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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子弹还在飞 (2011.1.19 世界日报)
那颗子弹还在飞



圣诞了,姜老大端了一盘大菜给咱们。这盘大菜一上桌,别的菜都没法看了。
文本是用九十年前的老腊肉,加上今天刚从地里摘起来的青蒜,再烈火烹油,用电影辣子爆香,虽是乡间家常粗菜,却装在文景官窑的月白釉大盘端上来,红白青绿,丰腴甘肥,口味厚重,异香扑鼻。但并非所有的阿狗阿猫们都能消受,如不谙国情春秋,不识权力三昧,不解人情世故,智商又在一百二十以下的,咱劝您还是省了这张票,在家打打小麻将,唱唱卡拉OK多好,何必去找这两个多小时的不自在?
电影的名字叫做‘让子弹飞’,平平常常四个字,姜老大玩了两个悬念;第一个悬念在‘让’字里,子弹出膛,在击中目标之前,是没人能预料,能控制的,所谓‘离弦之箭’,只有‘让’其自然发展。第二个悬念是‘飞’,那颗脱离控制的子弹要‘飞’多久?才能让观众知道命中何处。在咱们概念中,子弹从枪口击发到命中目标是一霎那,但在电影开头那一幕似乎等了好久才击断马缰,超现实?黑色荒诞?剪接疏忽?不!姜老大在此告诉咱们——时间是可以伸缩的,一如白驹过隙。
历史的真实有别于时间度量的真实,润之先生当年以‘马克思主义之子弹,瞄准敝国政权之靶心’,在他扣下扳机之时,没人相信他能击中目标,那颗马克思主义的子弹飞了二十八年,一举击断中华民国的马缰,何其漫长。而民国三十八载,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是一霎那,又何其短暂。

这电影,说其是配备了两个花瓶女角,不如说是个纯男人的电影,如把刘嘉玲和周韵的角色抹去,一点也不损害整部电影的经脉。中国本来就是男人的地盘,爷们也只跟爷们玩,女人是没多少置啄余地的,你看姜老大盯了他老婆一本正经地用枪指着太阳穴时,脸上那一抹讥嘲的神色,不说也罢。女人如水上浮花,男人如水底磐石,您了解了爷们——就了解了中国,您看透了爷们的游戏——就了解了中国历史,然后再看爷们大呼小叫轮流坐庄时就能会心一笑。
中国爷们的精气,脾性,思路,作派,路数,在这部电影中就显示在一正一反再加一个打酱油的三个主角身上。
正角张麻子,反角黄四郎,看来是善恶相对,黑白分明,其实是中国男人的一体两面。张麻子——是草寇时期的黄四郎,黄四郎——是得了大统的张麻子。谁坐那把交椅没关系,反正在野是土匪,在朝是恶霸,风水轮流转,戏里不是还唱‘你方唱罢我上场’?如果姜老大跟发哥互换角色,你唱黑脸我唱白脸,相信两人也一样演示得精彩。君不见,当年反饥饿反专制反腐败的热血青年,一旦当上了饭庄掌柜,换掉招牌,保证煮的还是那锅疙瘩汤,只因中国人的胃口都差不多。包括今天的你我他,别看咱们自许良心斗士,在网上声嘶力竭反贪污腐败,正义填膺地上街为民请愿,一旦有机会登上大统——嘿嘿,天予我时,恕不客气。所以,阿二千万别说阿三脸黑,验个血DNA一模一样,都是一只袜筒管里的货色。可悲的只有那个愣头青小六子,才会为了一碗莫须有的凉粉,把自己的肚子剖开。一百个中国人九十九个滑头,此类为名伤身之事绝不为也,剩下那一个脑袋没进化好的就被美其名为‘烈士’。

值得玩味的是那个冒牌的汤师爷,这是一个既做不了张麻子,也当不了黄四郎的可怜虫。做不了张麻子是因为个性不够猖狂强韧,还有口饭吃而不肯孤注一掷。当不了黄四郎是因为心地没有那么凶险,前怕狼后怕虎下不了决断,说起来恶人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所以天注定了此类人要在夹缝中讨生活,小聪敏是有的,只体现在怎么买官敛财之上,在获取蝇头小利上,在忍耻负重而活下去上,既为物喜,更为己悲,惯于跪着赚钱,跪着生存,这小聪明与智慧离得很远,而离狡黠很近。他的为人之本只在一个字上‘忍’,被人当猴耍——忍,财产被夺——忍,老婆被抢——忍,直到屁股炸掉了,也还是——忍。你还别说,这一忍就忍出了世界上最大的族群,延绵五千年,跟蟑螂有得一比,这小小的昆虫跟恐龙同存于洪荒时代,委琐渺小,阴暗泥泞,营营碌碌,没有反抗能力,踩一脚一泡穠浆,但是生存力极强,多少年后,恐龙消亡了,物种减少了,要说哪一天人类都挂了,蟑螂还活得好好的。
这是咱们绝大多数人的写照。
有时真搞不清审美和生存哪个孰轻孰重?出个选择题——死得壮美,活得窝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选择后者,(包括笔者)可别忘了咱们从小都是打惯酱油的,否则没必要把‘站着把钱赚了’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姜老大煞费苦心告诉咱们;站着,也是能把钱赚的,这部电影就是一例。是吗?是吗?老大您可真带了个好头。但是一念之后马上想起还有一个概率的问题,回顾六十年,回顾电影圈,回顾文化界,好像就只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妈妈的,刚刚鼓起的雀跃心情,马上瘪了下去;在这大环境下,跪着赚钱是常态,腿弯子碰不碰就发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您老人家站着赚了钱,不掖着藏着点,还要咋咋呼呼地摆显,姜老大,您是否过分点了?让大伙儿闹个脸红耳赤,脑袋都钻到翅膀底下去?别忘了咱们都住在鹅城。
啊,鹅城!咱们亲爱的家园,生于斯长于斯,水草丰盛,王八众多,意象缤纷。简单地拆个字,鹅——我鸟,我是一只鸟,而且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呆鸟,聒噪不已而攻击力有限的,吃粗糠拉稀屎的,野性早已泯灭的,喜欢伸长头颈看热闹的,被人豢养看院的,被人取蛋谋利的,被人宰杀了大饱口福的,既不知为何生也不知为何死的,安于现状的,自我感觉良好的。姜老大,作为鹅们,咱早已经定型了,您说说到底准备把咱们怎么样?
姜老大把眼瞪得牛蛋大:所以要给你一颗子弹。
听了这威胁力十足的话,咱情不自禁地把头一缩。不过,子弹还在飞?那就没关系,在没有击中目标之前,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老婆孩子热炕头二奶小蜜奔驶宝马豪屋别墅古奇包包梦特娇套装人头马茅台五粮液青岛燕京龙虾大餐三鲜饺子一样也不能少。汤师爷不是死也死在银子堆里的嘛?可怜见的。趁还能玩就玩上几天吧,人生几何,来日苦多。套句姜老大不待见的,文艺腔十足的话来说:革命,遥远而被淡忘,却来之迅雷不及掩耳。

那颗子弹还不知道在哪儿飞呢,来了再说。

                                         2010-12-25

2 评论

  好文。文兄很能發揮,但有的話一極端,便容易誤導。譬如說“阿二千萬別說阿三臉黑,驗個血DNA一模一樣”,說到DNA,別說阿二阿三一樣,就是人豬、人鳥亦共享著呢。人生幾何,“來日苦多”,是否應作“去日苦多”或“來日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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