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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冈田惠和:今生有约

    今生有约

    [日]冈田惠和



    前言

     说到爱情,中外均有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流传,而有关月下老人、前世今生等,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情节。日本富士电视台95年底推出的爱情大戏“なだ恋は始まらない”(今生有约),在轮回的情节上却有许多创新之处。
      
    剧中的转世舞台在现代的东京都会,因此角色的设定有别于传统的前世今生安排:男、女主角直到最后才终于相遇,也不同于一般的爱情戏公式。而离了婚的男主角的女儿,扮演替这一对有情人穿针引线的小爱神,则可媲美“西雅图夜未眠”呢!

      小泉今日子在剧中饰演29岁的干练上班族,和中井贵一的离婚男士同属较成熟稳重的形象;一向活泼俏丽的常盘贵子则以事业律师的角色登场。而竹野内丰、板井真纪和草本刚,则表现了相对的青春与纯情。在整体上,本剧呈现出爱情理性的一面,或许这种不强求的态度,正是相信缘份的一种真爱表现。

      虽然时代不断在变动,但是真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您同意吗?

    第一章

    在犹如繁星般众多异性当中,互不相识、分处异地的两人,却能偶然邂逅,而且只被对方吸引,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才有很多人会觉得,在这广阔的世界里,冥冥之中自有命运在替情侣牵线吧!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恋人们便把这条无形的线称之为〃红线〃。
      这则有关命运之说的爱情故事,必须追溯到两百多年以前。

      那是发生在安永六年(公元一七七七年)的江户,一个岁末寒夜里的事情。若是在现代,此时街上应该是挤满了欢度圣诞的人潮;但当时的江户街头却是一片漆黑,只见寒月高挂在寂静的夜空。

      备前屋,在这间位于深川的商家的内宅里,屋主的独生女由纪正悲伤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屋内挂着一袭纯白无瑕的嫁裳。明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但为何她却满脸愁容呢?

      这时有一个人悄悄地走过门廊,静立在门外。由纪回过头,看到月光映照下的男子身影……正是她割舍不下的恋人,心爱的真吉。

      由纪痴痴地凝望着男子的身影。隔着一扁纸门,两人始终默默无语。真吉无法忍受目睹由纪他嫁的痛苦,打算在今夜离开自幼受雇的备前屋。这是两人最后的道别……男子的身影沈默地深深低下头,然后便离开了。

      这时,由纪的眼眸在纸灯微弱的亮光下闪烁了一下,她决心为两人的真爱付出性命……“啪喀”一声,小镜子自她纤细的手中滑落。
      由纪跺着急促的步伐,穿过微暗的小径,追上了他。

      “阿真,等一下!我不要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结婚哪!”
      “可是……大小姐,我也是无可奈何,老爷不可能会答应的。”

      在受到传统礼教束缚的江户时代,严格的父亲根本不允许身分悬殊的两人结合。为了拆散他们,便把由纪许配给一个商人世家。
      “阿真,我们一起死吧!我一点都不害怕。既然活着就必须嫁给别人,我宁愿选择和你……”
      真吉难过地将由纪搂进怀里,由纪也哽咽地紧紧拥住他。

      寒冷而静谧的黑暗中,突然传来鼎沸的人声。在发现两人不知去向之后,备前屋的人们便追了出来。于是两人躲进小径中的阴暗处,屏住气息,静待追兵远去。

      等到深夜时分,两人来到寒风萧瑟的深川岸边。漆黑的河面上,汹涌的波浪在月光下闪耀着银光。暗沈的河水一波又一波打在相拥而立的两人脚边……他们用一根红线将手紧紧地牵系在一起。即使踏上死亡之旅,他们也绝不分离。
      “由纪,如果真有来生,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们会认得出彼此吗?……”
      “会的!会的!我绝对会认出你的!”

      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两人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彼此,好象想把对方的身影烙印在眼底一样,然后就这么踩着摇晃的步伐,一步步走进了河水深处。
      真吉和由纪坚信,两人在来世一定会有美好的结果,就这样共赴黄泉了。


             ★        ★        ★

      时光推移至现代。

      东京都会的夜晚……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上空依然看得到星星,只见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一闪而逝。在数不尽的繁星当中,流星只因受到吸引便朝某颗星疾奔而去,这种景象让人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因果宿命。
      上天对誓死相爱的男女是仁慈的,祂让在很久很久以前相约来世结合而后自杀的两人,在今日的东京都会中重生了。

      不过,两人目前并不相识。他们究竟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呢?
      栉比鳞次的摩天大楼灯火在夜空下闪耀,有一位女性正坐在其中一栋大饭店的咖啡厅里。

      她的双眸澄澈,脸庞清秀而高雅,的确和由纪一模一样。但那股自然流露的率直与俐落,却和当时哀泣不已的女子截然不同。她的面前摊着电子记事本,和比她年轻的男同事商讨工作计昼,俨然是一位能干的职业妇女。这位由纪的现代女性化身,是现年二十九岁的神崎茜。
      茜的神情有一瞬间显得目瞪口呆。
      因为眼前的这名男子竟突然开口向她求婚!

      “真的吗?永井光生,你还真有勇气。”
      “请不要挖苦我,我是认真的。”

      永井聪被这么一说,脸涨得通红,好象生气了一样。他是一位浓眉大眼,带着几分纯朴气质的青年。茜不禁露出抱歉的神情。
      “对不起,因为我没遇过这种事。”

      “进入公司的第一天,我就想和你结婚了。”
      对永井聪而吉,神崎茜似乎是他命中注定的对象。茜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聪制止了。
      “请不要现在回答我,等你慢慢考虑好了再说。”
      “是吗?我懂了。”
      看到聪彷佛完成一件大事似地吁了一口气,茜微笑着说道:
      “你这个人不但穿衣服有品味,连选女人也满有眼光的。不过,我们现在可是在工作哦!”

      “对不起,我一直想说,却找不到机会,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谢谢你,我很高兴。”

      看到茜嫣然一笑,聪露出感激的表情。
      “静候佳音。”

      “那么,我们继续工作吧?”

      茜的视线又回到电子记事本上,恢复干练的职业妇女冷静沈着的模样。

      工作结束后,茜想到今晚和妹妹比奈子有约,刚好可以把永井聪介绍给她认识。而听到聪自愿回公司报备,好让她先回家,这份体贴让她再次露出了微笑。

      “哦?谢啦!我待会儿要和妹妹一起吃饭,你也一起来吧!我妹妹是个好女孩,长得又可爱。照理说你应该找个像她那样的对象才对,为什么偏偏要选上大你四岁的我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生气啰!”
      “好啊!我很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茜笑着和聪约好在比奈子的花店见面。聪喜孜孜地离去后,茜一个人缓步走向出口。在行经宽广的大理石楼面时,她和一位身穿白纱礼服的新娘擦身而过。她不自觉地目送那位新娘的身影,同时暗自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新娘礼服。其实,理智的茜也有一颗平凡而敏感的女人心,所以聪的求婚并没有让她感到不愉快。

      这时,一名男子穿过大厅,从茜的身旁走过。

      男子面貌端正,拥有一双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大约三十几岁的他正是真吉的翻版。不过,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真吉身为伙计战战兢兢的模样。身材削瘦的现代真吉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带着满脸自信的表情,快步穿过大厅。但是他的手里却抱着一只不符合大男人形象的玩具熊,如果茜是抬头挺胸向前直走的话,一定会注意到他才对。只可惜两人却望也没望对方一眼,就那么错身而过了。

      高泽幸一郎,三十二岁。他到国外出差了两个星期,刚返抵成田机场。那只珍贵的玩具熊,是他专程从伦敦买回来送给八岁女儿的礼物。

             ★        ★        ★

      和永井聪分别后,茜来到了花店。在充满花香的店里,比奈子正忙着将明天要卖的花朵分类。虽然比奈子已经二十四岁了,但她那顶着一头俏丽短发工作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学生。她并不像茜那么亮丽耀眼,不过自有一股容易亲近的可爱气质。

      茜告诉妹妹有人向她求婚,而且她还邀了对方一起共进晚餐。

      “咦?那个人要来这里?我还是不要去当电灯泡比较好吧!说不定今天的求婚会成为以后你们小俩口的重要纪念日呢!”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人跟我求婚嘛!”

      这时,在店里打工的落合博走了过来,羡慕地说道:
      “你好!你们要一起去吃饭啊?好好哦!”

      落合博是一位眉清目秀、肤色白晰的青年。比奈子要他先下班,于是,未获邀请的他便满睑遗憾地离开了。
      “然后呢?你答应嫁给他了吗?”

      “这个嘛,还没有。他要我慢慢考虑……而且,我也希望仔细想清楚以后再作决定。虽然我不像你是个爱作梦的女孩,可是一旦面临婚姻的抉择,多少还是会三心二意,难免要担心对方是否真的是自已命中注定的终生伴侣……”

      茜说比奈子是个一爱作梦的女孩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比奈子的心里一直在等着“他”……那位在好几年前与比奈子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当时跟着学校初次到东京旅行的比奈子,不但因皮包被抢而身无分文,而且还迷了路,那名男子就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那是比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可以全心信赖的男子,于是他的影像便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海里了。

      那时候,泪眼汪汪的比奈子就站在这家花店前面,而陌生的他则撑着一把伞走过来帮她遮雨。由于这个缘故,后来比奈子才会到这家花店工作……她心里还在盼望能与他旧地重逢。

      “可是,我可不认为对方也在等着我哦!他一定什么也不记得了。是我自己觉得,如果真有所为的红线,那他应该是系在我生命彼端的那个人。只要一想到他,我就无法和其它人谈恋爱。这种想法会很奇怪吗?”
      比奈子努力地说明心中的想法,于是茜用含笑的温暖眼神注视着她。

      “嗯,是很奇怪,我想大概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吧!只不过,你本来就是个痴情的人。”
      “算了啦!别再说我的事了。”

      比奈子难为情地转头看向店门外,但她的神情却像突然静止的画面一般,霎时冻结住了。

      一名年轻男子正跨着大步,穿过马路迎面而来。好熟悉的身影,他不就是那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吗?他的突然出现让比奈子宛如置身梦境一般。

      看到他直接走进了店里,比奈子立刻联想到:难道向姊姊求婚的人会是他?“来了,来了!”茜没有注意到比奈子的反应,随即帮两人介绍道:

      “欢迎光临!这位是永井聪,她是我妹妹,很可爱吧?永井聪的体格捧得没话说吧?他是体育系的,而且还是美式足球队里的一员哦!”

      “你好,我叫永井聪。我不是念体育的,只是参加了运动社团而已。”

      比奈子兀自惊愕地睁着双眸注视着聪,但聪并没有察觉到,反而一味地在意着茜措辞上所犯的错误。等到比奈子好不容易回过了神,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心情愉快的茜便和两人一同前往餐厅了。

             ★        ★        ★

      这个时候,刚回国的高泽幸一郎又在做些什么呢?

      他一回到东京,便立刻前往饭店参加公司招待重要客户的宴会,直到夜深才回到住处。其实他在返抵成田机场的时候,曾打过电话回家,只是他太太正好不在家。不过因为经常出差的缘故,再加上这次的返国日期是事先决定的,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正妻子和女儿由纪应该会和以前一样在家里等着地。
      然而,当高泽走进家门,打开电灯的那一刻,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当场楞住了。

      屋子里的家具不见了……虽然还剩几个坐垫和一些小东西,但客厅里的舒适摆设,像酒柜、桌子、沙发、电视等东西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房子,而且也没有看见妻子和女儿的身影……
      “难道家里遭小偷了吗……”高泽正在喃喃自语的当儿,有人突然接口说道:“不是的。”使他吓了一大跳。

      “请放心,这并不是犯罪行为。”

      一名年轻女子背窗而立。她的一头黑发扎在脑后,梳理得整整齐齐,正用明亮的双眸看着高泽。这名女子拥有一对浓眉和轮廓鲜明的脸蛋,看来是个有主见的个性派美女。高泽此刻则露出一副想要扯嗓大叫的神情,死命地瞪着她。不是犯罪行为?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全是你太太的意思。根据你太太的说法,她叫人搬走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归她所有。关于这点,我等一下再作说明。”

      听到这一切都是妻子的主意,高泽受到了冲击。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一时之间远没有办法会意过来。
      “按照行程预定,你应该更早到家才对吧?”

      “因为公司有事,所以我才回来晚了。你是……”
      “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安达,你太太委托我代办离婚手续。”
      她递了一张名片给高泽,上面写着:‘清水律师事务所律师安达熏’。

      对高泽来说,“离婚”两字简直是晴天霹雳。但安达熏却无视他脸上的错愕神情,径自取出了文件。
      “这份是离婚协议书,你太太已经盖了章,另外这份是最重要的……”

      安达熏打算开始说明有关财产处理的协议内容。
      “请等一下,为什么我非离婚不可呢?”

      “因为你太太坚持这么做。”
      “荒唐!我无法接受这种理由。”

      高泽突然站了起来,安达熏则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
      “每个人刚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有这种反应的。我可以继续说明吗?”

      “开什么玩笑!没错,我的工作是很忙,或许不在家的时间也多了一点,可是,我既没有金屋藏娇,也没有沈迷于赌博,而且家里的基本开销我也都没少给过。现在她竟然……”

      “总归一句话,你是想说自己并不是最差劲的丈夫,对不对?”
      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高泽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算是最完美的丈夫了。

      “因为你不是最差劲的丈夫,所以你们就应该继续维持这段婚姻吗?你太太说你是个呆板的人,没有任何情趣可言,这是她要求离婚的主要原因。”

      “就……就因为这样……”

      “要不要我再说得详细一点?”

      “不必了。那我女儿怎么办?”

      “归你太太扶养,她还希望你不要去探望她。”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由她单方面决定?”

      “那你要扶养女儿吗?这是你的意思吗?”

      “我爱我的女儿。”

      “可是,你不是不爱你的太太吗?”

      高泽顿时无话可说。对女儿的那份爱,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当女儿还在被褓中的时候,他就十分疼爱地了。至于对妻
    子的感情,他从未仔细思考过,虽然他们是相亲结婚,但高泽并不讨厌她,甚至还非常感激她对家庭的付出,换句话说,妻子封他而言就像是空气,虽然不可或缺,但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承认自己平时对妻子不够热情,可是他始终认为结婚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不否认?……那么就等于是承认你不爱她啰!”

      “她应该知道我爱她。”

      “不,你太太说:其实我丈夫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看过我一眼。他是因为上司介绍,父母也不反对,而且又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所以才和我结婚的……”

      高泽叹了一口气。这有什么不对?大部分的人不都是因为这些理由而结婚的吗?

      “你还是没有否认,那就表示这些都是事实。我觉得你女儿还是跟妈妈比较好。”

      “为什么?”

      “第一,只要考虑一下你岳父家的财力,以及你离婚后的经济状况,我想事实就已经摆在眼前了。第二,女孩子在青春期的时候比较需要母亲的开导。当然,你们夫妻没有离异才是最好的环境。关于这一点,你大概还有意见,我们下次再讨论好了。第三,你女儿已经同意这项决定了。”

      “怎么可能……可是,不准我去探望女儿的作法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的意思是同意由你太太来扶养啰!”

      “不,请你等一等!”

      “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你看了这些文件之后就可以了解大概的情况了。”

      “等一等!我太太和女儿在什么地方?”

      “我不能告欣你。这也是你太太的意思。”
      安达律师欠身告辞后便走出了屋子。

      待在空荡荡的屋内,高泽说不出话来也无法思考,玩具熊则倒在一旁。他无意识地将熊扶正,落寞地仰望着夜空。

             ★        ★        ★

      同一时刻,茜也正在住处的公寓阳台上看星星。

      和比奈子及永井聪吃过饭后,她心满意足地回到家,此刻正在回想和聪熟识的经过。

      两年前的一个早晨……茜慌慌张张地冲进就要开动的电车,肩上的皮包不巧被车门夹住了。而从下一站开始,电车停靠的月台始终在另一边,所以这个车门要到最后一站才会再次开启。但茜却必须在下一站下车,因此她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只见她使出浑身解数,却怎么也无法把皮包拉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制止了茜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
      “咦?你不是永井聪吗?”

      “啊!神崎前辈。”

      此人便是刚进公司没多久的永井聪。他使尽全身力气,打算徒手将车门拉开一些。只见他裹在西装底下的双肩正因用力而颤抖,但总算把车门拉开了开些。

      “快、快点!”
      茜使劲一扯,将皮包拉了出来,自己也顺势跌坐在电车的地板上。于是,聪伸手扶起了她。

      “帅呆了!”
      “因为我是运动健将嘛!”

      自那以后,聪就经常黏在茜的身边。但茜却是直到今天聪向她求婚,才明白原来聪对她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不再只是前后期的同事之谊。

      正当茜站在阳台上回想着往事的时候,比奈子拿着啤酒走到了她的身旁。
      “比奈子,你觉得永井聪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啊!称得上完美无缺了。”

      “你太夸奖他了啦!”

      “姊姊一定要幸福才行,因为你从小就命运坎坷。”

      比奈子温柔地说道。茜从小运气就很不好,每次和朋友聚会时,她小时候不幸的糗事永远都是最佳话题。譬如说:远足的前一天,她铁定会发烧或是受伤;就算身体健康,远足当天也一定会下起倾盆大雨。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远足。

      “你会答应嫁给他吧?”

      “或许吧!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比我小,公司的同事会认为是我手腕高明。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他的下场就比较可怜了。”

      “姊姊不可以在意这种事,因为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谢啦!倒是你,不晓得你那位梦中情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呢?”
      “他一定……一定已经和某位美丽的小姐在一起了。”

      “你怎么会知道呢?别老是用这种借口让自已死心嘛!这就是你的坏毛病啦!”
      “别再说了。”

      比奈子说完就走开了。她实在无法说出向姊姊求婚的永井聪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

      在茜每日上下班的路上有一家骨董店,橱窗里摆着一面古代的小镜子。大概没有人会知道,那面陈旧且褪了色的镜子,就是当时备前屋的由纪小姐所有的吧!

      茜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此时,从她身旁匆忙走过的人不是伙计真吉,而是现代的高泽幸一郎。不过,这两人直到现在都一直没有任何机缘相识。

      茜下了电车,来到公司附近。只见她那美丽的双足踏着轻快的脚步,齐肩的轻柔秀发则随风飘逸。走在后面的、水井着迷地看着她那背影,快步地追了上来。“早安!”

      两人于是并肩而行。茜说道:

      “你还是会在意我的年纪比你大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要生气啰!”

      “可是,当我念高中,开始和男孩子交往的时候,你还只是个穿着短裤的少年嘛!”
      “年龄的差距感是会愈来愈不明显的。高中生和小学生,或是二十九岁和二十五岁,或许真会让人觉得差距很大。可是等到你七十九岁,我七十五岁的时候,会有什么差别呢?看起来还不都是一样老吗?”

      听到聪这番其情洋溢的话语,茜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喜欢像你这样率直的男人。对了,以后我不叫你永井聪,你也不必喊我茜小姐,好吗?这种称呼感觉上好象特地在告诉别人你比我小似的。”

      聪点点头,试着喊了一声:“茜!”茜则叫他:“聪!”可是两人就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决定暂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了。然后他们便起走进了公司。

             ★        ★        ★

      每个人都开始工作了。

      比奈子系上围裙,打开了花店的百叶窗,但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自己的梦中情人竟然向姊姊求婚,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吗……老天真是捉弄人,安排了这般坎坷的命运。心情无比沈重的比奈子便忍不住拿落合博当出气筒。更讽刺的是,第一位上门的客人所问的花语,偏偏是“虚幻的恋情”。属于比奈子的早晨,就在忧郁的叹息声中展开了。

      在另一处,有一位脸上丝毫没有郁闷表情的女性,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在清水律师事务所里,安达熏正俐落地处理着事务性的工作。除了所长和她之外,所里还有三位男性律师及二位办事员,一共七人。快到中午的时候,清水所长走了出来。

      “安达小姐,现在你手上的案子是什么?”

      “是一件典型的离婚协议案。昨天晚上我已经传达了委托人的意愿和条件……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对方先是惊讶,然后说什么无法接受这种单方面的离婚要求;而明明无能为力,却又露出一副想要争取孩子监护权的模样。通常第一阶段都是这种模式。等到仔细想了一个晚上之后,对方就会明白无法躲过离婚的命运,接下来便会进入谈判的阶段,开始你争我夺,同时还不忘推卸责任。公司的午休时间快到了……他就要打电话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高泽真的打电话来了。而且正如熏所预料,他想约时间见面。熏露出了笑容,和他约好明天下午四点,然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你真是料事如神哪!不过,不知你个人对恋爱和结婚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面对清水所长的问题,熏丝毫不为所动,表情冷淡地答道:

      “恋爱这玩意儿只不过是一时感情冲动,是完全非理性的。我不想将人生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至于结婚,我已经看过这么多悲惨的实例,所以没什么好考虑的。”

      对恋爱和婚姻都没有怀抱任何期望与幻想,一心一意只想着工作,这便是女律师安达熏的最佳写照。这也许是受到职业的影响,但就一名二十五岁的女子来说,她也未免太世故了。

             ★        ★        ★

      这一天晚上,高泽幸一郎在小酒店里和部下早野一起喝酒。

      看到从未醉得如此厉害的高泽始终不肯回家,早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事实上,高泽一向是个沈稳冷静的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课长,我看你就不要再喝了吧?你的酒量又没有那么好。”

      “你胡说些什么!我以前之所以喝得少,是因为我女儿会说:‘爸爸有酒臭,好讨厌!’事实上,我的酒量好得很。”

      早野听了露出疑惑的表情。高泽晃着脑袋继续说道:

      “就算回到家里,我也看不到女儿熟睡的模样了。你有女朋友吧?结婚的时候可要考虑清楚。”

      “考虑什么呢?你是指钱财方面吗?”

      “笨蛋!你打算用那种标准来选择终生伴侣吗?”

      高泽用力地敲了一下早野的脑袋。

      “我是打算先和各种女人上床,然后再挑一个最不会让我觉得厌烦的女人结婚。”
      高泽听了更加生气,一把揪住了早野的衣领。一头雾水的早野问道:

      “那件事不是很重要吗?”
      “你听好!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有一个人是月下老人帮你安排好的对象。”

      “月下老人啊!可是我不喜欢!万一他帮我安排的是个丑八怪,那可就伤脑筋啰!”

      早野被高泽一腾,翻了翻白眼,说了声:“对不起。”

      “课长娶的是公司董事的亲戚,像这种理想的对象应该就是月下老人的安排啰!”

      听到这句话,高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别人眼里,自己那有如平步青云的踏脚石的婚姻,如今却落得女方单方面要求离婚的下场。他知道自已根本没有资格对眼前这位年轻小伙子说教。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命中注定要结合的伴侣,而且一旦相遇,一定会有心灵相通的感觉。我大概是错过了和自己真正的伴侣邂逅的机会吧!”

      高泽像是在自圆其说般地又强调了一遍,然后落寞地将杯中的酒一口喝掉。早野仍旧是一头雾水,只能一直注视着身旁今晚特别多话的课长。

             ★        ★        ★

      同一时刻,在同样一家小酒店的连锁二号店里,茜的公司正在这里举行员工欢送会。
      茜还没有来,大伙儿的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永井和茜的身上。

      “永井,你还真有一套!和年长的女人在一起,感觉如何呢?”
      “不过,我看你还是玩玩就算了吧?年长的女人总是比较……”

      “难不成你是被套牢了?”

      同事们异口同声地取笑着聪。此时茜恰好走进店里,听到了大伙儿的对话。一股油然而生的厌恶感使茜板起了脸,不过她仍然鼓足勇气向他们走了过去。此时,她的脸上流露出不想在意的神情。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深知若是把那些粗线条的同事所说的话都放在心上,自己就不用过日子了。

      “什么?你们再说一遍!”
      但是永井却脸色一变,霍然站了起来,并且一手一个,同时抓住那两人的衣领。

      “是我自己向茜小姐求婚,而且是出于我真心所愿!你们听好!如果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杀了你们!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喉咙被掐住的两人嘴巴一张一合,痛苦万分地点了点头。

      “如果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不会在乎对方的年纪的。她只是刚好比我早出生几年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只要遇见真心喜爱的女子,就会一辈子深爱着她,对吧!”

      “对、对,你说得对极了!”

      “就是嘛!你们也这么认为吧?好了,让我们喝个痛快吧!”

      永井总算放开了快要窒息的两人,并且爽朗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还有比这番表白更棒的甜言蜜语吗?茜听了之后并没有加入他们,只是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店外。

      走到夜晚的街道上,深受感动的茜顿时把永井看成了大英雄。“不愧是运动健将!”她喃喃自语……“还真教人有点想哭呢!”

      永井聪真是一名誓死守护公主尊严的骑士!在茜确定这个事实之后,当她稍晚接到永井打来,关切她为何没来聚会的电话时,便和他约走隔天下午两点在品川王子饭店的咖啡厅见面。

      她打算答应他的求婚。在听了那一番话语之后,任何人都会这么决定的。这样做应该不会错:这是茜此刻的心境。

             ★        ★        ★

      隔天下午,坐在咖啡厅里的永井苦等不到茜。他从两点等到三点,又从三点等到三点四十,茜却始终没有出现。打电话到她的住处也没人接听。于是永井只得听着和运动健将形象有些不合的古典音乐,枯坐着等候。

      茜这时正被关在公寓的电梯里。在她搭电梯下楼的途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这么被困在里面了。虽然她用紧急电话联络了管理员,但维修人员好象无法立刻赶到。这下子一定会迟到很久……菌并不知道那家咖啡厅的电话号码,只好用紧急电话告诉管理员妹妹花店的电话号码,请他转告比奈子去找永井。

      比奈子接到电话后,便火速赶到咖啡厅,气喘吁吁地对永井说:

      “我姊塔电梯的时候遇上停电,被关在里面,所以才会迟到这么久。”

      比奈子一口气说完后,永井这才得以好好端详她的脸庞。几天前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把她当作心上人的妹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用餐时也只顾看着茜而已。直到现在面对面他和比奈子四目交接,永井才突然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她。比奈子心里十分难过,因为敏感的她,知道茜要在今天告诉永井答案。

      “姊姊就要答复你了,希望是好消息。”

      “谢谢。对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面对永井的凝视,比奈子只能微笑着回答:“没有。”

      一会儿之后,茜总算快步走进了咖啡厅。原本就不打算久留的比奈子正想起身离去,但茜却露出开朗的笑容,将她留了下来。

      “先不要走,因为他就要变成你的姊夫了。”
      永井的表情霎时有了光采。

      “你是说……”

      “让我们成为幸福的一对吧!”

      互许终身的永井和茜彼此凝视着。在这一瞬间,彷佛可以看到幸福的虹彩笼罩在他们身上。看到两人情投意合的模样,比奈子努力想要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可是,我的运气还真差,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困在电梯里。搞不好我的坏运气会传染给你哦!”
      “不要紧,我会改变这种情况。”

      同一家咖啡厅里,在茜背后的那一桌,有两个人正在讨论重要的事情。他们是约定四点见面的高泽和安达熏。
      “我要先声明,也许高泽先生有不同的意见,不过我有信心让你答应我方的要求,因为我是个公认的优秀律师。”

      熏一开始就先发制人,摆出高姿态,以防高泽提出其它的要求。可是高择并没有接招,只是眼神幽远地看着前方,问道:

      “我女儿还好吗……由纪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因为我一看到她刚出生的小脸蛋,就很想这样叫她,当时我太太并不赞成,可是我却坚持为她取名由纪……”

      熏预料高泽一定会提出对他自已有利的条件,因此当她听到高泽愿意全盘接受妻子的要求时,显得十分惊讶。

      “请等一下,你看过这些文件了吗?这内容可是要求你分毫不取,孑然一身滚出去哟!”

      高泽如此淡然的态度令熏感到十分意外。她原先以为必定会有一场激烈的财产争夺战,所以才会定出先狮子大开口,然后再逐步退让的策略。

      “这样就可以了吗?财物归属的问题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高泽二话不说,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种人。这是为什么呢?请你告诉我原因,为什么你会无条件答应离婚呢?”
      高泽抬起头答道:

      “因为我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
      就在同一时刻,高泽背后的座位也传来相同的话语。

      永井正在问茜为何会突然答应他的求婚,茜的回答则和高泽一模一样。
      “因为我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

      互不相识的茜和高泽在循声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匆匆地看了对方一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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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假日,茜要去挑选结婚礼服,永井便和她一同前往。这是两人在婚前,共度的一段快乐又忙碌的时光。
      
    伴随着礼服拖曳在地上的沙沙声,身穿白纱的茜从试衣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大概已经不适合穿白纱了吧?”

      向来说话直率的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在聪的眼里,她却宛如耀眼的精灵或雪中的女王那般美丽。尽管如此,这位女王似乎还是不甚满意。

      “我觉得……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吧!”

      茜已经试了三件礼服,而且这是他们走进的第三家婚纱店。聪觉得每一件都很漂亮,可是茜却还没有找到真正满意的。

      “每一件穿在你身上都很好看啊!”

      “是吗?可是,总不能这样就随便挑一件吧!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都不错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件让我其正满意的。我想,一定可以找到一件让我一眼就喜欢上的……”

      “那么,说不定你要找的并不是婚纱礼服,而是传统的新娘和服吧?”

      “不行,绝对不行!我讨厌穿和服,尤其是新娘和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看到那种装扮,总让我觉得不会幸福,反而有一种哀怨的感觉。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想,一般人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大概没有人想得到,前世的因缘竟会有这般深远的影响吧,备前屋的由纪小组之所以会自杀,便是因为被迫与并非自己所爱的人结婚的缘故;而那一夜挂在她屋里的衣裳,就是让她伤心的白色新娘和服。

      “算了,你就慢慢挑,免得将来后悔,毕竟结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

      “可是也有人结好几次婚哪!”

      “不,我们只给这么一次。走,再到另外一家看看吧!”

      “嗯,不好意思。”

      永井笑着目送茜进试衣室换衣服。只要是茜的意思,永井都不会反对,因为两人正沈浸在婚前的甜蜜时光里。

             ★        ★        ★

      星期天,比奈子的花店仍然照常营业。

      比奈子原本打算像平常一样,把盆花摆在店门前面,但是今天的风特别大,所以她便想把高大的花株移到背风处,以免被风吹倒了。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比奈子一面对满脸悠哉的落合博大呼小叫,一面使劲拖着沈重的花器。性情温和又好脾气的落合总是任由比奈子呼来喝去,再加上他本来就对比奈子情有独钟,所以更是无法违拗了。

      “你姊姊要结婚了吧?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当然是完美无缺啰!听说是公司里的同事。”

      “哦?好对象通常是近在身边,但是有很多人却往往没有注意到哦!”

      落合说的是他自己。可是比奈子不仅毫无反应,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你今天总算比较有精神了。最近看你老是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没什么啦!别聊了,工作、工作!”

      被比奈子这么一吆喝,本来一直为她担心的落合反倒松了一口气。

      不过,落合大概作梦也想不到,比奈子情绪低落的原因竟然是和茜的未婚夫有关。倒是她用“完美无缺”来形容姊姊的对象,才真教人有些担心。

      比奈子一直都在等待梦中情人的出现,所以从来都没有把落合看在眼里。而好不容易等到的人,现在却要和姊姊结婚,这让此刻的她只能以强颜欢笑来掩饰内心的伤感。只是,她愈是勉强自己振作,心情却跟着愈加低落了。

             ★        ★        ★

      这一天,安达熏来到高泽家拜访,这一次的会面是她主动要求的。

      熏一走进公寓,便看到空荡荡的屋内只摆着几个坐垫,看来高泽为自己弄了个简单的栖身之所。

      高泽的妻子形容丈夫是个“毫无主见的人”。其实,在告知高泽他太太想离婚的当天,熏也曾因为高泽没有勃然大怒就接受了妻子的要求,而认为高泽正如他妻子所言,是个懦弱无能之辈。她因此推断高泽很快就会提出赡养费的要求,于是便作好了准备,严阵以待。同时告诉他的妻子:“你一定会赢的。”她打算让女方获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她现在却觉得高泽的人格说不定比他的妻子更为崇高。他之所以会对妻子采取“毫无主见”的态度,可能是因为他们夫妻个性不合的缘故。所以,熏现在反倒关心起高泽来了。

      高泽笨手笨脚地端出茶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我实在无法释怀。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无条件投降,答应你太太单方面的要求呢?请说出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熏那双晶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高泽,彷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你真是个怪人……我这样做,对你应该有利才对吧?”

      “打官司是我的工作。像这种只要传达委托人开出来的条件,然后对方就盖章的案子,什么人都可以胜任。”
      “照你这么说,你还没有向内人报告啰?”

      “是还没有。我希望每个案子的最终结果都有道理可循,获胜要有获胜的理由,失败也要有失败的原因。如果找不到背后的因素,我的心情会很不好。”

      “虽然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不过你可真是任性哪!”

      “这点我自已知道。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吧!”

      “原因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

      “因为你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请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啊!难道你不相信命运吗?”

      “当然不相信。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话,那就不需要律师了。”

      “你也一样,总有一天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子。”

      堂堂一位律师,现在却被人当作小女孩看待,熏觉得很不是滋味。根本就是作白日梦嘛……可是面对高泽那彷佛能看穿一切的成熟笑容,熏竟然感到有些悴然心动,这种反应倒让她自己觉得意外。

      “我不喜欢听那种小女生的白日梦。看样子我这一趟是白跑了。如果你是因为事出突然而绝望得自暴自弃,我本来是想给你一次重新考虑的机会,但是你的表现似乎不值得我这么做。”

      熏故意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想起身离去。高泽则在此时叮嘱道:“我写给女儿的那封信……”他好象只在意这件事。

      “我知道,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安达熏面无表情地回答复,便快步走出了公寓。

      每个人应该都会为自已争取利益才对,可是毫无贪欲的高泽,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熏依然找不出合理的答案,所以便觉得高泽是个奇怪的男人。

      熏的皮包里放着一封高泽写给女儿由纪的信,那是前几天在饭店的咖啡厅会面时,高泽麻烦她转交的。那一天,高泽在文件上盖了章之后,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请把它交给我女儿。”然后便将那封信拿给了熏。事实上,在妻子甚至不愿告知住处的情况之下,他也只能拜托熏代为转交了。

      熏就那么站在路边,从皮包里拿出了那封信,看着信封上“由纪收”的字样。她的心里还是觉得很不痛快。看样子,高泽似乎是一个无法用熏的方程式去剖析的男人……

      正当熏打算将信放回皮包里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宛如恶作剧般将熏手里的信吹走了。
      那封信好象被魔法操控般飞了起来,伴随着十月的落叶一起乘风飞舞,飘落在熏视线之外的人行道上。

      有个人拾起了落在脚边的信,是茜。

      运输行“备前屋”家的女儿由纪和伙记真吉之间的隔世之恋,是否即将展开了呢?信封上的“由纪”二字,正莫名所以地吸引住了茜的视线。

      这封信不偏不倚地飘落在茜的眼前,彷佛在要求茜将它拾起;茜也觉得必须将信交给这位名叫由纪的人。于是她把信收进了皮包,并决定明天送交派出所。

      第二天早上,比奈子看到了放在茜的皮包旁边的这封信。
      “这是哪里来的?”

      “路上捡的。它就落在我的面前,好象在叫我捡起它似的。”
      “咦?所以你就把它带回来了吗?你不会觉得心里毛毛的啊?”

      “可是……我也狠不下心丢了它嘛!等一下我就把它送到派出所去。”
      上班要迟到了。茜急忙将信塞进皮包,然后便冲出了家门。

      由于赶时间的缘故,茜经过派出所时竟忘了把那封信交给警察。一直到她后来在车站的剪票口附近滑了一跤,路人帮她拾起皮包中掉出来的那封信和其它东西时,她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茜今天将要递出辞呈。她打算让多年来的上班族生涯告一段落,风风光光地提出婚后辞职申请。但事情偏偏又出了差错,她居然误把那封信当成辞职书,放在部长的面前。部长在看到信封上“由纪收”的字样时,顿时讶异地“咦?”了一声。于是茜急忙翻了翻皮包,拿出真正的辞职书。这封信其可说是历尽沧桑,不仅曾经随风漂泊,而且也曾经掉落在地上,如今则再次被塞进了皮包里。

      “这样啊!那真要恭喜你了。”

      部长好象早就有心理准备,只见他立刻收下了辞呈,豪爽地笑了起来。
      “只剩两个月啊!公司少了你这位大美人,一定会变得很寂寞呢!”

      虽然部长嘴里这么说,但充其量只不过是社交辞令。说什么会变得很寂寞,却又笑得那么开心,根本就是心口不一。
      茜一方面觉得心情轻松,另一方面又因为上司的反应而感到几分不悦。根据以往的经验,女性职员只有在年轻貌美的未婚阶段会被当成宝,一旦结了婚,公司就会希望她尽快自动离职。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摆脱这样的工作环境,结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茜心念一转,觉得部长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
      她走到中庭来呼吸户外的空气,正好碰到永井聪。

      “大黑个儿,你要加油哦!我刚刚提出辞呈了。”
      茜对着聪微笑,给他身为公司前辈的最后鼓励。聪的反应则十分坦率。

      “这样啊?我真幸福,因为我就要和你结婚了,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让我觉得幸福的了。说不走我这一生就属现在最……”

      “不准这么想。一个大男人不可以只因为能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就觉得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你的人生怎么能这么平凡呢?虽然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可是我并不希望你活得这么胸无大志。其实女人也是一样的……只是女人有做不到的部分……不过,或许女人比较能接受这种现实……”

      聪听出茜的语气不太对劲,于是敏感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部长二话不说就收下了我的辞呈,我当然不至于奢望他会慰留我。毕竟我只是个女职员,我也明白,就算少了我,公司还是可以照常运作。可是,受到这么乐见其成的视祝福,不禁让我怀疑,这几年我对公司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我懂了,我会叫大家不要祝福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真是直性子。”

      其实说直性子还算是客气的,茜是想说他的想法单纯、理解力不够。聪虽然长得又帅,个性又温和,但正因为他思想单纯,所以茜往往都是扮演大姊姊的角色。

      接着聪表示他想要筹备一场最棒的婚礼,所以希望能够租到圣诞夜的结婚会场。
      于是茜迅速翻开记事本,查到今年的圣诞夜是星期天。

      “星期天的圣诞夜啊……我想每一家都会客满哦!”
      “只要你答应,就算得拆散已经预约的新人,我也会搞定的!”

      聪信心十足地说道。“好!就交给你了!”茜“叭!”地合上记事本,替聪加油打气。
      看到记事本里还夹着那封信,茜心理想着:等一下一定要把它送去派出所。

      可是天不从人愿,派出所门口挂着一张“外出巡逻中”的牌子。事实上,这名警察是应安达熏的要求,正在附近的人行道上和水沟里搜寻那封信。茜自然是无从得知这件事了。

      于是,茜走进一家看得见派出所的咖啡厅,坐下来打发时间。
      茜不自觉地从计事本里取出那封信。这时服务生送来红茶,但却在放上桌的时候,把旁边的一杯开水打翻了。服务生连声道歉,茜则请她不必在意。不过,那封信的封口却因此敞开了。

      茜望了望窗外,对面派出所的巡警仍然还没有回来。她实在闲得有些发慌,便顺手取出信封里的便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读了起来。

      信上这么写着:‘由纪:你过得好不好?等你长大之后,一定会明白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了。对不起,爸爸真的觉得很抱歉,由纪是个好孩子,实在不该让你经历这种痛苦,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
      一切都怪爸爸不好,妈妈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爸爸很难过,不能再看到由纪让爸爸好痛苦。再也没有比无法看到由纪,自已一个人睡觉更寂寞的事情了。不过既然由纪要和妈妈一起生活,也许我们父女不要见面会对你比较好。
      你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呢?想到不能在教学观摩日里到学校去,看由纪健康活泼上课的模样,爸爸就觉得好寂寞。不过,由纪要记得,爸爸随时都惦记着你,所以无论是在功课、运动或是游戏方面,由纪都必须要加油才行。

      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爸爸想和由纪一起做;也想和由纪一起到好多地方去玩;更想买一大堆东西给由纪;还有和由纪共享读书的乐趣……

      爸爸和妈妈的分离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系着一根红线。爸爸和妈妈都错失了和自已红线彼端的人相遇的机会。不过,爸爸却觉得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我有了你这个贴心的女儿。

      我们父女再也不能一起生活了,或许也不会再见面了吧。可是,不要忘了爸爸随时都想念着你。代我问候妈妈。父字’
      读完信后,茜出神了好一会儿。

      她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而且深深被这位父亲想要表达的心情所感动。起初看到情封上“由纪收”的字样,茜还以为这是一封情书。现在得知由纪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她便更加希望这封信能顺利送达由纪的手里。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店家关门的时刻。

      虽然派出所的巡警已经回来了,但茜却过门而不入。她觉得,即使把信交给巡警,顶多也只能用失物招领的方式处理而已,能不能送到由纪的手里就很难说了。所以她想尽一份心力,试着自已想办法。

      茜回到了住处。比奈子看到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便担心地问道: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和永井先生怎么了吧?”

      “没有啦!他很积极,还说无论如何都要在圣诞夜举行婚礼。”
      “咦?无论如何都要在圣诞夜举行婚礼啊!真让人感动得想哭呢!”

      茜没有把比奈子的嘲弄之语听进去,她还在想着那封信。写信的人流露在字里行间的其情,那才真教她“感动得想哭”呢!



             ★        ★        ★

      第二天,茜按时出门去上班,但却在前往车站的途中突然改变了主意。

      今天我要休假一天,去找信上的那位由纪!

      提出辞呈后,对工作的感觉也跟着起了变化。从来没有翘过班的茜,此刻竟然毫无罪恶感,她满脑子只想着那封情,甚至忘了打电话告诉聪一声。

      信封上只写了名字,并没有住址。也就是说,父亲大概是想直接把信交给女儿。那么,由纪极有可能就在她拾获信件处附近的小学就读。只要到学校找名叫由纪的小孩,问清她的家庭状况,如果和信上一致,就可以把信交给她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那孩子看到这封充满父爱的信……茜问了好几名放学准备回家的小学生,但一直没有找到叫由纪的小朋友。即使有一两个发音相同的名字,字的写法却不一样。

      后来,当疲累不堪的茜坐在公园长椅上啃面包的时候,又遇见一名叫了‘由纪’的小孩,但是随后而至的母亲却瞪了她一眼。这也难怪,听到陌生人问孩子:“你的爸爸和妈妈最近是不是离婚了?”做母亲的自然要生气了。

             ★        ★        ★

      比奈子正和往常一样,在花店里和落合博一起工作。
      “落合,今年的圣诞夜,有没有什么计画?”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现在谈这个话题未免太早了些。但落合一听到比奈子这么问他,立刻心花怒放了起来。
      “咦?圣诞夜吗?唉呀!既然比奈子小姐都开口了,我怎么会有其它的计画……”
      “是吗?那就麻烦你看店啰!我姊的婚礼要在那一天举行。”
      误以为受邀的落合霎时泄了气,直叹自己苦命。
      比奈子下班后回家,看到有人站在公寓门前。是令她难以忘怀的永井聪。

      比奈子心中一阵悸动,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当时帮助自己的,就是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他……那身影仍然烙印在比奈子的心底。

      听到茜没去上班,比奈子露出感到意外的神情。
      “姊姊去公司了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想她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不可能吧!嗯,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比奈子把聪请进了屋里。
      在厨房里烧开水的时候,比奈子不自觉地补起妆来,但是她突然又觉得有些落寞。聪爱的是姊姊,我为什么还要如此在乎呢?比奈子为自己的刻意打扮感到悲哀。等到水烧开了,她才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咖啡端了出去。

      “我要正式向你说一声“恭喜”!听说婚礼要在圣诞夜举行,真是浪漫!”
      “谢谢!你呢?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

      “没有,我没有人追。”
      “这怎么可能!你长得这么可爱,不可能没人追的。”
      “真的吗?你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啰!就连我,要是在遇见你姊姊之前先认识你的话……”
      “先认识我的话会怎么样?”

      看到比奈子竟然认真了起来,聪笑着搪塞道:
      “反正想这些也没用了。”
      “对嘛!再想也是多余的。”

      “话又说回来,你姊姊怎么还没回来?”
      “就是说嘛!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两人便不再说话了,沈默使他们觉得有点别扭。

      尽管聪仍在担心茜,但因为怕打扰到比奈子,他还是先回去了。
      不久之后,茜回来了。筋疲力竭而且又一无所获的她,马上被比奈子轰了一顿。

      “你跑到哪里去了?永井光生等到刚刚才走。姊,你从昨天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去找这信上的由纪啦!”

      茜从皮包里拿出信给比奈子看。
      “我总觉得无法置之不理,它好象在呼唤着我,要我去帮它做这件事嘛!你大概会认为我在胡言乱语吧!我自己也明白,可是我就是觉得一定要找到这个叫由纪的小孩,把信交给她才行。”

      授着,茜念了一句信上的内容:“爸爸和妈妈都错失了和自己红线彼端的人相遇的机会。”
      “别再开玩笑了!什么红线不红线的,少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永井先生有多么担心你,他还怕你是出了意外。当他满脑子只关心着姊姊的时候,姊姊又在做些什么呢?或许情的内容的确很感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姊姊真是莫名其妙!”

      比奈子说完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因为她明白聪的纯情,因此同情心便油然而生。但是聪却只对茜是一片痴情。所以比奈子的同情里,还夹杂着深知梦中情人只钟情于姊姊的悲哀。

      看到比奈子那异于往常的盛怒模样,茜默不作声了。我今天都在做些什么呢?想到这里,她这才恍如大梦初醒般,急忙反省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了。
      我一定要让妹妹恢复她平日可爱的笑容。茜反省过后,敲了敲妹妹的房门,走了进去。

      “你说的没错,我是莫名其妙。我不会再去找由纪了。不过,你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看你那么生气过。”
      “因为现在是关系着姊姊一辈子幸福的重要时刻啊!在这种时候,你!”

      “我知道了,对不起!”
      “傻瓜!你应该向永井先生道歉才对吧!用不着对我说啦!”

      “可是你在生气嘛!”
      “我已经不气了啦!”

      比奈子脸上总算又有了笑容。松了一口气的茜同时也觉得对聪过意不去,想立刻向他道歉。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无法释怀的她还是决定到聪的住处走一趟。

      漆黑的夜空下,只有车站仍是灯火通明。茜来到车站,正好看到聪站在那里,不时望着剪票口。他不是应该早就回家了吗?一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还在这里等。

      茜今天没去上班,所以并没有搭这一线的电车回家。聪如果就这么等下去,即使等到最后一班车,恐怕也等不到我……想到这里,茜就觉得好感动。
      “永井……你一直在这里等吗?”

      “哦!幸好你平安无事!”
      聪一看到茜,立刻绽露出笑容,然后便拉着她的手离开车站,带她来到公园附近。面对满脸疑惑的茜,聪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珠宝盒。

      “我想要在今天将它送给你……是订婚戒指。”
      茜打开盒子,那颗钻石在街灯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小小的一颗宝石,却蕴含着聪的无限情意。茜感动地戴上了它。

      “谢谢你……今天可不是在工作中了哟!”
      “没办法,谁教你今天休假嘛!”

      “这样啊!那真是抱歉啰!”
      永井聪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而找到梦中情人,连求婚也是利用工作的空档完成的。如今恋情即将要开花结果,难怪他一脸幸福的模样。

             ★        ★        ★

      在另一方面,高泽幸一郎原本平顺的生活,则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当初是妻子的亲戚……横山董事特意作媒,才促成了手下爱将的这门亲事。所以,当他得知高泽在没有找他商量的情况下突然离婚后,生气得不得了。因此,高泽今后的前程是没有指望了。

      更惨的是,高泽的同事……堀,还三番两次逼他加入公司里的“离婚男士俱乐部”。高泽虽然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堀的纠缠,但堀的劝诱之词倒也道出了几分离婚男人的悲哀。

      “离婚的男人容易营养失调,所以大家就交换食谱,好丰富自己的茶色。偶尔周末还会去露营。在我们公司,离了婚就等于升迁无望,如果不找点工作以外的乐趣,是会很寂寞的!”

      虽然堀又以“我们还会和大学女生联谊哦!”来引诱他,但在高泽听来,却觉得分外悲哀无奈。现在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真心诚意和离过婚的男性交往呢?看出堀其实是在自我安慰后,高泽只有苦笑了。
      这时,安达熏打电话到公司里来了。

      “请问……前几天你交给我的那封信,内容大概写些什么呢?我忘记先问你一声了。”
      “只是把我此刻的心情传达给女儿知道而已。是不是内人不准你把信交给由纪?”
      “不是的,我还没有告诉她。请放心,我会遵守诺言。”
      熏口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正因为无法坦承信已被风吹走一事而困扰不已。尽管她当天曾到附近的派出所,连哄带要胁地请巡警帮忙寻找,但还是没能找到那封信。

      不知内情的高泽,则因为被问及信的内容而觉得有“意外”他并没在信里为自已辩护,也没有要求由纪和他同住,他的用意只是不想让孩子以为被父亲遗弃了而已。所以,信里写的只是他身为人父的真情,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表达的话,他会觉得很伤心。

      不过,高泽又仔细想了一想,觉得律师的确也有必要知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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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下班后,高泽又和早野去了小酒店。早野已经知道高泽离婚的事情了,而高泽则比前几天平静了许多。事实上,早野原本以为高泽是个懂得利用机会而且手腕又高明的人,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对他产生了某种亲切感。
      “真吓了我一跳呢!课长竟然会离婚,我原以为课长是最不可能走上这条路的人。”
      “你这是在夸我吗?”

      “不,也不是这样啦!我是对课长刮目相看,觉得您真有勇气。在现代人的眼里,离婚已经不算什么了……那就好比是男人的勋章一样。其实,只要再去寻找新恋情不就结了吗?”
      早野这么说纯粹是想安慰高泽,没想到却又挨了他一拳。

      “你再说一遍!什么男人的勋章!你把结婚当成什么了?你知不知道对一个人来说,离婚是表示他没有作好人生最重要的一项选择,这是很可耻的事啊!”
      “又不是我离婚。”

      早野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下巴。
      “课长很寂寞吧?您向来很疼由纪的。”

      “才不会呢!女儿早晚都要结婚嫁人,由纪只不过是提早离家罢了。”
      高泽逞强地说道。事实上,他内心的寂寞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结束了无法开怀畅饮的对醉后,高泽踱步走回家。
      看到橱窗里和他买给由纪一样的玩具熊,以及身旁走过和由纪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都勾起高泽对由纪的思念。他本来就是特别溺爱女儿的父亲,从由纪蹒跚学步开始,就百般呵护着这唯一的心肝宝贝。

      如今就算回到家里,也只能看到孤伶伶地端坐在角落的玩具熊。高泽无法忍受这种孤寂,常常连家也不想回。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邀早野共饮的原因。
      人行道上散了一把落叶。这几天入冬的脚步突然加快,袭人的寒意使得高泽瑟缩着肩膀。当他回到家时,看到安达熏正站在门前。

      熏表示有话要说,于是两人一起进了屋里。

      熏虽然和前几天一样,一身符合职业形象的俐落套装,但是看来却显得心事重重。她在高泽面前坐下,然后目不转眼地注视着高泽。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神情显得很认真。

      “老实说,我把那封情弄丢了。这是我的疏失,实在非常抱歉。”
      身为律师竟然出了这种差错,因此熏说完后立刻低下了头。尽管羞愧得难以启齿,但她还是来登门道歉了。

      “这样啊?能干的你怎么会出这种差错呢!”
      “实在是非常抱歉。能不能请你重写一封?这一次我一定会确实交到令媛手中……”

      “不,不用了。”
      高泽断然说道,神情宛如放弃寻找某样失物一般。

      “我正好有点后悔,担心一个父亲写出那样的信,会让人觉得很没有出息……所以就这样算了吧!说不定由纪收不到那封信也是命中注定。”

      “绝对不是命中注定,一切都只是我的疏失!”
      熏不自觉地吼了起来,这使得高泽惊讶不已。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如此淡泊呢?据理力争是熏的工作,始终活在巧辩世界里的她,实在无法理解高泽的说法。此刻的她已经忘掉自己和高泽对立的立场,反而替高泽着急了起来。
      “求求你!请重写一封!否则你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令媛了!你太太她们就要……”

      说到这里,熏突然打住了。事实上,高泽的妻子打算带着由纪移居威尼斯,而且十二月二十四日就要出发了,所以熏必须在这之前将一切的问题解决。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高泽知道。

      “底下的话是你和内人约好不说的吧?”
      高泽似乎看出了端倪。面对他那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神,熏再次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包容力呢?高泽清澄的目光,使熏不自觉地强烈意识到他的存在。

      当天晚上,不管熏如何费尽唇舌,高泽的回答始终是:“不用了。”于是熏只好无功而返。

      可是到了第二天,熏满脑子想的仍是高泽的事情。
      而且在工作时也是一样。这种混乱的情绪便得熏无法专心工作,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就连清水所长也注意到她发呆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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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高泽一如往常地迈步走向车站的剪票口,但他的视线却忽然停在留言板上。上面的“由纪”二字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留言板上这么写着:
      ‘致遗失著名“由纪收”信件的人:信在我这里。’

      一旁还写着神崎茜的名字和联络电话。这是茜为了把信物归原主,所想出来的办法。
      吃了一惊的高泽本想记下电话号码,但就在他望向另外一边的那一瞬间,却觉得好象看到了由纪本人,于是赶紧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出站的人潮挡住了小女孩的身影,于是高泽越过一个又一个陌生人,一直往前找。但是不管他的眼睛张得多大,就是找不到由纪。此刻他心里想着:难道是错觉吗?可是,由纪那可爱的身影对我来说是那么地熟悉,我应该不会看错才对。
      虽然高泽没能找到由纪,但他看到的小女孩的碓是由纪本人。由纪本来也正在看留言板,是后来才注意到了站在前方的父亲。可是在那一瞬间,她却猛然想起母亲强调的话语:“就当作你已经没有爸爸了。”这让她有被约束的感觉,便找隐蔽处躲了起来。而当她瞥见父亲伸长脖子在找寻自己时,不禁把娇小的身躯蜷缩得更不显眼,直到父亲从身旁经过。不一会儿,父亲那愈走愈远的身影就那样隐没在人群里了。

    ——待续

    冬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