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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oyang

#1  [原创] 李兆阳谈诗之二十七:苦难、讽谏、批判

李兆阳谈诗之二十七:苦难、讽谏、批判

大家都知道,中国诗歌有讽、谏的传统。这个传统,起自屈原,也可以在《诗三百》中找到根源。笔者多次论及,中国诗歌讽谏内涵,其根源在于中国知识分子作为一个社会阶层的非主体性、附庸性的特性(请见拙作《李兆阳谈诗之十、十一、十二》等文字)。中国文字的讽谏性特征,常常以各种道德化的形象出现,其中一种形式是将文学作为教化的工具;另一些形式则隐藏一些,比如,就在不久前,一群作协作家们诗人们,高举道德的旗号,号称要抵御21世纪集体道德崩溃。

中国文字的讽谏性特征,并没有错,错在这种讽谏成为文字的一个尺度,更错在这个尺度,加上文人阶层非主体性、附庸性特性,加上儒家的入世传统,加上统治阶层的束缚性的需要,常常成为中国文字的唯一尺度 -- 曾几何时,“脱离现实”曾是、现在也常常还是我们的文字评说家们扼杀文人、文思多么便、宜的武器啊。当讽谏成为文字的尺度之后,我们这些无根的、附庸的文人们,就自觉不自觉地以讽谏作为自己文字的主导、自觉不自觉地以讽谏作为自己文字的主题,如此便自觉不自觉地奴性化;再则,当文人们自觉不自觉地以讽谏作为自己文字的主题之后,社会表象性的苦难、而非文人自身体验的生命的苦难,便成为文字的主导,所以我们有所谓的“国之不幸,文人之大幸”这样一种似是而非的说法,这个说法成为文人普遍接受这一现象,无疑验证了这样一个结论:中国文人自身的生命世界和中国文人的文字世界,是剥离的。笔者曾经论及,中国社会几千年的苦难,是中国百代文人们的“大醉杯”,就是这个道理。

这是中国文字讽谏性特征和西方、日本文学的区别。就笔者阅读所及,在西方和日本文学中,苦难作为文字的主题,是文人自身所体验的、真切的苦难,因为这些文人自身的生命世界和他们的文字世界是一体的。这样的文字所体现的苦难,才真实,让人痛心彻骨。这一点,从黑则明的电影可以看得很清楚-- 虽然黑则明不以文字著称,但黑则明电影,称之为“画面小说”,当之无愧 -- 比如说“阳光灿烂的周日“。这个故事讲日本战后,一对都在工作中的情人,过周日假的故事。这对情人,他们的愿望就是要有一间两个人能在一起的一个窝,这个问题也常常是他们两人生活中最迫切的问题。他们去看房子:求售、求组的房舍虽然有,但与他们无缘:他们两人的收入,扣除糊口的必要开销,合起来也租不起一间那怕是最简陋、最不堪的房间;去找发达的战友:战友连面也不见;去看电影:两人口袋的钱,合起来可以买两张便宜票,但便宜偏偏就在他们将要轮到他们的时候,被黄牛买走了 -- 黄牛加价后的票价,虽然也不贵,但他们两人剩下的钱,合起来也买不起两张票 -- 电影看不成,男主人公禁不住发怒,与黄牛拳脚相向,但一拳难敌二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打翻在泥水地,还被打得满鼻子流血;男人面子既失,就和自己的女人斗气,差点把女人赶走,最后还是女人体谅男人的软弱,给了男人一个台阶下,两人才没有分开;重新和好的这对男女,剩下的钱,只能去喝杯咖啡,在咖啡店,被店老板多算了几元钱,男人羞怒得脱下自己的外衣,扔给店主;两人跑出咖啡店,在一个废弃的舞台落脚,男人提议给女人表演指挥某个大音乐家的某个交响乐,女人看着男人面对荒弃的舞台,面对幻想中的听众,很认真、执着地指挥一直幻想中的乐队,演奏一支幻想中的交响乐,眼泪流了下来,演奏末了,抹干眼泪,微笑着给男人鼓掌。。。月光升起,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就这样过去了,男人把女人送到公车站,两人告别。这就是日本战后下层劳工阳光灿烂的周末,虽然贫困,也充满苦难,但日子还得过下去,明天虽然不一定更美好,但周日的太阳还会出来。

这是真切而深切的苦难,苦难、却让人无言,较之于茅屋为秋风所破而高呼“安得广厦千万间,让天下寒士尽欢颜”的杜老夫子,要真实得不知多多少倍,也不知要真切得多不知多少倍。

写到这里,笔者想说的是,苦难是生命的一部分;文人首先是文人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真实的生命体,文人的文字才能写出真实、真切的苦难,而不应该将文人自身的生命从的文字中剥离,将自己定位为社会的良心、或者定位为一个附属于统治阶层或者社会而存在的生命体,为了讽谏、批判的目的而写苦难,这样的文字不真实,这样的苦难也不真实,这样的讽谏与批判,就流于形式和说教,没有说服力,也没有感染力,如果这类文字真能说服感染什么人,这些说服力、感染力,也是虚幻的 -- 比如说《半夜鸡叫》、《刘文采》等经典的虚幻的苦难故事:笔者说苦难是中国百代文人的“大醉杯”,诚如是也。

最后,我想说的是“国之不幸”,也是“文人之不幸”,而“文人之不幸”,乃“文字之大幸”。“文字之大幸”,是指“国之不幸”经由“文人之不幸”而结出的文字的花朵,少了中间“文人之不幸”这个环节,产生的文字必然是虚幻的、虚假的,这样的文字的感染力,最终必将破灭,如同美丽的塑料花一样,必将在阳光下退色。


李兆阳        2009年2月7日


2009-2-7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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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2  

黑则明没看过,但半夜鸡叫和刘文彩小时候是读过的,这怎么能拿来当苦难文学的例子呢?苦难文学是否一定要文人亲身体验俺不敢说,但至少得是文人创作时所处的时代吧,鸡叫和刘文彩完全是从这个时代写上一个时代,这实际不是苦难文学,而是欢乐文学,试图教育读者你们在现在所处的时代有多快乐。说这些文人是附庸俺是同意的,其他理论洋洋洒洒俺就没有能力置评了。


2009-2-7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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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oyang

#3  

一元

刘文采和高玉宝是欢乐文学,倒是闻所未闻,高见啊 -- 该是教化教化文学吧


2009-2-7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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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li

#4  

属于“忆苦思甜”性质的。

引用:
Originally posted by zhaoyang at 2009-2-7 05:13 PM:

刘文采和高玉宝是欢乐文学,倒是闻所未闻,高见啊 -- 该是教化教化文学吧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尽力而为。
2009-2-7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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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

#5  

兆阳你还是多写美人少谈苦难得了。


2009-2-8 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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