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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焚琴煮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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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藤蔓
2004-8-10


(一)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是如此的憎恨他,必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如果我把我自己描绘成一个正义的复仇者,是件很容易的事。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如果一一道来,未免罗嗦了点,而我是一个干脆的人,简单说吧,我就是想谋杀他。

就假设我只是生活太无聊了,想找点新鲜刺激,反正吧,鉴于我一向懒散,我也就懒得编撰一个谋杀的理由。

我为他倒了一葡萄酒,澄清透明的红色液体,里面有我精心准备的氰化钾,其实我很想试试是什么味道,如果他喝出味道古怪怎么办,可我知道这担忧是多余的,如果他喝进去,只要几秒他就完蛋了,跟本不会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灯光下,葡萄酒红宝石般熠熠闪光,我珍珠色的指甲发出荧润的光泽与酒色相映衬,我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他,然后拿起另一杯酒,说,来,我们干了这杯,随后我一饮而尽。

我马上有些眩晕,忽然听到“碰”的一声,他已经倒在地上。

我放下酒杯,晕晕地走过去看,他已经没有呼吸,我推推他,他不动,我把他翻过来,漂亮的眼睛竟然还张着,长长的睫毛似在颤动,我忍不住想去亲他的眼睛,忽然想起这一吻下去,我可能也会中毒,我可没打算唱一出罗蜜欧与朱丽叶。

我看着他的脸,这个永远生气勃勃的家伙,又跑步又健身的,倒头来抵不过一杯毒酒,我不禁有些想笑,想问问他,我们俩个到底谁更聪明。

我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就想起他的诸多好处来了,那些个放纵的日子,我的欲望如手臂上纹的美丽蝴蝶一般展翅欲飞,而他的精力是如此令人诧异,似永远没有衰竭的时候。

我应该为他流泪,可是好奇怪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我以为我会伤心,可是也没有,我杀了人,我应该害怕或有罪恶感,可是我都没有。

我是如此冷静而理智,我把他拖出门外的院子里,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身体是如此沉重。院子靠近窗口的地方我早已请人挖好了一个三米深的大坑,我当时是说做一个养鱼池,工程进行一半的时候,我忽然说不想做了,就让那个大坑放在那里。

直接把他丢进去吗,我忽然有些不忍,这个身体曾如此可亲可爱,他手臂上有一道划伤我都会很心疼,咳嗽一声我便会跑出去买药,如今像对垃圾一样一埋了事,我实在好不忍心。

忽然想起房间里的组合式壁橱,于是过去把它放倒,弄到院子里,老天,我从没想过自己一个人能弄动这么重的壁橱,虽然去掉了隔板并且壁橱也不是很大,可是还是累得我满身是汗。

我把壁橱推进大坑里,幸好,柜门那一边向上,我搭着梯子下去,打开柜门,把他推下去,然后再下去把壁橱的门关上。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锹,把鱼池旁的土一层层地洒进去。

我当我大汗淋漓地撒完土之后,已经累得快瘫掉了,我爬上楼去,连冲凉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二)

我很清楚我这样处理被谋杀的人是很不安全的,以我的智慧我可以想出十种以上更安全的方式,即使是福尔摩斯再世也无法破案,可是我只喜欢让他的身体没有破损,并且要把他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在那块地上栽满了蓊蓊郁郁的热带植物,也许是埋得太深,预想中的气味并没有出现,这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如果在他的身体周围放上很多石灰可以消毒防腐,我也知道古埃及人是如何制造木乃伊的,可是我不打算那样对待他。眼下,我很高兴选择的方式没有给我带来麻烦。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没有人到这里询问,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不需要回答警察的问话,也没有什么充满智慧的侦探可以斗智,好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他也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对此我很失望。

我栽种的都是些生长迅速的植物,以藤蔓类为主,热带的大树跟温带的不同,根系都很浅,所以大雨过后经常会有大树倒下。即使这样,我也没在那个地方载一棵树,我不喜欢有根缠绕在他的身体上,也许他会不舒服。

那些叶子疯狂地攀爬着,它们爬上了院墙又爬上了房子的墙壁,好像给房子穿了一件绿色的衣服。夜里,我听着植物生长的声音,它们的叶子在我开着的窗口探出头来,几乎要爬进屋里。夜风吹动着我雪白的纱帘,我不肯关上窗户,似乎这样能离他更近。有时,他的脸似乎在那些热带藤蔓类植物巨大的叶片间显现,似还是那付满不在乎的表情,我对着他恍惚的面孔微笑着,对他说,现在,你是我的猎物了。

那些个生气,争吵,眼泪,伤心都不会再有,只有院子里的密秘陪伴着我。我试图继续纵情声色寻欢做乐,我带那些比他帅气比他可爱比他诱人的年轻人回家,却总是在微风吹动窗帘的声音里听到他的冷笑,在路灯投射在叶子的光影里看到他晦暗不明的脸,我需要打开所有的灯才能做爱,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根本就没有性欲。
那几年我的年龄似乎奇迹般地停止增长,我的皮肤依旧光滑没有绉纹,我在我苍白脸上涂上淡淡的脂粉浓艳的口红,人们总是猜不出我真实的年龄。可是我失去性欲之后慢慢又失去了食欲,任何清蒸红烧油炸都引不起我的想吃的欲望。我日渐憔悴变成一个毫无姿色的女人,没有人再对我说爱我。

我的世界只剩下他,我回忆着跟他共同度过的日子,那些充满激情日子。他不爱我,我清楚这一点并为此谋杀了他。

(三)

我瘦骨嶙峋形容槁枯,我开始害怕出门,害怕阳光又害怕黑暗,白日里我在家中昏暗不明的光线中昏昏欲睡,夜晚开着大灯瞪着眼睛难以入眠,我已经不再想守着一具深埋在地底的白骨,可是我不敢卖掉房子怕我的密秘被人发现。我辞去了工作靠着为数不多的一点存款渡日,我不想现在也不想将来。

那些没有人修剪的藤蔓在疯狂地生长,荒凉的院子里到处蔓延着南天星科植物硕大的叶片,彩叶芋美叶芋们被黄金葛和龟背竹们遮盖得看不到了,窄窄的小路被植物侵占得几乎无法走过。

那天夜里的天气很凉爽,夜风拂过,送来水梅的缕缕芬芳。我对自己说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我要好好活下去,他别想跟我过不去。

我找出修剪植物的大剪刀,搬出许多年前曾经用过的那张梯子,决心清理掉房子外面攀爬在墙壁上的所有的植物。爬梯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确已经衰老了,我想不明白多年以前我是如何自己搬动一个组合式壁橱。

我又在龟背竹叶片之间看见他在冷笑,我大声对他说,你别想吓唬我,然后我去扯那张叶子。多年的生长使叶片很难扯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扯,那张叶子跟藤蔓一起掉下来了,可是我也从梯子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我发现我躺在南天星科植物之中,我试图爬起来,却恐怖地发现我的颈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黑暗中我又听见他的冷笑,他的面孔又出现在那些叶子中间。

我试图求救,却发现我的声音嘶哑,我无法操纵我的肢体,那根掉了的藤蔓就落在我的身上。

一些个黑夜与白昼过去,我陷入了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我看见藤蔓一点一点地缠绕着我,它们以一种优美的姿态钻入我的肌肤,穿透了我的血管,我听见我的血液汨汨流动的声音,我看见龟背竹的叶片在我的身上恣意地生长,我明白我的血脉滋养了这些疯狂的藤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难怪死了这么久没人知道。

我想告诉他们地下埋藏已久的密秘,却无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3 评论

时间过得很快,最后写的一篇小说已经有两年了,如果什么也没写,时间也会过去,如果写了,不管怎样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多谈风月,少谈政治,是今天开始我对自己的决心。

焚琴煮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