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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本芭娜娜:厨房
    作者介绍:
    吉本芭娜娜为日本当红女作家,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出现在日本文坛后来断大放异彩,被称为“日本现代文学的天后”。吉本作品反映了现代城市人的生活和人文情怀,女作家个性鲜明、细腻别致的写作风格亦使她的作品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吉本芭娜娜,本名叫吉本真秀子,1964年7月24日生,东京人,是文学评论家吉本隆明的次女,她年纪才三、四岁的时候,就立志要当作家。最初,因为她无法像姊姊(漫画家 Haruno 宵子)那样画出很棒的漫画。所以才吉本芭娜娜想到要做文字的工作者。少女时期,她最爱看的漫画是藤子不二雄所画的“怪物”、“Q 太郎”,这些作品当中所呈现的幻想世界使得后来成为作家的吉本芭娜娜的作品风格有了极大的影响。   

    到中学为止都很活跃的她,进入高中之后,整个人突然变得很封闭,不仅是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来,连斗志也丧失了,每天过着游魂般的生活,除了睡觉和吃饭以外几乎什么事也不做。这段时间里,她接触了太宰治的文学作品,太宰治文库的 37 七本著作,她全部都读完了。另外,史蒂芬金的文字魅力也令她深深着迷,每每拿到他的书总是要读到最后才肯将视线移开。

    附年表:   
    1964年7月24日生于东京,1987年毕业于日本大学艺术系文艺专译文出版社《厨房》封面业,毕业创作《月影》获得艺术系奖。   

    1987年11月以小说《厨房》获第6届海燕新人文学奖。   

    1988年1月以《厨房》获第16届泉镜花文学奖,掀起罕见的“芭娜娜小说热”。   

    1988年8月以《泡沫 圣所》获第39届艺术选奖文部大臣新人奖。   

    1989年3月以《斑鸫》获第2届山本周五郎奖。“芭娜娜热”形成高潮。   

    1993年6月获意大利SCANO奖。   

    1995年11月以《甘露》获第5届紫式部文学奖。   

    1996年3月获意大利Fendissime文学奖“Under 35”。   

    1999年11月获意大利银面具奖文学奖。   

    2000年9月以《不伦与南美》获第10回多玛格文学奖。   


    资料来源:网络摘编

    2 评论

    厨房

    [日]吉本芭娜娜著/张哲俊译


    作者的话:
      过去我就喜欢讲述一件小小的事,因此把它写成小说。无论是写什么,我要写到不想再说的时候。这本书就是我这种执拗性格经历的基本表现。

      我觉得克服与成长是个人灵魂的记录,希望与可能唯在这里。我的很多朋友都认为日常生活之中,时而激烈地拼搏,时而安静地抗争,不断地积极向上。我真诚地把这本处女作,这一单行本献给所有的这些人。这里收录的小说全是我当女侍时创作的。对我的其他工作寄以宽仁关照的柿沼德治店长、工作之中的同仁、包括负责装订工作的增子由美,对他们我要表示永恒谢意,日本大学艺术系曾根博义、山本雅男两位先生给予《月影》以文学奖,使我感到真心的喜悦。我把《厨房》献给福永书店的寺田博先生,把《满月》献给福武书店的根本昌夫先生,把《月影》献给吉川次郎君,因为是他给我介绍了成为小说原型的M·奥尔德弗莱德的同名名曲。得以出版这本书的喜悦全部献予我的父亲。奉献方式如此麻烦,甚感歉意。如不介意,还请收下。我非常感激。

      另外读了这本拙劣之作的不相识的朋友,如果小说给你力量,对我来说是一大幸事。后会有期,祝愿你们生活美满。
                                                              吉本芭娜娜于京都  

      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厨房。
      
    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那里是厨房,只要是做饭的地方,我就不会厌恶。如果可能,最好是用具齐全。时常使用的厨房,要有几条洁净干爽的毛巾,还有洁白瓷砖,闪闪发亮。

      厨房即使脏乱之极,我也爱不自禁。

      地板上乱丢青菜的碎屑,拖鞋底漆黑污浊,即使如此,只要宽大敞亮,我还是会喜欢。一只大冰箱赫然矗立,里面摆放着足以度过一个冬天的食品。我斜身依在银色冰箱拉门上,从那油星溅满的灶台和锈迹斑驳的莱刀移开视线,随意举目仰望,窗外星光凄然闪烁。

      只有我和厨房残存相依,我想,这毕竟好过只剩我独自一人。

      在精疲力竭的时候,我经常会深思默想:不知何时辞别今生之际,我愿意在厨房咽下最后一口气。无论孤身流落寒冷的地方,或是与人共居温暖的地方,只要那里是厨房,我就能够直面死亡,毫无畏惧。

      在被田边家收留之前,我每天都睡在厨房。

      我在哪儿都睡不安稳,就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安然入睡的地方。有一天黎明,我发现冰箱旁边最易酣然入梦。

      我叫樱井美影,父母早已双逝。因而祖父祖母把我养大。上中学的时候,祖父去世了。以后一直是我与祖母二人相依为命。前几天,万没料到祖母也离开了我。

      家,的的确确,曾经有过;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家人一个个地离开人间,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房间里。每每想及此事,眼前一切恍然如梦。就在我出生成长的这个房子里,时间竟会如此匆匆飞逝,竟会只剩我一个人,对此真叫人惊异不解。这简直是科幻小说,宇宙之谜。

      葬礼之后的三天里,我总是神志恍惚。

      悲痛至极,欲哭无泪,与之而来的是软绵无力的困倦。我在悄然发亮的厨房铺开被褥,像母狮那样裹着毛毯睡着了。冰箱的嗡嗡声音,会使我陷入孤独的思绪之中。漫漫黑夜悄然而去,清晨即已来临。

      我愿在星光下睡眠。

      我愿在晨辉中醒来。

      除此之外,一切淡然离去。

      可是!我不能总是如此消磨时间。现实毕竟残酷无情。

      虽说祖母多少给我留下一笔钱,不过一个人住在这个房子里毕竟太大,租金太高。我只能另寻住房。

      无奈我只得买来一本租房广告册子翻阅起来,看着那些没完没了、大同小异的租房广告,我不由得头晕目眩。何况搬家颇费时间,也费气力。

      我本来没有精力,又日日夜夜躺在厨房,全身关节酸痛,还要把迷迷糊糊的头弄清醒一些,去看房子、搬家、换装电话,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数不胜数的麻烦,我灰心丧气,只得昏睡。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奇迹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落到了我身上。

      叮咚,突然门铃一响。那是一个天色有些阴霆的春日午后。我连翻都不愿意翻那本租房广告,反正是要搬家,就一心忙着用绳子捆杂志。我穿着一件睡衣连忙跑出来,不假思索地开了门锁,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田边雄一(好在不是强盗)。“前几天,真是谢谢你了。”我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比我小一岁,在祖母的葬礼上帮了很大忙。我一问,他说和我在同一所大学。我现在休学在家里。

      “不客气。”他说,“住处已经定下了?”

      “还是没有着落。”我笑了。

      “果然还是那样。”

      “进来喝一杯茶怎么样?”

      “不喝啦。这一会儿出来办事,忙着呢。”他笑了笑。“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跟母亲商量过了,到我家住一段怎么样?”

      “啊?”

      我问。

      “反正今晚七点左右,到我家来一趟。这是地图。”

      “嗯。”我茫然地把那张图接过来。

      “那就这样。我和母亲都很高兴你来呀,美影小姐。”

      他笑了,笑容灿然可掬。他站在门口,可我觉得我们的眼睛忽地拉近了,叫我定睛而视。这也许是由于他突然叫出我的名字。

      “……那,我一定拜访。”

      说得难听一点,我也许走火入魔了。可是他的态度相当冷静,我只能相信。正如平时走火入魔时一样,眼前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条路,银光灿灿而又仿佛实实在在的路。因而我答应了他。

      他说了句“再见”,就笑着走了。

      在祖母的葬礼之前,我几乎不认识他。葬礼那天,田边雄一突然出现时,我还真以为是祖母的情人。他一边烧着香,一边闭紧已经哭肿的眼睛,双手不住地颤抖。每当看到祖母的遗像时,眼泪就扑扑簌簌掉下来。

      看到他如此悲哀,我不由自主地想:我对祖母的爱还不及这个人。他悲恸欲绝到了这种地步。接着他用手帕捂着脸说:

      “让我帮你做些什么吧。”

      这样说过之后,他真的做了很多事。

      田边雄—

      我费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什么时候听祖母提起过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头脑混乱。

      他在祖母常去的花店里打工。我想起来听到祖母几次说过:有个好孩子,他叫田边雄君,今天哪……祖母酷爱插花,厨房里鲜花不断。每周她要去两趟花店。这样想来他好像到我家来过一次,跟在祖母后面,抱着一个大花盆。田边是一个四肢修长、容貌俊秀的小伙子。品性如何不得而知,不过我看见过他在花店里很热心地干活的样子。即使对他有所了解之后,他那“冷淡”的印象不知为何,依旧未改。无论言谈举止如何温和,总感觉他孤独地生活着。也就是说,我和他只不过认识到这个程度而已,几近路人。

      夜雨飘落。暖雨淅沥,笼罩街市,如云似烟。我拿着地图走在这春夜里。

      田边家的那幢公寓与我家刚好相隔中央公园。我走进公园,夜里草木的气息扑鼻而来。我的双脚吧嗒吧嗒地踏在湿漉漉的小路上。小路闪着光,映耀着霓虹灯的色彩。

      说心里话,我只是因为对方邀请,才去田边家,此外什么也没有想过。

      我举目眺望那高高耸立的公寓,田边家的10层显得格外高。从那上面远眺,夜色一定迷人。我下了电梯,留心注意着响彻整个走廊的我的脚步声。我一按门铃,雄一马上就开了门。

      “请进。”

      雄一说。

      “那就打扰了。”

      我走了进去。这个房间独具一格。

      首先看见的是那庞大结实的沙发,摆在与厨房相连的客厅里。沙发后面是餐柜,前面没有茶几,也没铺地毯。沙发套着驼色布罩,豪华气派,即使上广告也不逊色。似乎一家人都可以坐上去看电视,旁边还可坐着在日本难得一见的大狗。

      从宽大的窗口可以看见阳台。窗前摆放着一排种植花草的盆或箱子,组成茂密的植物群,宛如热带丛林一般。仔细一看,家里到处是花,各种各样的花瓶里,插着合于季节的花卉。

      “母亲说马上抽空回来一下。你要是愿意的话,先看看家里。我给你当向导吧。你从哪儿判断?”

      “判断什么?”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房间的情调,主人的情趣啦。人们常说,看洗手间,就一目了然了。”他淡淡地笑笑,说话稳重斯文。

      “厨房。”

      我说。

      “喏,就这儿。随便你看。”

      我绕到正在倒茶的雄一身后,认真打量着厨房。

      在地板上铺着感觉舒适的擦鞋垫。雄一穿着质地很好的拖鞋。最小限度常用的必备厨房用具,整整齐齐地摆挂着。和我家一样,其中也有银色平底炒锅、德国产的削皮刀。祖母爱发脾气,但只要削皮时顺手,她就很高兴。

      在小荧光灯的照射下,餐具静待出笼,玻璃杯洁净闪亮。乍看凌乱无序,但净是精品。还有特别的用具:做盖浇饭的碗、做奶汁烤饭的碟子、特大的盘子、带盖子的大啤酒杯子,也都十分精美。雄一叫我随便看,所以我连那台不大的冰箱也打开看了,里面摆得井然有序,没有存而不用的东西。我不住点头赞许,真是不错的厨房,我一眼就对这个厨房发生了深厚的珍爱之情。

      我回到沙发坐下,热茶已经端了上来。

      在这个初次登门的房间里,与至今为止几乎未曾见过的人相对而坐,油然涌出一股天涯沦落的孤独感。

      窗外雨中夜景渐渐淹没于黑暗之中。大玻璃窗上映着我的身影,我与身影中的自己对望着。

      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与我血缘相近的人,无论我去向何方,去做何事,全无束缚,这是何等畅快淋漓。

      世界竟是如此浩渺无垠,黑夜竟是如此深邃无底,欢乐与寂寞竟是如此漫无边际,直到最近我才切肤体验到。我想,在此之前,我是闭着一只眼睛,看到这个世界而已。

      “为什么把我叫来呢?”

      我问雄一。“我觉得你有些难处。”他亲切地眯着眼睛说,“你的祖母对我非常疼爱,你也看到了,家里有很多空着的地方。你得搬出那里了吧,是吗?”“是啊,现在亏得房东好意,还拖着。”

      “所以你尽管在这儿住着。”

      雄一说着,似乎这样是理所当然。

      他的态度既不过于热情,又不十分冷淡,这令现在的我倍感温暖。不知为何,一股诱我哭泣的感觉沁入我的心底。

      这时一个漂亮标致的美人咔地一声打开门,喘着粗气闯了进来。

      我惊异地瞪圆了眼睛。她的年龄比我大不少。但她长得实在很美。从她平时不多见的服饰和浓艳的化妆,我马上就猜到她从事夜间工作。

      “这是樱井美影小姐。”

      雄一把我介绍给她。

      她呼哧呼哧地喘气,用微略沙哑的声音说:

      “多多关照。”她笑了笑,“我是雄一的母亲,叫惠理子。”

      她就是雄一的母亲?我大吃一惊,双目盯着她。飘洒柔美的披肩发,深凝有神的狭长双眸,线条娇媚的嘴唇,挺拔高直的鼻梁,浑身充溢生命的鲜嫩光泽,使人觉得她超越于现实世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我露骨地。直愣愣地看着她。

      “请多关照。”

      愣了半天,我好不容易才回了一个微笑。

      “明天起就拜托了。”她对我亲切地说,随后冲着雄一急忙说:“对不起,实在抽不开身。我是借口上洗手间跑出来的、要是早上就有时间了。让美影小姐住下吧。”她的红裙子一甩就向门口跑去。

      “那我用车送你吧。”

      雄一说。

      “对不起,为了我。”

      我道歉地说。

      “哪里,没想到店里人那么多。是我对不起你。那就早上见。”

      她抬起高跟鞋跑去了。

      “你先看看电视,等一会儿。”雄一说着随后跟出去。孤零零地剩下我一人。

      如果仔细端详,从与年龄相应的皱纹,不够整齐的牙齿,还确实给人以普通人的感觉。尽管如此她仍然美艳超群,真
    想再睹她的风韵。一束温馨的光线从心底里悄然闪烁,犹如一幅残留的画卷。我觉得这就是所谓的魅力。正如海伦初次得知水为何物一样,语言幻化出形象,活生生地显现于眼前。这不是夸张,这次见面的确是令人如此惊奇。

      雄一哗啦哗啦地弄着车钥匙回来了。

      “只能抽出十分钟功夫,还不如打个电话过来。”

      他在水泥地上擦着鞋子说。

      我仍是坐在沙发上。

      “嗯。”

      “美影,给母亲迷住了?”

      “嗯,太美了呀。”

      我老老实实地说。“不过,”雄一笑着走进房间,坐在我跟前的地板上,“她整形过的”

      “噢。”我装出平静的模样说。“怪不得你们的脸长得一点也不像。”

      “而且,你知道吗?”雄一好不滑稽地继续说。“她是男的呀。”

      这下我再也不能故作镇静了。我目瞪口呆,只能盯着他,一直等他说出这是开玩笑。那纤细手指,言谈举止,体态身形,竟会是男的?我的面前浮现出她那美丽的身影,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出那句话。可是雄一只是露出笑眯眯的表情。

      “可是,”我开口了,“你叫的不是母亲……母亲吗?”

      “实际上要是你,难道会叫父亲?”

      他冷静地说。的确如此,这是十分合理的答案。

      “惠理子,就是这名字?”

      “不。原来好像叫雄司。”

      我眼前仿佛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恢复听讲的姿态,才又问道:

      “那么,生你的是谁呢?”

      “过去,她是男的。”他说,“很年轻的时候,她结过婚,和他结婚的女人就是生我的母亲了。”

      “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像不出,就问雄一。

      “我也记不得了。我小的时候,她就死了。不过有照片,看吗?”

      “嗯。”

      我点点头。他坐着拉过自己的书包,从钱夹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那是一个面容难以言状的人,短头发,小鼻
    子,小眼睛,看不出年龄多大,给人以莫名其妙的印象。我沉默无言。

      “样子很怪吧?”

      雄一问。我困惑地笑笑。

      “刚才你见过的惠理子,小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被这照片上人的母亲家领养了,这样就和我母亲一起长大。她还是男人的时候,长得一表人才,不少女孩都喜欢他。可是不知为什么,把脸弄成这个样子。”他微笑着望着照片,“他着魔似地迷上了长得奇怪的母亲,还不顾那家的养育之恩,和母亲私奔了呢。”

      我点了点头。

      “在母亲去世之后,惠理子放弃了工作,抱着还小的我,思考着怎么办,最后他决心变成一个女的。因为他再也不爱任何人了。在变成女人之前,他整日沉默寡言。他不喜欢半途而废,就从脸开始全都做了手术,用剩的钱开了一间那种酒吧,把我养大了。这也算得上是家庭主妇了吧?”

      他笑着。

      “啊,很不平常的遭遇呀。”

      “我叹道。

      “他说人还是得生存下去。”

      不知是可以相信,还是有所隐瞒,越听这家人的事情,就越是糊涂。

      可是我相信厨房,何况完全相异的母子有着相同之处:面庞绽开笑容时,都像菩萨一般熠熠生辉。我十分喜爱他们的笑容。

      “明天早晨我不在,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就是。”

      面带睡意的雄一抱着毛毯和睡衣,告诉我淋浴的用法和毛巾的位置。

      听了雄一非同寻常的身世之后,我不知如何思考。和雄一看着录像带,聊着花店见闻和祖母的轶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半夜一点了。这沙发很舒服,又深又软又大,一坐下去,就不想再站起来。

      “你母亲,”我说,“在家具店里一坐上这沙发,就非想要这沙发不可,所以买下来的吧?”

      “你猜对了。”他说,“她那个人全凭心血来潮。她也有实现想法的能力,真是很了不起。”

      “是啊。”

      我也首肯地说。

      “这沙发就是你的了,是你的床啊。”他说,“派上用处,真是不错。”

      “我,”我小心翼翼地问,“当真可以在这里睡觉?”

      “嗯。”

      他说得很干脆。

      “……那太谢谢了。”

      我说。

      他把屋内大略介绍之后,道了一声晚安,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我也困了。

      我用别人家的淋浴洗着,热腾腾的热水消解了多少天来的疲劳。同时我在想,自己是在干什么呢?

      换上借的睡衣,来到静悄悄的房间里。我光着脚,吧嗒吧嗒地再一次去看了厨房。实在是一个令人留连忘返的厨房。

      我转回今夜当床的沙发,就关掉了电灯。

      窗口的植物在若明若暗的月光中浮现出来,尤其是在十层的夜景中涂上了一层光环,正在静静地呼吸。雨已经停了。在充溢湿气的透明大气层中,夜色辉映,娇美迷人。

      我用毛巾被裹着身体,想及今夜也在厨房旁边睡觉,觉得滑稽可笑。可是我并不孤独。也许我在期待着,期待着这么一张床,足以使我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哪怕是片刻。身边不可有人,因为这反而徒增寂寞。不过有厨房,有植物,同一屋顶下有人,静谧安宁……完美无憾,这里完美无缺。

      我安祥地睡了。

      听到水声,睁眼醒来。

      这是一个耀眼夺目的清晨。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到厨房里“惠理子”的背影。衣着比昨天淡雅。

      “早上好。”

      她回过脸来,脸上浓妆艳抹,使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早上好。”我应到。她打开冰箱门,现出为难的神色。看我一眼,说:

      “平时还没起床,我就有点饿……可家里什么也没有。买点现成的吧,你想吃什么?”

      我站起身来说:

      “我来做点什么吧!”

      “真的?”她问,又不安地说:“睡得昏头昏脑的,能拿得了刀吗?”

      “没关系。”

      房间阳光明媚,恰如日光浴室。碧空万里,色彩柔和而又灿烂。

      我站在不胜喜爱的厨房里,心绪畅快,精神清爽。突然我想起来她是男的。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暴风雨般的冲击波席卷而来。

      晨光如泻,木香飘逸。她在落着灰尘的地板上,拉过靠垫歪身看着电视。她的样子令人感到十分亲切。

      她高兴地吃着我做的鸡蛋粥和黄瓜色拉。

      中午,艳阳当头,春意盎然。从外面传来孩子们在公寓庭院里喧闹的声音。

      窗外的花草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绿叶碧嫩映辉。淡淡的远空,薄薄的白云,悠悠地飘流。

      这是一个温暖悠闲的中午。

      与素不相识的人在并非早餐的时间里一起吃早餐,我觉得实在不可理解。在昨天早晨之前,无法想像这一情景。

      没有餐桌,就把各种东西直接放在地板上吃。阳光透过玻璃杯,日本凉茶荡漾着绿波,映现在地板上美妙无比。

      “雄一呀,”惠理子突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说。“以前就说,你很像过去养的阿乐,真是像极了。”

      “谁叫阿乐?”

      “是小狗。”

      “啊——”原来是小狗。

      “那眼神,那睫毛……昨天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差一点笑出来。真的。”

      “是吗?”我想幸亏像小狗,要是像圣伯纳大头狗,那就惨了。

      “阿乐死的时候,雄一连饭都咽不下去。所以雄一不会把你当作一般人的。至于有没有男女之爱,我不能肯定。”

      母亲哧哧地笑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激你们。”我说。

      “他说过,你祖母很疼爱他。”

      “是啊,祖母很喜欢雄一。”

      “那孩子,并不总是由我带大的,有很多毛病。”

      “毛病?”

      “是啊。”她面带母爱的微笑说。“情绪变化无常,与人相处时总是有些冷淡,很多方面有毛病……为了让他成为心地善良的孩子,我费尽心血养育他。他还算是个善良的孩子。”

      “嗯,我知道。”

      “你也是一个好孩子。” [/font=宋体]

    冬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