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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台湾是一个混杂社会-- 居住在台湾
台湾是一个多元混杂的社会

寓外农田,作物已经换了三季。看到人们收了花生、换了黄豆、现在又在田中为过冬的水稻补苗。我不由感叹,光阴如梭,我在台湾已住整整半年了。

但我还是摸不清台湾的命脉。我不明白台湾人多不守交通规则,却极少有车祸发生。台湾人约会不准时,上起班来倒分秒必争。台湾经济不景气,人们照样热衷股市。台湾的女人做到了副总统,长媳们还是要承担侍奉公婆的责任。

我在天主教堂屋檐上望见龙风呈祥。在传统的中国祖坟上看到庄严的十字架。在荷兰人建造的赤坎楼上读郑成功的伟绩。在孔庙前观赏现代摇滚音乐。我感叹日本人设计的大型水库对台湾农业的贡献。惊奇原住民的音乐舞蹈做为节目,是最先表演给驻台美军的。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客家人,这个由孙中山、李光耀、邓小平、李登辉等所代表的族群,在台湾居然倍受歧视。

小镇超市中,美国来的英语老师耐心向我介绍台湾的点心糖果。垦丁海滩上,芬兰籍的传教士频频向我抒发对福尔摩沙的深情。我和菲律宾女佣一起上街。与泰国工人在公园愉快聊天。菜市场上认大陆新娘为老乡。然后追着自称为台湾女婿的意大利人,询问他学习闽南语的心得。此君认为闽南语中保留有许多古汉语的成分,是妙趣横生的语言;再说要全身心融进台湾社会,做为台湾女婿他要过好闽南语这一关。

时下台湾正在提倡保护城乡老街运动,可这些老街大都是日式房屋,是在日据时期由日本统治者强迫台湾商人建造的。台北建起了世界上最高的101层大楼,在兰屿岛,原住民早年因惧怕台风和地震而把房子半埋到地下。我在台湾买东西时从不担心上当受骗,却听店主告诉我大陆的假币是由台湾骗子开的头。我在台南市中心不断地抱怨脏乱吵闹,沿路开车十分钟后,通过台南科技园区,又开始赞赏这里洁净的摩登大楼、宽广的棕榈大道……

台南和高雄之间有着壮观的黄金海岸,游人却是寥寥无几。我听说在台湾岛这个海岸线极长的地方,会游泳的人数极少。追朔下来,是38年的军事戒严,因为要防御大陆从海上来的蛙人,台湾的人民被剥夺了在海滩游玩的自由。于是乎,勇敢的人们便选择了在高速公路上飙车冒险,单行线、隧洞里、铁道旁、盘山道,超车的人们大显身手,永往向前。

民进党在野时,曾一个接一个地被强权关进监狱。他们执政后,骂女立委是香炉,人人可以插;老师都是王八蛋,挨骂是应该的;爱滋病者遭天谴;偷渡来台的大陆孩子落水溺死是活该。台湾大众好容易争取到了民主,立法院委员的双方辩论却常被报导为肢体拳打的体育运动。台湾的教改,改得学生不开心,家长不放心,老师不热心。寻其根源,是忽视了台湾的国情,上下不互动,急躁盲动的结果。学校的课程是美国式的,放学后的补习班是中国式的,苦坏了的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台湾下一代。更惨的是男生还要服两年的兵役,摸爬滚打,战兢兢地面对着人口众多的祖居地大陆。好不容易复员找到了工作,他们的女朋友却在饱尝自由后,认定婚姻是束缚女性的枷锁,于是男士们只好引进外籍新娘,从大陆、越南、菲律宾,一直娶到东欧的金发碧眼姑娘。

台湾人留日回来,一着急就要剖腹自杀。留美回来,能把独立宣言倒背如流。留英回来,翩翩一副君子风度。留德回来,一丝不苟、咬文嚼字。可所有留过洋的人加起来也对付不了台湾本土的槟榔文化。日本统治的五十年,对槟榔禁种、禁卖、禁吃。后来国民党解禁,台湾嚼槟榔的人便在这三十年间增长了三十倍。山坡上的果树茶园被槟榔树代替,大街小巷槟榔西施风景这边独好。长得漂亮、苗条的高中女生穿得清清凉凉卖槟榔,就可以挣到大学毕业的工资,她们感激的是男士们热爱槟榔,嚼槟榔落得黑牙、红嘴、口腔癌也在所不惜。要知道嚼槟榔是台湾原住民的风俗习惯,如今由于加了大麻叶、红灰、白灰等最新吃法,上瘾的人们更加不可收拾。神与过火是另一原住民的习俗,有些台湾的高中在毕业典礼时已被引进,孩子们在成年18岁时赤脚跑过烧红的木炭,以表示其长大后的勇敢和无畏。

在台湾我还找到了在大陆正在消声匿迹的居民委员会,因为这里无论是镇、是乡、是寮、是巷,都拥有自己的神庙。神庙中的神可以是玉皇、妈祖、关公、八仙、龙王、土地公、义民爷……据说还有奉拜蒋介石的庙宇。神可以不同,信仰是一样的,都属于我们中国的广义道教,于是这神庙便起着联系众乡亲的作用。每一家神庙都有自己的委员会,庙民选举,义务奉献。清晨,人们聚在庙前打太极,或者跳从大陆传来的元吉舞。周末,各种社区活动便在公共场地上热闹举行。初一、十五大家欢聚一堂烧香拜拜。不论喜事丧事,庙中的神灵必得参与。我们全家曾被一阵敲锣打鼓、鞭炮震天所激动,原来是新庙落成,所有其他庙宇的神灵一起出动迎接,大街游行、人神齐贺、载歌载舞,庆祝活动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农历新年,我在电视上看到整班台南县的政府官员,在县长的带领下向神灵奉献,先茶后果,一盘又一盘地跪送,最后端来的是一大碗鸡汤。我不由感叹:都做到玉皇大帝了,还需要人间的鸡汤?

台湾三步一庙五步一寺,可连我的小儿子都能分出寺庙之别。庙建得花里呼梢,寺造得壮严肃穆。我以前从不知道修佛还会有这么多的层次和等级,更闹不懂台湾艺人成为佛家法师,小和尚转专业变成歌星的事理。但我还是非常欣赏佛教普度天下众生的宏愿。花莲这台湾本省的证严法师所创建的慈济功德会,不仅在三十年间创办了医院、医学院、中学、护校、大学,而且把慈善事业从台湾本土一直做到了南洋、南非。高雄那江苏生人的星云大师在1992年成立国际佛光会,现在五大洲有一百七十三个国家协会。他还多次回访大陆,以佛教之光先行两岸统一。

台湾修行向善的人再多,也堵不住赌博淫秽吸毒之风。我现在才知道大陆的洗头、陪唱、伴舞、二奶等诸多现象都来自台湾。台湾的非法妓女也由穷人家的女儿,到原住民的女儿,现在移到了大陆人的女儿身上了。台湾有一种最便宜的青菜叫大陆妹,于是所有大陆新娘便拥有了这个名称。我在台湾一不抢台湾人的工作,二不抢台湾人的丈夫,只消费只微笑,谈到大陆与台湾的冲突时还可以往加拿大躲藏,即使如此我还要十分小心,一句“方言是阻碍人们交流的”便使我失去了一个朋友。我理解台湾太小太挤,包容大陆人不容易。所以我深深同情在台湾的大陆姐妹们。在大陆的台商趾高气扬包二奶的同时,大陆妹们正在台湾忍气吞声地相夫教子。我想不管她们来台湾的原因是什么,只要她们能够坚持下去,她们就是勇敢的人,因为生下了台湾儿女,她们就是台湾人的母亲。

帮我最终理解台湾是一个混杂社会的是一位周末在店里帮父母忙的大学生。当我询问他的族群认同时,他的回答震动了我:“外公是大陆山东来的小兵,一无所有。外婆是原住民。奶奶是闽南人。爷爷是客家人。爷爷不会国语,最喜欢唱的是日本歌。而我呢?我以后台大电工系毕业后,便要去美国留学,而且争取留在那里。台湾乱的太离谱了,我要走出这个小岛,做一个世界公民。”

台湾真的和中国大陆不一样,她的移民、殖民、被强权统治的历史,完全混淆了台湾人对自己的认同和定位。我理解目前台湾年轻人的迷茫,希望有人能够帮助他们。可谁又能帮助我这个背井离乡的人,我想只能是我自己了。在台北故宫外的至善园中,我和一位台湾教授、一位大陆史学家围坐叙谈,三个人眼中都饱含泪水。台湾教授诉说台湾宝岛在世界上只有一个敌人,就是台湾人的族居地大陆,在全世界挤压台湾,动不动就扬言攻打台湾。大陆史学家解释大陆人目前繁忙于自身的发展,力图缩小与台湾各方面的差距,大陆需要时间,更需要台湾这个亲人。我在饱尝远离祖国之苦后,希望中共不要再张开大嘴为陈水扁助选,中国失去大批的留学生也罢了,不能再失去珍贵的台湾。

台湾的宝贵是因为中华传统还在这里发扬光大。马英九这位哈佛毕业的英俊博士,从政多年,清廉无瑕。当问及是否受姿色引诱时,答曰年轻时洗冷水澡,眼下半夜读中庸,此种儒雅之士在当今的大陆官场上恐怕是找不见的。还有自称为世界公民的文化人龙应台,我理解她去中国大陆的用心良苦,中国文化需要挽救,需要栽培,她在寻找中华文化之源,因为只有找到根源才能真正弘扬这悠久的文化。我更佩服台湾无党籍本省政治人物陈文茜,挺身而出阻挡台湾社会由于族群分裂、心态不正所表现的向下沉沦,她常人不敢言,为人不敢为,一身浩然正气。至于李敖,虽然饱受下体疾病的折磨,但头脑还是超群,口才还是卓越,一个人敢面对此次228手牵手的150万台湾本省人,印证最爱台湾的就是他这个为台湾做牢的外省人。

台湾的混杂启于狭隘和偏见,终于包容和豁达。大陆人士吾尔开希在台湾这个混杂社会中重新认识了人性,反思了传统,学习了民主,公开表明不会把选票投给陈水扁。而另一位曹长青却远远从美国跑来,赞同民进党那把神圣儿戏化的320台湾公投,把欣赏台湾民主与反对大陆专制混为一谈。

台湾此次的总统选战,说到底是中华文化和本土文化的选择战。民进党输不起,这不仅是面子上的问题,实质上是证明了本省人自治的失败。国民党一定要卷土重来,不然血缘中国、历史中国、文化中国便有可能从台湾被逐渐扫地出门。所谓杀红了眼,所谓割喉之战,是因为整个社会被这两大阵营分裂开来,感性大大高于理性,事实和真理明辨不清。如此境地,如此时刻,我还是感受到了不管社会多么混乱,台湾的媒体还是出色的公正,不论政客如何权欲熏心,台湾的专业人士还是万分的敬业。这就是这个混杂社会的希望,有了这个希望,台湾的民主就一定会一次比一次更加体现法制、责任和理性。

台湾的确是一个混杂社会,可中国大陆乃至全世界也都在每时每刻地变混变杂。新的、旧的、先进的、落后的、本土的、外来的、感性的、理性的、科学的、宗教的、道德的、法制的、寻常的、特异的……一个人要有多大的胸怀,才能容纳这所有的一切?民主制度会不会由于多数人的短见,而导致一锤定错音?选举中是政客在舞弄民粹,还是人民在制裁政治家?让我们一起静观台湾社会的民主进程,它的经验万分重要。

2004年2月

18 评论

哈哈,我买回来的中午餐。


wei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