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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记之三,之四
刘太


姑且称她刘太,我想她大概是不会上网看我文章的,否则真没这个胆子写这篇文字,但碰上了这样一个人中之杰,不写是说不过去的。

俗话说高人不露相,刘太也不露相。生就一盘满月脸,戴一副秀郎架眼镜,能有多少分量?可那鼻子就是承受不住的样子,老是耷拉下来。白净面皮,厚嘴唇,双下巴。腰围像乡下人腌咸菜的瓮,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肉嘟嘟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忠厚相,好像隔壁阿三头姆妈,马上要端了张小板凳坐到你家灶披间聊天似的。

眼见为虚,耳听为实,刘太一开口,百灵鸟闭上嘴。上海闲话糯是糯得来,广东话,台山话,福建话,只要是中国方言,在刘太口中无不如堤决口,刮辣松脆。英语带口音有啥要紧?要紧的是讲得自信,讲得流利,讲得中气十足,讲得老母鸡变鸭,直教美国人听得嘴巴张开闭不回去,中国人听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


刘太是做房地产的,开了个‘环球’房地产兼贷款公司,名头越大公司越小,早已是海内外中国人的惯例,既然登记费一样价钱,西瓜当然要挑大的,甜不甜在其次。至少,大名头有壮胆的功能。刘太也不例外,公司除了一个接电话小姐之外,只有一个经纪,是刘太一母同胞的妹子,于是玻璃窗上有那么一道风景,先是苗条的秘书小姐,再是中号的胞妹,最后是庞大的刘太,一眼望去像是苏联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农妇套偶。

别看刘太公司小,此妇是旧金山有名的地产大鳄,只要给粘上,客户绝对走不脱。 九十年代初,房地产市场低迷,她手上握有一批从遗产法庭拍卖来的破房烂屋,都是几十年没整修过的,不是屋顶漏水就是地基松动,或者是下水道堵塞。再烂的房子油漆一遍,从她嘴巴里出来都变得花好桃好,胸脯拍得咚咚响:“听我的没有错,我刘太手上过了几百幢房子了,几时看走过眼?你再不相信我,政府总应该相信的吧。政府都有规定的,我们经纪都按规定做事,否则要被人告的。” 客户耳朵根一软,这个笑得像弥陀佛似的女人应该信得过的,字一签,付了钱,过了户。一落雨,烂房子马上给你看颜色。这时再去找刘太,另一副面孔了摆出来哉,避重就轻,百般推脱。一来一去客户恼了,想起刘太说过政府规定之类的话,扬言要告去官里。哪知人家刘太就等你这句话,马上面孔一板送客:“那好,我等你的律师信吧。”客户忍不下这口气,跑进律师楼一咨询,乖乖隆地咚,三千块押金,每小时三百块打底,接只电话也要算钞票,上庭更不得了,而且输赢是不保证的。客户嘴里讲考虑考虑,心里已经打退堂鼓了,中国人的老话还是要听的,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啥人叫侬嘴硬骨头酥呢。

也有那种认死理的楞头青,刺头儿,支票往律师桌上一拍: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好,英雄气概十足,只是代价也很可观。先是打官司心烦意乱,日里饭吃不香,夜里觉困不好。再是一张张支票开出去,身上的肉一块块疼起来,再后来,进进出出连信箱也不敢看一眼,生怕一封要钱的律师信躺在那儿。这样提心吊胆过了一段日子,UPS 突然送了一个大信封上门来,拆开一看,是厚厚一叠律师事务所转来当时在刘太办公室签的文件,律师在其中一份文件中用黄笔勾出,那份文件声明买方了解房子所有的问题,买方自己负全责,出任何问题跟‘环球’实业没关系。不记得了?看看日期是买房时签下的,签名也是自己龙飞凤舞的签名,人家学都学不像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明白这桩官司没多大指望了,只为当时一个冲动,几千块大洋就进了律师的口袋,只是当初刘太忘记关照一声;药房里没有买后悔药的。

在房地产上涨之际,刘太从法院标下拍卖房子,还没出产权交易所的门又高价卖给客人,既赚了差额又赚了佣金,何乐而不为?但政府规定的交易手续不是这样做的,经手的职员面有难色,万一走漏风声会打破饭碗头的。刘太才不跟你小巴辣子啰嗦,大步走去经理的办公室,狠巴巴地问经理今后是否还想要做她这个大经纪的生意?你不做,自有别的公司抢上门来。至于手续问题,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把售屋的日期改动一下不就是没问题了?


如果只能吃定不懂的老百姓,那并不能称为房地产大鳄,别看刘太体笨如牛,可是走钢丝的好手。别的美国经纪在英文报上做房子的广告,刘太有本事照搬过来登载中文报上。此举可是法律明文禁止的,但刘太就吃准了那些鬼佬经纪绝不会买份中文报纸来翻翻的,有空子可钻为何不钻?就是真正碰上个不买账的同道中人,一封律师信寄上门来,刘太也不慌不忙,梳妆打扮一下,把眉毛画得细细的,手提包里放个装了几千块现款的信封,满脸笑容地找上门去。不管你怎么横眉竖目,到目前为止旧金山还没有生出来刘太摆不平的家伙。中国人说有钱可使鬼推磨,美国人说MONEY  IS HONEY,有了HONEY,小小的一点误会还解决不了吗?


刘太在商场上长袖善舞,在家里可是个贤妻良母,每天再忙,到了五点一定回家,围裙一兜洗手做羹汤,老公一份星岛日报还没看完,四菜一汤就摆在桌上了,老酒两小杯,象牙筷一双。有福的男人啊,从香港来美国就没做过什么事,闲了到刘太的‘环球’公司去坐一坐,聊个天喝杯咖啡,男人好歹还挂了个董事长的头衔。中午跟刘太一起在中国城饮个茶,买梱菜,提条鱼,夹一份星岛日报,回家睡个午觉,睡醒起来之后读读报,关心天下大事,再过一会老婆就回来煮晚饭了。
男人命好具体的表现在老婆娶得好。

刘太还有个儿子,很优秀的年轻人,可惜大学毕业之后一直没找到人生目标。刘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舔犢情深地只想为儿子找个好去处,小伙子方面大耳,看来是个当官的材料。刘太就留了心,四年一度的旧金山市政委员选举,刘太的办公室成了助选总部,生意也顾不上做了,满地满桌的标语横幅,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动用上了,好话说尽只求届时赐票。可惜天不尽人意,尽管刘太上窜下跳,功夫做足,选民们还是有眼不识泰山,谁是那个姓刘的年轻人?选举了才冒出来,以前在哪儿窝着?开票之日,刘太一家在电视前守个通宵,看人家阿狗阿猫都上去了,可怜刘少爷在他的选区里落了个第三名,连复选的资格也没有。

一江春水向东流,如果说刘太在挫折前打退堂鼓,我写这篇文字也就没意思了。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刘太痛定思痛,从此跟政治结上了不解之缘。中国人对政治自有一大套精辟见解,譬如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刘太的眼光瞄到了北距旧金山五十英里加州首府萨克门多。

瞄来瞄去最后瞄准了当今的州主计长,此人年轻俊朗,官场一帆风顺,前途无量,圈内人都说下届民主党州长的职位非他莫属。刘太先是捐了一笔为数可观的竞选基金,虽说竞选的日子已过,但还有四年后的州长竞选呢,还有若干年后的参议员竞选呢,说不定还有总统竞选呢。哪个政客不是希望荷包丰盈,财源不断的?中国人平时生财有道,但对政治捐献一向不太热衷。碰上个这么深明大义,又慷慨解囊的华裔草根选民,主计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多看的两眼就看出故事来了,一方面青眼有加,一方面受宠若惊,旧金山和萨克门多的距离短了,政客和选民鱼水交融了,中国人关心政治了,政客深入群众了。多美好的图画,报纸上不是天天说移民要积极参与政治吗?看看人家刘太,除了一个词‘表率’,也许再加一个‘领袖’,你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呢?


在主计长的关怀和支持下,刘太被提名为旧金山一系列委员会的委员,常常在电视上露面,你如果眼睛不好,或隐形眼镜还没装上时听到家人叫:“快来看刘太。”电视屏幕上那个坐在中间圆乎乎的一团就是。这次没看清爽没关系,照这个势头下去,刘太的上镜率只会越来越多,为咱们中国人争气,露脸。

刘太当然知道投桃要报李,在美国,除了选票,对政治人物最大的支持体现在金钱上,一个电视广告动辄几百万,那些政治家从来没个钱够的日子。刘太义不容辞地担任主计长在华人中的竞选筹款委员会主席,那张嘴皮子本来就了得,现在更是雁过拔毛了。在她辛勤奔走之际,一张张支票飞向萨克门多,带着我们华人的一片心意。


对这样一个忠心的支持者当然要有所表彰,主计长大笔一挥,一笔上百万的款子落到刘太主持的一个委员会头上,在华人聚居地日落区建立华人文化中心。此善莫大焉,刘太找了个华裔建筑师,委托他做蓝图设计,二十多万的设计费比行情要高出一截,不过有个小小的猫腻;建筑师能不能从他私人户头开张二万块钱的政治捐献?

既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建筑师当然乐于从命。还有建筑商,包工头,材料商,任何流着口水想在大蛋糕上切一块的家伙,就看你识做不识做了。

中国人英语学不好,这点风水行情还是会看得的。‘环球’门庭若市,银行里头寸调动频繁,连邮局都增加不少工作量,州府主计长办公室的邮箱满满的,秘书小姐喜于形色地去敲主计长的门:“今天又收到十笔捐款,都来自旧金山唐人街。。。。。。”

主计长春风得意,一得意就有了疏忽,没往深处想一想平日捂紧腰包的华人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慷慨,如此踊跃?难道他们真的在刘太的身教言教之下脱胎换骨了吗?主计长没多想,管他呢,有钱入账才是硬道理。

主计长没想到之处有人替他想到了,这个肯动脑筋的家伙恰好是个报纸记者,在萨克门多蜂报上的一篇文章伊始,旧金山,洛杉矶的大报都来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窟窿越捅越大,气味不怎么对头了。主计长急了眼,先是出来打补丁,虽然肉痛,咬咬牙把捐献的支票退回去。又发表一通声明谓不知情,电视上的表情天真得像中学生。美国的媒体狼群是干什么吃的?没事还要找事,政治人物一头鲜血还能放过你?在舆论的推波助澜之下,旧金山成立了大陪审团,第一个传唤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太。还有当初接下工程的建筑师,营造商一干人等。

到了这个地步,主计长知道戏很难唱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提出了辞呈。民主党精心树起来的一块基石轰然倒塌,我们过若干年要看的精彩戏码缺了一个唱作俱佳的脚色。美国人不懂这个道理;蒋干为何被周公谨玩惨?有时太热心也并不一定是好事。

刘太在法庭上申辩时不戴那副秀郎架眼镜,面孔朝天,正义凛然地大声道:“无罪” ,大有‘撞上铁板算什么?且看老娘来踢穿这块铁板’之气概。你不佩服都不行。不知为什么,中国人一到海外,日月精华,山河大气好像只集中在女人身上,我敢说,像刘太这样敢作敢当的狠角色,在唐人街遍地畏畏缩缩的中国男人中是很难找出一两个来的。


准备造文化中心的那块地皮光溜溜的,维持着完美的原生态,有些野草冒出头来,一看没人管顾,一忽儿就茂茂盛盛地蔓延了一大片,风一吹,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2007-1-24  于柏克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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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


在北京,阿娇和那个男人才见了两面,就决定结婚,移民到美国来。

自然,没多少人看好这桩婚姻,那个广东男人矮小,木讷,本份,每天早出晚归谋一份起码的生活。而阿娇是标准的北方佳丽,丰腴而白皙,身段柔软,银盘大脸配上一双鲜活的大眼睛,顾盼含春。一开口嗓门生脆,笑语盈人,人家是北京合唱团的当家台柱,至少她自己这么说。那时在旧金山中国城满街都是刚从台山乡下来的农妇,高颧骨暴牙床,皮色蜡黄。人看到阿娇自然眼睛发直,口水掉下来,她说什么你也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阿娇在市立学院上英文课,走在路上被星探看中,原本以为就此去好莱坞了,但不知怎么搞的,最后变成了拍男装广告。真亏那些家伙想得出来。虽然旧金山是个性别倒错的城市,但由一个东方女人来代言大老爷们的男装,这算不算是‘母鸡司晨’?大概广告公司也觉得有点牛头马嘴之嫌,所以竖在市场街的阿娇大幅照片不到两个礼拜就消失了。

但同学们都知道了有个大明星和他们坐在同一个教室,胆子小的在背后叽叽喳喳,胆子大的就摩拳擦掌,寻思哪条路线是最佳的进攻方案了。

从古到今攻克女人的不二法门除了孔方兄还是孔方兄,香港人和台湾人都比大陆仔有钱,相比之下,台湾人却多占了个语言相通的便利,本来台湾帅哥就是喝琼瑶阿姨奶水长大的。那套鲜花和烛光晚餐攻势娴熟,两个回合下来,阿娇不回家了,空身走人,和帅哥双飞双栖去也。

太阳底下无新事,甜甜蜜蜜两个月一过,帅哥和盘托出在花莲乡下有老婆,结婚是不可能的事。正谓爱你没商量,结婚也是没商量。反正阿娇那头也没离婚,还是好聚好散吧。

于是阿娇回到丈夫的家,肚子里却多了块肉,小生命自然是无辜的,怀胎十月生了下来,送回北京交与老娘抚养。

漂亮女人的感情下岗不会太久,一个大陆来的音乐才子暗恋阿娇已久,现在空档出现了如何肯错过?派对上常见两人出双入对,你侬我侬地若无旁人。阿娇是那种买了新鞋,旧履随手一扔的个性,此时不上车更待何时?顺理成章地离了婚,嫁给了为她牺牲艺术的音乐家,搬离旧金山,到圣荷西开饭馆去了。

在美国的中国人最津津乐道而且乐此不疲的是小道和八卦,你进入大众的眼球容易,出去就难了。放过像阿娇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岂不是太可惜了?三姑六婆谋杀时间主要靠她了,连带电话公司也赚了不少电话费,太太们在电话上口舌生津,言语玑珠。可怜的男人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又不能表现出太感兴趣,否则老婆一根手指头戳到额骨头上来:起劲啥起劲!告诉你。没机会了。男人头一缩,贼兮兮地笑:我哪稀罕过呢。

阿娇也真尽职,像八卦供应站似的,话题源源不断地送上来。刚刚饭店赚钱的好消息传来,又传出两个人打了架,又要离婚了。正当听众们胃口被吊起之时,可靠的内部消息又说阿娇怀孕了,两人准备一门心思地好好过日子了。三姑六婆们嘴上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总有一股意犹未尽的遗憾,喜剧落幕是大家乐于见到的,只是这出连续剧结束的太快了点。这样一来,晚上除了看看录像带,骂骂老公还有啥事体好做?

如果按理出牌也不是阿娇了,如果只会上演些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小技也未免太小看阿娇了,家雀安知鸿雁志?阿娇的招数岂是你们三姑六婆能掂量得出来的?你们喜欢嚼嘴皮子?好吧。只怕你们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或者兴奋过度,把自己弄得心动过速,有劳救护车送到医院去。

旧金山的FBI 破获了一桩从中国大陆走私AK-47半自动步枪的大案,主嫌是个台湾人,以公司形式操纵这项走私活动,下面分工细致,有人接头有人送货,有人记帐有人跑码头。这下子像一串大闸蟹似地全部牵了出来,地痞青皮有之,浪人掮客也有之,还有阿娇赫然名列其中。这记不但把三姑六婆的下巴颏儿弄得脱了骱,眼乌珠差点落出来。报纸电台全部像发了羊角疯似的,天天长篇累牍地追踪报导;阿娇如何卷进去的?阿娇在这桩买卖中担任什么角色?阿娇怎么能在繁忙的饭店管理之余抽空卖军火的?分到阿娇名下的佣金该有几个零?众芸纷说,不同的版本满天飞,比港台连续剧精彩太多了。

再看阿娇,出庭之日一副轻松自如的表情,淡容素装,乌发星眸,亭亭玉立,一颦一笑满庭皆动,怎么看怎么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媒体的闪光灯全朝着那个位置‘咔嚓咔嚓’,弄得法官也疑疑惑惑,一再动问检察官是否验明真身?嗨,不由得你不服,一个尤物活生生地把严肃的法庭弄得像个马戏团,FBI 庞大的预算最后的功效是娱乐了纳税人,也不能说钱没用在刀口上。

生活肯定是高于艺术,或者话应该这样说:上帝在天堂里看了太多的肥皂剧,不由自主地把这么一个妙人儿放在这出军火走私案里,该有的戏剧要素都有了,AK-47步枪,FBI,潜伏和跟踪,圈套和反圈套,西装笔挺义正辞严的检察官,如花似玉的东方女郎。007也只不过如此,再笨的小说家,再拙劣的编剧,凭了这盘五花十色的材料,无论如何也能炒一桌像样的大餐出来。

风雨半载,总有个落幕之时,阿娇是那批结案人中处理最轻的,轻得媒体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什么。半年多的追踪报道,大量的人力物力,就来了这么一个FUTURE COOKEI?饕餮的大众还等着你上银耳莲心汤呢。不过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你去揉肚子吧,下回请早。

应该说女人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特别是像阿娇这样生于中国,长与文化大革命,经历了风雨,阅尽了人世,那材料更是如淬了火一样,百折不弯的。管你离婚结婚,管你上庭下庭,人该怎么活就怎么活。离婚?好吧,这世界上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男人,老少俊丑随便挑,难道少了张屠户,还吃混毛猪不成?

离了婚的阿娇一身轻,单身的漂亮女人总使人生出些遐想,旧金山的中国男人又忙碌了起来,虽说还不到万头簇拥的地步,但敢死之士还是不少。谁说人类进化了?我看‘进化’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就很可疑,肾上腺素一涌,砍头就是碗大个疤。做鬼?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否则,红萝裙下何寂寞?

阿娇是个聪明女人,男人?不要看男人闷了头向前猛拱,肚皮一旦吃饱,那股劲头也就烟消云散了。毛泽东治国用左派右派,互相制衡。政治权术一样可移用到男女关系上来,补缺填闋,此消彼长,日月履新。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男女关系这口锅里同时煎两条鱼,每隔五分钟翻个身,只要大厨火候掌握得好,两条松鼠黄鱼同时上桌是不成问题的。

老A 和小B有幸被选中做黄鱼,下锅之前大厨阿娇就警告过他们;记牢,锅里不是只有你一条鱼,耐心等待,到时候我自然会来替你翻身。地方只有这点,要谦让,要自律,要容忍,要奉献,要为别人着想,要有绅士风度。。。。。。想清楚了没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好,一二三,预备,跳。

两个勇敢的男人奋身一跃,烹油烈火,旁人看得心惊肉跳,两条汉子却像洗三温暖似的,舒手舒脚,伸欠辗转,腾跳鱼跃,直把一方小小的油锅当成阔海空天,阿娇在旁切葱剥蒜,眼睛瞟着锅里;嗯,还过得去,老娘调教得不错。

谁都没想到,运转得好好的机器突然一下子轧牢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老A 驾车皆阿娇去购物,商场里人头济济,近处的泊车位都满了,体贴的老A 把阿娇在商场的门口放下,刚准备离去泊车,一眼瞥见小B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死乞白脸地拖了阿娇在商场台阶上说话。老A火冒八丈:有这么不守规矩的人嘛?还有个先来后到的嘛?没轮到你翻身时硬挤进来,下次煎鱼不就乱了套嘛。于是车也不去泊了,眼直勾勾地盯着台阶上的动静。阿娇还是深明大义的,温言婉语训斥了小B一番,于是小B 垂头丧气地下台阶来,阿娇千不该,万不该,在这当口送了一个迷死人的微笑给小B 的背影,小B没领受到,微笑却落在老A的眼里,心里那个酸楚滋味就别提了。正好小B 下得台阶来,一看老A坐在车里像条看门狗似的,四个眼睛就对上了。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如烂茶花呢。两个男人在停车场上各不相让,阿娇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风景,何等壮丽的一道风景,怒发冲冠为红颜。

老A 把车掉了个头,小B 正在想这老家伙扛不住了,找台阶下了。略一分神,只见老A那辆车屁股全速向他撞来,一个躲闪不及,人就到了车子的底下,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清楚地观察过汽车底部构造呢。四个轮子从他身上碾过,骨头‘吧哧吧哧’地像松脆蛋卷似的碎裂。只觉得汽车向前移去,再次倒退,没碎的蛋卷再一次地发出‘吧哧吧哧’的声响。。。。。。

小B 命大,车底余生之后还能坐在轮椅上出席谋杀听证会,老A却言之凿凿地说那是个不幸的交通事故。法官望向坐在证人席上花枝招展的阿娇:这位女士请把你所见的在庭上陈述一下。

我在这儿要卖个关子,阿娇说了什么让你们读者去猜,想象力,想象力,发挥你们最大的想象力;像阿娇这么一个女人中的女人,尤物中的翘楚,目睹A 情人三次碾过B情人,她会在法庭上如何陈述这篇新天方夜谭?

故事就到此为止,不是阿娇翻不出新花样了,而是我觉得这么好的题材完全可以写一部正正经经的小说,拍电影都说不准的,在网上胡乱发表等于鱼翅派了粉丝的用场。别看你们有芙蓉姐姐,我们有阿娇,我们天天翻报纸,期待阿娇再变点花样经出来把芙蓉姐姐给比下去。

阿娇的魅力实在难挡,不要说三姑六婆为之癫狂,再下去,我都要成阿娇迷了。


                                          2007-1-31  于柏克莱

文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