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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迷失在网络
小说迷失在网络语言
———以获奖小说《你可以让百合生长》为例
刘 火
小说迷失在网络语言

小说迷失在网络语言

  高富帅、白富美、粉丝、亲、无厘头、垃圾宝贝、腐女、卖萌、泡萌男、NO、K 粉、大麻、摇头丸、冰、香港石、四号、尼玛,蕾丝边、脑残、干物女……
  这些词出自新近获得“第三届郁达夫小说奖”的中篇小说《你可以让百合生长》(邓一光,原载《人民文学》2012年第5期,下简称《你》)里的词汇。《你》作为一部青春题材的励志小说,在人性的复杂、人的尊严、两代人磨合、人与社会所处的尴尬等方面,显然比同类题材和同类取向的小说要高明、完美,或者接近完美,能夺得第三届郁达夫小说奖,显示出它物有所值。但是,所摘引上述词汇指示的趣味或旨意,却让笔者有一番思考。这些词汇,除“NO”和“K粉(麻醉药氯胺酮Ketamine的英文缩写)”之外,都是汉语汉字的正宗书写,但是这些汉语的书面书写却很蹊跷。因为这些词汇的背景至少有四个来源。一、来自电子时代,如“尼玛”、“亲”、“腐女”;二、来自由台湾从日语语源转换的汉语,如“干物女”、“萌”、“卖萌”;三、来自以英语为主的外来语,如“蕾丝”、“粉丝”;四、来自新物品和新缩语,如“摇头丸”、“冰”、“高富帅”。当这些词汇进入到用汉语建构的小说大厦时,整个小说大厦便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呈现。换句话讲,汉语的文学书写发生了来历不明的变态与扭曲。我们知道,汉语作为当下世界一种使用最久的文字,它的表意性质,决定了汉语的表意表达与语音的表音表达,有着很大的差别。由于汉语说到底即书写的汉字和由汉字构成的词汇的表意所决定,汉语词汇的歧义、多义,以及由歧义、多义可能指向的隐喻、暗喻和象征,成就了汉语天生的“诗学”表达。也就是说,汉语是最能表达文学的一个语种。进而推之,汉语的出现,也许天生就是为文学而诞生的。它的歧义、多义和模糊,让中国的诗极为发达,(就诗学而言)几乎达到他种语言无可企及的水平。相反,由于汉语的精确度不及语音文字,因此,靠数学建立起来的自牛顿莱布尼茨等开始的现代天文、物理、化学等的语言表达,显得力不从心,因此,现代数理化没有西洋的成就(当然,这不是本文所论范围)。
  现在的问题是,汉语在商业时代、在电子时代、在碎片化时代、在外来语猛烈“入侵”的时代,汉语的变化,特别是词汇的变化,处在一种惊人的程度,甚至可以讲,处在一种惊人的变异之中。上述所引词汇便是这种变化的一个实证。这些新的或新造的(包括外来语的引入和汉语本身因物件的变化出现的生造)的汉语词汇,不仅仅是对汉语文学文本的侵略,重要的是,这些词汇让叙事和人物变得简单,甚至粗糙。
  “‘尼玛,哪个蕾丝边说的?’我跳起来,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谁是蕾丝边?’他愣住”/“这就是左渐将给我上的第一堂课,这个卖萌的老家伙”。
  在这两段对话里,“尼玛”与“卖萌”,看似生动、看似现代,但它遮蔽汉语原生的趣味,同时还掩饰了小说作者汉语词汇量的捉襟见肘。汉语,自《诗经》开始到《红楼梦》,汉语词汇经历了一个不断变化、充实的过程。或许,它可以往有利于文学的多元表达方向迈进;但谁能保证,它不向它的反面即简单粗糙的表达方式行进呢。美国当代文学批评大家乔治·斯坦纳说过:“现代作家可资利用的语言工具,一方面是来自语言的外部的挤压,另一方面是来自语言内部的堕落。”在《你》里,我们会看到,一方面,大量运用所谓时尚新词,但另一方面,在基本的表达上,词汇以及由词汇搭建的句子的生硬与别扭。
  “‘勒了个去,’我冷笑,‘别给姐来人生餐具那一套,虚伪知道吗?’”/“我了勒个槽,我在帮助他。这是他的说法。我,帮助他。”
  此中的“勒了个去”“我了勒个槽”,是网络词汇,当接受者读到这些词汇时,“语言内部的堕落”是存在的,至少,在笔者看来是这样的。至于说“我晕了个去,兰大宝成了百合合唱团的一颗新星”中“我晕了个去”的“个”,是通常汉语使用的“过”,还是文本里的“个”,真说不清。
  时至当下,一方面,当代小说积极引入“新词”(以示时尚),一方面,丰富的、典雅的,以及由方言和底层话语转环进入书面文学的词汇却日渐干涸。我们知道,莎士比亚的伟大在于莎翁的人文情怀和大开大合的想象力,但同时在于莎翁使用巨量的词汇(西人统计莎翁使用过三万多个词)。同样, 《红楼梦》 里,曹雪芹使用过词汇,可说用“丰富”和“充盈”来形容, “丰富”和“充盈”得让后人震惊而无从超越(曹翁的用词量,不知红学家们统计过没有)。电子时代的碎片,以及由电子时代不断涌现的新词,不仅侵蚀着汉语的典雅、消解着汉语的丰富,而且由汉语词汇建构起来的小说大厦,从土建开始便有可能发生倾斜。不过奇怪的是, 《你》 一共二十一章,从第十二章起的后半部分文本,再也没有使用上述所引的“新词”,代之的词汇是“苍白”、“松弛”、“孱弱”、“怨恨”等传统的汉语词汇。而且一反前半部分文本的用语,在第十六章里,居然用了中国古典诗文的意象,“啾啁声消失了”。特别是在第十九章,以中学生作文体的样式且又有些娇情的谴词造句:“在风景优雅的维尔宁格罗德市,所有的孩子都是美丽的,不管他们来自哪个国家。所有孩子的声音都是美丽的,不管他们用哪种语言歌唱。”前后两部分,到了这里,是作者的无意识回归,还是作者意识到了前十一节里新词使用“堕落”后的忏悔———对汉语文学书写的忏悔?语言对于文学来说,并非简单的工具,语言对于文学文本来说,语言往往就是本体。也就是说语言的如何使用,直接关乎文学的趣味和旨意。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很难理解唐诗宋词的分野,也很难理解唐诗宋词内部的不同流派与风格。一样地,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很难理解《金瓶梅》与《红楼梦》完全不同的美学趣味和价值取向。对于语言本体论者来说,什么样的语言习惯决定了是什么样的文学品质。事实上,《你》就是一个实证。《你》的前十一章主要对世相皮相的描摹,从十二到第十六章,则对世相背景中人的内心的抒情。我们看到,十一节之前之后不同词汇的使用,一方面,文本的断裂是显而易见的;另一方面是,皮相描摹一定得使用有可能堕落的新词,而对内心的书写就一定得对传统汉语词汇致敬?
  更有意思的是,《你》获的是“郁达夫小说奖”。郁达夫小说的标高,虽然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郁达夫是以小说 《沉沦》 起步的。 《沉沦》 既是郁达夫小说的开山之作,也是郁达夫小说的至尊。 《沉沦》 显然受了日本文学的影响。从 《源氏物语》 到松尾芭蕉的俳句,再到川端康成的小说,唯美成为日本文学的重要力量。 《沉沦》,无论是个体的忧郁,还是两性纠缠,唯美是其小说基调,而这一基调并不是建立在日本文学的母体上,而是建立在优美的汉语文学母体上的。譬如:
  “晴天一碧,万里无云,终古常新的皎日,依旧在她的轨道上,一程一程的在那里行走。从南方吹来的微风,同醒酒的琼浆一般,带着一种香气,一阵阵的拂上面来”;又譬如:“这样的说了一遍,他觉得自家可怜起来,好像有万千哀怨,横亘在胸中,一口说不出来的样子。含了一双清泪,他的眼睛又看到他手里的书上去。”
  《沉沦》的叙述与描摹,所用的词汇,以及由这些词汇形成的小说趣味,都是中国文学的传统。我们还知道,郁达夫的旧体诗,在他的那个时代,几乎无人能企及(也许只有比他早些的苏曼殊可以与之颉颃)。
  由此,允许笔者借用唐君毅感叹儒家江河日下时所说的一句话,以汉语词汇建构的汉语文学书写,似乎也有了一点点“花果飘零”的味道———但愿这是危言耸听。

1 评论

  說得很對,不是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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