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 的个人文集   修改文集名字    文苑首页
 
唐夫文集
   
 
标 签  文集首页
主人:唐夫



[加为好友]   [发送消息]

快速链接
搜索
  

好友文集

[原创] 从难友的难友说起(下)
依我看来,啰嗦,是啰嗦人的摇头丸;唠叨,是唠叨者的安眠药。

古往今来,能把文字啰嗦唠叨得最久而令人爱不释手的,大概才是完人。就此行说来,可能巴尔扎克最长于此,把握鹅毛笔管获得拿破仑之谓。我也想趁还能唠叨时吐尽胸中块垒,算是随波逐流吧。本来,写这陈年旧事是不愉快的记忆翻腾,好比在阴沟里捞污泥浊水,肯定不是享受。再说,写长篇必然拖泥带水,回忆是双重压力。既肮脏又拖沓。为此,我往往激励自己要写,却又一曝十寒。面对这样的回忆录让我欲罢不能,而再衰三竭。加上我本爱奔波旅游,心猿意马,要老老实实静下逐字捉句,还真有点难。记得三十年代有位国学大师黄侃扬言五十而后著述,想不到还差点几天,就在朋友的宴会上一醉方休,休到阎王殿。好在我不像他经常喝酒,经常讨老婆(据说讨过九次)。过了天命之年还想写,实在不知道为何。人生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老之将至,再不惜时,那才很亏。

最近获瑞典华人作家茉莉女士的介绍,让我读到一位故乡作家齐家贞的著述,这位年芳七五(本想将“芳”字加个引号,转念不加更好)不让青壮的女士,六十而后大作问世不止,她比我身陷牢狱时间更长,经历更波折,她所在的牢狱与我的童年少年居址一墙之隔,有这样的同乡,这样的作为,让我感觉羞愧而收到激励,也为之自豪。不由书信往来。想当年,墙内刑具墙外道,墙外行人,墙内犯人嚎,嚎渐不闻声渐消,苦情岂得闲情恼。因认识齐家贞,令唐夫愧疚之余扪心自问,还是应该“重操旧业”,把未完的部分耕下去,才对。这不,有了激励,一念之间,我从昨晚动指头,今天点击出来,了一心事。

好!下面继续:


从难友的难友说起(下)

唐夫

象父母亲晚年的住宅,这样的建筑和中国社会一样千疮百孔,水管锈蚀破裂,煤气管道漏气不止,屋顶壁水下滴,老工人住宅就该遭受这样的待遇,想想也活该。中国工人的奴性,举世罕见,大家都忍。我的父亲是一辈子牢骚满腹,最终养出了我这个做反革命的儿子,在他走后的唯一解决办法是我找街头修理工来解决房屋问题。那些天我没有少找老肖,他倒是一接到我的电话就急匆匆赶来,也许是有共同的罹难经历,也许是我从来不计较要价(弟弟还责备我给多了)。世情常态一般人要零工零活,又想占便宜,巴心不得人家分文不要。中国平民的生活总是杂七杂八,乱七八糟,顾头不顾尾的,时时有了心慌意乱,马虎,假打,粗制滥造,由此而来矣。

    那天,当老肖帮我改装浴室的淋浴,又和我聊及张明海旧事。还记得这家伙曾经和我在重庆北碚看守所里很长时间同在一个牢房,看他被抓捕进来戴上镣铐,就怕死得要命,心惊胆战若鼠耗被猫逮住一样的恐惧,谁要说他杀了知青,罪加一等,要飞钵钵(子弹穿头),他会立即吓得大哭。到是监狱长会制他的毛病,提审出去一番花言巧语:犯罪不要紧,只要态度好,政府会宽大,给出路,他听来比救命稻草还灵,就平静得很龟儿子的。

经过那一两年的漫长等待,也许是张明海住家在北碚近郊的公社里,那个做武装部长的叔叔,在背后找人“施法”,这是他在牢狱里的期望,也是沾沾自喜的资本,经常为之自吹自擂,喜形于色,不想还真如愿以偿,他那杀害知青之后的毁尸灭迹等罪大恶极,仅被判个死缓就去了省二监狱服刑,那就是我前面常说的孙家花园。在那里他居然获得天堂般的机会。这个生龙活虎的农村小伙子,从醒事以来就不务正业。记得一次他对我说,你们城市人凭什么要比我们农村人日子好过得多,有粮食供应,穿得也比我们好,我不偷扒啷个(怎么)安心呢。这他倒有理了。我还真被他这话激得无言可对。是呀,为什么城乡之间会两重天地。如果把中国当个千层饼来捏,那1949年之后的农民是被捏到最底层的牺牲品,被欺辱,被诈骗,被虐待,受饥饿,至死亡,民不聊生,衣不遮体,过的是地狱日子,而城市人不但不对他们同情,反而习以为常,幸灾乐祸,讥笑故事不断翻新,那时候谁讨农村老婆的城市小伙子,除了无能,就是弱智。现在居然有鬼迷心窍的五毛者,编扑克戏法,甚至把土地主人被屠杀之后,还在牌上挨斗,整个中华民族都在乐滋滋的到处开始玩斗地主的游戏,这可是让毛泽东亡灵不死的根源啊。不知廉耻心,还有救吗。真卑鄙!中国人不反省,还更流氓般的精神凌辱地主从肉体的消灭到冤魂的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当然,也就和张明海无关了,我只是写到此发泄一二。愤愤然ing!

张明海尽管出生农家,但他模样生得乖巧,倒是细皮嫩肉,光滑若非洲玉,尽管黑点,仍然很让女人喜欢。他那圆盘似的面容,明亮的眼珠下有个小小的鼻子和细薄的嘴巴皮,除了生的好看,还能把女人哄得舒舒服服。由此,他这辈子和女人结下不解之缘,相爱机会多多,最终还是把握不了那草莽低俗的脾气,“冲冠一怒‘杀’红颜”,再次开戒,把第二个爱他和他纠结不断时间的女人弄到没有了气息。这次,不知是卡死人家,还是用榔头石头砸死,我没有记熟老肖的唠叨。估计仍然是一气之下,卡住人家脖子不松手,怕做声出来,牢狱里面被人知道,那可不是一般问题。人都一定的时候,恐惧会产生恐怖行为,希特勒不就是恐惧犹太人聪明太过,会侵吞他们雅利安人的国家和财富,最后怕他们将为二等公民,才痛下杀手,甚至不惜用了焚尸炉来坏事。张明海没有那样的能量,也属一丘之貉行为,五十步和百步之差吧。他把本来可以重新做人的机会彻底摆平,因一气之下,得了颗铁花生米,张明海的结局,最终成为脑浆迸裂的僵尸。

    "这小子,他龟儿子的真是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把那个和他相好的女人害死,还把人家塞进阴沟里,他就跑逑过(去)了。结果呢,没有两天就被抓到,一两个月之后就被枪毙。”  老肖说起张明海的最后结局,他的口吻一半是遗憾,一半是幸灾乐祸。“这回呀,被她杀死的还是一个管理的亲属,也是一个远郊来的农村女人。” 老肖的言下之意,和他现在的老婆属于“等量齐观”类,都和狱卒沾边,也属于牢狱中有点小小的特权并被那些卒子们看好,并放心给予较好的工作,这已经属于牢狱中的肥缺,也是另外的犯人们比较羡慕的待遇。

    写到此,我要为这个女人惋惜了。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农民渐渐脱离土地和社队酋长的制约,纷纷涌进城市获得工作挣钱的机会,先进城的回去传呼还对土地恋恋不舍的三亲六戚,这样连带牵线,络绎不绝,浩浩荡荡若蚂蚁搬家一样,拥挤了城市的每一角落。牢狱里的枪兵,也叫管理的都是农村人出来从军时,善于钻营巴结领导,积极入党,若青红帮人就有了舵爷。这类心术不正的人一般都不会复员转业到农村,再去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把入党当为生财之道,是中国人能做官发财荣宗耀祖的普遍心理,这需要竭尽全力研究厚黑,逢迎于卑贱。像这些最聪明的卑贱者,进入城市各个基层单位,就做起小头目,控制了城市的所有领地。公安监狱是他们最爱的首选,能管理看守城市的监狱对他们是最舒心的活儿。由此之便,他们也顺便帮帮老家亲戚朋友的忙,介绍一些人来监狱中干上一些勤杂工的活儿。张明海的死对头,就是这样的角色。

    “他狗日的,为好不识好,在里面开电瓶车,运送东西,好舒服的工作哟。”老肖说起他,口气惋惜。“在‘花园(牢狱孙家花园的简称)’里,只有他和我的活路最自由。” 老肖说得振振有词,好像对自己服刑并不冤枉,一下就想通了,这让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个女人可能都四十来岁了,他把人家搞死。心肠也太黑了。”

写到此,张明海的篇章,和我有过的生活中的一幕总算翻过去了。这家伙要不死,现在应该也有五十多岁。当年我们共同在牢狱的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出头,这一晃就三十多年去了。他杀人致死两次,第一次全靠叔叔在位,幸运得活,要是痛改前非,死缓之后的无期到有期,再获得释放,估计最多二十年在牢狱。出来才四十几岁,要是能重新做人,他还能有不错的日志可过。以他的聪明加学会的技艺,在开放年代,活下来不困难。毕竟现在农民和工人的差距不但缩短,甚至也获得一视同仁的机遇。要说,第一次杀人因为年轻气盛,容易暴怒,到中年仍然旧性不改,再次杀人,就罪不容诛了。估计他的叔叔已经退休,或者已经在醉生梦死里做老残游记,再没有“正能量”可以施展,孙家花园不是北碚看守所,也许是鞭长莫及,也许是死者的亲属比他叔叔更具有能量。不死说不过去。

人生真怪。这大概只有宿命才能解释以人格爱女人而杀女人,杀一而后再二。终于把自己的命也补上。依照人们已知的习惯常识和通晓的公安做法,罪有应得的张明海也不会就那么简单的死去。这样的废物利用免不了会在死之前被取了肾脏,剥了眼珠,切了皮肤,五脏六腑能用的,监狱管不会白白烧成灰。要在清朝民国,围观人的手中已经捏着热气腾腾的馒头,一刀之下,就蜂拥而至沾血而食,那是常态了。在市场价值优先的年代,张明海会被肢解为很多块,也许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让硫酸侵蚀,脱为一具骷髅,在医学院里做了课堂教材,和女人再没有关系了。唯一可用警示学生的位置,那就是教授在兴趣来了之时,会自然不自然的对学生们指指点点,这个地方,容易得艾滋病哟。这对张明海来说,是最稳妥的结局。

就这样,张明海的一生,简单,平常,世俗,卑贱,凶残,一步步的玩了,完了,玩完了。
张明海的一生是罪过,多多少少和毛泽东是有点关系。因为他种下了农民仇恨一切的种子。今天中国社会的颠倒是非,不顾廉耻,也是一种常态。其中,又会产生出多少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张明海,天明白?!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女人,你不应该这样傻!

2015/3/15  于芬兰赫尔辛基 17日,再改动

10 评论

遵从网友雪儿的建议,我每有新文,哪怕是连续篇章,都开新页的好,这样让大家读来比较省事。

下面是全篇荟萃。已经读过的可以不必阅读。

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