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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 尤瑟纳尔的文学世界

    尤瑟纳尔的文学世界

    董强

       
    尤瑟纳尔最让人羡慕的,
    是她那天马行空、独立特行、多姿多彩的一生。
    她独特的创作魅力在于很好地处理了现代欧洲文学的核心问题之一,
    那就是自我问题。

        法国当代著名小说家、龚古尔奖得主费尔南德斯2001年春应邀访华,在北京的王府饭店作了题为《法国当代小说的状况》的演讲。他认为,目前的法国小说家,略地讲,都是两个玛格丽特的传人,一个是玛格丽特·杜拉斯,另一个是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杜拉斯的追随者们往往追求现代形与片断式的感受,在他们笔下,生活是零碎的,隔了雾一般的;而尤瑟纳尔的追随者们则走了一条严肃的、相对传统的路子,讲究语言的功力、材料的翔实,并讲述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这一说法颇有启发意义。如此高度综合地概括当代法国小说,非一般人所能做到,而尤瑟纳尔身为两大法国当代文学家之一,成为年轻的小说家们的文学之母,这一殊荣,也许是对这位前已经获得无数荣誉、并以法国历史上法兰西学院第一位女性院士的身份而名垂青史的二十世文学巨人最中肯的评价。

    生平
        玛格丽特,一个具有诗意的名字,意为“雏菊”。对于前一朵雏菊,杜拉斯,我国读者相对比较熟悉。想当年,一《情人》同时引出数个译本,并使早已成就不凡的法文翻译家王道乾先生更加声名远扬,一时成为译界佳话。至于另一朵文学上的雏菊,尤瑟纳尔,则除了对法国文学特别钟情人,大多数读者似乎还很陌生,尽管她的《东方集》中的首篇《王佛脱难记》由于常收入一些法国中短篇小说集而有一定的知名度。
       
    尤瑟纳尔最让人羡慕的,是她那天马行空、独立特行、多姿多彩的一生。她生于比利时,母亲比利时人,但父亲是属于法国的佛兰德斯人。有着“雏菊”这一美名的尤瑟纳尔原来有一个拗口的姓,叫克莱扬古尔(CRAYENCOUR)。这一复杂的、没有什么音乐性的名字叫她苦恼。她在父亲的帮助下,通过一个在西方很流行的字母游戏,叫“字母顺序任意颠倒”,最后捏出了“尤瑟纳尔”(YOURCENAR)这样一个笔名,从此以这个名字在法国文学星空中闪耀。她的母亲很早去世,这一点应当说对她的性格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她后来的整个文学世界都很    “男性化”--她笔下的主人公多为男性;法国文坛最初称赞她的文字是“性的”文字,结果还引起了女权主义者们的抗议,认为是一种变相的蔑视女性的说法--而且,也许并不为读者所知的是,她后来一直与一位女性朋友在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共同生活所以她可以说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女儿,没有孩子的妇女,没有男人的恋爱中的女人”。在法国文坛上有一个与她类似、却正好是相反的例子,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安德烈·纪德。纪德从小缺乏父爱,终日贾宝玉般生活在女人的圈子中,后来发展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性恋者。
       
    纪德与尤瑟纳尔两人具有惊人的文学上的共同追求与向。由于国内读者对《伪币制造者》的作者所知远远超过这位刚刚才大规模地介绍到中国来的女作家,将两者略作比较,形成一个简单而实用的参照体系,也许会加强对尤瑟纳尔的了解。跟纪德一样,尤瑟纳尔是对古代文化和文明达到痴迷程度的人,他们具有共同考古癖好,共同的“个人主义”倾向,都喜欢使用古代神话题材,都是公认的“古典作家,都以语言的古典与纯粹而著名,又都有极好的家境,可以安心地写作而不顾作品的销路。尤其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以文学对世界进行认知,并身体力行;这两位都是大旅行家,都只相信个人的体验与书本的渊博,并将这两者相互“印证”:以生活印证书本,用书本来指引生活,这一点在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中阐述得十分明晰,既是方法论,又是世界观,即认识世界、探究人在这个世界中的地位。这两位作家延续着人文主义传统,思考着人类最深邃最深刻的哲理。他们两个还都是几乎一出手就是巨人的作家。这在二十世纪的法国文学中,似无他例。

         然而,尤瑟纳尔获得的来自公众的尊重远远超过纪德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要审慎得多。这两位具有同样的出发点与同样以文学追求终极的作家在面对公众体现出了迥然不同的态度:纪德好当众剖析自己,将长达近六十年的《日记》一古脑儿硬铺开在读者们的面前,同时成为文坛上一位不可动摇的霸主。而尤瑟纳尔则远离尘嚣,对自己的私生活密而不谈。尤瑟纳尔成名之后,依然以一种纯粹虚构作品的态度以假想的家庭回忆录的方式,一直强调在虚构的世界中以“我”话,真正实现了现代文学中自兰波以降的“我是另一个人”的创信念。她跟纪德一样,在很早就写了一部以同性恋为主题的小说(《阿列克西,或论徒然的斗争》),讲述主人公阿列克西如何徒然进行着不断的内心搏斗(所以有这样一个题目),最终还是不得不受自己的同性恋本性。但她与女友在太平洋岛上的共同生活只是后来才渐渐为人所知,而当时的西方,尤其是法国,对这一现象已见怪不怪,反被视为女权主义者追求个人幸福的佳话了。所以尤纳尔很少被非议,与纪德恰成反衬。历来传统的法兰西学院向她敞开大门,使她“绿袍加身”(法兰西学院院士均着绿色长袍,故称),并成为女性中第一位“不朽者”(法兰西学院院士都被称为“不朽者”),与她无可挑剔的个人生活也有一定关系。

    国际视野
       
    失去了母爱的玛格丽特有幸得到了父亲全心专注的爱。这位父亲为她的成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位良师益友般的父亲带着玛格丽特到处旅行。由于他的家乡佛兰德斯的特殊性(那是法国与比利时的分界线,南欧与北欧的分界线),他一有一种边缘人的感觉,一生居无定所,到处安家,而由于家境殷实,所以可以四海为家,从而从边缘人走向了真正的国际人,这一点对尤瑟纳尔来说,至关重要。她的行迹远至大洋彼岸的美(她入了美国籍,但保留了法国籍),以及中东、北非等,而她的视野则更加宽广,远至日本、印度和中国。
       
    尤瑟纳尔对中国情有独钟。这在她的家族中已有此传统:她那早夭的母亲的父亲,在二十世纪初曾任比利时驻中国的大使,据说他还授意将当时在北京的比利时使馆建成他自己家族的城堡的样子,不知该建筑在经历了百年的风雨之后,是否依然存在,有心者不妨去考证一番。她写的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集《东方集》假托中国画家王佛如何妙笔生花,又如何机智地胜凶狠的皇帝的故事,完美地表达了她对中国美学与古老的智慧的向往,也许是迄今为止西方阐释中国古代最好的文学作品之一。将《王佛脱难记》放在《东方集》的首篇,更显出她特有的欧亚大陆文化视野
       
    印度的泰戈尔也曾经对她产生影响。还未成年的玛格丽特曾自费出版了一部诗集,寄了一本给泰戈尔。这位大文豪不仅回了信,而且还邀请她到印度与他一会。只因她年龄太小,父亲不放心,才没有走成,但也成为世界文学交流史上的一段佳话。而她对日本也同样心仪。《东方集》中有一篇,她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假想了《源氏物语》主人公源氏亲王的另一结局,有点像清人续写《红楼梦》,不同的是她是个欧洲;《三岛由纪夫,或“空”的问题》则是更高层次上对日本文明的哲学思索,是世界上至今为止关于三岛由纪夫最好的随想集之一。
       
    然而,尤瑟纳尔最精通的,还是欧洲文化。首先是古希腊、罗马文化。由于她从小酷爱阅读,很快就掌握了拉丁语。她对古希腊、罗马的了解超过了许多专家《哈德良回忆录》就是这一知识的体现。然后就是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尤其是艺术与宗教。她在美国教书,除了教法语,就是教欧洲的艺术史。她的许多作品都跟艺术(或是某种艺术风格,或是某个艺术家,或是某件艺术品)有关。绘画甚至可以说是她真正的艺术缪斯。以《苦炼》一书为例。这本书曾获费米纳大奖(费米纳大奖是法国三大文学奖项之一,评委们大多是女性,她们对历史题材尤感兴趣。由我进行全文校对的法文版贾平凹的《废都》曾获得费米纳的外国文学奖,评委们看中的就是其中的历史文化沉淀)。它的一大特点就是通过一个假托的人物,医生、哲学家、炼金术士芝诺(跟那位提出著名的“时间不动”的悖论的古希腊哲人同名,而非目前中译本中的“泽农”),涵盖了文艺复兴政治、经济、宗教、文化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气势磅礴而条理清晰。这个人物早在尤瑟纳尔二十几岁时就已写出,来自对丢勒的一幅著名的画作《忧郁》中的一个人物的文学想像。二十多年后,作者将短篇拉长,重写成为《苦炼》。然而在新的创作过程中,由于这部作品主要发生地在佛兰德斯,所以渐渐地,佛兰德斯大画家博斯和勃鲁盖尔的世界又开始融入作品中,成了奇妙的从德国画家的作品向佛兰德斯画家作品氛围的转变。这是能够体现艺术作品如何影响她的创作的好例子,而尤瑟纳尔的创作手法,从中可略见一斑。
       
    在游历了世界之后到了生长于斯的佛兰德斯地区,芝诺这个人物成为国际主义的尤瑟纳尔的形象缩影。是佛兰德斯这一特殊的“边缘”地区,蕴育了她的开放性和兼容并蓄的世界视野。所以晚年的尤瑟纳尔颇有思乡情绪,国际主义的作品中同时流露出深深的乡土主义。而她的家乡也没有忘记她。1985年,她幼时曾经住过的“黑丘城堡”被改建成了尤瑟纳尔博物馆。周围的村庄以她的名字命名街道和公园。1986年,远居美国的尤瑟纳尔专程回到那里,参观了为自己建的博物馆,感慨说“一生都难以忘记这里的风信子花”。于是,每年这里的风信子开花的季节都会成为国际上尤瑟纳尔的爱好者们相聚此地的节日。

    关注自我
       
    尤瑟纳尔独特的创作魅力在于她很好地处理了现代欧洲文学的核心问题之一,那就是自我问题。“自我”可以说是西方文明的基石一。现代文学、现代艺术、精神分析等等,均紧紧围绕着它转。如何去面对自我,抓住自我,乃至表现自我,进而探问自我是否存在,都是西方现代文中的基本命题之一。尤瑟纳尔的同胞,来自比利时又入了法国的大诗人亨利-米肖在一生的创作中,苦苦探索“自我”问题,最后得出了“自我并不存在”的东方式结论。尤瑟纳尔的作品从另一角度对这个问题进行探讨。一种天生的“共感”本领,使得她关注别人的自我,胜于关注自身的自我。这一也许在女性身上表现得更为强烈的能力使得她善于与小说人物共存亡,将自己的自我附着于他者的自我之上,并在探知人物的自我的时候,了解自身。

    唐太宗说过“以人为鉴”,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尤瑟纳尔的创作机制的基本点。这样的一个出发点使她对历史人物尤其感趣,因为历史既有博大的延续感,又有必要的距离感,可以让作者的自我自由地与古代人的自我相融,并重新组合(这也是炼金术中“苦炼”的含义,即物质的分解与重组,是炼金术中最艰难的一个程序)。这点很容易理解,比方说,她若要写一部《戴高乐回忆录》,只恐怕戴高乐不允,一方面他要自己写,另一方面,他不会允许她与书中的戴高乐有那么多的认同并从人物的“内心”去写他。而写一个罗马皇帝哈德良就可以了。所以在“以人为鉴”的前提下,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以史为鉴”。
       
    然而不写同代写历史,并非意味着尤瑟纳尔对同时代发生的事件不感兴趣。这位没有纪德那样张扬,也没有萨特那样介入的女作家时时都不忘记对时代抱有独立的批眼光以及必要时的介入态度。她多次声称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她在大战期间签名支持过戴高乐,还是一个坚决的环境保护主义战士。有一个小细节非常能说明问题:她在刚到美国的时候,曾学美国人的通行做法,用一些余钱买了些工厂的票,但当她在报纸上看到工厂黑烟的照片,就把照片剪下,贴到股票上,并从此再也不买股票。她还多次参加了保护海豹、鲸鱼等环境保护活动。对于介入性最强的存在主义,她曾经非常感兴趣。萨特的《波德莱尔》一书发表于1947年,是一部从内心去写一个历史人物、并与之认同的典型佳作,而尤瑟纳尔同样从内心去把握一个历史人物的《哈德良回忆录》发表于1951年,说明两者是有相通的创作意向的,而《苦炼》中的芝诺更是一个典型的萨特或加缪式的“反英雄”形象。文艺兴的巨人思想与存在主义的介入思想本有相通之处,而浸淫于文艺复兴理念中的尤瑟纳尔从存在主义思想中找到了某种默契,提出了自己特有的“服务”的理念:人活着,就要为人类作出某种“服务”,这是一种非常积极的历史观。

    历史画与历史小说

        尤瑟纳尔的历史与历史小说的创作手法为一般意义上的历史小说创作开辟了一条新路。一般来说,历史小说以材料翔实为上,同时少不了作者的虚构,究竟多大程度上是小说,多大程度上是历史,古典的态度与现代的态度大不相同。法国历来是古典主义的堡垒;从美术史角度来说,在将画类分三六九等的古典时代与经院时代,历史画一直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包括宗教题材、神话题材或者古代与同时代的历史题材,被称为“伟大的画”,是绘画等级的金字塔的塔尖,高于肖像画、风俗画、静物画与风景。有艺评家甚至说过:“惟有历史画家是灵魂的画家,其他画家都只是为眼睛而画的”。
    法国历史画的演变,从普桑到大卫,再到安格尔和德拉克洛瓦,一直以尊重地方色彩与历史前提和背景为上,到了现代艺术,才使“历史画”这一画类基本消失。从小在古典主义的氛围中长大、本人又是艺术史专家的尤瑟纳尔是否继承了这样的观点,并移植到历史小说上,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所写的历史小说,是遵循了历画的最高宗旨的,即为灵魂作画,为灵魂写作。而从小说的角度来看,历史小说在所谓的严肃文学中,一直并不排在太重要的位置。然而历史小说所拥有的读者量又是巨大而惊人的,其是对于热爱历史与文化的法国文学来说,埃及、中国等历史悠久的国家都是小说家们想像的材料。甚至可以讲,历史是小说的肌质,假如死、爱情是其血脉的话。大仲马前不久进了只有最伟大的作家们才能进的先贤祠,又一次说明法国人对历史小说的喜爱与对历史小说家的爱戴。

    淬了火的语言
       
    尤瑟纳尔的语言成就在二十世纪的法语作家中是屈指可数的。前面提到过有人说她的语言是“男性的”语言,自然是誉其雄浑有。确实,她的语言有一种青铜器般的质感。从整体上来看,这一语言是经历了各种语言的融合后的真正淬过火的结晶。尤瑟纳尔精通拉丁语,对法国古典文学中被誉为“法语精华”的拉辛的语言也耳熟能详,引为楷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古代题材的喜好也是出于能够使用这样一种古典、纯粹的语言的目的。她的大段思或描写,滔滔如莎士比亚的长白,细腻如拉辛悲剧人物的表白。所以,尤瑟纳尔为人所推崇,也许最关键的是她的语言。
       
    而这也就为翻译她的作品造成了很大的困难。现当代法国作家中像她那样具有深厚的历史修养又能穿越时空,以纯粹的语言形式而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作家在不多。我国法语翻译界迟迟未动这些著名的作品,而只翻译了一些相对简单的故事(如《东方集》和《一弹解千愁》,一译《致命一击》),也许跟翻译的难度有关。这种难度是高层次的,因为她的言并不像马拉美的语言那样深奥、晦涩,而承秉了古典语言的清晰。其难度还体现在其广博的古代文明知识上。翻译尤瑟纳尔,就好像翻译一部希腊、罗马史,一部欧洲艺术史,或者一部百科全书,当然难。但纯粹从语言角度来看,还是她那大量的、隐而不显的修辞而造成的一种气势与雄辩力量,不易传达。本文集的译者们,依《总序》的说法,都是些笔耕多年、有经验的翻译工作者。公允地说,能将尤瑟纳尔翻译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在近年来常能看到的滥译浪潮中,属于严肃的译本,在此谨致以同行的敬意!但从高层次来讲,并出于对尤瑟纳尔的尊敬,还是想提出一些管见。
       
    《哈德良回忆录》是所有尤瑟纳尔作品中最难译的。除去它的历史背景不说,它的语言特色最明显的是节奏感,形成一种可以称为“文气”的东西。译者想必已了巨大的力气,许多句子都得以在把握之后予以恰当的转化,这值得称道。然而“文气”没有体现出来。这部小说是有哲人的深邃与肉身的体温的,是哲理与身体、灵与肉的高度结合,是对人性的深深的体味与探知,其抑扬顿挫,启承转合,既有一种鲜明的逻辑性,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语气”在里面:一个不可一世的罗马皇帝,在临终前,给自己的继承人写信,讲述一生,心态之平衡,对世事炎凉之淡然,其皇帝的尊贵身份与一生功过功勋,与其对作为普通个人的“自我”探索之间的结合,这一切使得全书有一种极其微妙的、隐约于字里行间的沉思感,老辣而不失清新,老气横秋又意味深长。尤瑟纳尔凭此书成世界之盛名,非偶然(但《哈德良回忆录》并没有如《总序》中所说的那样,获得费米纳大奖,或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然而,从译本上,还看不出这部作品的伟大性,究其原因,是在每一段落中,总会出现一些误译。这些数量不多、但不时出现的误译之处,就像是一些碎石,堵住了小说充沛的气韵,也就会影响读者对尤瑟纳尔的欣赏。

    由此我想到,外国作品的翻译实在是件让人想起来都后怕的工作。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均知个中艰难,我实无针对某个译者之意。但还是想在此呼吁一下:假如满满一页字中,只有一个误译(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那么,一部三百页的书就是百个错误。假如我们每月读三四部外语作品,那么每年我们就都是译错误的“万元户”受害者。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人总是会出错的,关键也许是我国目前的翻译出版机制需要改进,尤其是对于一些经典作品。以前严肃的译本总有“某某译”,“某某校”的字样,现在已经见不到了。外国文学与外国思想的翻译,正已进入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更不用提人人抱怨的外语翻译稿费之低了。没有起码的物质尊重,何来质量的精神作品?在今天出版事业进入全新阶段之际,在外国作品的翻译依然是出版业不可忽视的重头戏的时候,如何确定合理的译、校制度,如何合理限定翻译期限,宁晚勿急,如何约定把关专家,并对专家进行合理报酬;如何根据语言的难易程度以及作品的难易程度,制定不同的翻稿酬(在法国,翻译分四个稿酬等级,英语为最易,中文属于最难之列,两者相差可以到四倍左右),等等,都是些可以落实的具体措施,对减少错误,便于读者的欣赏,必有裨益。作为一位在阅读老一优秀的翻译作品中成长起来的法国文学工作者,就算是借《文景》之地,表述一下跟尤瑟纳尔仿佛无直接关系的、涉及一个普遍现象的肺腑言吧,因为说到最后,忽然想起了尤瑟纳尔还是一位严谨、高妙的翻译家,是她将如今因奥斯卡奖电影《时时刻刻》而开始重新为人注意的英国女作家伍尔夫的作品译成了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