权贵二十多人铲除干净。“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路不拾遗”,令行禁止。苻坚感叹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天下是有法的,天子是尊贵的!”王猛又让苻坚下令挑选得力官员巡察四方及戎夷地区,查处地方官长刑罚失当和虐害百姓等劣行,整顿地方各级统治机构。

在“有罪必罚”的同时,王猛还力求做到“有才必任”。他在接受司隶校尉等新职务之前,曾力荐在职官僚苻融、任群和处士朱彤等人,使他们各得要职。灭燕后,他又很快推荐房默、房旷、崔逞、韩胤、田勰等一批关东名士担任朝官或郡县官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王猛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对贤才遭嫉有着深刻的体会,所以他也象苻坚一样保护贤才,用才不疑。苻融为人聪辩明慧,文武出众,善断疑狱,见识远大。他曾因微过而局促不安,王猛赦而不问,信用如初。燕臣梁琛于亡国后仍然不屈其志,因而未得重用。王猛不避嫌疑,推荐他做了自己的重要僚属。反之,对居官不称职者,王猛弃之如腐鼠。

伯乐再高明,遇到的千里马毕竟有限。王猛懂得,吏治和用人问题只有从制度上去考虑,才能有出路。他帮助苻坚创立了荐举赏罚制度和官吏考核新标准。其主要内容是:地方官长分科荐举名为孝悌、廉直、文学、政事的人才,上报中央;朝廷对被荐者一一加以考核,合格者分授官职;凡所荐人才名实相符者,则荐举人受赏,否则受罚;凡年禄百石谷米以上的各级官吏,必须“学通一经,才成一艺”,其不通一经一艺者统统罢官为民。荐举赏罚制度和选官新标准的规定,沉重地打击了早已成为士族垄断政?工具的九品中正制,也否定了十六国以来许多胡族军阀统治者迷信武力、蔑弃文化知识的落后观念;有效地提高了秦国各级官僚的智能素质,“才尽其用、官称其职”的新局面日益形成;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也为之一变,贿赂请托、恣意妄举的F·B现象逐渐消灭,而养廉知耻、劝业竞学之风日盛。

王猛治国的第二项重要措施是兴办教育,培养人才。在他的赞导下,前秦恢复了太学和地方各级学校,广修学宫,聘任学者执教,并强制公卿以下子孙入学。苻坚每月亲临太学一次,考问诸生经义,品评优劣,并与博士等教官讲论学问,以督察学校教育,扩大号召力和影响力。灭燕后,苻坚亲率太子、王侯公卿大夫士之长子祭祀孔子,宣扬儒教。这样,先进的汉族传统文化在北方很快得到复苏和振兴,而官僚后备队伍的培养工作也走上了正规化。

其三,调整民族关系,促进民族融合。前秦是氐族建立的国家,氐族又是少数民族中较小的一个。前秦国内存在着氐汉之间的矛盾,也存在着氐与其他少数民族的矛盾。王猛作为汉人而能尽忠于前秦政权,与苻坚名为君臣,形同兄弟,为氐汉两族的团结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前秦废除了胡汉分治之法,确立了“黎元(百姓)应抚,夷狄应和”的基本国策,诸族杂居,互相融合。有人别有用心地建议苻坚把西北氐族各部尽迁入京城,而将关中各族大户驱逐到边地,王猛劝苻坚将其人处死。边将贾雍所部攻掠匈奴,立被罢官。于是,匈奴、鲜卑、乌桓、羌、羯诸族纷纷归服,有才干者皆被委以要职,“四夷宾服,凑集关中,四方种人,皆奇貌异色”。

其四,兴修水利,奖励农桑,努力发展社会生产。为解决关中少雨易旱问题,前秦政府征调豪富僮仆三万人开泾水上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以灌溉梯田及盐碱地,“百姓赖其利”。又通过召还流民、徙民入关等途径增加农业劳动力,并注意节约开支、降低官僚俸禄、减免部分租税,以减轻人民负担。前秦政府还经常派员巡察地方,推广先进的生产技术,奖励努力种田的农民。于是,荒芜多年的田地重长五谷,空废多年的仓库又满帛粟,前秦立国的物质基础大大增强了。

在王猛的主持下,革新措施带来了一派崭新气象。史载,当时秦境安定清平,家给人足,“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贾贩于道”。百姓歌唱道:“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王)猛之力也。”王猛执政号称“公平”。他处事果断,办事讲究效率,从不拖泥带水。河北人麻思请假回故里葬母,王猛说:“您可以马上收拾行李上路,今晚我即通知沿途郡县。”待到麻思刚出潼关,就发现沿途官府均已接到通知,并照章验看其路照(行路护照),安排食宿。

王猛执政,苻坚让他裁夺一切军国内外之事,自己则“端拱于上”(端坐拱手于朝堂之上)。他曾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对王猛说:“您日夜操劳,忧勤万机,我好象周文王得到了姜太公似的,可以优哉游哉享清福啦!”王猛说:“没想到陛下对臣评价如此之高,臣哪里配得上比拟古人尸苻坚说:“据我看来,姜太公岂能比您强啊尸他经常嘱咐太子等皇家子弟说:“你们敬事王公,要象奉事我一样!”

统兵灭群雄

王猛治国,使前秦成为诸国中最有生气的国家,因而敢于与群雄角逐,并且愈战愈强,十年之间(366—376年)便统一了北方。在这个过程中,王猛经常统兵征讨,攻必克,战必胜,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干和大将风范,比“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而不能“独当一面”的张良还要略胜一筹,苻坚比之于“文武足备”的姜尚,并不过分。他既是政治家、军事家,也是武勇的战将。

公元四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前期,前秦四面受敌:北有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的鲜卑拓跋氏代政权以及其他部族的军事集团;西有盘踞今甘肃地区的汉人张氏前凉政权、氐族杨氏仇池政权以及分布于今甘肃、青海间的吐谷浑军事集团;东有立都邺城的前燕鲜卑慕容氏政权;南有以建康(今南京)为都的东晋司马氏政权。其余尚有若干时生时灭的割据势力。苻坚与王猛都没有苟安关中或偏霸一隅的想法。王猛的愿望是统一北方,为将来统一全国打好基础;苻坚则更雄心勃勃,志在“混一六合,以济苍生”。他们的策略是:稳定西北,使无后顾之忧;争锋东南,以图大业。

第一步速见成效:通过政治、军事手段,到建元二年(366年)五月,匈奴刘氏部、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奕干部和拓跋部的代国等都先后归服了前秦。同年七月,王猛即率军进攻东晋荆州北境诸郡,初战告捷,掠取一万余户北还。翌年二月,王猛讨平羌族叛乱头目敛歧;四月,大破前凉国主张天锡军,斩首一万七千级;继而兵不血刃,智擒原张氏部将李俨,夺占重镇袍罕(今甘肃临夏东北)。同年十月,暴君苻生之弟、晋公苻柳据军事要冲蒲坂(今山西永济西蒲州)起兵反叛,赵公双、魏公度(s6u搜)、燕公武亦同时各据要冲叛乱。当初,王猛曾劝苻坚除去苻柳等,苻坚未听。这时他们同时并起,气势汹汹,扬言要一举攻下长安。翌年春,王猛与诸将前往讨伐;苻柳闻讯,竟然以陕城(今河南陕县)降燕,请兵接应并伐秦。

苻柳出城挑战,王猛闭垒不应。苻柳以为王猛怯阵,便留下世子守城,自己亲率二万人偷袭长安。王猛假装不知,暗中却派邓羌率精兵伏击柳军,柳军败还,又遭王猛全师伏击,两万人只有苻柳及其随从数百骑逃入蒲坂,其余全都当了俘虏。不久,王军攻破蒲坂,苻柳身首异处。其余三公也都被俘或被杀。四公叛乱被平定后,前秦扫清了通往中原道路上的障碍,积极准备消灭强邻前燕。

建元五年(369年)四月,桓温伐燕;七月,温军至枋头(今河南浚县西),邺都震动,燕主慕容玮派人求救于秦,答应割虎牢(今河南荥阳汜水镇)以西之地给秦。群臣反对救燕。王猛暗地向苻坚献策:先出兵与燕共退晋军,然后乘燕衰颓而取之,是为“先救后取”之计;否则让桓温攻占了中原,则秦“大事去矣”。苻坚赞同,即出兵救燕。同年九月,燕、秦联军大败晋兵,杀敌四万余人,桓温狼狈逃归。事后,燕毁约不割地给秦,使秦找到了伐燕的借口。十二月,王猛统兵三万伐燕;翌年正月,秦军占领前燕西部重镇洛阳,王猛又遣将击走燕乐安王慕容臧出荥阳(今荥阳东北),留兵屯守,凯旋西归,完成了灭燕第一阶段的战略计划。

建元六年(370年)六月,王猛辞苻坚于灞上,赴军再伐前燕。苻坚表示他要亲率大军随后东进,王猛却胸有成竹地说:“荡平残胡,如风扫叶,不劳陛下亲受风尘之苦,只请敕命有关部门给燕国被俘君臣预先造好住房就行了。”苻坚大喜。王猛统领杨安等十将,战士六万人;前燕执政慕容评率精兵三十万抵御秦军。面对着五倍于己的劲敌,王猛毫无惧色,取南路一举攻下壶关(在今山西黎城东北太行山口),活捉燕南安王慕容越,所过郡县无不望风而降。北路杨安攻晋阳(今太原市南),因城固兵多,两月未下。王猛即率部分军队驰赴晋阳。到了晋阳,王猛马不停蹄,绕城察看,迅速弄清了症结所在,并想出了克敌妙策。他命令士卒连夜挖通地道,继派壮士数百人潜入城中,大呼而出,杀尽守门燕兵,打开城门,秦军蜂拥而入,转瞬间占夺了晋阳全城,又活捉了燕东海王慕容庄。慕容评闻报,魂飞胆丧。

十月,王猛挥师南下,直趋潞川(今山西东流入河北、河南交界的浊漳河),与慕容评对垒。这时,秦军有相当数量留戍新取之地,王猛所率部队与慕容评军相差悬殊。慕容评认为王猛孤军深入,粮草不济,想以“持久”拖垮秦军。谁知尚未开战,王猛即派五千骑兵放火焚烧燕军辎重,火光冲天,连邺城官民都望见了!慕容玮害了怕,派人严责慕容评,命令他将卖水卖柴、敲榨勒索来的钱帛散给士兵,并促令出战。于是,秦燕之间的一场大战开始了。

决战那天早上,王猛抓紧时机于阵前誓师。他慷慨激昂地说:“我王景略受国厚恩,兼任内外要职,现在与诸君深入贼地,大家要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答国家。在这次战斗中,如能克敌制胜,受赏拜爵于明君之朝,欢庆痛饮于父母之室,将士们,那该是多么荣耀、多么值得自豪啊!”王猛的话就象烈火一般把将士们的热血燃烧起来了,“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锐不可当。

头一天傍晚,秦将徐成侦察敌营归来误期,王猛要以军法从事,邓羌替徐求请,未被允准,邓便回营整队要攻王猛。王猛出人意料地“枉法”赦徐,并赞扬邓羌说:“将军对同郡部将(徐与邓同郡)尚且如此仗义,何况对国家呢?我不再忧虑敌人了!”现在开战了,王猛命令邓羌冲闯敌人密集处,不料邓羌又讨价还价地说:“如果答应给俺一顶司隶校尉的乌纱帽,那么您就放心吧!”王猛感到为难,邓羌便跑回营帐蒙头大睡。于是,王猛驰马径入邓营,答应了条件。邓羌乐得折身跳起,捧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大喝了一顿,然后跃马横枪,与猛将徐成、张蚝等直扑敌阵,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战到中午,燕军大败,损失五万余人。王猛指挥部队乘胜追击,又歼灭敌军十万余人。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残军四散逃尽。

邓羌循私求情,扰乱军法;欲攻主帅,目无上级;临战求位,等于要挟国君。三者有其一,便该砍头,何况王猛一向以执法如山闻名于世!但是,王猛全都吞了下去。他容忍了邓羌之短,因而调动了邓羌之长,结果大获全胜,就好象驯服猛虎、驾驭烈马一般。在那种生死存亡一发千钧的紧要关头,如按常规办事,拘执一端,错走半步也会全盘皆输。王猛在处理邓羌问题上表现出来的过人度量、通权达变和善于驭下等方面的高水平,实在使人惊叹不已!北魏史学家崔鸿曾对此赞不绝口。

王猛率军长驱而东,包围了邺城。邺城附近原先劫盗公行,这时变成了远近清静。王猛号令严明,官兵无人敢犯百姓,法简政宽,燕民无不额手称庆,奔走相告。同年十一月,苻坚亲率十万精兵前来会师,燕臣开城门投降,逃走的慕容帏、慕容评等全部被追拿回来,前燕灭亡了。苻坚给王猛加官晋爵,封为清河郡侯;又赐予美妾、歌舞美女共五十五人,良马百匹,华车十乘,王猛固辞不受。他镇守邺城,选贤举能,除旧布新,安定人心,发展生产,燕国旧地六州之民如同旱苗逢雨,欢欣雀跃。

后来,王猛入朝任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与苻坚回过头来解决残存于西北等地的割据势力,先灭仇池,孤立了前凉。当初王猛大败张天锡时,曾俘获其将阴据及甲士五千人,这时即派人送他们回去,并捎去王猛给张天锡亲笔信一封。王猛在信中引古论今,透辟地分析了天下大势和凉国的危险处境,劝张翻然悔过。张见信大惧,寝食不宁,终于向秦谢罪称藩。接着,陇西鲜卑乞伏部、甘青之间的吐谷浑等也都臣服于秦。建元九年(373年)至十年(374年),秦定巴蜀及其以南地区。到王猛死前,秦已基本上统一了北方(前凉与代虽然保有一隅之地,但已臣服于秦),十分天下,秦居其七,东南地区的晋政权已感到巨大的压力,无人再敢“北伐”。

临终遗至言

王猛积劳成疾,终于在建元十一年(375年)六月病倒了。苻坚亲为王猛祈祷,并派侍臣遍祷于名山大川。碰巧王猛病情好转,苻坚欣喜异常,下令特赦死罪以下。王猛上疏说:“想不到陛下因贱臣微命而亏损天地之德,自开天辟地以来绝无此事,这真使臣既感激又不安!臣听说报答恩德最好的办法是尽言直谏,请让我谨以垂危之命,敬献遗诚。陛下威烈震慑八方荒远之地,声望德化光照六合之内;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如拾草芥。然而善作者未必善成,善始者未必善终。所以,古来明君圣王深知创业守成之不易,无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恳望陛下以他们为榜样,则天下幸甚!”苻坚读一行字,抹两行泪,悲恸欲绝。

这年七月,苻坚见王猛病危,赶紧询问后事。王猛睁开双眼,望着苻坚说:“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说完便停止了呼吸。苻坚三次临棺祭奠恸哭,对太子苻宏说:“老天爷是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呀,怎么这样快就夺去亍我的景略啊尸于是,按照汉朝安葬大司马大将军霍光那样的最高规格,隆重地安葬了王猛,并追谥王猛为“武侯”——如同蜀汉追谥诸葛亮为“忠武侯”(世人简称“武侯”)一样。秦国上下哭声震野,三日不绝。

诸葛亮死前表奏后主刘禅:“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孙衣食,自有余饶。……”其余一无所求。王猛临死,嘱咐其子以十具牛(二十头牛)耕田务农,其余亦一无所求,比诸葛亮还要清俭。苻坚常把自己与王猛的关系比为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但刘备比孔明年长二十岁,而苻坚却比王猛小十三岁,所以尽管限于君臣名分,苻坚却始终把王猛当作兄长敬重,双方感情极为深厚。王猛五十一岁死时,苻坚才三十八岁;一旦失去这位兄长、老师和最得力的助手,苻坚顿时陷于极度悲痛之中,经常潸然泪下,不到半年便已须发斑白了。半年之中,苻坚恪遵王猛遗教,兢兢业业地处理国事,着重抓了扩大儒学教育和关心民间疾苦两件大事,并且都大有成效。其后,苻坚迅速灭掉前凉和代国,完全实现了北方的统一,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和西南夷都遣使前来朝贡;原属东晋的南乡、襄阳等郡(辖境在今湖北)也被攻夺下来。至此,前秦臻于极盛。

遗憾的是,苻坚后来忘记了王猛的遗教,于王猛死后八年的建元十九年(383年)不顾群臣的普遍反对,悍然调集九十余万大军进攻东晋,结果在淝水(在今安徽境内)之战中一败涂地。而王猛叮嘱再三要苻坚除掉的鲜卑、羌族上层阴谋分子,如慕容垂、慕容冲、姚苌之流,因为未被除掉,这时便乘机举兵造反,纷纷。割据自立,把前秦的一统江山搅得七零八落。到了建元二十一年,苻坚被姚苌杀害了,年仅四十八岁。又过了九年,前秦也终于灭亡。大分裂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元嘉十六年(439年)北魏统一北方才告一段落。

王猛临终遗言(包括疏文),寥寥数语,却都关系到前秦国家的兴衰存亡,可谓一言九鼎,胜过千言万语。他死后八年的历史结局完全证实了他非凡的远见。苻坚在淝水惨败后经常痛悔自己忘记王猛遗言的大错,但已悔之晚矣,终成千古之恨!历史学家范文澜曾说:“苻坚在皇帝群中是个优秀的皇帝。他最亲信的辅佐王猛,在将相群中也是第一流的将相。”倘若苻坚始终恪遵王猛遗教,则前秦必不致速亡,至少可与东晋继续对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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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07-3-7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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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unlover

#2  历史的大悲剧 — 从王猛遗言看前秦之覆亡

历史的大悲剧 — 从王猛遗言看前秦之覆亡

王歆元化


斯大林曾经提到过某一类国家,它们没有统一的民族,而是“偶然凑合起来的,内部缺少联系的集团的混合物,其分合是依某一征服者的胜败为转移的”(1)。确实,这类国家在中外历史上不胜枚举,比如亚历山大的马其顿王国,阿提拉的匈奴单于国,帖木耳的蒙古汗国,石勒的后赵帝国,等等等等。它们大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在唯一一个用武力达到统一目的的“征服者”去世之后,他所煞费苦心构筑起来的庞大帝国便会眨眼间分崩离析,最终灭亡。然而,在中国历史上却存在着一个奇特的变例,即在上文所称的那种“征服者”尚未去世之时,就已经不能阻止崩溃局面的形成了,“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这就是于公元四世纪后半叶一度统一北中国的强盛的氐族前秦王朝。

前秦之覆亡,许多人一味归咎于淝水之战,这是不全面的;还有人认为那是阶级矛盾激化的结果。更是根本不正确的。其实,前秦名相王猛在他的临终遗言里,就已经提出了防止败亡的策略,依此反推,我们可以得出前秦之覆灭,包括两个方面的原因——淝水之战充其量只不过两者之一罢了。

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人,他是中国封建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史称其“刚明清肃,善恶著白,放黜尸素,显拔幽滞,勤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由是国富兵强,伐无不克,秦国大治”(2)。在他执政的时期,北中国出现了自五胡内迁半个多世纪以来从未达到过的升平景象。这样一位被秦帝苻坚倚为臂膀,誉为“诸葛亮”的能臣,他的遗言,对于研究当时的政局,自然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当时是公元375年,王猛身染重病,卧床不起。苻坚“亲临省病,问以后事,猛曰:‘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大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言终而死。”(3)从这段话中可以归纳出两条基本政治策略:对外,要交好东晋,不宜发兵南佂;对内,要警惕鲜卑、西羌等冬降秦贵族,不使其东山再起。苻坚之与王猛,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就《晋书》记载,他对于王猛的谏言不予采纳的只有两次,第一次乃就是否斩杀鲜卑贵族慕容垂的问题,第二次就是对待这位秦国“诸葛亮”的遗言了——这正是前秦败亡的根由所在。

王猛的遗言,实际上是指出了前秦当时所面临的,除阶级矛盾外,两大突出矛盾,即秦晋之间的国家矛盾和氐人与鲜卑、两羌等族之间的民族矛盾。这两大矛盾只要解决好一个,前秦必不至于那么快便由盛转衰,一蹶不振。如果苻坚不急于南征,搞好和东晋的外交关系,那么鲜卑族的慕容垂、慕容冲、乞伏国仁,羌族的姚苌等人就不敢有任何不臣举动;如果反过来苻坚处理好了内部矛盾再伐晋,那么淝水之战顶多和赤壁鏖兵一样,只决定南北长期分治局面的形成罢了。

下面,即分别就这内、外两方面矛盾以及苻坚拒纳王猛遗言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作一个粗略的分析。

公元370年11月,秦兵攻入邺都,灭亡了称雄关东近三十年的前燕王朝,基本上统一了北中国,形成和东晋划淮而治的并立局面。当时的江南,由桓温把持朝政,任意杀戮大臣甚至废立天子,士族多有不满,连年纷争,国力衰微,这和“兵强国富,垂及升平”(4)的前秦绝不可同日而语——这正是一个绝佳的统一机会,可惜前秦内部还没有很好安定下来,代、凉等政权依旧割据一方,虎视中原,苻坚尚无力南顾。等到13年后,即公元383年,北方已经完全一统,表面上形成了较为安定的局面,苻坚自以为国富民强,准备大举伐晋的时候,东晋内部却早因桓温之死和谢安等守成官僚的上台(公元373年,即王猛去世前三年)而开始稳定下来了。

自古以来,战争的胜负,是以双方政治、经济等各方面力量对比来决定的——突厥若不东、西分治,唐朝未必能将之各个击破;匈奴若不南、北并立,纵然刘彻极盛之时,也不过驱之漠北罢了。东晋并未失德,亦无大乱,承孙吴以来富庶之业,苻坚无时可依、无势可趁,却卤莽地发动南征,安有必胜之道?

当然,东晋本来也无稳胜之券,尤其在军事上,象谢安这种大官僚,只会清谈和下棋,懂什么叫打仗?然而他弱,敌人更弱,正如慕容绍所指出的,前秦“恃其强大,务胜不休,北戌云中,南守蜀汉,转运万里,道路相望,兵疲于外,民困于内”(5),由于长期的兼并战争,不得休息,早已民思息肩,兵求罢戌,加上苻坚在军事指挥上又闹了个大笑话:八十万秦军,不战而溃,风声鹤唳,一泻千里。

以上即前秦外部矛盾的激化以及由于苻坚不纳王猛遗言所产生的严重后果。而对于内部矛盾,苻坚更是一贯宠任降秦的鲜卑、西羌等贵族而不加提防。譬如前面提过的是否斩杀前燕叛臣慕容垂的问题。史称:“是时慕容垂避害于坚,王猛言于坚曰:‘慕容垂,燕之戚属,世雄东夏,宽仁惠下,恩结士庶,燕赵之间咸有奉戴之意。观其才略,权智无方,兼其诸子明毅有干艺,人之杰也。蛟龙猛兽,非可驯之物,不如除之。’坚曰:‘今方以义致英豪,建不世之功。且其初至,吾告之至诚,今而害之,人将谓我何!”(6)平心而论,慕容垂千里来投,依王猛的意见杀掉,确实不妥,然而苻坚却又大走极端,信任非常,终于酿成大祸。正是这个慕容垂,382年一力撺掇苻坚南征,一年以后却在河内叛秦自立,成为后燕的开国皇帝。

不止慕容垂,于385年俘杀苻坚的后秦姚苌以及西燕慕容冲、西秦乞伏国仁,等等,无一不是叛降前秦而受到重用的鲜卑、西羌贵族。这无疑是前秦败亡的一大内因。

那么,苻坚对于王猛一向恩宠隆厚,君臣相得,为古今中外所罕见,为什么竟会违背王猛的遗言呢?据《晋书》和《通鉴》所载,王猛于357年6月仕秦为中书侍郎,12月即迁尚书左丞、咸阳内史,两年后8月又升侍中、中书令领京兆尹,10月加吏部尚书、太子詹事,11月迁尚书左仆射、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加骑都尉,居中宿卫,“时猛年三十六,岁中五迁,权倾内外”(7)。370年4月转任司徒,录尚书事,同年封清河郡侯,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车骑上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牧。372年正式拜为宰相,加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翻开万斯同编篡的《伪秦将相大臣年表》,从甘露二年(360年)直到建元十一年(375年),高级官僚升迁命令中,有两个名字各占去十分之四,一个就是王猛,另一个是苻坚的胞弟苻融。

苻坚甚至于“常敕其太子宏、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8),把王猛当亲兄弟看待。如此宠信,就算真的诸葛亮都无福消受,他却又为什么要拒纳王猛一身中最重要的谏议——临终遗言呢?

我认为,这和苻坚本身的才能有关。苻坚,虽然是少数民族领袖,虽然最终落个身死人手的下场,但在当时和后世却一直都有“明主”之誉。他是刘备,不是刘禅,是他驾驭诸葛亮,而不是诸葛亮反过来驾驭他。王猛的主张与之相合的便任其放手去干,绝不掣肘,反之,则我行我素。

试析王猛的一贯政治主张,最主要的不外乎两条:在内削弱氐族权贵的势力,对外消灭鲜卑、西羌各割据势力并力图使其不能复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强中央集权,巩固地主阶级的上层建筑。对于前一方面,苻坚是坚决支持的。史载:“王猛亲宠愈密,朝政莫不由之。特进樊世,氐豪也,有大勋于苻氏,负气倨傲,众辱猛曰:‘吾辈与先帝共兴事业,而不预时权;君无汗马之劳,何敢专管大任?是为我耕稼而君食之乎!’猛曰:‘方当使君为宰夫,安直耕稼而已。’世大怒曰:‘要当悬汝头于长安城门,不尔者,终不处于世也。’猛言之于坚,坚怒曰:‘必须杀此老氐,然后百僚可整。’”不久果然把樊世“斩之于西厩”(9)。因为这件事,“诸氐纷纭,竟陈猛短,坚恚甚,谩骂,或有鞭挞于殿庭者”,“自是公卿以下无不惮猛焉”(10)。苻坚之所以要这样做,不仅仅是为王猛执政扫清了道路,实际上也是为自己的专权奠定了基础。至于这类措施所产生的负作用(拒谏南征,一意孤行)则非王猛和苻坚事先所能够预料的。

然而,对于压制鲜卑、西羌势力的政治方针,苻坚却自有主张,并不偏信王猛,上述慕容垂事件就是很好的例证。再譬如,公元370年,前燕灭亡,燕主慕容暐被接到长安,封为新兴侯,许多前燕贵族官僚也多予显职。为此,太史令张孟进谏说:“慕容暐父子兄弟,我之仇敌,而布列朝廷,贵盛莫二,臣窃忧之,宜剪其魁桀者,以消天变。”苻融也劝说,慕容氏“父子兄弟,森然满朝,执政履职,势倾勋贵,臣愚以为虎狼之心,终不可养。”苻坚不同意他们的谏议,反对说:“朕方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汝且息虑,勿怀耿介。夫惟修德,可以禳灾。苟能内求诸己,何惧外患乎!”(11)

我们不能因事废人,的确,苻坚的胸襟和抱负,都是当世无匹的,较之王猛、苻融,也要高上一头。他的民族政策,在历代帝王中更是空前绝后的开明。东晋、南北朝时期,要说谁真有混一宇内,兼容百族的气魄,也只苻坚一人而已。然而,自魏晋以来长期激化的民族矛盾,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消弭的,苻坚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兼之在具体问题上又一再失策——如将大量的鲜卑、西羌迁入关内,却将氐人分散四方;再如肥水战败后纵虎归山,放慕容垂巡视燕地,等等……这才导致最终的身死国灭,贻笑万世。

至于伐晋,这是苻坚统一华夏的夙愿,即便王猛在世,也未必定能阻其南下。刘备猇亭大败,诸葛亮还可以长叹:“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令不东行;就复东行,必不倾危矣!”(12)王猛却又能够去缅怀谁?(也许苻融会有“王景略若在”之叹吧)每有摡叹王猛早殁者,苻坚自己也哭泣:“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耶,何夺吾景略之速也”(13),以为只要王猛多活几年,一定能够完成统一大业。这不是过痴人说梦而已。终究,东晋的平和稳固,谢安的无为而治,以及苻坚的“由骤胜而骄敌”(14),都不是凭王猛的力量所能够改变的。这是历史的必然——也许王猛之早殁,对他自己倒是一件好事,比之诸葛孔明,他一生的悲剧色彩,确是要淡得多了。

顺便提一句,我这篇文章里,对于伐晋战争,从未提过“侵略”二字,也从未说过这是不义的战争。统一和侵略是有本质区别的。无论从天下分合大势,还是前秦的民族政策来看,苻坚发动的这场战争都是正义的,顺乎历史潮流的;而唯此,其失败才是最可悲的,氐秦的灭亡是历史上最大的悲剧。总有那么一些人,把中原看作纯粹是汉族的中原,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其实从秦朝统一以来,中原就是全华夏所有民族的共同家园了!


引文:
(1)【苏】约·维·斯大林《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
(2)(11)【宋】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103。
(3)(4)(5)(7)(8)(13)【唐】房玄龄等《晋书·苻坚载纪下》。
(6)(9)(10)同上《晋书·苻坚载纪上》。
(12)【晋】陈寿《三国志·蜀书·庞统法正传》。
(14)同上《资治通鉴》卷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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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和黑夜结下了不解之缘 所以我爱太阳
2007-3-8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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