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ka 的个人文集   修改文集名字    文苑首页
 
饭卡兽
   
 
标 签  文集首页
主人:fanka



[加为好友]   [发送消息]

快速链接
搜索
  

好友文集

[Anti-world Man ] 《读者》:虚假的“中国心灵读本”
《读者》:虚假的“中国心灵读本”

基器/著
一、心灵到底需不需要“牧场”?
旅德多年的摄影家王小慧在他的自传《我的视觉日记》里提到这样一个细节:一次,作者的朋友送她一张明信片,里面用到这样一个比喻:心灵的牧场。作者当即被这样一个简单的比喻而感动,觉得美妙无比,进而心生温暖。然后作者在书中用了大段的文字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把玩赏析着这个比喻,表达着自己的那难于言说的喜爱之情。从那激动的笔触我们能感受到她那真实的情感并不是表演。
看到这样一个细节我是很惊讶的。在德国生活多年的摄影家面对这样一个简单比喻的态度是我难于想象的。因为,包括我在内的其他还读点书的中国人早已经不会对这样的比喻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在中国,这样的比喻早已经是铺天盖地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在百度里搜索一下,什么“心灵的牧场”“心灵的后花园”“心灵的田园”诸如此类的比喻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它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博客日记,散文或随笔里,甚至是一个中学生的文章里。一个普通中国人很容易在身边的书籍杂志上见到这样的比喻,甚至一个中小学生也能轻易的造出这样的比喻。
这让我感到奇怪,为什么一个德国生活在人会对这样的比喻赞叹不已视为珍奇,而在中国这样的比喻却已经铺天盖地?是什么造成了这样?
随便翻开《读者》2006年春季卷即1-6期的合订本,我们很容易就找到许多这样的文章题目:

点一盏感恩的灯   收藏幸福   一磅亲情   爱的宽恕期和保质期   永不受伤的飞翔
感恩的爱着     半截牙签的温暖    除却心灵的伤疤    希望是减法
一面墙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感恩的心   (大家注意光是感恩就重复出现了3次)

把收藏和幸福组合在一起,用一磅去度量亲情,聪明的人不难看出,这些题目里面都有一种明显的人为的造词组句的痕迹,无非在是“爱、亲情、心灵、人生、感恩”这些词语上加上各种修辞。我们也能很容易的察觉,其实这些貌似优雅的修辞背后,是作者那明显的主观牵强的制造用心,其目的就是无论怎样,都要和“心灵、爱”这些高尚美丽的话题发生关系。
发行量位居期刊类全国第一的《读者》现在的宣传口号是“中国人的心灵读本”,正是从这里我们发现:《读者》的全部秘密就在于两个字----心灵。只可惜,我们从上面这些文章题目很容易能发现,这些“心灵的养料”并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人工大肆制造的。《读者》就是全中国最大的“心灵工厂”,商业化的批量生产着全中国的“心灵营养品”,并把这个话题铺天盖地的散播到中国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个人都熟悉这种话语模式。可是,这种大肆在心灵上修建人工牧场试图养护心灵的做法未必就是真正的关注心灵,而心灵也未必需要这种喧嚣的人造行为。比较一下,一个连中学生都能造出“心灵的牧场”这样的比喻的国家,和一个很少见到这样的比喻而在见到之后为之感动不已的国家,哪一个更有真正的“心灵的牧场”呢?我想,德国人的内心或许更有一种清澈和干净的美好。而喧嚣宣扬“心灵”的中国人,或许并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心灵。或许也未必就真正的关注到了心灵,更多的只是喜欢在这崇高的话题上唧唧咂咂。
中国的“心灵喧嚣”,《读者》是始作俑者。在后来,有以刘庸为代表的一大批作家、期刊和散文书籍变本加厉的把它推进着。最后形成了一个包含巨大数量作者和读者群的话题圈子。在我看来,这些热衷于心灵的作者们并未真正为心灵建造起什么牧场,更多的只是打着心灵的旗号在大肆生产着文字产品。而且我也不相信真正的心灵需要什么人工建造的“牧场”。

二、泛心灵主义=伪心灵主义
我不否认每个人第一次读到《读者》时的喜爱和感动,我也不否认那些贫困山区的学生在读到这样的杂志后可能带给他们的震撼与希望,我甚至相信一个不良的街头少年在遇到这本杂志后人生轨迹因而改变这样美妙的故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样的关于人生、心灵、爱与奋斗的故事已经过于泛滥达到了灾难的地步,这种泛难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
1,杂志内容上的泛难。随便翻开一本《读者》,这一页和那一页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里面的故事千变万化,但主题无非是那么几点。
2,时间上的泛滥。你购买当期的《读者》和购买以往任何一期的《读者》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3,发行量上的泛难。《读者》一千万如此巨大的发行量的意义和效益值得怀疑。
韩寒在《眼中刘庸》这篇文章中写到:一个作者诸如”生命感悟“这样的文章如果一年出一篇,那篇绝对必然肯定是好作品,但是如果隔三差五有什么感悟出来---吃个饭噎住了感受出一个生命哲理,放个屁出声了又感受出个生命哲理,那么这个作家就毁了。”
这个形容也非常适合拿来形容于《读者》。韩寒批判的是刘庸,其实道尽了《读者》那一群专职作家们虚假可笑的面目。
一个张口闭口都“仁义道德”的老先生,和一个一出口就是”廉洁”“公仆”的官员,其内心的真诚度已经值得怀疑。很可能这些只是他们一种习之为常的说话方式,并无诚意,也就无从去具体落实了。
一方面,因为其话题的宏大和特殊,没有任何的阻力来质疑和改变这种空洞虚假的话语方式。因为任何的质疑都会被他们和整个社会其他愚蠢的民众扣上“反道德”诸如此类的罪名。
另一方面,他们在实践中使得这种话语方式成功存活下来,并让自己和外界都习以为常最终自我巩固,然后依靠一种惯性得以继续发展下去。
《读者》的问题并不在于它宣扬“心灵主义”,而在于它让“心灵主义”泛滥,成为“泛心灵主义”,并最终发展成虚假的“伪心灵主义”。“心灵主义”最终成为一个形式主义的口号,根本无从去落实。
现在,面对着《读者》这个道貌岸然的“心灵说教老先生”,我们需要的正是一个“反心灵”的混小子。
任何主义,无论它多么神圣,正当和美丽,如果过于泛滥,那么都很容易走到它的反面,成为虚假和形式主义的代名词。
历史上,基督教宣扬的“怜悯、同情、仁慈、宽恕”其实是一种很正直的“道德主义”,但是在中世纪末,它沦为统治者剥削压迫的工具。统治者们极力宣扬着基督教的种种精神,并强迫民众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上都这样来要求自己,达到泛滥的程度,这时候,基督教已经成为一种“泛道德主义”,和它的本意相隔甚远,相反,成为统治者维护自己统治的工具,它也就成为了“伪道德主义”。这个时候,还想用什么“道德主义”的要求去改变这荒谬的世界根本是根本不可能的,惟独“反道德主义”这颗良药才能解救它。于是,尼采出现了,他高喊着“上帝死了”,宣称“根本没有什么道德行为”,他举的是“反道德”的旗帜,行的却是“道德主义”的实,因此一下就受到民众的欢迎。
因此,如果你能不被《读者》这些高尚宏大的话题吓倒进而一味膜拜尊敬,相反抱着完全不屑一顾的鄙夷态度,那么它的纸老虎面目立马就会原形毕露。
今天,满口 “心灵”的《读者》虽然没有象曾经的基督教那样的贻害世界,但终究是一种无所作为,一种形式主义,一种资源浪费,一种不合理的存在。

三、遍布天下的秘籍
在一篇类似80年代先锋小说风格的小说里我读到这样一个荒诞的故事:江湖中有一本人人称颂的秘籍,它被人们称为武林第一的至尊秘籍。这本秘籍遍布天下,人手一本,人人都在研习它,讨论它。一个一心习武的少年带着这样一本秘籍进入了深山,潜心数十年修习之后下山了,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秘籍的精髓。可是一下山他发现自己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也打不过,渐渐的他发现掌握了这本崇高声誉的秘籍的他其实成了天底下最没有用的侠客。最后一个年迈的智者告诉他,其实这本至尊密集只是一个虚幻的被供奉着的无用神像而已,天底下跟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真正的学习掌握它,大家都心知独明,只是从来没有说破一直让它存在着而已。在知晓真相的夜晚,少年侠客便死去了。
我想,《读者》便是这样一本秘籍,遍布天下,拥有崇高的声誉,被所有人高高的供奉着,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本秘籍对于真正的人生并无太大的用处。生活有生活的法则,而另一些貌似崇高的东西只是被人们违心的尊崇着,是用来装饰这个世界门面的。好显得我们这个世界更有人性更高尚美好,更像文明的世界。事实上,《读者》是人人在读,却又人人没有读。人人不会真正的去实践那里面的东西,更多的只是在消遣打发时间而已,购买它的人也只是依靠惯性在购买阅读它,内心并没有多少真诚和认真的态度。

四、“读者人”
如果把《读者》比做一列火车,真诚的创作是它的动力的话,那么今天《读者》这列火车已经没有了动力,只是依靠着声誉的惯性在奔跑着而已。
不可否认,在《读者》创刊初期的80年代,它所倡导的“人文关怀”对于刚从文革中走出来的中国人起到的心灵的关怀和抚慰作用以及社会效应是不容质疑,也是不容抹杀的。
《读者》创刊人之一的胡亚权在一篇《我与读者》的回忆文章中写到:“谁不知道,《读者》25年,年年月月唱着”同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叫《让世界充满爱》。”然而正是从这句充满自豪的话里我们得以窥见《读者》缺陷的秘密。一方面,我们可以想见《读者》编辑部的工作人员在20多年里是多么轻松的按着一个简单的标准不动脑筋的筛选着全国各地刊物上的稿件,同时,巨大的销量和声誉上的成功让他们忘记也容许了自己的僵化,忘记了自我反省和思考,忘记了创新,也忘记了与时俱进。另一方面,我们可以找到多年来《读者》大量文章来源的秘密。正因为《读者》众所周知的一成不变的办刊方针,开始,它只是在浩瀚的刊物海洋中寻找散发着“爱与感动”的文字,这类文章多是自然生成,真情流露,具有较高的品质。但后来,一部分人在熟愠《读者》的风格后,开始人为的虚假的制造所谓“爱与感动”的文字。或者说,《读者》催生了这种热衷于讲述“爱,感恩,感动,心灵”的文坛风气,造就了大批靠写这类文字生活的文人墨客,给他们提供了一块丰饶的生存土壤。
这类专门靠写这类文字为生的人,我们不妨称之为“读者人”。马德、张丽钧、罗西、刘燕敏等等这些名字相信爱看《读者》的朋友不会陌生吧。当然,“读者人”还应该包括那些沉湎于该杂志、满口满脑“人生哲理心灵感动”的读者。
2006第4期《读者》第19面有一篇《点一盏感恩的灯》里有这样一段:
我的一个同事住一楼,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同事回家后发现阳台上的灯亮着,他以为是妻子用后忘记关了,就进去把灯关掉,但被妻子拦住了。他很奇怪,他的妻子就指着窗外让他看。他看到窗外的路边,有一辆装满垃圾的三轮车,车上坐着一对拾垃圾的夫妇,他们正呆在自己家阳台投射的温暖灯光中,边笑边开心的吃着东西。看着灯光中的那对夫妇,楼里的同事与妻子相视一笑,悄悄退出了阳台。
看,这就是“读者人”所谓的“爱与感动”,多么廉价多么好笑。相比央视一年一度的“感动中国”里面的故事,这样的关爱是多么不值一提,甚至显得做作。而“读者人”们日日夜夜津津乐道的便是这样的故事和这样自以为是的“爱”。难道这些人真的就如井底之蛙不知道什么叫大爱和小爱吗?不!只是他们需要制造这样的文字混饭吃,当黔驴技穷,他们编造出来的故事也就虚假、可笑和可怜。
《读者》上的文章里还经常出现“乞丐”这个字眼,可惜那些关于乞丐的故事往往温暖的很,诗意的很,也就可笑的很。乞丐这个词语在《读者》里也就往往散发出美好的味道。真正的乞丐是什么样的“读者人”是无法体会的,乞丐只不过是他们的道具而已。
说到底,“读者人”中作者们并不真正的关心“爱、心灵”之类的东西,他们关心的是如何更多更快的制造出关于它们的文字产品,“读者人”人中的阅读者也不关心真正的“爱与心灵”,他们只是喜欢在这些文字中沉溺陶醉,自我感动着。他们都不真正关心现实中真正的“爱与心灵”,不关心那些真正需要给予爱和帮助的地方。如果说阅读者还只是因为自身阅历和见识的有限而不自觉的沉迷的《读者》营造的并不高明的趣味里,真诚的感动着。那么我想,《读者》的作者们很可能连这种真诚的情感都没有了,他们只是机械的模式化的生产着,只为追求商业利益,甚至可能还在背后嘲笑着那些痴迷的读者们。
相比80年代,《读者》的主旨一直没有变,但是同样是感动,今天的感动已经太过廉价。同样是关怀,今天《读者》的关怀已经太过低级。同样是讲故事,今天《读者》的故事已经太过虚假。其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读者人”们“主题先行”的主观滥造。不是生活让他们感动和感悟,而是他们在生活中牵强附会的找感动和感悟,编感动和感悟。这就是《读者》的所有秘密。
最后,不客气点,我想说,《读者》,其实就是新时代的以“心灵和感动“为题材大做文章的“八股文”。一个虚假的心灵话题的说教老先生。